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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日记 作者: 叶辛-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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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零钱,对不起了,师傅,我头也不回地直冲孙世杰所住的宿舍楼。   
        正是拂晓时分,校园里虽然十分安宁,可孙世杰那幢宿舍楼前已经有了一些异样的动静。我边跑边下意识地朝楼前望去,有几个警察在奔走忙乎,他们的动作真是快,我这个报警的刚赶到,他们却早在现场了。嗳,那个举着DV的高个子,不正是于侃嘛,我喊了他一声,他没听见,只顾举着DV,朝着楼顶方向。高高的22层楼顶上,衬着青灰色的天空,啥子都看不见。于侃忙着拍什么哪? 
        
        2003年8 月2日晴午后有雨,雨后气温仍高得难耐星期六   
        说是放心,其实我总有些心神不定。平时双休日,我嫌时间不够用,觉得有干不完的事情。可今天,我却提不起劲来,有种无所事事的感觉,特别是窝在莘庄那套陈设简单的房子里,别说干什么事情了,干坐着都出汗,浑身上下都黏糊糊的。      
        我约苗杉来玩,可她说,一天的钟点都排满了,一直排到傍晚的五点才空得下来,来不了啦。我说:“今天不是双休日嘛。”她说:“正是双休日,人家约去干活的多。你忘啦,我告诉过你,像上次你见过的小英姐那种东家,给的钱多,却也是得罪不得的。她规定了的时间,是雷打不动的。”我说:“你少接一点活不可以吗?”她说:“多接一点活,就可以多一点收入,天气这么热,不干活,干呆在那么小又那么脏的屋里,真要蹲出病来。那居住的地方你是看见过的,还有人要在大白天里睡觉,不能弄出声音来。” 
        
        嗨,我还有什么话可说。苗杉就从没想过休息天主动来陪陪我,或者干脆给我一个惊喜,出其不意地就来了,她从来也不会这么做。她这个人啊,啥都好,就是没一丁点儿浪漫的细胞。 
        
        可话又说回来,认真为她想想,她也无奈,同人家约好了,人家等着她去干活、去收拾。人要讲诚信,她能不去嘛。不是都在说,上海缺的就是素质好的钟点工。  
       
        隔壁小区的绿荫下还有些凉快,我在那里散着步,看着平整的草坪和一棵棵绿树,不由得怀念起缠溪的日子来了。    
        缠溪的夏天也热,可热得爽啊,大白天热,早晚还是凉爽的。特别是夏天的早晨,阳光灿烂地散落在山岭丛树间,朝阳的一面欢亮无比,背阳的一面清新安宁,空气中弥散着庄稼的香气,山光水色,树木花草,清新得让人不想静也得静下来。 
        
        夏日的缠溪田坝更是一片悦目的青葱之色,秧苗上挂满了露珠,在太阳光下闪闪发亮,好看极了。各家各户的园子里,也是高高低低的一片绿。山野里的向日葵,天天仰着脸庞跟着太阳转,你凝神了看,却又看不见它是啥时候转的。就是日头当顶的午间,热辣辣的太阳穿过瓦檐绿叶,洒在青岗石级寨路和一户户的院落中,那股梦一般的安谧,也是我时常怀恋的。哦,真想躺在绿荫下的青石板上,捧着一本喜欢的书,随心所欲地翻读。读累了就闭上眼睛歇息,醒过来喝上一口消暑的苦丁茶。中国古时的文人,梦寐以求的,不就是这样一种与世无争的生活状态嘛。 
        
        眼前的小区里虽说也静,可静也静不太平。听,从那一幢幢楼房里,不时地传出阵阵敲打声,最难听的是切割机的声音,吵得我心烦。是的,我晓得。那是有了新房的人家在装修房子,上海人不晓得是咋个搞的,搬家之前都要装修房子。报社里那些人,一说起房子,讲起装修来,形容那是人世间最幸福也是最痛苦的一件事情,那种眉飞色舞的样子,真让我不好理解。 
        
        不过,将来如果我有了房子,准备要和苗杉结婚,我也是要装修的,把房间装修得漂漂亮亮的,过真正的城市人的生活,做一个像模像样的上海人。到那时候,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苗杉去当服侍人的钟点工了。真在上海扎下根来,让我的子子孙孙都在中国这座最好的城市里繁衍生存。只是,到那一天,不知要熬多久呢。 
        
        回到家中,还是无所事事,临近中午,我随便下了一大碗面条吃,可能是辣椒放多了,吃得我浑身冒汗,洗了碗躺在床上午休,一会儿功夫草席上就濡湿一片。正迷糊着要睡,苏悦给我拷机上发来一条信息,问我:你在哪里?跟我联系。 
        
        我想星期天她特意发信息,一定是有事。于是就下楼跑到公用电话亭,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谁知她并没什么事儿,只是在电话上和我闲扯,问我中午吃什么,早晨干了什么,现在上海有三个热门话题,知不知道。 
        
        我好奇地问她是哪三个热门话题,她惊讶地说你不知道啊,过黄浦江的隧道四号线塌方事故,惊动了全国;还有一个老板叫周正毅的,水深得很,被抓判了三年;另外嘛,听说香港前不久发生了几十万人的游行,凡参加游行的人都穿着黑衣黑裤黑鞋子,一律戴着黑帽子,提着黑伞,也不知是真是假。我说讲这些事儿有什么意思嘛。报社里哪天不传些小道消息。苏悦听我不耐烦的口气,大约是明白我不愿和她多扯废话,直接了当地问我,这会儿有空嘛,有空的话,就到她那儿去玩,和她同租一间房的女孩出去了,她一个人呆着,怪寂寞的。天气又这样子热,真闷得慌。她还说,你来看看,我租的这套房,虽说是老房子,还是蛮有历史、很有特点的。       
        我听出来了,邀我去她那儿,这才是她主动来电话的真正原因。嗨,亏她想得出来,我一个大小伙子,跑去她一个大姑娘住处玩,一来二去的,在上海人看来,就变成谈朋友了。 
        
        我心头早有警觉了,只得委婉地告诉她,我已经和老乡约好了,下午有事儿。她反正租的是市中心的房子,离报社近,以后有空,我一定过去看看。她说一定啊,我就挂断了电话。 
        
        付了费,走回家去的路上,我的眼前浮现出苗杉和苏悦两个人的形象。一个人我很想和她呆在一起,她呢,要忙着做钟点工赚钱,没时间;一个人有的是时间,我却不愿和她呆在一起。哎,苗杉不是说她忙到下午五点嘛,干脆,我候着点儿找她去。 
        
        打定主意的时候,我想在她拷机上留个言,也不知怎么的,我的眼前闪现出那天和她告别后看见的一幕。我改变了主意,决定事前不通知她,出其不意地闯到她住处去,邀她出去逛街,找一家中档的餐馆多点几个菜吃晚饭,给她一个惊喜。自从上次一起请孙伯吃过一顿丰盛的晚饭以来,我们还没在一起聚过呢。 
        
        回到家不多久,就下了一场雨,原以为下过雨会凉爽一点,哪晓得雨一停还是照样热得人难耐,做不成事。   
        五点过,换了两趟公交车,一路问进去,找到苗杉住处时,她还没回来。可能是下过雨热浪不退的关系,“垃圾村”空气中弥漫的那股发臭的气息,比那天晚上来时显得更浓烈了。 
        
        苗杉她们三个姑娘租住的那间房子,只有一个人在。我走到门口时,那个姑娘正对着墙上挂的一面小圆镜子,凑向前去专心致志地描着眉毛。她的头上绾着时髦的发髻,耳垂上挂着两只炫目的涂金大圈圈,脸上抹了薄薄的一层粉。见我站在门口不动,她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眉笔往桌上一放,转过脸来,给了我一个甜甜的笑脸,嗲声嗲气地问:“你找哪个?” 
        
        哦,这姑娘有一双深深大大的眼睛,微翘的小鼻子,两片红得发亮的嘴唇表情丰富地撅起来。   
        我也对她一笑,告诉她我找苗杉。   
        她说:“苗杉很快就回来了,很快,你是……”   
        我说:“我和苗杉是缠溪老乡。”   
        “噢”,姑娘笑得更欢了,“你就是苗杉的那个大学生。那么,我们也是老乡了,我不是缠溪人,不过我也从贵州来,我是黔南的,我叫美玉,你进来吧,进来坐,苗杉一哈儿就回来。”说话间她露出了贵州口音。也怪,一听家乡的口音,我的心里就欢喜。 
        
        我走进屋去,姑娘身上拂来一股伴合着体味的香水气息,和空气中无处不在的臭味混杂在一起,感觉怪怪的。   
        “你坐,”美玉从床边拉过一只小板凳,拍了一下让我坐,“没关系,随便坐吧。一会儿我就走,苗杉不回来也不要紧,你尽管坐在这里等她。”   
        我想美玉打扮得花枝招展,妆化得这么浓,一定是出去交朋友。于是就说:“不耽搁你,你要出门,我在外头等她也可以。”   
        “不用不用,你坐着吧。再说,我上班时间还早哪。”说着,美玉就在对着我的床沿上坐下了。她随手操起一把扇子,利索地扇起来:“唉呀,天气真热。上海啥都好,就是太热了吃不消。” 
        
        她的这句话里,已经透出了上海口音。我极力在记忆中搜索着,想起来了,苗杉好像跟我说过,和她同住的两个打工姑娘,一个在离住处不远的一家劳动密集型工厂里打工,做电子产品,一天忙到黑。另一个在做餐饮,想必美玉就是做餐饮的那一个了,可她做餐饮,咋个打扮得如此招摇呢,难道也像我写过的那个捅人的喜梅一样,是当迎宾小姐的?不对呀,迎宾小姐,也不会是这副打扮啊。 
        
        我心头有点明白,她是干什么的了。苗杉电话里所说的,大白天要在家中睡觉的,就是她吧。   
        我挑起话头说:“听苗杉说过,你是做餐饮的……”   
        “原先做餐饮,洗过碗,端过盘子,当过迎宾小姐,都太苦、太累了!我这个人,从小自由自在惯了……”    
        啊,她还真当过迎宾小姐!我说:“当迎宾小姐,不是蛮轻松的嘛……”             
        “那是看着轻松。你去试试,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还得时时刻刻陪着笑脸,对着那些素不相干的人,一遍一遍地鞠躬,一遍一遍地说:欢迎光临,欢迎光临,欢迎再次光临。现在我再也不干了,我改行了。”她一边说话,一边表情丰富地做出鞠躬迎客的模样,手里仍疾速地扇着小扇子,样子很逗的。 
        
        我小心翼翼地问:“那你……”   
        “我当陪酒女。”美玉满不在乎地说着,照样把扇子扇得飞快,“真的自由多了,也自在快活多了。”    
        我尽力在脸上保持着镇静,使自己不要露出大惊小怪的神色:“每天上班时间长吗?”   
        “就那个样子,天黑尽了,正式上班,轻闲的日子,半夜十二点钟过下班。忙一点的周末啊,节假日啊,客人的兴致浓,就晚一点,特别是这种大热天,是忙季,半夜二三点回来啊,是经常有的事。” 
        
        “收入呢……”我吞吞吐吐地问。   
        “比打工强多了!”   
        “咋个算呢?”   
        “你喜欢打听,我就告诉你,”美玉淡然一笑,“我晓得你在报社当记者,写的时候不要提我就行了。陪酒女的收入,主要靠小费。客人给多少,我收多少。”   

        “酒吧老板不同你分成?”   
        “他分啥子呀。他赚多了!我还要分他的酒水钱呢。”   
        “他从什么地方赚?”   
        “酒水呗。”   
        “酒水不都是明码标价的嘛。”   
        “对头,酒水的价格就标得很高。客人来了,我就专挑贵的酒点,反正酒和点心、一切花销都是客人买单。酒水送上来以后,真真假假都有,是真酒我就和客人慢慢地喝、慢慢地品,还跟他辣菲堡、科涅克的瞎扯,不时装模作样地香啊、醇啊、回味悠长地评价着酒的滋味。是假酒我就啜饮得快一些,若对方的酒量大,人爽快,我就干脆一饮而尽。” 
        
        “喝的是假酒?”   
        “喝真的,人不要醉死?洋酒的度数也很高的呀。”美玉的眼睛一瞪,做了一个鬼脸道,“告诉你,假酒也分档次,有的是用便宜的VSOP酒,冒充XO,有的则直接用红茶调得和真酒一样。你想想,一杯红茶多少钱,而一盎司XO起码是八十元 
      、一百元。一盎司酒才多少啊,和哪个客人在一起不要喝它几杯?”   
        “你从来没醉过?”   
        “没得醉过。有的客人喜欢灌酒,我最多也只是喝得二晕二晕的。我还有一条原则……”    
        “原则?”   
        “是啰。那就是陪酒不陪身。我只陪客人喝酒,说话,跳舞,不跟客人走、不跟客人去宾馆,不跟客人到他们的住处去。尽管那样的话,得的钱更多,可我不干。真的!”美玉认真地盯着我的脸说,“不信你可以问苗杉,天天晚上我都回到这张床上来睡。虽说这里的环境不咋的,不过,它终究是个窝,你说对吗?噢,苗杉回来了……” 
        
        说话间,美玉离座站起来朝门口走去,我听见楼下一阵摩托车响,也跟着美玉来到二楼的阳台上,俯首望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往我脑壳上冲来。 
        
        苗杉,是苗杉,她熟练地从一辆熄火的摩托车后座上下来,爽利地向那个驾车汉子道了一声谢,摩托车手掀起头盔,转过脸说:“苗杉,我就在楼下等你!”   
        “等我干啥?”   
        “我带你去吃晚饭。”   
        “不去了,我今天累了。”   
        “去吧,你一个人在家中,还不是要整晚饭吃,一样累。”   
        “跟你说我不去,我不想上饭店。”   
        “那我就一直在楼下等。”   
        “钱光羽,你要这么耍赖,我再也不坐你的车了。”    
        “那……那好吧,我下回再约你,再见。”    
        “这才像话。再见了。”苗杉安慰似地向他一挥手。   
        那汉子又重重地踩了一下摩托,车子“突突突”一阵响,又像来的时候一样,调转车头,驰走了。   
        我的眼睛瞪直了,自始至终瞅着这一幕,一阵醋意涌上来,无名火直冲脑壳。很明显,这个人在缠着苗杉,在追她。   
        没有看见我俩的苗杉走到楼梯口,美玉朝她挥着手叫:“苗杉,你快看,哪个来了!”            
        苗杉应声抬起头来,脸色刷地一下变了。   
        我认定了她是心虚,两眼睁大了盯着她。   
        “小良,你来这里,咋不跟我说一声。”苗杉向着我一摆手,一边走上楼来一边说,“幸好我直接回来了。”   
        我不接她的话,我也注意到美玉侧转脸在瞅着我,我晓得这样不礼貌,可我说不出话来,我从来没想到,苗杉的身边会有一个这样的男人,而且从刚才的那几句对话,我一下子便听出,那个男人对苗杉有强烈的好感。我认定了,我头一次来苗杉这儿那一次,坐在公共汽车上看到的那个骑摩托车带她的男人,就是这个叫钱光羽的男人。这极偶然的两次相遇,让我看得十分清楚,他们之间已经相当熟悉了。不熟悉,苗杉会那么自然、那么随便地搭坐他的摩托吗?她搭他的车,就说明并不讨厌他。 
        
        我的心急剧地跳着,我的脸涨得通红,我气恼我忿怒我嫉妒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苗杉走到我的跟前,微微一笑问:“你是路过这里,还是特意来的。嗳,进屋啊。”   
        我仍在赌气。   
        美玉一定感觉到了,在一旁插话道:“他才来了一会儿。苗杉,常听你说起,今天我总算看到你这个大学生了。果然名不虚传,脸貌长得俊,是我们贵州的壮小伙。好了,你们玩,我上班去了。” 
         
        美玉进屋挎上她那只精致的小包,分别朝我们瞅了一眼,走了。   
        我的鬼火再也忍不住,一阵阵地往上冒。   
        “你咋不说话,我回来了,你不高兴吗?”苗杉在问我。   
        我没理她。   
        “你看,我们是到外头去吃晚饭,还是就在这里随便煮一点吃?”苗杉又问我一句,她已经看出了我的恼意,说话的语气都有些不自在了。   
        越是这样,我越加认定她的心虚,心中有鬼。我们常通电话,常见面,她从来没跟我提起过,她的生活中还有这么一个男人,追得她很紧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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