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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莲说,好,我给你证明。警察同志,李八亿确实干了那缺德事,赶紧把他带走吧。
李八亿涉嫌嫖娼被乡里的警察带走的消息很快在村子里传播开来。
李八亿浑身有嘴也说不清楚。三秃子来派出所看望李八亿。李八亿说,三秃子,你干的好事,赶紧着给我证明啊。三秃子笑了,说大哥,这事我根本没办法给你证明。美女在你被窝里,不可能不出那种事。别说是你,就是太监也架不住劲。李八亿说,三秃子,你到底想干什么吧?三秃子笑了,说大哥,这事你还不明白。那豆腐匠子的钱都算清楚了,对不对?凭啥我的钱都半年多了,你是没事似的装糊涂?李八亿说,我一寻思就是你捣鬼,我不是跟你说了吗?烂账我看了,七万八都是上届班子欠的,都是白条子,很多都说不明白,有的钱太离谱,一盘拍黄瓜你要了32块钱?
三秃子说,废话,冬天的黄瓜三块五一斤,我上了十根黄瓜,用的是进口蚝油拌的,32块钱还多要了咋的。李八亿说,是我欠的,我还。不是我欠的,我不能拿大家的钱乱还啊。我后来那三百多我不打发九斤给你送来了吗?还有借你的那钱我抓紧时间想办法。三秃子说,对,就是你给我送那三百多我才明白的,你是怕沾包才整的挺清楚的。李八亿,本来我以为你挺老实憨厚的,谁知道你小子表里不一,说一套做一套,我告诉你,你那点事我都给你记着呢。李八亿说,三秃子,我没把柄在你手里。三秃子说,还没有?我告诉你,村里的石头场你凭啥叫你儿子负责?运酸菜的运输费你情人马莲一手经办,村里的都成了你们家的了,连兄弟媳妇的裤衩子你都敢扒,你李八亿啥不是人的事干不出来啊?
李八亿说,反正我是跳进黄河洗不清身了。该你的钱我还你,你那账本我是没办法解决。三秃子说,你可以把梁上的石头场转包给我,那钱我顶承包费了。李八亿说,那不行,石头场是村里唯一的财产了,不能动。三秃子翻脸说,那好,你就在这里蹲着吧。李大结巴会鼓捣大家重新选举的。李八亿说,这个村官我认可不当了,这个嫖娼的屎盆子我认可扣上了,说啥我也不能拿乡亲的利益满足你。
李大结巴果然煽动大家重新改选村官。不过,李八亿第二天下午就被龚丽丽开着吉普车送回来了。李大结巴堵着车门子问咋回事。龚丽丽说,无罪释放。李大结巴说,无罪释放?好,那我明天也去嫖娼去,看你们也无罪释放吗?李大结巴老婆从后面一个扁踹蹬过来,李大结巴就闭嘴了。
龚丽丽感觉此案存在很多疑点,突审了小姐李诗涵。在良心面前,李诗涵交代,她陪李八亿睡觉是老板三秃子的安排,李八亿真没实施嫖娼行为。可这事,李八亿跟谁解释都没有用处了。马莲羞愧难当,闭门不出,不跟李八亿见面。儿子九斤跟桂莲开始张罗婚事了,李八亿没有办法,只好再回到城里市场卖酸菜。
哪里想到,市场上对缝的棍们,也看中了酸菜的商机。他们仗着人多势众,欺行霸市,彻底垄断了酸菜的销售渠道。李八亿据理力争,还是被这伙流氓赶了出来。
李八亿蹲在市场边上想心事。蹲着蹲着,眼睛里就滚出了几滴泪珠。这个村官当的,里外不是个人,反倒惹了一身的麻烦。马上就到了过年了,乡里下来通知,要李八亿挨家挨户收农业税和提留款呢。李八亿犯愁,每年的这个时候村干部就要到各家要账了,没有钱的牵毛驴,装粮食,那场面李八亿看得多了。今年的年景不好,乡亲们哪有那么多钱交税啊?李八亿按兵不动,叫村干部们都不要上门要钱。卖掉酸菜能为老百姓顶上税就更好了。
李八亿豁出去了,不听其他村干部的劝阻,自己去市场卖酸菜,结果遭到那伙流氓的围攻。李八亿急了,抄起木棍奋力自卫。酸菜没卖成,脑袋还被人家的砖头砸中,缝了五针。李八亿在医院里开会,说这块市场高低得抢下来。看着脑袋上缠着绷带的李八亿,村干部们的积极性被调动起来,大家受到鼓舞,前呼后拥,第二天又去了市场。
酸菜摊刚摆开,李八亿就感觉气氛不对劲。那帮家伙今天都没出摊,果然,警车闪烁,公安局工商局卫生局质量监督局联合行动,把李八亿抓个正着。李八亿还要分辩,我们是卖酸菜的,没犯法。公安局的民警告诉他,昨天市内某火锅城顾客集体中毒,已经有三人食物中毒死亡,原因是吃了不合格的酸菜,我们正在全市进行突击审查。你们的酸菜没有经过有关部门批准擅自生产,我们要依法取缔。
李八亿觉着新鲜,老百姓腌酸菜还要有关部门批准。可不容李八亿解释,连人带酸菜全部带走。
关了两天,李八亿被放了出来。李八亿被卫生部门罚款五百,灰溜溜地往回走,半路上被一个老板截住了。李八亿说,钱被罚没了,酸菜也不让卖了,你们还想怎么样?老板笑了,说,你还不知道啊,这次火锅城食物中毒,是因为酸菜的质量不合格,那些利欲熏心的人用化学药品腌酸菜。经过这次检测,只有你们荒土梁子的酸菜是没有污染的纯天然绿色食品。你们被罚款五百是没有卫生许可证,我想跟你们合作。李八亿说咋合作?老板说,开发荒土梁子的酸菜资源,自己注册商标,深加工生产,改善生产酸菜的设备,把你们的酸菜销到外地去。
李八亿扑哧就笑了。说天老爷,那我还真没白遭罪?
荒土梁子的酸菜很快被包装成功,每天有车来拉酸菜。老板已经跟李八亿签了合同,明年的生产规模会更大一些,腌酸菜的车间更规范,更卫生。
马莲还是不见李八亿。李八亿自己来到腌酸菜的大坑边上发呆。
坑里的酸菜已经没了,老板已经重新修建了酸菜生产车间,这里的大坑废弃不用了。李八亿决定雇车把水拉走,倒在田里沤农家肥。李八亿坐在坑边上发呆。明天是乡里催要农业税和提留款的最后日子,李八亿知道拖不过去。收不上来钱,乡里要派人下来强行牵毛驴拿家具了。乡长已经发火了,怪李八亿做事不力,要撤掉李八亿的村官呢。
桂莲骑自行车过来,在大坑边上喊,村长。李八亿回头,说,桂莲,你应该叫我点啥吧。原来叫我大哥,后来应该叫我姐夫,你跟九斤领证了,该叫我爸了吧。咋还喊村长呢?桂莲红了脸说,我也不知道该叫啥了。乡里来文件了,说今年的农业税和提留款不用你收了。李八亿急了,说,叫乡里再容容空,我再做做大家的工作。千万别着急派人,要出人命的。桂莲说,什么啊,我都看了报纸了,是中央统一的,都不要农业税了。李八亿没听清楚,说啥玩意?桂莲说,爸,中央减轻农民负担,以后啥钱也不跟老百姓要的,全免。李八亿这回听清楚了,脚下一滑,“扑通”就掉酸菜坑里去了。
桂莲吓一跳,自己的一声爸,没想到把李八亿叫坑里去了。坑里的水很深,李八亿在挣扎。桂莲找根木棍才把李八亿拉上来。
李八亿缓过劲来,说桂莲你净逗我,历朝历代哪有老百姓种地不交钱的?桂莲说真的,以后种地一亩地还要补偿8块钱呢。李八亿说,你别给我吃宽心丸,你姐呢?你姐说我才信。桂莲笑了,说我姐去办结婚证去了。李八亿身子就软了,说马莲嫁给谁了?桂莲说嫁给你了。我和九斤的婚礼咱们一起办。
婚礼那天很隆重,李八亿买了鞭炮。县委宣传部的刘秘书主持婚礼。乡里也来了干部参加。
李八亿醉了。
一辆警车呼啸着从村子外面驶来,警察直奔李八亿家。九斤说,有事吗?警察说,李八亿涉嫌收受贿赂,我们要带他走。马莲拦住,说不可能,八亿不是那样的人。警察说,我们接到举报,证据确凿,李八亿确实从许三秃子那拿过一万块钱。许三秃有照片为证。马莲拉着喝多的李八亿问,是真的吗?李八亿点头。马莲说,你拿那一万块钱干啥了?李八亿说,打井了。儿子九斤说,爸,那一万块钱不是贷款吗?李八亿说,贷款?贷啥款啊,老百姓去上头办事难着呢。
刘秘书在旁边脸就红了起来。
警察说,我们必须带李八亿走。李八亿说,那钱我打了欠条的,是我个人借的。警察说,我们是奉命行事,你得到上面反映这问题。李八亿说,好吧,九斤,把我那欠条找着,在柜子里呢。当初怕三秃子来这手,我立了字据了,三秃子签字了。九斤说,那婚礼怎么办?李八亿想了想说,你替我结着,我去解释清楚了就回来,估计没事的。马莲就哭了起来,说李八亿,你走了,这婚礼还能举行吗?
李八亿穿衣服,说警察同志,咱们走吧。
车开出了村子,突然停住了。李八亿看见,乡亲们把路口堵满了。李八亿还看见,穿着大红棉袄的新娘子马莲站在房顶上向他挥起了红色的纱巾;在李八亿眼睛里,那是一团跳跃的火焰……
李八亿开了车门子,说:老少乡亲们,都回吧。我李八亿这村官没当好,只要你们还信任我,我没二话。
说完李八亿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哗哗地流了出来……
责任编辑楚风
洗浴
荒 湖
1
曹庆让车子从省城医院里送回来的时候,棉花正盘腿坐在玉米地里,帮着母亲收获苞谷,颜色发白的牛仔裙上落满了焦黄的苞谷叶子。这时候,天色已近傍晚,仲秋季节里橙黄色的阳光穿过半人高的玉米,折射在棉花姑娘光洁的脸皮上,瞅上去像是抹了一层薄薄的脂粉。站在一旁的母亲瞥了一眼村口,瞅见站在树底下的两个陌生的男人,像扯着一件衣裳似的将曹庆从车里牵了出来,然后将他背进那幢光彩夺目的三层楼房,那样子就像扛着一根轻飘的木棍。
“看来曹庆的病的确是到了晚期,他才三十出头啊!我……我记得那年他出去的时候,壮得跟头牛似的……呆会儿我得去看看他!”母亲一边蹲下来,一边嘀咕道,随即将手上的玉米棒子扔在篾筐里。今年的玉米又一次歉收,差不多五成的玉米棒都是废品,眼下正是秋收时节,村里的男人都进城打工去了,到年底才能回来,地里的庄稼多半都在荒着,因此在棉花她娘看来,能有这样的收成已经是很不错了。棉花她爹两年前死于突如其来的不治之症,半年前的一个傍晚,女儿从城里突然空着手回来了,村里的人一边打量着她金黄色的头发和高耸的胸脯,一边掐着指头算了算,这个土村里最好看的女孩子整整三年没有回来了。
棉花没有吱声,她将苞谷叶子从裙子上拾起来,扔在地里。然后站起来,一边跺着脚一边抖动着衣服和裙子。对于女儿的这身不合时宜的打扮和装束,母亲是有意见的,但她一直忍着性子,没有把它说出口,她知道闺女进城三年之后突然返乡,还需要一个漫长的适应过程。在母亲看来,棉花能够跟随着她下地干活,即使是穿着城里姑娘才能穿的裙子,她也已经很知足了。
这时候,棉花突然感觉到下身一阵骚痒,浑身的寒毛一齐竖立了起来。她打了一个哆嗦,还耸了耸瘦削性感的肩膀,然后抬头瞅了瞅天色,转身对母亲说:“咱们回家吧,明天再干……”
“咋的啦?”母亲睁大着眼睛狐疑地盯着女儿,“刚才你脸色还好好的,咋一下子白成这样”她伸出手来摸了摸棉花的额头,直到确信没有发烧后才收了回来,随即将手上的苞谷棒子扔在地里,然后挑起篾筐离开了玉米地。
村里的玉米地离家不到一里的路程,棉花一直空着手紧跟在母亲的后面,母亲不仅挑着装满苞谷的担子,手上还捏着锄头。这个虚岁五十的女人虽然患有胃痛、头痛、浑身骨头痛等多种疾病,但早在棉花进城之前,她就禁止和反对女儿从事一切与肩膀有关的劳动,哪怕是从门口的压井里挑水回家也不例外。迄今为止,在母亲看来,这个曾经因为消失三年而给她带来伤痛的独生女,不仅脸蛋漂亮无比,而且肉身柔软无骨,本应是天生的富贵之相。
“回到家里我就给你煮鸡蛋面吃。”母亲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盯着女儿,由于肩膀上挑着玉米,她的身体显得更为矮小,“这段时间你跟着我干这干那的,想必是累坏了身子……明天你就别到地里来了,在家休息吧。”
“没啥!”棉花笑了笑,伸手理了理那头黄发,随即将靠近脸边的一绺咬在嘴里。这时候,她的脸色又恢复了红润,她瞥了一眼村口的那棵槐树,皱着好看的眉头说:“我就是有点不舒服,我想洗个澡。”
“你昨天不是洗了吗”母亲也回头瞥了一眼那棵槐树,它夹在两棵苦楝树之间,树上的叶子已经所剩无几,几只麻雀突然从苦楝树丛里飞出来,冲向霞光万道的天空。
“今天好像出了不少汗,我还想再洗—个……”
这时候,赤脚医生曹玉全背着那只大家熟悉的皮箱从曹庆家冒了出来,满嘴的金牙闪闪发光。实际上,这个村里唯一会打针的男人,整个下午都呆在曹家那幢长期闲置的豪华别墅里,在王道士、龚阿婆和病人亲属的陪同下,一直期待着土村最大的老板——曹庆回家。从曹庆家出来后,他一手按着皮箱上那个油漆斑驳的“十”字,一边用指头剔着牙垢,然后意味深长地睨了一眼棉花,斜着身子向另一个村子走去。
2
母女俩进屋之后,棉花开始张罗着烧水。她往大铁锅里倒了足足一桶冷水,然后点燃了灶膛里的柴禾。她家的房屋是祖辈留下的基业,这幢在当年看来据说是最为了不起的建筑,现在却成了全村最不起眼的房子。它位于村子的背后,这会儿,从瓦缝里冒出的烟雾,正贴着青灰色的房顶,率先蹿到了村子背后的山腰里。母亲瞥了一眼女儿被火苗映红的脸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扛着木梯拎着篮子出去了。
这时候,棉花的下身恢复了正常,那种突如其来的骚痒早在回家的路上就已经完全消失了。她当然知道,那种令人不快的感觉出自何因和来自何方,因为呆在城里的那些日子里,她几乎每天都要经受这种钻心的骚痒。尽管如此,这件事仍然让她感到慌神,因为自己返乡都已经半年了,那种几乎让她快要忘掉的不适感,怎么偏偏重新发生在今天的下午,而且是回乡之后仅有的一次。
母亲站在村口的槐树下面,那副样子就像一个去果园里摘桃的女人。她昂着头发花白的脑袋,思忖着该从何处下手,才能让树上仅存的那点枝叶归属到自己的篮子里。半年来,村里的人多次问过她采摘槐树叶的真实目的,这个大半辈子活得理直气壮的中年寡妇,总是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结果大伙听了半天,才知道棉花在城里不讲卫生,身上长了疥疮,她自己不好意思出来采摘树叶,就逼着母亲代劳……后来,虽说村里的人不再追问她了,但她每次采摘树叶的时候,老是感觉到自己像小偷一样,似乎总有人在背后盯着她的举动。
她将木梯靠在树杆上,然后熟练地爬了上去。入秋之后,那些状如披针的槐树叶片明显有些泛黄,挂在旁边的一串串像念珠似的果荚也变得坚硬起来。两边的苦楝树上结满了像黄豆似的青果,她记得这种果实治疗拉肚子有着神奇的疗效,有一年,她就是饮下了用苦楝树青果煮过的汁水,才止住了一日八次的腹泻。当年那半碗青果同样是她的母亲,也就是棉花的外婆亲手采摘下来的……由此她想,命运是轮回的,等到她有外孙女的时候,届时已经开始衰老的棉花,兴许也会在某一天爬上高高的树杆,为她的女儿采摘果实或树叶,以解决下一代人随时出现的各种难题。
槐树的枝条到了秋天变得无比生硬,棉花她娘伸手去抓它们的时候,结果其中的一枝突然刺了过来,在她的那张老脸上划出一道口子来。她摸了摸,虽说没有出血,却痛得她冒出汗来了。她站在木梯上,瞅了瞅曹庆家的那幢三层楼房,瞥见王道士和龚阿婆不停地进进出出,赤脚医生曹玉全突然背着医箱又返了回来,手上拎着吊针瓶子。
一会儿,她背着木梯拎着篮子返回了自家的院子。这时候,棉花已经烧好了热水,正在卧室里准备
着浴盆和毛巾。她瞥了一眼窗户外面,瞅见母亲正站在院子的压井旁边,双手紧握着铁制的压柄,佝偻的身子就像一张弹弓。一会儿,白花花的地下水像布匹一样从水管里喷出来,流入水池。母亲将装在篮里的槐树枝叶倒进池内,然后蹲下身子洗了起来。
“你赶紧洗吧,要不水凉了……”母亲将篮子里的槐树叶倾进盆里的热水中泡了几分钟,然后又将它们重新捞起来,装进篮子里。她一直蹲在地上,末了,她将手伸进盆里试了试水温,然后从头到脚瞅了瞅女儿。每当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