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八万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短篇小说(第十四辑)-第1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的脸色通红,不顾一切地冲向不远处的公用电话亭。电话亭里有一个满脸深
情的中年男人在打电话,郑潇说对不起,一把夺过电话,然后报了警。

    她离开电话亭后看见的下一个画面是,那里仍然蜂拥着那么多人,只不过人群
的中心不再是那个女人和那个流氓,而是倒在血泊中的另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刚才
曾握过她手的陈亮。郑潇一下子惊呆了。许久,警车呜咽着从远处驶来。警察把围
观的人群驱散开,小心地来到陈亮身旁。看着他涌血的身体松弛地被扔进警车,她
突然蹲在地上呕吐起来。而围观者立刻又围住了她。怀孕了,他们说,这个女人怀
孕了。

    三

    郑潇被整个事件击中,暴力和热血形成的场面使她激动不已。回到家,她在整
个吃饭过程中都紧绷着面部肌肉。她甚至是带着某种容忍的态度和大家在一起吃饭
聊天,她看着大家文质彬彬地坐在那里,痛苦地发现自己的忍耐力是多么的持久。
终于她没能坚持到最后饭局结束,提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父母因她的提前离席
略有不满,于是用加倍的殷勤招待着客人,父亲不时说几句机智幽默的话,引发大
家阵阵轻松的笑声。郑潇在床上躺着,觉得父亲是那样做作和无聊,他的那些小机
智小幽默是那样浅薄和虚伪,他们的笑容,他们的客气和相互称赞,都让人难以容
忍。

    那顿冗长的饭终于吃完了。她的未婚夫王沂东以家庭成员的身份送走了客人。
然后她母亲给他们沏了茶,父亲便坐在客厅和他开始下棋。郑潇的父亲会下围棋,
王沂东也会下围棋,这一点让郑潇的父亲惊喜不已。郑潇躺在床上,整个床似乎都
在翻滚摇晃,她听见他们在客厅里敲击棋的声音,忽然感到一种巨大的悲哀。陈亮
就要死了,而别的人却如此安闲地下着棋!她忍不住冲进厕所吐起来,她看见刚才
吃进去的红色食物已变成粥状在马桶里打着漩涡流进深不可测的下水道,又想起陈
亮那满身上下的血迹。他现在怎么样了?他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她无法更进一
步地思考这些问题,那些血给了她很大的刺激,她受了深刻的惊吓。

    王沂东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好,轻轻地来到她的房间,关切地问她是不是哪儿不
舒服?他伸出手在她额头摸了一下,还好,他说,还好,不是很烧。郑潇心里突然
升起一股强烈的厌烦。她推开他的手。请你出去,她说,请你出去。

    他迟疑着,他没想到她会这样对他,他面子上下不来。但他还是退了出去,他
在瞬间已做出决定,将来一定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来忍受这个知识分子家小姐的
坏脾气。郑潇听见门轻轻地关上,她觉得自己现在是多么恨这些温文尔雅的人,他
们说话、微笑、走路,都透着不自然。就连刚才他的手在她额头的一摸,也是那么
的乖巧和虚伪,你病了,他却假借关心来抚摸你,走近你。

    一切终于安静了下来,客厅里的棋子敲击声渐渐催动着她的倦意,她睡着了…
…猛地,她被一阵钻心的疼痛刺醒了。她睁开眼睛,在黑暗里注视。渐渐地,她看
见了她所熟悉的那些家具模糊的轮廓,它们唤起她一种安全熟稔的感觉。她从恐惧
中走出来,她嗅见了被窝里弥漫出来的由她肉体所制造的那股熟悉的气息。她的胸
部痛感消失了,她听着窗外的风声。然后她发现自己此刻是多么地牵挂陈亮。他怎
么样了,会不会死?她不敢再想了。

    整个夜晚郑潇再也没能成功地进入睡眠,她的思绪飘浮而混乱。她闭上眼睛,
脑海里就是陈亮那苍白的脸和柔软的身体,她又听见自己心脏的狂跳声。她回忆整
个过程,想起他握住她手的情景,不明白整个事件的任何必然性。他本来也只是个
看客,怎么后来会被卷到事件中去呢?她去打电话的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莫非
他和那女人有什么瓜葛?这样想着,直到天亮。

    郑潇在一家科研单位上班,这家科研单位和大多数科研单位一样,没什么事好
做。市场经济似乎暂时用不着他们这些人。由于没事可做,大家平时也不怎么认真
上班。郑潇倒是挺认真,虽然一大早起来就觉得身体很不舒服,但她还是去了单位。
她在单位忙了大半天,后来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头痛、恶心,而且身上直出虚汗。
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病了。她给主任请了假,回家吃了两片感冒药,昏昏沉沉地倒
下便睡。一觉醒来已是中午,她觉得好了一些,就到客厅去找水喝,见老同学俞文
秀正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看她。俞文秀说,我才看出来,你原来很有福气!郑潇不
明白她在说什么。俞文秀说,还记得我以前给你介绍过的那个陈亮吗?多亏你有眼
光没找他,他出事儿了。看俞文秀那神情,似乎为她没有找陈亮而专程来给她道喜。
郑潇感到格外难受。俞文秀的那股兴奋劲儿是显而易见的。这个陈亮,谁知道是为
什么,跑到街上跟人打架。说不清是为个女孩还是别的什么,总之让人打坏了。你
也知道我们厂,台湾老板特抠门,规定凡是自己得病,厂子一律不管的,像他这样
流氓打架,厂子要除名的。你呀当初真有先见之明,据我所知,他是很爱你的哟!
俞文秀咯咯地笑了起来。

    望着她那鲜艳欲滴的嘴唇,郑潇的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她感到身体里面
有一个火球在滚动,而且愈滚愈大,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爆炸。

    她找到了问题的答案:是她把他推进事件的漩涡中去的。是她那几句话,那个
夸张的动作,将他推了进去,使他成了事件的受害者!

    这个答案如此残酷,它使郑潇顿时坐立难安。如果说当时所有围观的人都应该
承担某种道义的话,郑潇无疑也不能例外。每个人都在做卑鄙的看客,没有谁会因
此而感到羞耻。陈亮也是人群中的一个,陈亮绝不是英雄,而你郑潇却让他担负起
如此沉重的义务,这个义务便就此将他击倒了。公正地说,郑潇做得太过分了。郑
潇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颤栗与不安。

    四

    她来到市人民医院。在四病室外面的小窗前站了很久,从这儿可以看见里面正
在抢救中的陈亮。如果不是事先问过,她绝不敢相信现在躺在那儿的会是陈亮。他
的脸和自己记忆中的那张脸完全对不上,它变歪了,变丑了。这就是抢救吗?郑潇
不禁疑惑。既没有大夫,也不见护士,只有氧气瓶和几个吊瓶。这种情形与她想象
中的抢救简直是两码事。

    她去问值班大夫。值班大夫是个中年男人,他正在他的岗位上用电炉热一小饭
盒猪肉。对于此刻有人打扰,他显然很恼火。他不耐烦地说,四病室就是抢救病室,
他在抢救病室,当然就是在抢救。连押金都没人来交,这已经不错了,还想怎么样?

    然后他抬起头来,看见了郑潇的美丽。他立刻把电炉的插销拔了,并用盖子盖
上了那盒猪肉。他开始变得热情和饶舌起来。他先问郑潇是患者什么人,当郑潇回
答说只是一般朋友时,他立刻笑着说:够呛!你这朋友够呛!不过暂时是死不了。
虽说还没脱离危险,但我敢打赌,24小时内没事。以后可就难说了,因为那一刀插
得很深,不仅把肠子插断了,而且切断了脊椎神经,弄不好将来要成为植物人或全
身瘫痪什么的。大夫快乐地叙述着。郑潇不明白他为什么那样快乐,一股冷气从她
脚底漫上来,涌过心脏和大脑,她整个僵在了那里。

    郑潇说他的家属正往这儿赶,你们用不着担心押金,押金不会有问题的。男大
夫说,你说的这个情况很重要,我建议你见一见我们院长,如果他同意,我们就可
以用一点儿好药。于是她跟在男大夫的屁股后面,开始穿过一条昏暗而狭长的通道。
走着走着,她忽然怀疑这个男大夫正把她领往装满尸体的停尸房,他会在那里残忍
地切割她那富有弹性的肢体。所幸的是这段昏暗而恐怖的通道到了尽头,她发现自
己已经站在一个长着一双鹰眼的高个子男人面前。她发现自己说话结结巴巴,在那
双鹰眼的注视下她显得很紧张。她觉得医院里的人目光真厉害,他们看你的时候你
觉得他们正用一把锋利的刀割你的皮肤,然后研究你的骨骼,是的,他们看的是你
的骨骼和器官。

    现在郑潇正试图说陈亮受伤是一次见义勇为的行为,她发现自己正在努力争取
院长的同情心。她说这种见义勇为的行为应该得到所有部门的同情和支持。渐渐地,
她产生了想要征服院长的念头,她用的是那种演讲的语调,说到最后,她已是热泪
盈眶。这时鹰眼开始说话了。他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医院不是慈善机构,如果
我总在这里发善心,每天不知会有多少人值得我去可怜,他们跪在那里,给我磕头。
但我没办法,我底下有百十号人要吃要喝,我告诉你,医院光欠外头的医药费就十
几万。不过既然患者的家属正带着押金往这儿赶,那我会让他们给他用点好药的。
我不知道你是患者什么人,但我必须告诉你,希望你们尽快把押金送来,愈快愈好。

    郑潇弯下腰,给鹰眼鞠了一躬,说谢谢。当她往外走的时候,听见鹰眼叫她等
一下。鹰眼说:这个叫陈亮的患者真是见义勇为吗?如果你敢确认这一点,我建议
你去找找市里刚成立的见义勇为基金会。另外,患者的单位可以先出一点钱嘛,救
人要紧,无论谁把钱拿来都可以,先救人嘛!

    郑潇去了陈亮的单位。此刻她正坐在经理办公室的软软的羊皮沙发里,感受着
那个受聘于台湾老板的中国经理那挑剔而冷漠的目光。

    很遗憾,小姐,我不能帮您的忙。公司对陈亮一直是很器重的,但他不惜这一
切,去外边和人打架,他被人打坏了不说,对公司的形象也产生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所以他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可以告诉您,他已经被我们这里除名了。经理做了个
耸肩摊手的动作,这个动作完全是从电影里学来的。郑潇说,你们这样做不公平,
他是为了救一个女孩受的重伤,你们应该帮助他,而不应该将他除名。你们没有权
利这么做。经理又耸了耸他那窄小的肩。很遗憾,小姐。如果他是为了公司的利益
去和歹徒搏斗,我们是会帮助他的。可惜他不是。他所做的跟本公司没有任何关系。
本公司只生产西装,而不生产见义勇为的英雄。我们的最高利益就是金钱,凡是和
这个利益相抵触的行为,我们都将毫不客气地与之进行斗争。假如真如小姐所说,
陈亮是为了救别人而负的伤,那他就是干了一件本应由警察干的事,也就是说替政
府干了事,我想小姐您是不是应该去找政府,向他们讨个公道?经理没忘记做那个
耸肩摊手的动作。

    郑潇站起来。你真冷静,冷静得简直不像个中国人。经理说,谢谢小姐夸奖。
可惜我真的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我没有夸奖你。郑潇愤然离开了那间办公室,她
感到震惊,同时又有着深深的失落。

    现在是中午了,郑潇穿过灰尘弥漫的冰冷的大街,心中充满了惆怅,她像一只
被风浪打折了舵的船,不知将漂往何处,更不知获救的码头究竟在什么方向。后来
她来到一幢庄严肃穆的大楼底下,看到卫兵、红旗和国徽,她差一点要逃离开去,
她害怕这份庄严的沉重。检查证件,填写卡片,她终于走了进去。然后她在空旷而
静寂的大楼内游荡。所有的人都用严厉审视的目光注视她,他们用简短压抑的话语
结束她的询问,他们不习惯对陌生人使用微笑和温和。后来她找到一个叫精神文明
办公室的地方,她被告知,她要找的事归这里管。但里边在开会。她站在门外等着。
终于,会散了,一个面色苍白的矮个子男人接待了她。他姓朱,是精神文明办公室
的负责人。朱主任的目光在郑潇的脸上咬了三秒钟,然后他变得柔和了,温暖了。
喝点儿水吗?他说。

    郑潇在这儿了解到,精神文明办公室前不久的确筹建了一个见义勇为基金会。
基金会由市委书记任名誉会长,市委秘书长兼任会长,也就是说必须由秘书长同意,
方可得到救助的那笔资金。还有一点,这项资金属于专项资金,一般在年底作为表
彰时才会动用,如果用于对见义勇为者的救治,必须符合以下几个条件:

    1 、确系见义勇为受伤并伤势严重,个人经济条件无法承担其医疗费用;

    2 、见义勇为者的工作单位亦无力或不能承担其医疗费用;

    3 、确系见义勇为且事迹较为突出,家庭经济条件又比较困难者。

    朱主任说我乐意帮你,只要你们能到公安部门那里,让他们出个材料,我们就
可以想办法帮你。郑潇说那好吧。于是离开了这幢庄严肃穆的大楼。尽管自己的脸
被朱主任的眼睛咬得伤痕累累,但她心里还是愉快了一点儿,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
只充满希望的飞蛾,不停地飞呀飞,离那点微弱的光芒越来越近。

    五

    郑潇在傍晚时又回到医院,她在病房外面的走廊里,看见一个浑身是土的农民。
这个农民仿佛刚从垃圾堆里钻出来,肮脏的头发里有着纸屑和砂砾。他自称是陈亮
的大伯,刚得到这个消息就从郊区赶来了。他把家里仅有的2000块钱都带了来,但
医院说这点钱只够维持几天,离动手术还差得远呐。他说陈亮没有父亲,自小就跟
着他,好容易把他培养得上了大学,可现在却出了这事。他咕哝着,这社会,穷人
有病就是个等死,我们就不出院,死也要死在这里,死在家就白死了,死在这还能
找人说理,陈亮是被人害的,说到哪儿也得有人管!郑潇见他热泪滚滚,也忍不住
心酸。她说,我们不能赌气,我们要想办法找钱救他,不能让他死!郑潇掏出身上
仅有的300 块钱递到老汉手里。

    回到家已经快10点了,全家都在等她,她的未婚夫王沂东也在。郑潇想了又想,
觉得有必要把这事告诉家里,希望得到他们的支持。

    她说了。她看见他们都没有激动起来。母亲说,你和那个男孩没有任何关系,
当然我们应该有同情心,可这个世上有那么多人值得我们去同情,而我们的能力是
有限的。母亲不安地望着女儿的未婚夫,她不希望他因此有什么不快。

    父亲说,这就是当今社会的弊端,政府天天号召人见义勇为,可真有人挺身而
出受了伤,就没人再管了。我建议你今晚给报社写封信,让报社呼吁一下,发动全
社会来帮助他。

    郑潇突然发现自己以往所尊敬的父母此刻是多么虚伪。她把目光对准未婚夫,
咄咄逼人地说,你肯借给我一些钱吗?

    她看见自己的未婚夫以往沉静理智的目光在自己的注视下溃退了,慌乱了。但
他终于选择了一条明智的路。他说,可以,但并没有很多。好吧,请你明天早上把
钱送到我的单位,我9 点在门口等你。

    第二天,王沂东把2000块钱送到郑潇单位的大门口。他把钱交到郑潇手里,觉
得此刻自己已经具备了对此事发表意见的资格,他说,我真不懂你为什么这样关心
一个与你毫不相干的人。你能坦率地告诉我,你是不是爱他?

    郑潇说,这些钱我大约会在下个月还你,你要利息吗?

    郑潇整个上午都在打电话借钱,后来她总共借到现金一万三千块。

    下午她请了假,跑到医院。她找到院长,把钱放在他面前。院长笑了,说:有
这点钱,我们可以为他进行手术了。郑潇说什么时候安排手术呢?院长说再等等,
现在太危险。你没找见义勇为基金会吗?如果他们肯出钱,我们可以请一些专家的
……

    你是说这些钱还不够?郑潇问。

    院长轻轻地点点头,说我们希望能把手术的准备工作搞得更好一点。你知道,
脊椎神经受伤是很麻烦的,搞不好,生命就有危险。钱多总没有坏处,你说呢?

    钱多的确没有坏处。可是他的一切难道就没有别人来关心一下吗?是谁把责任
全推给了我?郑潇离开医院时,这样愤愤不平地想。但她又知道,如果她此刻甩手
不管,陈亮的事就真不会有人去管了。他那个浑身是土的大伯能干得了什么?

    走在大街上,郑潇的信心又恢复了,她相信这件事应该有人来管的,那个朱主
任不是说他们会管吗?也只有他们管起来,郑潇的责任才能卸下,她借的那些钱才
能有个着落。一万多块钱,那可是自己一年多的工资啊!但又一想,觉得自己太自
私,陈亮现在都快要死了,自己却在计较如何还那一万块钱,这不是太冷酷了吗?
那天如果不是她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