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雨又停,风又遮,忽而严观白道,“言姑娘。醒醒。”
声音不高不低,却让异常警觉的言欢忽地一下惊跳起来,“怎,怎么了?”
“把火弄灭,有人来了。”严观白轻道。
言欢揉眼,哪里有人,她也未听到什么异响,可严观白言词中的确凿却令自己无法反驳,她将信将疑地蹲身在柴火旁,奈何双腿无力,根本无法踩灭正旺盛的火焰。
洞外传来一阵锵锵的打斗声,紧接着咆哮笑闹一阵高过一阵,言欢侧耳听着,说话声更为真切,似已离这不远了,她不及想,捡起尚未燃过的树枝,往着湿衣上蹭了两下,急急地探进火堆中,用力拨开正烧得欢快的火薪。
言欢的双眸里印出张牙舞爪的火苗,她不由自主地别开眼睛,妄图忽视令自己惊痛的火光,热感似在指尖,她禁不住地一颤。
外头动静渐大,洞口的藤蔓不及遮住里边的火光。
严观白当机立断,撩起手边的长袍,往后一抛,精准地覆在几乎不蔽体的言欢身上,他随即转过身来,一脚踢开柴薪,带着火星的枝条咚咚咚地滚向四下,只剩袅袅余烟,洞中回归了黑暗。
言欢双眸微怔,回过神来时,全身已是温暖,鼻尖淌过淡淡的药香,是严观白的衣裳,他的双臂牢牢地将她锁住,“言姑娘,冒犯了。”
她耸肩,“无所谓。”这瞎子,比常人的耳力强也就罢了,偏偏还身手敏捷,一点不像是个身有残疾的人,言欢心内生疑,她仰首,欲在他面容上看出一丝破绽。
一抬眸,他的呼吸落在眼睫,“别出声。”
一张俊脸离得她极近,近得让她嗅得到他的味道,言欢屏住气,疑虑仍在,内心却被更大的一场痛苦所煎熬。好闻的药味,好看的唇形,上等的男色,她身上起了一股巨大的燥热感,这“笑春风”的催情效用恰恰在这时候发作了。
言欢恨得面目扭曲,萧南风那混账喜宴上设局下毒也就算了,下得居然还是春毒,还有那该死的庄天赐,居然不分皂白的狗咬吕洞宾。若有一日大仇得报,她定要给他们服下双倍的笑春风,然后将他们关到一处去,以泄她心头之愤。
思及此,她面上浮起了阴森的奸笑。
忽而,他附耳轻道,“你身上血腥气真重呢。”
幸而山洞中一片漆黑,他不晓得出呼吸擦过她耳垂的时候,言欢的身躯明显的一震,她没好气地应道,“不是说别说话么,你说什么说。另外,谢谢你的夸奖,我是妖女,杀人多了,自然就是如此了。”
“不,我是说你的伤真多。姑娘家,总该多照顾一些自己。”
言欢抬起眼眸,直直地看着他,黑暗中,严观白的嘴角依稀勾起,她一时忘了痛,许是“笑春风”的毒素蔓延开来,她心底生出的暖流汩汩窜出,“你……这算是关心我吗?”
“嘘……”严观白支在山壁上的手倏地松开,他说,“看来我们是逃不掉了。他们来了。”
话音未落,洞口便起了杂乱的脚步声,随着一阵呼呼喝喝,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各个执刀,领头大胡子虎眼一瞪,看清了眼前两人,随即豪迈道——
“把这里的人拉出来!”
言欢傻眼,窄小的洞口已被挤得水泄不通,别说逃了,连只蚊子也飞不过去。老天爷,你可以再玩得更狠点么?
眼前一行人无一她认得,来人虽不至于衣衫褴褛,却也没一件好衣服,除了带头的身材健壮点,后面几个跟班的男人都是瘦巴巴的,看上去非但不可怕,甚至还有点可怜。
言欢身上带伤,不敢与他们正面冲突,只得细声细气地装柔弱道,“请问……各位是哪路英雄?”她因强撑太久,连小腿肚也跟着不听话的抽筋,几步下来已是冷汗涔涔,只是她仍旧摆出一派自若的模样,只身挡在严观白的身前,护他之意不言而喻。
严观白手握成拳,忍了又忍,终是没有走出来。
大汉笑得畅快,“啊哈哈哈……我们是黑风寨的山贼啊……啊哈哈哈哈哈……你们这对野鸳鸯打哪里来?”
野鸳鸯?言欢眼皮微跳。
汉子举起火把,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灼灼火光照亮言欢的脸时,他猛然咋呼道,“妹妹啊妹妹……”
那缠绵高亢的调子,像是在唱戏。
谁是你妹妹。言欢心忖。
“大哥,真的很像小丫姐唉?”有人奇道。
大汉又叫,“哇叻,真她娘的象,越看越像!这是老子这么多年来见过最像的叻!”他双目放光,绕着言欢转圈圈。
言欢被审视得一头雾水,“喂,大哥们,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要想在歇歇,我们让你们就是了。你们不必客气。”
“好嘞,老子不客气了!”
言欢最后见到的就是这张带着狂喜的面孔,大熊般的汉子咧嘴而笑,笑得满山山花都谢了,他说“妹妹仔,咯咯带你回去了。”
言欢颈后被一劈,昏了过去。
…_______…
细碎的谈话声,惊醒了言欢,她记得自己与严观白躲在山洞中,记得几个山贼冲了进来,接着就浑然不知后事了。那一声声叫人啼笑皆非的妹妹恍若还未散去,她如今被置于床上,而不是锁在哪个阴暗角落里,就证明这一切对自己而言,并非太过不利。
她不解,那熊样的汉子为什么口口声声喊她妹妹?
一阵浓郁的香气铺天盖地袭来,呛得言欢鼻子发痒,有人正一步步靠近床榻,并且,是个女人,即使不睁眼,她也从香气中猜了几分。要是男人也这般浓妆艳抹,那……定是变态了?
声音更近,她识得其中一个,叫她妹妹的“黑熊”,还有一个就是“香香女”了。
“大夫,你看看我妹妹,她到底生了什么病。”黑熊紧张地搓着手。
多了去了,笑春风,教主秘方毒药,萧南风赐给她的蛊毒,严格意义上来说,她是个毒人,寻常庸医便只知一,不得其三四五。思及此,她不免记挂严观白,他应该也一同被抓了回来,现下又去了哪,偏偏他还是个盲眼,若是山贼弃他不顾,又或者……
如此想,她的心紧紧地被揪了一下。
耳畔女人咯咯笑道,“我摸摸脉再说。”
一只手轻柔地搭上言欢的腕处,那人的骨节修长,指腹细腻,却是起了一层薄薄的茧?她心下疑惑,面上仍佯装昏睡,而大夫的手一直摸不着脉门就让她更大为不解了。
“大夫,听说你的神针是例无虚发?”熊大哥结结巴巴地端出一四字成语。
“哈哈,是啊,村口的狗蛋,二妞家的喵喵都是我治的,几针下去都该吃饭的吃饭,该归圈的归圈,听话的很呢!”“香香女”大夫夸口,可怎么听她口中的那些名字都不像是属于人的,怕是黑熊再迟钝,也听出了其中怪异。
他终于道出了言欢的心声——
“你……你……该不会是兽医吧?”
“对的,对的,我就是村口有名的美人兽医了。”她引以为豪地大笑,索性坐在床沿,又对言欢上下其手一番,嘴里嘟囔,“手没断,脚没残,小脸也没遭殃。也就肩膀上有伤,身上零零总总有几十个小伤口吧,外边看上去挺好挺好。”
黑熊此刻也是乌云罩顶了,山下掳来的大夫居然是个半吊子兽医。现下,他深刻认识到,背着药篓的并不是只有郎中。
女人笑意不减,“大兄弟,你别紧张,我给你妹妹先扎个两针,试试效果,说不定一针下去,她就哇一声,醒了。”
平躺的人儿手扬起,紧抿的唇中蹦出几个字,“不必了。”
迎着两个人诧异的目光,言欢又说了遍,“不劳费心,我醒了。”
“看吧,我说吧,你妹妹没啥事。”
“咚”一声巨响,“香香”大夫被撞飞开去。
黑熊大汉挤在言欢跟前,双眼晶亮,他嚎了声,“妹妹,你可算是醒了呀!”
映入眼帘的,除了自称“哥哥”的黑熊外,还有一张挂着鼻血的漂亮面孔,她颤颤巍巍地匍匐前进,好不容易攀到床沿,嘿笑两声,“姑娘,醒了?”
第五章 身世之谜
“姑娘,醒了?”
言欢差一点被逗乐了,她撑起身体,更清楚地看清周遭一切,寥寥可数的陈旧家具,破落的门窗,哪像是掳人劫财的山寨,倒像穷困潦倒的普通人家。心中积累的疑问愈多,却被一长串的问题逼了回去——
“妹妹,你好点了没有,要不要吃点啥,还是要喝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黑熊说着,忙不迭地献殷勤,黝黑的脸上有着毫不遮掩的讨好。
看他这样兴奋,言欢拣了个最不伤人的问法,“这位大哥,你会不会认错人?”
黑熊置若罔闻,依旧待她周全,她渴了倒水,她饿了端饭,就是忽视言欢提及两人间的关系。
“香香”大夫趴在床侧,富饶趣味地望住忙前忙后的黑壮汉子,见他走远了些,她才神神秘秘道,“我进寨子前就听说过,这二寨主只要遇到像自己妹妹的女人便劫回来,掏心掏肺地对那些女人好。想来,他应是有恋妹癖的。”
言欢惊疑道,“他妹妹难道已经……”
“是啊,听说死了好多年了。”“香香”大夫安抚她,“你别怕,他不会伤你的。我也是被掳上来的。嘿嘿。”
“我倒不担心这些,你知道同我一起被带回来的男人在哪里么?”言欢比划起严观白的样子,“他的眼睛上蒙了缎子,右边有个酒窝,一笑起来极漂亮的。你见过没?”
“香香”大夫摇摇头,看着言欢懊丧的神色,又道,“你的朋友应是安全的。这寨子里头的人都不坏,有了他们,山脚几个村子反而太平呢。他们不是真正的山贼,可以说,是他们守着这方水土。”
言欢因他口中的肃然而抬眸,她分明见到“香香”大夫的眼里藏了些许令人费解的复杂之色,“我信你说的,但是,我还是想找到那个人,他眼睛不好,我怕他遇到什么事应付不来。”言毕,她轻轻笑了,心下自嘲不已。
真心待一个人又有何用,那人未必领情,肩膀上的箭伤还在隐隐作痛,自己怎么又一次学不乖了?也许是太孤单了罢,她从来都是一个人活着,一塌糊涂地活着,瞪着天空不敢入眠的情形时常出现,可她竟在严观白面前轻易地放下了戒备,默许他走进她的防线之内。这一切都说不得原因,只能归功于缘字了。
“你这样还要去找他?那个人对你很重要?”“香香”大夫拧了拧帕子,递给她。
言欢接过,单手蹭掉额上薄汗,“我跟他认识不久。”
大夫微现惊讶,“那干什么要这样?”
“如果没有他,我大概已经死了。他是我的恩人。”言欢顿了顿,紧接着道,“朋友,不该是不离不弃的吗?”
难道被人背叛就不该再相信,难道被人放弃就该同样去质疑他人。不,被人背叛和再信任人没有一点干系,她忆起严观白浅浅的笑涡,唇畔悠悠地勾起,“我必须要找他。大夫,你可以帮帮我吗?”
“我?”“香香”大夫被点名,愣愣地执着言欢递回来的帕子,“怎么帮?”
“你在这里能四处走走么?如果可以,你能不能替我去摸清我那朋友被安置在哪,行吗?”
闻言,大夫默默转身,屋子里起了水滴声,良久都没有下文。
言欢不禁心下忐忑,原以为这大夫和和气气,又是与她同样被掳上来的命运,应是不会拒绝这无关紧要的要求,可她这不阴不阳地撇过脸去,算是个什么意思?
大夫甩净帕子,悠悠回首,那神情灿烂得可比冬日暖阳,灿烂得让言欢差点从床上滚下来,“好啊,听上去挺好玩!我要不要变个装?”
“……”言欢望着过度兴奋,上蹿下跳的大夫,哽得没了言语。
“我告诉你他在哪后,你打算怎么办?”“香香”大夫安静下来,水汪汪的双眼盯着言欢,双颊红光勃发。
“这个么,晚点你就知道了。唉唉,大夫,你没听说过,知道的越多的人,完蛋的越早。”言欢不正经地调侃起来,看着对方的失望的样子,免不得又是一阵好笑。
大夫低声嘟囔,孩子气得很,“算了,人家也不想早死,别看我这么美,可还没传宗接代呢。”
言欢从她手中抽出帕子,一心专注在她的脸上,她确实是个美人胚子,不过比自己还不正经了点,她手腕一转,轻柔地擦在“香香”的鼻下,一点点血污蹭在素净的白帕上,红艳却浮现在大夫的面孔上。
“黑熊真是一身怪力,瞧瞧这么多鼻血。”言欢拎起帕子,在她眼前晃了晃。
“……”“香香”大夫傻乎乎地瞪着她。
言欢伸手摆了摆,企图呼唤回飘远的神志,“怎么了?大夫?”
“……我叫云玖。”
“哦。”言欢揉了揉发酸的双腿,看来歇了一夜倒是体力恢复大半,她笑眯眯地建议道,“云玖,趁着黑熊走开了,要不你现在就帮我去探探?要是他回来,我就说你替我煎药,你看怎样?”
云玖执起言欢的双手,四目相对之下,热情的火花在空气中劈啪作响,“好。人家这就去了。”
“一路保重!”言欢挥手,“记着呀,蒙着眼睛,很漂亮的男人。”
云玖颔首,裙子几下塞在腰间,露出一双不算细致的腿,她优雅地“啪嗒”……翻窗而出。那门,明明是敞开着的。
言欢看着,一时间无语凝噎。
尔后,又是一片清宁。
人一走,言欢再无心思躺着,抓起床尾的衣衫,便匆匆地套在身上。她走下塌,一眼就看见老旧妆奁上的雪色外袍,它被叠得整齐,似它的主人那样清淡而耀眼,言欢的指尖一寸一寸划过它,神色极是轻柔,无意间,她瞧见了铜镜中的自己,仿佛被惊吓到了一般,突地往后一退,椅子“碰”的倒地,震得她面色苍白。
定是“笑春风”余毒未解,对,一定是这样。可是,她面对黑熊时,并不会起了杂念,怎么偏偏严观白的一件衣裳就引得她热血汹涌?此刻,仿若他那清淡之气还紊绕在自己的鼻尖,捧在手里的外袍刹那成了烫手山芋,言欢急忙丢下,拂去心头烦恼。
门外,起了争吵声,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言欢疾步爬回床上,被子一捻,静观其变。
“言雄!你怎么又带女人回寨子了!我们的状况难道你不清楚?随时都可能会遭到官府的围剿!还有……唉。”女人先是暴怒大吼,说到后边,已是无奈至极。
“大姐。那是我妹妹。”一向雄赳赳的黑熊居然服了软,他小声辩驳着。
原来那黑熊一样的汉子名叫“言雄”,言欢一怔,言氏?官府围剿?难不成她是在“铁手村”?那个名叫言铁手的男人一手建立起来的村子里?
“闭嘴!”
女人又开骂了,“你是猪不是,告诉你许多遍了,人死不能复生。小丫已经去了,你就不能醒醒吗。我们还活着,我们没有余力去保护其他不相干的人,言家还剩几个人了?你告诉我吧!你看看,寨子里的兄弟,哪个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你抓来那些小姑娘吃的都是兄弟们舍不得吃喝省下来的!你怎么忍心呢?言雄,你怎么能这么待寨子里的兄弟!”
“噗通”一声,言雄像是跪了下来,一个大男人竟梗咽起来,“大姐,我错了。可是……我一眼看见那小姑娘就觉得她像是小丫……更像,小姐……我忍不住就……”
“言欢小姐?”女人“呵呵”笑了,那声色尖锐,比哭还难听,却也比哭还凄凉数倍,“老爷夫人死了,我们连小姐少主也保护不了。老爷拼尽最后一口气保护了我们。而我们……言雄,你说,我们为什么活下来了?你难道都忘记了吗。”
“大姐!我们是为了救出身在圣教的小姐。是为了找出失踪了的少主。我们要寻回他们。重建铁手村!”
言欢心中一跳,眼内出了神。他们口中所说的“言欢”便是自己么,死了的言铁手和苗璇便是自己的爹娘,而这破落的山寨里,住的都是自己的家人?
不不不,她该是清楚的,自己并非是真的“言欢”,自己不过是任百风安插在圣教中的眼线罢了,她虽名言欢,却是个彻彻底底的冒牌货。甚至,连自己姓什名谁都不知晓,任百风只告诉过她,她是被人遗弃的,他发了善心才带她回庄。给她吃穿,让她活命。
她不是言欢。不是!
可是,为什么会心中钝痛,听他们说及过去,她的心竟跟着难受了起来,仿佛自己真是那个人,那个爹娘死了,村落被毁,村人被覆灭的可怜小孩——言欢。
外头静悄悄,似是和解了,言雄小声地说,“大姐,我这便送这姑娘出寨子。”
“知道就好。唉,别再做这些糊涂事了,言雄。”
门,应声推开,言雄跟在后头,而走在前边的女人,一身素布衫子,洗得已是泛白,却是一丝不苟,她的长发尽数束起,看起来英姿勃勃,虽为女儿家,但是难掩那胜过男人的气势。
她边说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