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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龟-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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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冷淡,将来到了他家之后,还不知要怎生打发,那里保得住久后的恩情?便暗暗的又想脱身之法。但是自己身无一文,就是脱身出来,作何计较?左思右想,没法儿,只得呆呆的等着秋谷。

直到了四十余日,秋谷方才来了。月兰见秋谷到来,好似黑夜里拾着了斗大明珠一般,一把拉住道:“你好,你好,去了一个多月,面都不见,却叫着家人来糟蹋我,可是该的么?

你临走的时候,说一两天就来看我,那知今日望你不来,明日望你不来,差不多把我的眼睛要望穿了。我只认着你把我丢在这里,一世不来的了,你也还有来的日子么?”秋谷故意道:“那两个家人是我叫他们来看门的,怎么会得罪起你来?他们那里有这样的大胆?”月兰便把要叫娘姨来请、家人不许出门的话说知。秋谷故意把家人叫将进来,骂了几句,却暗暗的好笑。月兰又问他多时不来的缘故,可是家里少奶奶管束得凶,不许出来么?秋谷假作面上一红,口中支吾推托道:“我出来得日子久了,到得家里,就被事情缠住,天天想来看你,实在不得脱身,难道少奶奶管得住我么?若管得住,也不放我到苏州去了。”月兰道:“少奶奶向来原是相信你的,所以放你出来;现在不相信你了,自然就不肯放你出门了。”秋谷道:“不要胡说!我章秋谷可是惧内的么?”月兰鼻子里嗤的笑了一声,又把嘴一披道:“啊唷!还要海外!凭你如何解说,我也总不上当的了。”秋谷一笑,忙用别话岔开。冷眼看月兰相待的情形,已不似从前十分熨帖、万种缠绵的样子,心中暗暗得计。

到得晚间,月兰慢慢说起从前未嫁黄伯润之先,有两房间外国木器,铁床、藤椅、大菜台面、汤台一应俱全,寄在娘姨家里,现在既然嫁你,这些器具丢在上海也甚可惜,意思要先到上海一趟,去搬了回来,此处也好摆设,只是自家没有盘费去搬的话,婉婉转转的说了出来。心上还是忐忐忑忑的,恐怕秋谷不肯放他。那知秋谷心上虽然明白,外面只做不知,欣然答道:“我正愁此间的器具不够使用,既有两房间木器在上海,你去搬来甚好。你明日便可动身前去,盘费是小事,你约着要用多少洋钱,我给你就是了。”

月兰见秋谷一口允许,心中大喜。又盘算了一会,方才答道:“明日就走也好。但是我既到上海,总要去会会姊妹们的,我身上没有一件应时的衣饰,怎好意思见人?免不得要你花费。

连着往来用度,恐怕也要几百块钱,不知你明日可来得及?”

秋谷明和其故,微笑一笑,答道:“几百洋钱也不是什么大事,料想我还预备得来。但是衣服首饰,也只要略略置备些,场面过得去,不致坍台也就是了。”月兰更喜,把秋谷竭力奉承。

这一夜,翠倚红偎,香温玉软。颠狂凤女,春迷洞口之云;前度刘郎,夜捣蓝桥之杵,直到明日午间方起。秋谷便急到一处往来的庄上取了二百洋钱,又向银楼兑了一支珍珠镶嵌的押发。回到月兰处来,将洋钱、押发交与月兰道:“这支押发虽不甚好,也可勉强带得。至于衣服,上海衣庄现成的狠多,你到上海再买也还不迟。这二百洋钱,做来去的盘费,并买几件衣服,料也够了。到了上海,若没有甚事,便赶快些回来,不要十分耽搁。今日晚了,来不及开船。我叫人去雇好了船,你就今夜上船,明日一早好开。”月兰听一句,答应一句,偷眼看秋谷甚是高兴,止不住流出眼泪来;又怕秋谷看见根问,慌忙背过脸去,将巾拭干。

秋谷虽也看见,只作不知,叫了家人进来,叫立刻雇只快船,先到苏州;到了苏州,用小火轮拖至上海。家人答应去了。

秋谷也一面留心金月兰的举动,见他尚有些依恋之意,暗中点头,知他天良尚未泯灭,究比林黛玉等较胜一筹,未免心中也有些惆怅。两人大家怀着鬼胎,却不能说出。日西时候,叫船家人回来,船已雇好,开了过来。秋谷便令家人替月兰收拾行李,料理上船,在船上吃了一顿晚膳,秋谷便仍住在船上,此夜比前更加欢畅。

天明后,秋谷起身上岸。月兰惺忪两鬓,携着秋谷的手,送到船头。秋谷立在岸上,看着月兰。月兰却含着两包眼泪,呆呆的也看着秋谷。眼睁睁的看船家拔篙起缆,一棒锣声,那船早顺流而去。秋谷不觉长叹一声,回进水阁,把器具一切还了玉卿,又将房子交代了,便自回去。

如今要把秋谷一边暂时按下。再提起两个曲辫子客人来,只为羡慕张书玉、陆兰芬四大金刚的名望,挟着重资到上海来结交他。但是眼孔不大,终久舍不得大注银钱,又是语言无味,面目可憎,行动举止不免有些寿头寿脑。你想这等的豪华名妓,那里看得上这种客人?到后来卒至花了一注大钱,受了几场闷气。正是:人前输却三分丑,被底赢来一段骚。

后来幸而遇着章秋谷替他出场争回场面,劝他回去,他从此知难而退,不敢再到春申。

闲语休提,书归正传。且说常州东门内有一家著名乡宦,姓方名恽,是个翰林出身。散馆得了知县,论俸推升,做了几年贵州知府,便告了病回来。止生一子,名叫宝椿,别字幼恽。

这方知府把他钟爱非常。到得渐渐长成,方知府替他娶了贝季瑰太史之妹为媳,便把家事交他掌管。

方幼恽出身纨袴,菽麦不辨,甘苦不知,却只爱奢华放荡;又是生性吝啬,等闲不肯破费一文。一向听亲友在上海回来,夸说上海如何热闹,马路如何平坦,倌人如何标致,心中便跃跃欲动。此番趁方知府将家事叫他独掌,便与方知府说明,要到上海去见见世面。方知府心中虽觉不甚喜欢,因是向来溺爱惯的,不忍拂他,只得允许,只再三叮嘱早早回来。这方幼恽便欢天喜地的择了行期,雇好了船,辞别了方知府竟往上海去了。正是:岂有画堂登犬豕,从来名妓爱金钱。

未知方幼恽究竟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 陆兰芳游园逢土地 方幼恽摆酒闹金刚

且说方幼恽到了上海,拣了石路上一处客栈,是他的本家一位方运判开的,名叫吉升栈,占一间大号官房住下。

这方幼恽初到上海,没有认得的亲友,叫家人帮着茶房铺好行李之后,便走到帐房中来,想和帐房先生谈谈。刚刚跨进帐房门口,见一个人手中拿着一篇帐单,直闯出来,几乎把幼恽撞了一个满怀。幼恽与那人同吃一惊,停住脚步,那人把幼恽认了一认,便大笑道:“原来是幼恽兄,几时到的?你是难得到上海来的呀!”

方幼恽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是他的表亲同乡,姓刘,号厚卿,颇有家财,专喜游荡,只是性情刻啬,也同方幼恽一般。

平日方幼恽与他极是亲密,比时一见厚卿,便心中大喜,答道:“我是今天才到,你想必到此多时了。”厚卿道:“我也止到得十多日,不到半月。”幼恽道:“今日遇着了你狠好,我初到此地,一些没有头脑,你比我多到过几次,自然样样熟悉。

我此番到此,是仰慕四大金刚的名气,要来见识见识怎样一个好法。你可认得他们么?厚卿笑道:“不瞒你老兄说,兄弟此来亦是为此。现在我做的倌人,就是四大金刚之一,名叫张书玉,应酬工夫再好没有。你今天到此,本要替你接风,晚上就请你到张书玉家吃饭何如?”幼恽听了大乐,便和厚卿同回房间。

坐了一会,厚卿道:“这栈里的饭菜恶劣非常,我们还是上馆子去罢。”同了幼恽走出吉升栈,望雅叙园来,拣了一个雅座坐下。堂倌送上烟茶,便来问菜。幼恽先要了红烧大肠、油爆肚;厚卿要了炒肉片、炸八块、鲫鱼汤,要了一壶京庄,又要了醉虾、拌腰片两个碟子。两人先对酌起来。一会,堂倌送上菜来,味儿甚好,吃毕算帐,却甚是便宜,止一千六百余文。两人走到柜上,厚卿会了帐,同到四马路来,在升平楼吃了一碗茶。徜徉一刻,已有三点余钟光景,厚卿便同幼恽回到栈房。幼恽要坐马车到张园去,叫茶房去叫了一部橡皮马车来。

二人上车坐下,马夫摇动鞭子,那马四蹄跑动,如飞而去。刘厚卿是司空见惯,不以为奇。方幼恽却从未坐过,觉得双轮一瞬,电闪星流,异常爽快。那马车望张园一路而来。这日却好是礼拜六,倌人来往的马车甚是热闹,方幼恽坐在车中,那头就如泼浪鼓一般,不住的东西摇晃,真是目迷五色,银海生花。

到了张园,在安垲第泡了一碗茶,坐下看时,倌人来得不多,疏疏落落的。方幼恽见来人尚少,要到别处去走走,被刘厚卿一把拉住,道:“少停一会,就有倌人到来,你且坐着,不要性急到各处去乱走。”方幼恽只得坐下。果然,不多时,粉白黛绿一群群联队而来,一个个都是飞燕新妆,惊鸿态度,身上的衣服不是绣花,就是外国缎,更有浑身镶嵌水钻,晶光晃耀的。

方幼恽正在看得有些头晕,只见一个倌人走到面前,朝着刘厚卿微笑点头,便款步向隔壁一张桌上坐下。方幼恽提起精神,细细的打量他。只见他穿一件蜜色素缎棉袄,下系品蓝绣花缎裙,露着一线湖色镶边的裤子,下着玄色弓鞋,一搦凌波,尖如削笋,看得方幼恽已是浑身发痒。再往头上看时,梳一个涵烟笼雾灵蛇髻,插一支珍珠扎就斜飞凤簪饰,虽是不多几件,而珠光宝气晔晔照人;薄施脂粉,淡扫蛾眉,虽无林下之风,大有萧疏之态。直把个方幼恽看得一双眼睛钉在那倌人身上,呆呆的出了神去,任凭刘厚卿与他说话,他耳中总未听见。

刘厚卿觉得诧异,回过头来,见他这般光景,不觉失声一笑。方把那方幼恽出窍的神魂重新提上身来,惊得一身冷汗。

那倌人听得刘厚卿失笑,也回头一看,见方幼恽虽是衣装炫耀,却有些土头土脑的神情;又见他两只眼睛对着自家目不转瞬的呆看,被刘厚卿这一笑,惊得直立起来,失张落智的大有曲气,不觉樱唇半启,皓齿微呈,对着方幼恽嫣然微笑。这方幼恽的神魂,方才被刘厚卿一笑吓了回来,又被那倌人这一笑,把方幼恽的三魂七魄一齐飞出顶门,飘飘荡荡的不知散向何处,浑身骨节十分松快,却坐也不是,立也不是,满身的不得劲儿。

刘厚卿在旁看着,甚是好笑。

幼恽好容易定了一回神,挣扎住了,回头低问厚卿那倌人叫甚名字。厚卿哈哈的笑道:“你两人对看了半天,难道还没有晓得名姓么?待我来同你两位做个媒人,见一个礼可好?”

那倌人面上一红,瞟了厚卿一眼。厚卿便向那倌人道:“这位是方少大人,在常州第一个有名的富户。”回头又向幼恽道:“你道他是谁人?就是四大金刚坐第一把交椅的陆兰芬哟!你的眼力居然不错。”

方幼恽听得就是陆兰芬,心中更加大喜,以为陆兰芬是上海第一个名妓,尚且有情于我,何况别人?在兰芬心上却又是一个念头,想道:起先我看他是个寿头码子,所以对他一笑,并不是有心吊他的膀子;但他既是个有名的富户,料想总肯花几个钱,做妓女的钱财为重,不免折些志气,将机就计的去拉拢他。便放出手段来,那一双勾魂摄魄的媚眼,连飞了方幼恽几眼,又向他略略点头。方幼恽虽是门外汉,然而眼风总是看得出的,不觉乐得手舞足蹈。陆兰芬见他已经入彀,便算了茶钱,立起身来,向刘厚卿道:“倪先去哉。”又向方幼恽一笑道:“晏歇一淘请过来。”临去之时,又似笑非笑的看了幼恽一眼,方才姗姗而去。

方幼恽直看他出了安垲第,方才要问刘厚卿陆兰芬住在那里,早见厚卿竖起一个大指头向着方幼恽道:“好运气!第一回看见就吊你的膀子。看你不出倒是个老手。”幼恽便问什么叫吊膀子。刘厚卿笑得打跌道:“你连吊膀子都不晓得么?”

便告诉了他原故,幼恽方始恍然大悟。于是两人出了大洋房,寻着马车坐下,径回原路。马夫照例在四马路兜了两个圈子。

其时已是掌灯,厚卿叫马夫不必回栈,到新清和坊停车,叫他回栈到帐房去算帐。二人跳下车来,马夫驱车自去。

刘厚卿同着方幼恽走进清和坊巷,不多几家,便是张书玉的牌子。厚卿不让幼恽,竟自当先走进。幼恽暗暗诧异。走到扶梯,听得相帮高叫一声,也听不出叫的什么,倒把幼恽吓一了跳,立住了脚不敢上去。厚卿上了扶梯,连连招手,幼恽方才跟着上来。早见左首的一间房间,高高打起绣花门帘。张书玉满面春风立在门口,叫了一声:“刘大少!”厚卿一面招呼,一面跨进房去。幼恽跟进房门,厚卿让幼恽在炕上坐下。只见一个娘姨过来对幼恽道:“大少,宽宽马褂嗫。”幼恽慌忙立起身来,脱下马褂,娘姨便来接去,不防张书玉端着一盆西瓜子,要递与幼恽,口内问他尊姓。幼恽见张书玉前来应酬,连忙立起身来,恭恭敬敬的答应了一声:“我姓方。”双手去接书玉手中的盆子。书玉忍不住掩口要笑,那接着马褂的娘姨也笑起来。方幼恽自知错了,涨红了脸,把手往回一缩,书玉手中一个脱空,把一只高脚玻璃盆子跌在地下,打得粉碎。书玉倒吃一惊,惹得一房间的人都笑起来,刘厚卿也止不住要笑,却见方幼恽一张脸上涨得飞红,红中泛紫,紫中又泛出金酱色来,恐他恼羞变怒,连忙摇手止住众人道:“跌碎了个把盆子,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们也要这样的笑法!”众人才止住了笑。

一个小大姐便来拾去碎玻璃,将地上的瓜子扫得干干净净。张书玉还在那里格格吱吱的笑个不祝刘厚卿急使个眼色,与幼恽说些闲话,天南地北的攀谈。

停了好一会,幼恽方才转过面色来。刘厚卿叫娘姨取过请客票,又拿了笔砚过来,请幼恽替他写票请客。幼恽替他写了五六张客票,请的是什么纱厂买办金咏南,轮船买办陈少东,又有什么招商局提调祝华封、电报局文案何令仪等,交与相帮发去。不多时相帮回来,说请客多到,一概就来。厚卿满心大喜,便靠在炕上,一面烧烟,一面与张书玉问答。

方幼恽此时已定了心,晓得张书玉也是金刚队中人物,便也仔细看他。只见张书玉家常穿一件湖色绉纱棉袄,妃色绉纱裤子,下穿品蓝素缎弓鞋,觉得走起路来,不甚稳当,想是装着高底的缘故;头上却是满头珠翠,灿烂有光。再打量他的眉目时,只见他浓眉大目,方面高颧,却漆黑的画着两道蛾眉,满满的搽着一面脂粉,乍看去竟是胭脂铅粉,同乌煤合成的面孔,辨不出什么妍媸;更且腰圆背厚,实大声洪,胭脂涂得血红,眉毛高高吊起,只觉得满面上杀气横飞,十分可怕,那里有什么如玉如花,分明是一副夜叉变相。方幼恽看了,想道:原来四大金刚的名气也不过如此,都是浪得虚名。怎么方才见过的陆兰芬,又相貌甚好呢?心中计算。

厚卿所请的客人已陆续到来,大家一揖坐下,问起姓名,知是常州的富户,众人也就肃然起敬。厚卿便写起局票来,问到幼恽,晓得他上海并无相好。厚卿向幼恽道:“你此地没有熟人,就叫陆兰芬罢。”幼恽点头应允。

局票发去,客已到齐,厚卿叫起手巾,邀客入席。坐定之后,张书玉便执壶斟了一巡酒。陆兰芬却第一个来,走进房门,那几步路儿,就如春云出岫一般,被风冉冉吹将上来。走到身边,方扶着幼恽椅背款款坐下。众客多喝一声采。兰芬坐下之后,自拉胡琴,唱了一支小调。厚卿瞅着兰芬笑道:“你的胡琴有二三年不拉了,怎么今天破例起来?”兰芬一笑不语。

方幼恽见陆兰芬换了一件湖色绣花袄,下着玄色缎裙,梳妆雅淡,态度温厚,较之张书玉那种可怕的情形竟有天渊之隔;更是坐近身旁,口脂芬馥,吹气如兰;加以陆兰芬有心勾引,眉梢眼角卖弄风情,把一个未入柔乡、乍经色界的方幼恽,好似雪狮子向火——浑身融化,张大了口,急切再合不拢来。陆兰芬见他如此情形,更加合拍,便慢慢的一问一答,引起谈锋。

二人只顾密切谈心起来,直至客人的局到齐,主人要搳通关,方才打断了话头。

陆兰芬却依旧坐着不去,早见兰芬的相帮拿进一搭局票。

约有一二十张,来催他转局。兰芬嗔道:“啥格要紧嗄,倪还要坐歇去勒,耐回报俚转过来,嘤嘤喤喤,吵勿清爽。”相帮不敢多言。座客大家叹羡。陈少东先开口向兰芬打着强苏州白道:“阿唷!恩得来,一歇歇才舍勿脱个哉。”兰芬正色道:“陈老,倪搭耐一径客客气气,从来朆说过歇笑话格,耐勿要像煞有价事,勒浪瞎三话四。方大少还是第一转叫勒。”陈少东碰了这个顶子,不好意思起来,红了脸正待回答,厚卿急道:“兰芬说的倒是真话,方幼翁果然今朝第一次叫。少翁也不必动气,我们还是来搳拳罢!”陈少东也便趁势收科道:“我不过随口说了一句笑话,不料兰芬倒动起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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