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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续金瓶梅 作者:清.讷音居士-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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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娘说:“人家人手少,打狼似的一大群搅扰人家作什么?”说着丫环上了茶,又说些散话。月娘说:“天晚了,各自回房,大家歇了罢。”
  暑往寒来,又过了几个月,到了长至节西。门庆正分配在聚景堂摆酒设家宴吃头脑。众姊妹都打扮的花枝招展,带着四个女乐,预备着过节。
  忽有玳官报到:“小官人差人下书。”官人说:“又是什么事?”拆书一看,见是禀知父母因功调补泰安府兵备道,并候阖家同喜的家报。官人说:“锦上添花,果有此事。”又见后面有几行小字说:“于某月某日起程路过沂岭,遇见强盗,绝处逢生,幸而人口平安。现今已到任所。”看到此处,又吓了一跳,说:“好运不善交,否极泰来。”月娘说:“你说的是什么?”官人将书递与月娘看了,又惊又喜。众姊妹喜之不尽,人人称奇,都说坟上有了风水了。官人叫丫环排了香案谢了恩,又到祠堂、佛堂行了礼,见了来人问了备细,命玳安在书房款待,赏了路费,打发去了。
  这里,都与官人道了喜,阖堂欢乐。少时,亲友闻知,吴二舅、乔大户、众官员都来贺喜。官人说:“众位别走,今日大节下就势儿乐一乐。”立刻叫了对子戏来,叫人接了大妗子、二妗子、大户娘子来。谢希大带着会中兄弟也来了。开了大戏,上了许多的嗄饭。众人吃头脑饮酒。众堂客在两厢里饮酒、看戏,也吃头脑。大小丫环都上了后头看扮戏、打脸、包头、穿七寸子。美姐、三元下场斟酒。众客点戏。官人叫四个家乐上了台帮了两出昆腔,众客连声喝采,说:“这可是新样儿,姑娘们比班里的还好呢!”
  说着,薛姑、子王姑子带着妙凤、妙趣来了,与官人道了喜。两个姑子带着徒弟过厢房里去了。
  这里上了热吃点心,开了胄子,大吹大打,锣鼓喧阗,好不热闹。
  再说西门庆一向未出门。今日见了美姐如何受得?往胡秀努了个嘴,大官人瞅空溜到藏春坞。少时,胡秀带了美姐来见了官人,满脸陪笑,一屁股坐在怀里说:“爹叫我做什么?”官人说:“你猜。”美姐装不知道。官人说:“叫你看看我这山洞儿,还有话说。”叫胡秀关上门,并令他去前面招呼着。胡秀关上门去了。于是官人对美姐说:“今日倒不冷,咱们任意耍耍。”把美姐按在床上鱼水和谐,相亲相爱。正在妙处,忽然一阵大风刮的满屋里冰冷。二人美中不足,拽了衣衫过前边来。众客早散了。官人饮了几盅热酒才化过来。堂客这里,大户娘子西听曲儿。众姊妹叫四个家乐唱了一回,至晚方散。
  且不言西门庆之事。再表西门孝到任,过了几个月,,忽然得一角公文,是高宗皇帝广开言路,着天下可奏事的官各递条款的上谕。西门孝心中大喜。想起殷天锡、吴典恩之事,越想越恼,说:“父母养儿女,为的是争气。此二人与我有凌父欺母之仇。若不报,非人类也。趁此朝中大开言路,不可错过。他们都是本省之人,若不早参,恐其漏网。”想罢,灯下修本一道,密差两个干员。次日在大堂上密封了,贴了印花,行大礼,拜了本,放了九声大炮,开了大门,一人引马一人背了本,上南京去了。惊动了军民百姓,不知什么事,议论纷纷。
  不上一月,到了南京,在通政寺挂了号,递达黄门官处,正值天子驾设早朝。只听得钟鸣鼓响,皇王升殿,净鞭三下,文武朝参。黄门官递上各省的本章放在龙书案上,高宗按次御览。看到山东泰安府兵备道西门孝本参本府殷天锡横行霸道,抢掠妇女,又有东平府巡检吴典恩私动非刑卖法贪赃二款,龙心大怒,硃批此案交三法司速提人犯严刑审问,定拟具奏。圣旨一下,立刻拿人。奉差的不上十日,先将殷天锡拿到,飞签火票,半月功夫把吴典恩也拿倒了。三法司正卿立刻升堂,把殷天锡,吴典恩带到堂前。二人跪下说:“我们无犯王法。”口叫冤枉。三法司大怒,不容分说,每人先打了四十大板,这才审问,说:“你们在光天化日之下,不思披本,胆敢贪赃受贿,硬抢妇女,从实招来!”二人叩首说:“我们奉公守法,并无此事。”正卿说:“量你也不肯实说。左右,与我枷起来!”只听的下面喊堂,如狼似虎,将二人上了大刑,昏将过去。上面问:“招不招?”二人苏醒,口叫冤枉。只见正卿把一支签丢在地下说:“好囚徒,狠刑不招,与我把他上了脑箍,再加几十镩。”殷天锡、吴典恩二人都昏过去了。衙役用水喷醒过来,说:“招了,招了。只求饶命。”于是把始末缘由一件一件的招了。稿房写了口供,把二人送到南牢监禁。正卿退堂,写本去了。
  次日早朝奏明天子,龙颜大怒。奉旨:殷天锡胆敢横行,硬抢妇女,吴典恩私动非刑,贪赃受贿,二人革去官职,发往烟障充军,永不许用。钦此钦遵。可怜殷天锡、吴典恩二人出了三法司的牢门,心中后悔,项带长枷,脚拖铁链,一瘸一拐。四个解子跟随,开言大骂:“你们恶贯满盈,也不给车辆,只好步行,也让我们倒霉!”瞧看人成百上千,指点着唾骂。将至大街就走不动了,四个公差举棍乱打。二人无奈,忍痛低头出了临安城门,按站递解,发配烟障,永远充军。有诗为证:
  湛湛青天不可欺,未曾举意吾先知。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证来早与来迟。
  且说西门庆闻得小官人上了一本,参倒了殷天锡,又拿到吴典恩,二人都革了职,发往烟障充军。虽解了心头之恨,想到二人的苦楚,说:“‘名利’二字一似浮云。看他们即是样子。就是妻财子禄,更不是久长之计。眼看着烈烈轰轰,不知将来是何结果。”想到此处,不由得心灰意懒。忽然想到普静禅师赐的书,总未得看。叫文珮取了来放在桌上,点了一柱香,先把《悟真篇》打开看了一回,都是参禅悟性之法;又把《参同契》打开看了一遍,见是炼丹养气的道理,心中甚喜,说:“要学此法,必须看破红尘,除却名缰利锁。收住心猿意马,戒酒除荤,才能长生不老。但此法最难,不可太急了,只须慢慢的退步。先学吃素坐功,把这道法一节一节的参悟。得了法,自然就有好处。”
  主意已定,来到上房与月娘坐下,小玉递了茶。西门庆说:“我告诉你一句话。”月娘说:“有话请讲。”官人说:“咱们目今家成业就,儿女成双。论财一世足用不了,论官也作了五品。前程还有什么不足之处?我也不小了,也当远虑才好。若尽贪恋繁华,一旦草枯花谢,悔之晚矣!”月娘也愣了。口中不言,腹内自思说:“他从不是这样人,如何今日讲起道来?”想罢说:“你虽如此说,怕的是口是心非,不能由己。”官人说:“主意已定,牢不可破。明白是我的寿日,后日是我的生日,合家欢乐,我还吃两日荤。自八月初一日起,大家说明了,我每日只吃素饭,搬到学房里住,一个人不许进去,有事在书房里办理,我要养静了。”
  正说着,众姊妹来看月娘。月娘说:“来得好。我告诉你们一件奇事。”春娘说:“怎么个奇事?”月娘将官人说的话告诉众人一遍,众人也诧异。春娘说:“若说别人还是有之。这行货子要悟道,竟是放屁!”官人说:“是真话。”春娘说:“越真越好,倒要瞧你坐个样儿。大姐姐别拦他,他是无的干了,叫他受几日罪,求咱们还欲的日子在后头呢!今年他整五十岁,明日咱们大家好好的给他做个生日,喝个尽醉方休。谁有功夫管这些闲事,我说个礼与姐姐听。人家和尚、道士修行在庙里还养老婆、轮小和尚,他每日守着个头老婆一大群,还有哥儿姐儿不算。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人要讲道,三岁的娃子也不信。问姐姐:明白怎么办法?请人不请?”月娘说:“怎么能不请人?明日在大厅上摆酒,叫一台名班大戏,叫两个说书的,热闹两天。咱们大家凑银子与他办,他的冠袍带履也取了来。你们各备一份礼物,多备几桌筵席就是了。各门上挂采子,大厅上挂灯,堂中设下十二扇围屏,挂上福禄寿三星,桌上设下香炉、烛台、围桌、椅被都使新的。堂客来了在两厢里坐,挂上堂帘、字画,着一人收礼物,不可乱了。”
  商议已定,叫玳安、王经、进福、进禄下了帖。都有寿礼先来了。
  到了次日,戏子来的早,挂了台帐,吹了台。先是吴二舅、乔大户来了。次是贾守备、秋提刑、张团练、刘学官、李知县、张二官来了。众人都与官人拿酒,西门庆不肯受。众人都向三星图行了礼,大家入席,又有谢希大、常时节、贲弟付、孙天化、祝实念、白赉光也来祝寿,都行了礼。
  开了大戏,唱的是《八仙庆寿》。
  正唱着,吴道官、和尚道坚来了。让了座,另有素席。
  胡秀报道:“堂客到了!”众姊妹迎接。先是大户娘子、应二娘子、大妗子、二妗子来了。让至厢房,将坐下,有薛姑子、王姑子、李桂姐、吴银儿、蔡姥姥、郑妈妈、薛嫂、文嫂都来了,一齐让入厢房,入了席。两个姑子亦是素席。把酒来斟,上了菜。
  西门庆穿着新做的冠袍带履,按次安了席。
  戏台上,帽儿唱完。小旦下了台,众人点戏。按次唱完,跳了加官,放了赏。歇台的空儿,是申二姐、郁大姐说书。春鸿、文珮、玳安、胡秀巡了酒,开了胄子。唱的是《永庆遐龄》。上了割刀点心,吃了饭,戏唱完了,大家告辞,一齐散去。
  女客都住下了。众姊妹与官人拿了酒。家人男妇拜了寿。
  安顿了女眷。从姊妹归房不题。
  次日一样摆酒,众客仍旧都来了。又开了戏,大家入席开怀畅饮。乔大户往官人说:“亲家,叫他们把小女婿请出来,我们看看。”官人忙叫碧莲、芙蓉儿每人带一个众人观瞧。好两个俊秀娃娃,戴着孩子发,穿着扎绣衣裳,按次拜揖。看了一回,奶子带去。众人复饮果酒。
  两厢里,堂客吃的半醉,见碧莲、芙蓉儿带了娃子来与众娘子拜揖。大户娘子站起说:“这两个娇娇才福相呢!明白我妞儿大了,也像二姐姐那样,聘嫁过一年就要抱外甥了!”月娘说:“亲家太太好急!性金簪掉在井里——有只是有。”春娘说:“听戏罢,儿女事忙不得,愁不作老娘么?”说着小戏唱完了,开了胄子,上了羹汤、点心。吃了饭,天晚了,才煞台。点上灯烛,众官客都散了,众女客也回去了。
  月娘留下两个姑子说因果,唱佛曲儿。坐至起更,众姊妹回房歇息。西门庆同月娘在上房安寝。月娘乏了,睡至三更,忽然间做了一梦,梦见同春娘、蓝姐、屏姐四人走至一个所在,甚是幽雅。四人进入里面,才要细看,只见满园的树叶都落了。一道曲河绿水潺潺,转眼水都干了。月娘与屏姐正然发怔,只听的响亮一声,又是一阵黑风,把四人吓的往回里跑,门槛子绊了一跤,把月娘一嘴牙都跌掉了。屏姐的一支玉簪敲为两段。吓了月娘一身冷汗,惊醒了,却是南柯一梦。听了听,天交三鼓。
  月娘叫小玉点上灯,闷坐思量:明明是不祥之兆。
  天明了,梳洗已毕。春娘先来问安。茶罢,月娘将梦境细说一番。春娘说:“虽然梦是心头想,此梦大主不祥,不知应在何时。大家都要小心才好。”说着也就过去了。
  过了一日,到了八月初一。西门庆一心悟道。叫玳安把铺盖搬到学房里去,不许一个人进去。自此,忌了荤酒。上主床,点了一炉香,打开《参同契》、《悟真篇》细细参悟。一连坐了七天,觉的身轻气爽。白日里,有时也到后边走走,有时也到书房分派事务。除此之外,再不近妇女,一滴酒也不喝了。合家称奇。众姊妹也无了主意。
  日月如梭,不觉又坐了两个七日。官人正然轮睛扣齿,觉似河车转动。只听得响亮一声,屋里长蛇乱窜。说着上身上来。官人知是魔障,也不理他。少顷,都不见了。又坐到五七上,忽然一阵大风,裹着一个怪物,巨口獠牙,二目如灯,往着官人乱跳。忽进忽退,要抢道书。西门庆双手握住,说:“见怪不怪,其怪自坏。”只见怪物打一个滚,踪影全无。只觉得满口清秀,一个露珠儿滚在腹内,立刻精神百倍,身子就轻了,把官人喜的自言自语,仍旧打坐。毕竟后文如何,再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九回 散资财日配三姻  大悟觉功成了道
  却说西门庆这日下了床,到了上房与月娘说:“这几日无来看你,我悟得有了效验了。”说着蓝姐、屏姐来看月娘。大家坐下。官人说:“你们来得好。别人不懂得,你等与大娘还明白这个道理。自古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想人生如同一梦。好梦荣华恶梦贫,若是疾迷不悟,到了那忘病暑床,悔之晚矣。就是你们妇人也要一心向善,不可失了本来面目。”吴月娘好善,自然明白。几句话把蓝姐、屏姐醒悟了,说:“爹说的不错,明日我们学行好了,以免一生之罪。”官人甚喜。小玉递上茶来。官人说:“她已配了玳安,还有三个大丫头。今日趁我有功夫,给他们匹配姻缘,也不枉跟我一场。”又对天香说:“请众位娘说话,把大丫头都带了来。”天香答应,不多时,众姊妹都到来。春娘说:“叫我们做什么?”官人说:“我今悟了性了,丫头们都大了,不可误了他们的青春。天有好生之德,配了人生下子女也是你们的德。我要把楚云配与春鸿,把秋桂配了文珮,把珍珠儿配了王经,好不好?”丫环都愣了。惟有春梅倒很愿意,说:“你说的是。挑个日子叫他们圆了房就是了。”官人说:“既如此,把他们也叫了来。”少时,三人都来了。官人说:“我今日作媒。”先叫春鸿,说:“把楚云给了你。”又叫文珮说:“把秋桂给了你。”又叫王经说》“把珍珠儿给了你。”官人喝口茶,瞅着他们说:“你们愿意么?”三人喜出望外,连忙磕了头。三个大丫头心中暗。喜官人叫拿历书看了,说:“后日上吉日完婚。”
  又往春娘说:“你把楼上存贮的金银叫他们搬了来我瞧。”春娘说:“都有帐,看他做什么?”官人说:“不必管,自有用处。”春娘无奈,叫四个大丫头同四个小丫头到楼上开了银柜,一封一封的都搬了来摆了一地,外有金条、金叶子,连元宝、碎银子,共有银二百四十封,金子共一千二百两。官人说:“拿帐来。”楚云递上帐目,分毫不错。官人又说:“把金条子留下,金叶子不要,银子留下一百封,余银收回库内。”丫环答应了,一包一包的收回去了。西门庆说:“既为善,先要把财帛看如瓦砾方见真心。这金银我要济贫施舍了免我的罪。余下的留着你们用度。”众人都傻了,满心里舍不得,又不敢言语,只得答应。
  官人点看一笑,说:“这也是你们的造化。”于是将金银分了些与众亲友,又分出几分与把兄弟,又分了些舍在玉皇庙、永福寺与两个姑子;余下的,叫玳安到衙门里要了清河县花名册,拣贫苦鳏寡孤独的,按次匀分了。众人都来磕头,又打听什么缘。故官人也不见面,说:“一概不知。”诸事已毕,说:“我要入定去了。”头也不回,扬长往学房里去了。
  这里众人纷纷议论,都说:“咱们爹要疯了。参不成禅要闹个冰消瓦解。”月娘说:“别扭他。先给丫头们做铺盖、衣服、首饰,叫他们圆了房,好开脸。”春娘说:“只好如此,谁敢拗他?把群房收拾三间做洞房。”于是,春梅承办,每人换了新衣新裙,做了铺盖,糊裱洞房。
  到了第三日,春鸿、文珮、王经都与众娘磕了头。众仆妇都有份子,小丫头各有人事。也摆了个小小的酒席。韩二、来兴儿、玳安、进福、进禄、周老、刘包、胡秀都来吃酒。还有蔡姥姥、刘婆子、薛嫂、文嫂也来道喜。吃了一日酒。至晚散了。郑妈妈、王六儿、如意儿三人打发楚云、秋桂、珍珠儿入洞房。小丫头都来闹房。也是合卺会帐、子孙饽饽、长寿面。诸事已毕,把三个小伙儿关到屋里,成其夫妇。都是轻车熟路,百样温柔,不必细说。
  次日,仍是三个妇人服侍三个新人,上了头,开了脸,打扮的百媚千娇,另一番春色。与月娘众姊妹磕了头,拜了天地,又拜了众伙伴。众姊妹赏了拜钱。看着三对小夫妻粉妆玉砌,倒有趣。月娘点点头说:“这也是月老注定的,非人力所为。”说罢,三对新人回房不题。
  单说春鸿、楚云跟了春娘来到楼上。春娘看着眼热,说:“你们可大喜了!”二人复又磕头。春娘叫玉香摆了酒,说:“我们也借个光儿。”三个坐下,楚云与春娘斟了盅。春鸿说:“天从人愿,若把别人给了我,咱娘儿们就难对坐了。”春娘说:“好是好,就只你这囚根子不配我们楚姐。我养得水葱儿一般,你这小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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