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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举借外债,以什么作抵押?”
翁同龢:“以海关税作抵押。”
慈禧:“够了吗?”
翁同龢:“不够。海关税本是朝廷每年的主要收入,如今抵押殆尽,只得另寻财源了。”
光绪:“怎么个另寻法?”
翁同龢沉重地说:“还不是一些老法子,提高和增加田赋、粮捐、契税、当税、盐斤加价、厘金统税……只是这样一来,朝廷就穷得只剩一个空架子,老百姓更没办法活了……”
翁同龢是当朝大儒,忧国忧民之心本来就甚于他人,说到这句话时,忧愤交加,只觉得一阵晕眩,就要往后倒去……
旁边奕劻一把扶住了他。
光绪惊问:“翁师傅怎么啦?”
翁同龢刚站稳,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奕劻代他说:“翁师傅想必是为借外债的事,天天和洋人谈判,被他们吵昏了头!”
奕劻这样一说,在场的君臣几个,不禁一个个黯然神伤。
慈禧也不说话,只是向光绪投去深深的一瞥。
光绪抬起头来,正好接触到她的目光,不由警醒!马上挺直腰板,坚定地说:“国家弄到了如此地步,光伤心也没有用,得想法子挺过去!借外债赔款的事,庆王和翁师傅继续办理……”
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又说,“但要牢记,不可伤国体,不可让主权。”
奕劻和翁同龢齐声说:“是”
慈禧也嘉许地点点头。
光绪转对徐桐,“徐师傅,关于练兵的事,翰林院上了不少条陈,您知道吗?”因为徐桐是四朝元老,又当过同治帝的师傅,所以光绪对他很客气。
“知道,”徐桐连忙道,“翰林们关于练兵的条陈,大都和老臣议过。老臣以为,他们说得都有道理……”
“都有道理”,有什么道理?大家等着他的下文,他却不吭声了。
光绪明白了,他根本没有想过练兵之事,便不再问,转对翁同龢,“翁师傅,你说说!”
翁同龢对这件事不止思虑一日,当下便说:“甲午一役,北洋海军全军覆没,要想重建,就朝廷目前财力而言,几无可能!陆军方面,湘军早已解体,淮军现在也已经彻底溃散,再搜罗旧部,没有必要也没有好处!其他如在八旗或绿营兵基础上改造也很困难。因此,臣以为,应当重起炉灶,组建一支陆军,朝廷尽可能的财力去扶植它……”
光绪眼里露出赞赏的神色,却问慈禧:“翁师傅所言,亲爸爸以为如何?”
“翁师傅说得好!”慈禧毫不含糊。她稍作停顿说,“只是这练兵之事,实在太重要,由谁来统领?还有,谁来接替李鸿章?皇帝想过没有?”
她一下子触到最敏感人事问题,几个大臣几乎屏住了呼吸。
由谁来统领练兵之事?由谁来接替李鸿章?这事光绪岂止想过百十遍?但他知道,这种事情上从来是只有慈禧说了算的。因此,他微微躬身,对慈禧道:“儿臣正要请亲爸爸圣裁!”
谁料慈禧竟很严肃地说:“皇帝这话说得差了,这样的头等军国大事,怎么能够由我老太太来定?你是皇帝,你决定吧,我决无异议!”
虽然这话慈禧是用训饬的口气说的,但光绪被训饬得舒服,便也很严肃地说:“儿臣谨遵懿旨。”
他说着,坐正了身体,眼光慢慢向三个大臣扫去。
第十四章 挺经(四)
奕劻一副糊涂样子;
徐桐竭力精神一些;
翁同龢竟有些耳热心跳。
光绪却收回了目光,思虑着说:“这个人必须精通军事,久经历练,还须勤慎忠诚,朕思来想去,只有一人合适……”
所有的人都眼睁睁望着他
“那就是西安将军荣禄!”
光绪此语一出,不仅三个大臣,连慈禧也感到意外!她不知道光绪是怎么猜中了她的心思的?不,不是猜,这真正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心有灵犀啊!
她站起来,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皇帝决策英明,这个人就是荣禄了!”
三个大臣一齐跪下,“遵旨!”
光绪:“起来吧,练兵的事是交给荣禄了,但你们几个肩上的担子却丝毫没有减轻。朕希望咱们君臣同心同德、卧薪尝胆,共度艰难!”
奕劻与翁同龢站起来应:“是!”
而徐桐却跪着不动,说:“老臣还有话说!”
光绪愣一下,道:“说吧!”
徐桐:“本来这话不该老臣来说,老臣也知道,说出来是犯了大忌,但老臣还是忍不住要说出来……”
慈禧不耐烦了,“徐师傅,有什么你就说吧!”
徐桐:“是,今日君臣奏对之际,老臣见太后与皇上,母慈子孝,母子同心,不由得万般地感动庆幸!这实在是我大清朝祥和兴旺之兆!因此,这虽是皇家私事,老臣看在眼里,喜极而泣,并为皇上太后祝贺!”
他说着,满眼泪花,叩下头去。
奕劻与翁同龢不禁也跪下去,一齐叩头道:“臣等谨为江山社稷祝贺!”
慈禧和光绪也感动了,相视一眼,笑了。
三
贤良寺,
马三俊进来禀报:“中堂,外面有人求见。”
李鸿章放下手中书:“不是给你说过,老夫罢官闲居,什么样的人一概不见吗?”
马三俊:“小的也是这样说了,可那人非要小的禀报大人……”
正说着,一个青衣小帽,唇上留一撮胡须,五十来岁的精瘦男人径自走了进来,长揖一拜道:“老中堂,故人来访,怎么能拒之门外呢?”
李鸿章一愣,盯着那人看了半天,失声道:“是你呀,仲华。怎么从西安进京了?”
“荣禄奉旨,进京述职来了。”
“哦……”李鸿章回过神来,忙吩咐马三俊,“还愣着干吗,还不给荣大人上茶?”
马三俊答应一声,忙去端茶。
借两人寒暄坐下时机,李鸿章打量荣禄一番,只见他面容干槁,像是被大西北的风沙吹尽了肌肤中的最后一点水分,眼泡肿着,显得毫无生气。
李鸿章不禁怜惜地说:“遥想仲华当年,白马红缨,英气勃勃,二十年西北戍边,朔风吹老少年人,仲华受苦了!”
荣禄:“我受的那点苦,和老中堂比起来,那简直是福了。”
李鸿章点点头,想起什么,有意问道:“仲华当年最得太后赏识,后来调离京城,听说是受人暗算,这个人嘛,有人说是翁同龢。可有此事?”
他说着,眼睛盯着荣禄。
荣禄淡淡道:“老中堂是听了讹传,太后让荣禄前往西北,是让我多加历练之意,不干翁师傅什么事,更谈不上暗算荣禄。”
虽然这样说,提到翁同龢时,他眼皮偶尔抬起,眼中冷光一闪,转瞬即逝。
李鸿章看在眼里,突然醒悟道:“仲华阅尽沧桑,此番奉旨进京,绝不仅仅是为了述职吧?”
荣禄淡淡笑道:“不敢相瞒老中堂,蒙皇上和太后圣眷,要荣禄接替老中堂虚去的位置,代理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
李鸿章一愣,随即站起来,高声道:“好,好!太后圣明烛照。仲华,有你在这个位置上,我终可放心了。”
荣禄却道:“当官人人都会,但要当好,特别是如老中堂那样当出一番作为来却就难了。”
李鸿章悲怆一笑,“仲华,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我有什么作为!割地赔款,丧权辱国,岂不闻,‘杨三己死无苏丑,李二先生是汉奸!’”
荣禄正色道:“李中堂乃大英雄,怎么能在意小人中伤之语!不是荣禄恭维老中堂,若论审时度势,脚踏实地能办几件实事的,当今朝野,无出老中堂之右者!”
一句话说得李鸿章激动不已,一把拉着荣禄的手问道:“仲华你真是这样看的?”
荣禄也执着李鸿章的手,诚恳地说:“不独荣禄这样看,太后老佛爷更是这样看,今日让荣禄登门求教,也是她老人家的意思。”
“知李鸿章者,太后也!”李鸿章说出一句,眼中已是泪光闪闪。
荣禄扶他在椅上坐了,又端起一杯茶奉上道:“老中堂且先用茶……”
李鸿章揭开碗盖,啜口茶,待情绪平静,这才慢慢道:“我办了一辈子的事,练兵也好,办洋务也罢,都是纸糊的老虎,何尝能实实在在放手办理过?不过是勉强涂饰。虚有其表,无有其实,不揭破不戳穿还可以敷衍一时。好像一间破屋子,靠裱糊匠东补西贴,居然也可以用纸片将它裱糊得明净光鲜。即使有小小风雨,打成几个窟窿,随时修补,还可以支吾对付一阵子,如果遇到风暴袭击,这纸糊的屋子自然真相破露,不可收拾,我这个裱糊匠又有什么方法,又能负什么责任呢?”
说到这里,悲从中来,已是哽咽难语了。
第十四章 挺经(五)
荣禄也是一阵唏嘘:“老中堂一番话真是说到事情的骨髓里边去了!但作为大清的臣子,吾辈但求问心无愧而已……如今这个裱糊匠轮到了我,怎样去做,还望老中堂不吝赐教。”
李鸿章看他半晌,问道:“去年此时,一千三百余名举子联名上书皇上,仲华可曾知道?”
荣禄:“知道。”
李鸿章:“举子们带头的叫康有为,他在上书中提出了四项主张……”
荣禄:“这四项主张可是‘拒和’、‘迁都’、‘练兵’和‘变法’?”
李鸿章不由得又看他一眼,“不料仲华远离庙堂,却对时事了如指掌,实在难得。”
荣禄笑道:“康有为他们闹得沸沸扬扬,我只不过风闻而已,哪里说得上了如指掌。”
李鸿章:“仲华对他这四项主张怎么看?”
荣禄:“我以为……这正是荣禄要就此求教老中堂的。”
“仲华这样说,老夫也就不谦虚了。”李鸿章侃侃而论,“《马关条约》已经签定生效,毁约绝无可能,因此‘拒和’一条就不去说他了。康有为以为‘迁都’可定天下之本,殊不知恰恰相反,朝廷如若将都城由北京迁到西安或其他地方,势必引起天下震动,人心恐慌,这其实也是不言而喻的。至于‘变法’则为当今大趋势,凡有识之士,无不认为变法之计非行不可!但哪些可变哪些不可变?以何种方式去变?都要切切商议,稳妥实行。因为这牵涉到祖宗成法,国之根本,更需皇上太后乾纲独断,我等做臣子的只能先作建议,千万急躁不得。最后就是练兵了,我以为,仲华眼下能做、必须做、急需做的也是这一条……”
说到这里,李鸿章语气又变得悲怆了,“甲午之役,北洋水师葬之黄海,今后几十年再想恢复这样一支海军几无可能,国家只能依靠陆军了。然而老夫所练淮军已成腐败老迈之师,断难再作指望,湘军也早已是明日黄花。仲华要有作为,就得先练兵,要练兵就得重起炉灶,练出一支完全不同于湘军淮军的新式陆军来!”
荣禄心里惊奇,这简直与皇上太后旨意一般无二!更增加了对李鸿章敬意,当下拱手称谢道:“老中堂教诲,使荣禄茅塞顿开!然而荣禄还想请教中堂,到哪里去寻这样一个既对朝廷忠心耿耿,又能肩负起练兵重任,德才兼备的人物呢?”
李鸿章沉思道:“这个仲华不必着急,可以慢慢物色……”
四
五月的北京已属新夏,久寒新暖,风和日煦,淡淡的绿柳拂拭着微起涟漪的湖水,透着一股慵慵的惬意。
陶然亭茶室内,康有为、梁启超和文廷式围坐在一张檀木小圆桌旁,神情悠闲地品茶聊天。乍一听,那话题也是悠闲的。
文廷式端茶环视四周,悠然道:“康先生选了陶然亭这么一个优雅的地方,请文某来饮茶,真是深获我心。”
梁启超:“我们老师知道文大人是飘逸清高性情,若选在酒楼饭馆请大人一聚,岂不俗了?”
康有为:“据我所知,这陶然亭本是康熙三十四年,由当时的工部郎中江藻于古寺慈悲庵中建敞厅三间,取名为陶然亭。”
文廷式:“当是白居易诗意,‘更待菊黄家酿熟,与君一笑一陶然’。”
康有为:“我看中的倒是这园子内的野趣。”
文廷式:“我只道先生壮怀激烈肝胆,不料还有这般闲云野鹤情怀。”
康有为深深叹气,“唉,倘若不是国是日非,康某人早作林泉之游矣!”
一声叹息,那话题变得凝重了。
文廷式放下茶盏,“公车上书,先生振臂一呼,唤醒中国数千年之大梦,此番作为,悠游林泉者岂能比拟?”
康有为连连摆手,“文大人过誉了,倘若不是文大人等众多大人与吾辈声气相通,桴鼓相应,公车上书哪里造得出那么大的声势来?”
文廷式:“先生说的倒也是,唉,如果当初有更多的在朝为官者参与进来,那就好了。”
康有为:“这正是我今天请大人来此一聚的目的。”
文廷式:“噢?”
康有为看了梁启超一眼。
梁启超会意,站起身来,给文廷式斟茶,这才复坐下,说道:“我们老师一直以为,要想变法维新,根本得从京师开始,而在京师,则得从士大夫、王公大臣开始。”
见文廷式专注听着,他便继续说:“但要想士大夫,王公大臣赞同,支持和参与到维新变法中来,就得未雨绸缪,用我们的主张去宣传影响他们,而宣传影响他们最有效的手段,莫过于办报……”
文廷式:“办报?”
梁启超:“对,我们已经筹集到一笔钱,准备在京师办一个时务报……”
文廷式:“私人出资办报,这在我朝还没有先例哩!”
康有为:“敢为天下先,本是康某的信条。”
文廷式:“报纸的内容自然是讽议国政,鼓吹维新了?”
梁启超点头,继续道:“报纸的发行方式我们也想好了,采用分送的形式,利用报房的报人,每日夹在京报中免费送出,隔天一版,每出千份,直接送达军政各界官员,在京名人……”
文廷式又问:“倘若有人拒之不看怎么办?”
康有为:“那就从他家门缝中塞进去,他不看也得看!”
三个人不觉抚掌大笑。
文廷式:“莫谓书生空议论,单就这办报一事,就可见先生办事的胆略才能。”
梁启超:“办报仅仅是第一步,老师在京师的初步计划为,办报——设会——合群——开风气。”
文廷式:“愿闻其详。”
梁启超:“因为开风气,开知识,非合大群不可,而且只有合了大群才能力量雄厚,而要将士大夫合于大群,最好的办法就是创办一个学会,打破自明朝以来的结社之禁,广联人才,创通风气,至于这个学会的名称,老师说就叫强学会,探求我中国自强之学。”
第十四章 挺经(六)
文廷式不觉兴奋站起,“好,这强学会实际上是仿西洋之法,兼学校和政党而一的组织了。到时候康先生为会长,卓如兄为辅,文某不才,愿附骥尾。”
康有为拈须笑道:“不,这个会长,非文大人莫属。”
文廷式连连摇手,“使不得,使不得,通过公车上书,康先生已成公认的维新领袖,论声望论才具,我怎敢比拟?”
康有为身体趋前,极为恳切地对文廷式道:“文大人,现在不是谦让的时候,康某虽有些虚名,然而毕竟是在野之身,恐难被京官引以为同类,更恐引起朝廷猜忌。文大人两榜进士,翰林翘楚,即兼变法维新之志,又挟清流谏议之威,君不见《弹李鸿章疏》天下传诵,那又是康某能比拟的么?”
文廷式被他几句话说得两眼发光,慨然应允道:“好,为变法维新之大计,这个强学会会长我就当了吧!”
康有为兴奋地拍手说:“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具体计划了!”
……
湖广总督府衙门,花厅内一身风尘仆仆的赵凤昌正在给张之洞汇报。
辜鸿铭等几个幕僚走进来。
辜鸿铭:“大人将我们几个召来,不知有什么事情?”
张之洞一摆手,“没什么大事,你们都坐下。竹君刚从京师回来,正在讲述那边情形,我叫你们都来听听。”
看着几个人都落座后,他对赵凤昌道:“竹君,你继续说。”
赵凤昌:“李中堂自被革去一切职务,仅保留了一个大学士头衔,就在贤良寺闲居着,门庭冷落鞍马稀。荣禄接替了他的位置,正在筹划着操练新式陆军。如今京师风头最劲的就是康有为梁启超他们了,新学来势汹汹,朝野诸公无论赞成与否,都被卷了进去。”
张之洞“唔?”了一声。
赵凤昌:“康梁认为,甲午战争的失败,意味着李鸿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