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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聪的表情不能说不真诚,但我还是感觉不舒服。我曾经采访过一些痴迷于
网恋的男孩儿、女孩儿,也许是他们本身不够成熟,也许是他们在现实生活中暂
时没有找到所爱,他们是真地相信网络爱情的啊。如果是这些人中的一分子正好
遇到马聪这么一个游戏者,结果会怎么样呢?也许,她会苦闷、会伤心、会想找
个人倾诉,那么,这不又是马聪的一个潜在客户吗?
这时,马聪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他马上接听。说了声“喂”之后立即变
成了英文。并月,他站起身,示意我等他,之后一直走到门边上去了。
大约过了5 分钟,马聪走回来,对我说抱歉。说过了抱歉好像还意犹未尽,
他补充了‘句:“在北京的外国人也很多,我现在也跟他们聊天儿,我要练口语。”
接着,他自我解嘲地笑了一下“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也足后来做过很多客户之后
我寸知道的。我们学校,不止我一个人做这个。光我碰见的就有3 个。我们的客
户撞车了,他头—天刚聊完,第二天我就去了。那些女人也爱显摆,说前—天来
了一个什么什么男生,怎么怎么好,就差点就跟她上床了。听来听去,就对上号
了。我猜他们也知道我在干什么。大家都不说,不戳穿这个。我们都是学校里让
人羡慕的人,人家知道我们有钱,但谁也不知道这钱是怎么来的。我们之间也有
竞争。陪聊不是什么高技术含量的工作,别人抢你的市场是很容易的。
抢了你的客户,不是就等于把你的钱抢走了吗?“
“你是不是干什么事情都目的明确?你跟我说话的的候,总是说我要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我认为怎么样。”
“是啊。”他想也不想地说,“人生就是游戏,游戏的种类很多,你要知道
自己想玩儿哪一种、哪一种能让你收获最多。我喜欢说的话是:Enjoyanygame。Enjoyyourlife。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这是马聪唯一一次用疑问句来结束他的叙述。
只爱爱我的人采访时间:2001年10月6 日15:00PM至19:00PM 2001 年10月
22日130pm 到16:00FM采访地点:北京丰联广墙星巴克咖啡北京崇文门某居民小
区辛然家姓名;李然性别:女年龄;22岁生于北京,在北京崇文区读完小学,初
中,后就读于某职业高中学习文秘专业,毕业后在一家小型贸易公司做前台秘书,
一年后转行到某寻呼台工作,现在与朋友合作经营一家皮具专卖店。
我从来不用别人的标准来衡量我自己的生活。别人不是我,凭什么把判断强
加给我?谁能证明公众的就是对的。
我的生活中充满了巧合,但我遇到的人并没有对不起我。诚实地说,他们都
对我很好,比我见过的很多男人对他们的女人要好。虽然他们在一般人眼里不是
好人,也做过坏事,可他们没对我做坏事响因此我不认为他们是坏人,最起码,
不完全是坏人。
人不应该相信自己的感受吗‘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别人的话就是你生
活的“圣经”,那是不是太没有个性、太没有自我了。
2001年9 月的最后10天,李然一直在锲而不舍地给我打电话。她拒绝告诉我
从什么人那里得到我的手机号码。每当我这样问,她就会洋洋得意地说:“反正
我要想找到你就一定能找到你。”
通电话的过程中,我们已经渐渐热悉起来。她自我介绍说,她是一个“来自
正常家庭却专门和坏男人谈恋爱的女孩子”。当然了,所谓“坏男人”不是她的
判断,而是“按照通常你们这些人的标准”。我问她:“我们是谁?你们又是谁?”
她不假
思索地给了我千回答:“你们是老老人类,我们是新新人类。你没听过这个
说法吗?”我猜她一定拿着电话在笑,后面也一定还有一句话,应该是“你真老
土”,只不过她不好意思对我说。
新新人类是怎么界定的?我查小到准确的,出处。这是个经常被使用的词,
但细细追究起来,却并不且有叶‘分明确的指向和明显的划分方式:有人说是专
门指在70年代后期出生的男孩儿、女孩儿,也有人说是指那些具有前卫的思想和
观念或者离经叛道行为的年轻人,甚至还有人说,真正的新新人类一族在现实中
国还没有形成。但“老老人类”这个词,我却是第一次听说。
我饶有兴味地问李然:“老老人类是一批什么人?他们怎么了?”
“还不明白啊?安顿,你怎么了?”她人惊小怪地叫着我的名字,“老老人
类还用问吗?老土啊、落伍、保守啊、前怕狼后怕虎啊、不敢爱也不敢恨啁、成
天假装正经啊、看着别人的眼色活着啊,等等、等等,就是这些人啊。你要是还
不明白,你也快成老老人类了。我町舍不得把你划到那个圈儿里,亲爱的!”
那天和李然通过电话,我一直在想着“老老人类”这个词,想着她脱口而出
的那一连串属于老者人类的特征,并且把那些特征逐一与自己对照,最后,我发
现我已经徘徊在老老人类的边缘了。
那一阵子,常常收到李然发送给我的手机短信息。比如:“亲爱的,我们什
么时候见面?”
“老老人类,你那么忙,是在恋爱吗?别太惹火哟!”
“我想念你,亲爱的老老人类,胜过想念爱我的男人。”“再不见我,天天
去你办公室送鲜花,把我当同性恋抓走吧,正好出名。”还有一种短信息也来自
她,是一些多多少少有些黄色的小笑话。
她就这么给我“捣乱”,一直到我主动打电话给她,告诉她我扰到合适的见
面时间了。她清脆地笑着说:“别生气啊,我不是故意捣乱,我想见你,也想用
我的方式让你开开心。”听起来没心没肺的话,带着耍敕的味道,我没法“真跟
她急”。
见面的地点是李然选的,在星巴克咖啡。她总结了挑选这个地点的理由:第
一,她从家里出发方便,乘地铁可以直达,地铁票只要3 元,而出租车则要贵很
多。“还是你打车来找我吧,你为了工作,单位能给你报销车票,我可是社会上
的人,没人疼,没人爱,生老病死没人在乎。”她说。第二。她喜欢星巴克自制
的一种奶油蛋糕,但“一小块儿就要好多钱”,“平时不敢经常吃”。“我接受
你的采访,你要请客,给我吃至少一块儿蛋糕,要不,我不好好跟你说。”她又
说。第三,她要顺便到丰联广场看看今年秋天流行什么款式的皮鞋,“我好去订
一些冒牌货”。“我卖的皮鞋都是假名牌,这个我告诉过你吧?”她坦然地说,
“要是没说过。现在算你知道我没反对她,倒不是为了要采访她的经历而故意顺
着她。这么长时间的接触,我发现我开始觉得这个”自来熟“的女孩子很有意思。
她提出的那些要求和罗列的理由,在我,可能很多时候也想这么自然地提给别人,
可是我不敢也不好意思:在她,却顺理成章,而且不容拒绝。你能拒绝一个人的
诚实吗?她这么想了,就这么说丁。她说了”她想“、”她要“、”她喜欢“、”
她愿意“、”你不愿意活该“,你还会拒绝她吗?
见面前半个小时,李然给我发了这么一条短信息:“亲爱的,告诉你我的特
征:黄色麦穗头,黑色线衣(身上有小洞),牛仔裤(腿上有花纹),头顶墨镜,
正在玩手机游戏,就是我。”对照这些特征,我很容易就把李然从一个靠窗的位
置上找到了。她果然正在玩儿“诺基亚”手机上的游戏,低着头,一只镜片很方、
很小的墨镜插进被染成棕黄色的头发,像一双没有表情的眼睛正对着我。
她头也不抬地继续她的游戏,却开口对我说:“水果蛋糕一块和野莓星冰乐
—杯,谢谢!”我放下包,去吧台买她点名要的东西。如果我也这么对待一个年
纪比我大的人,自然而然地支使她干这、干那,她会这么情愿吗?我不知道,但
我清楚地知道,我不会这么对人。端着托盘回到座位上,李然的游戏结束了。她
毫不掩饰她对蛋糕的嗜好,伸出双手把属于她的吃喝端到自己面前,我的咖啡杯
孤零零地留在托盘里——她不管了,咖啡跟她没关系。“你玩儿的什么游戏?”
看着她把目光盯在蛋糕上,我不觉得她无礼,反而会感觉到她的可爱和率真。我
怎么会这么纵容一个萍水相遣的女孩子?我自己也不明白。
“贪食蛇。”她一边吃一边说。说着看了看我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你的手
机里也有,是‘诺基亚’就有,你不会玩儿?”她很困惑。“没玩儿过。”
“你真可以。你肯定以为手机就是手机。”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对一个只知道
手机有电话功能的人的无限同情。
我不说话,看她认真对付眼前的蛋糕。
“不说话,说明生气了。别跟我一般见识,我跟你闹着玩儿呢。,‘她放下
小勺子,伸出舌头把嘴唇舔了一圈儿,笑了。
我还是不能“真跟她急”。
她清了清嗓子,以示正式。
你比我想象的要进步,这主要是表现在你的衣着上,你不像“妇女主任”,
也不大。焦点访谈“。还行。
我不是一个爱看书的人。长到这么大,除了课本,我看过的书能数得过来。
我不囊学习,贪玩儿,还懒,所以,最多也就是个卖假冒伪劣皮鞋的,不舍有大
大的出息,能养活自己已经很不错丁。你写的那些书,我也只看丁几篇。我不是
说你写得不好,你别不高兴。我看了几篇之后枕有了斯想法,我想把我的事情告
诉你。我觉得你写的那些人的经历都不如我的传奇。有那么多人爱看你的书,要
是他们看不见我这个故事,也真是十损失。我觉得能让人看看我的与众不同也挺
有意思的,这样,我就给你打电话了‘李然把双臂支在桌子上,托着自己的下巴,
脖子桩托得向」:扬着,双手包住大半个脸颊。她的表情非常认真,跟玩儿游戏
和吃蛋糕的时候判若两人。
“这么说,你是想给大家做‘个贡献?”我故意模仿着她的腔调。
可以这么说吧。当然,我也有私心。我那两个男朋友都没死,都在监狱里。
早晚有一天他们会出来,我会蛤他们看你写的书,当然。必须得是有我的故事这
本,让他们知道他们走了之后我是怎么想他们的。我说的想,是指想法,也就是
判断,不是想念。我不想念他们。
你希望我怎么讲?
她把问题抛给我,低头吃蛋糕。
“你怎么讲高兴就怎么讲,越详细越好,要有时间顺序,还要有一些背景介
绍。没有从前就没有以后,明白吗?”
明白了。你挺让人放松的。真的。跟你说话可以随心情,不假正经。
我从小时候开始说,e。我是1979年生的,我爸、我妈都是工人,在一个很大、
很有名的工厂里上班,但是他们挣钱很少,工厂有名跟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他们
也捞不到实际好处。我家的经济条件很一般,但是我从小没受过委屈。我是独生
女。我爸兄弟4 个人,每家生的都是儿子,只有我一个女孩儿。所以。在我爸他
们家,是重女轻男,我特别珍贵,所有的人都宠着我;而且,4 家的孩子当中我
是最小的,最受保护。
我没有更多好说的。家庭正常,健康。父母都没有大多的文化,也没有大多
的钱,所以,他们的感情比较稳定,谁也没有外遇,一辈于也不会离婚。搭帮过
日子,没脑子想别的。
我的经历真正开始有意思起来是在职业学校毕业之前那个夏天,认识了我第
一个男朋友。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划分男朋友这个概念的。我说的男朋友是指有那
种关系的,才算是真正多,一起去“的厅”,一起看录像,一起吃吃喝喝,有时
候也瞎开玩笑,说一些不三不四的话,但是,就是玩笑而已,不动真的,我没看
上上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我这个男朋友比我大,是在三里屯的酒吧认识的。那天说起来也很巧,我最
好的女朋友失恋了,非要拉着我去喝酒。我觉得她挺没出息的,为了我们班的一
个男生,把自己弄得人不不象人,鬼不象鬼,好像痛不欲生似的。我瞧不起她那
样,可她是我的好朋友,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只能陪着她。本来她就不是一个能
喝酒的人,才喝了半瓶红酒就不行了,趴在酒吧的桌子上号啕大哭,一边哭还一
边骂人,骂得特难听。我想把她拉走,可怎么也弄不动她。我觉得特别丢人。
这时候,我这个男朋友也在酒吧。我没注意他,后来才知道他其实一直盯着
我们俩。他自己走过来,什么也没说,架起我的女朋友就走出去了。我赶紧拿着
东西跟出去。我的女朋友趴在他肩膀上,还在哭。他问我:“你们去哪儿?”我
告诉他一个地址,他说:“我送你们。。伸手就打丁出租车。他把我的女朋友塞
进车里。让我坐到她旁边,他坐在了司机旁边。当时我就觉得他很细心也很仗义。
我们俩把那女孩儿送回去,然后,他坚持要送我,说大晚了,街上不安全。
我也没拒绝。我对他有好感,当时就有。我喜欢他那种劲儿,谁的意见也不征求,
架起女孩儿走,就是挺男人,挺酷的。人跟人在一起,第一印象很重要,他给我
的第一印象非常好,我们俩一路上互相留了姓名。电话。说以后要保持联系。耶
天,我知道了他是公交汽车公司35路汽车队的调度员,比我大4 岁。
认识这个人以后,我经常跟他一起玩儿。我能感觉到他也很喜欢我。那时候,
我们马上要毕业了,大家都忙着找工作。
用你们的标准来衡量,我其实属于没文化的人,一个小破职高毕业生,学了
点儿接电话、写传真的本事,我会干的活儿,差不多是人就会干。找来找去找了
一家才只有八九个人的小公司给人家当前台秘书。公司实在大小了,一共一间100
多平方米的办公室,打了三个隔断,最里面是老板,一个不到40岁的小业主儿,
中间是大家的办公区,最外面、挟着门儿的就是我,接电话、当看家狗、沏茶、
倒水、订盒饭兼打字。一个月800 块钱,不够花,凄合着也饿不死,就那么回事。
工作以后,我开始和这个人正式谈恋爱。所谓正式,其实也没有什么仪式,
就是两个人互相都觉得对方挺好的,在一起的时候也自然地搂搂抱抱,这样时间
长了,谁都有点儿舍不得离开。他对我挺好的。他每个月能有差不多3000块钱的
收入,有时候多一点儿,有时候少一点儿,可他舍得花钱。我喜欢的东西,他只
要知道了,就会给我买。我随口说一句想要Walkman ,当天下了班他就来接我,
带我去商场买。别的东西也是这样。别人都有手机,他看见我没有,主动买了送
给我,说是为了随时能跟我联系。他经常带我在外面吃饭。流行吃什么扰带我吃
什么。你们这些“小资”喜欢去哈根达斯冰淇淋店,我们俩经过国贸那家店的时
候。我随便说了一句,他马上就拉着我进去,吃了一份“冰上芭蕾”。那时候我
已经彻底被他征服,所以,他提出来要跟我一起住,让我搬到他家,我想也没想
就同意了。
我必须声明,跟他同居之前,我还是个“熊猫”,真正的“珍稀动物”。这
你明白吧?
李然跷起二郎腿,膝盖顶着矮小的木头桌子,咬着塑料吸管喝她的野莓星冰
乐。饮料杯里的小冰渣还没有完全融化,她用力吸吮,两腮也因此缩紧,——张
脸显得格外的长而狭窄,配合上半嘲讽、半开玩笑的表情,像卡通漫画里的淘气
包儿。
“你是指处女?”
“对了。你又进步了!”她把饮料杯放下,竟然隔着桌子对我伸出右手,
“来来来,握握手吧,为了你向我靠拢。”
我只好握一下她的手。谁知她又大惊小怪起来:“我拷,安顿,你的手这么
漂亮,你应该去做珠宝广告,还当什么记者叼。我要是有这么一双手,早发财去
夏威夷了!我会约你在游船上见面。”
自从开始采访7o年代末、80年代初出生的“新生代”以来,我常常会遇到眼
下这样的情况。这些我眼中的孩子并不把我当大人来看,他们随便地开玩笑,随
便地找出我身上跟他们不同的特征然后“语重心长”地劝我“不要自绝于时代和
人民”。当记者这么多年,我不喜欢“沾职业的光”,换句话说,我不希望别人
因为我的职业而对我有格外的尊重或者优待,我希望能够通过我这个人本身的品
行来获得这些肯定。但是,和这些比我年轻了10几岁的孩子在一起,我却逐渐产
生了一种类似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