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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头来,她还是先到原来的目的地——银座的西装店。当她走到店门前却又停下,犹豫了半天,不知道进去好还是不进去好。如果走进店堂,当然不能不拿连衫裙。可是拿着衣服包裹去公司访问鱼津却又显得蠢笨。要去访问鱼津。还是不走进店堂的好。
美那子站在店门前的马路上,仍然决定不下进店还是不进店。忽然发现在自己的右手有个年轻的女人站着。看她那模样,就知道是在等人,心神不定地时而左顾右盼。
过了一会儿,这个女人走开了。今年流行的紧腰身裙子,使她有点迈不开步子,同时也使得她绷紧的身躯显得年轻。不多一会儿她停下了脚步,一个三十五、六岁的高个子男人出现在她的面前。那女人仰着头和他说了几句话,然后一起往前走去。美那子觉得那女人是硬被拉走的。而在她认为被拉走的感觉中,还包含着也可称之为妒忌的感觉。
当年轻女人消失在人群中时,美那子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边走边想:有什么办法呢?既然起步走了那就去吧。
美那子往回走到新桥,又往回村街方向走去。她走得急急忙忙,好象有什么急事,一会儿赶过前面的人,一会儿打人群中穿过。
来到南方大厦前,美那子径直从正门进去,走到正门对过的电梯,上了三楼。她推开了新东亚贸易公司的门,对着门旁办公桌前的女职员说出了鱼津的名字。
“今天不在,去横滨了。”
听了这句话,美那子放心了。兴冲冲来却吃了个闭门羹,但是她觉得还是这样好。
美那子走出南方大厦,来到马路上。这时她又觉得是正因为自己预料到鱼津不在才来的,要不然是不会来的。这回,她走得慢吞吞的,到了新桥,买了去国黑的车票。从结果来说,她来银座是无缘无故的。
在回去的电车上,美那子完全恢复了内心的平静。在目黑下车后,她特地走出车站,到附近一家西式点心店买了一盒奶油饼,然后乘上郊外电车回家。
到家的时候,教之助正在院子里散步。
“我买来了点心,您吃不?”
“不啦,不是快要吃饭了嘛。”
教之助说着把有点驼着的背转过来,往对面走去。
第九章
第二天,教之助上班后,美那子在楼上拾掇书房,这时,楼下的电话铃响了。她以为春枝会去接,没去理它。可是响了半天还不见春枝的动静,于是只得自己赶忙下楼。
一拿起话筒就听到:“您昨天是不是到我公司来过?”这是鱼津的声音。他连个寒暄也没有,劈头就问。
“是的,偏巧您不在的时候,我去拜访了。”美那子拘谨地回答了之后,接着思考下面该怎么说。
“有事吗?”
“谈不上有事,只是……”她换了个话题问道。“近来身体好吗?”
“身体还好。我也正想和您见一次面。”
“那您就来,怎么样?如果方便的话。”美那子脱口而出地说。
“噢。”鱼津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接着说:“您最近有没有什么事要到我这附近来?”
“有是有的,有件事非去不可。”美那子想起了昨天没拿回来的连衣裙。
“什么时候都行,到那时咱们见见面吧。”
“什么时候好呢?”美那子接着又问:“今天怎么样?”
“可以。不过五点钟以前没空。”
“那就六点钟。”
“请您到公司来,好吗?”
“好,六点正来。”放下话筒,美那子觉得脸上有点热乎乎,好象说出了几句不该说的话。
她从头回忆了一番和鱼津的对话,肯定了没有什么轻佻的或有失体统的话从自己嘴里溜出去,这才放心,两手捧着脸颊,就地伫立了一会儿。心想,六点钟去鱼津公司的话,这种时刻非同一般,得想个借口才行。她决定以学生时代的朋友从京都来作为借口出门。又想到既和鱼津约定六点钟,那就得在将近五点钟的时候走。
下午,美那子收拾了丈夫书房里的书架。多时不收拾了,书架上积满了灰尘。她一格一格地抽出书来,拍去灰尘,再把它放回去。就这样花去了半天时光。
到了五点钟,教之助还没回来。她本来打算等丈夫回来说好了再出去。可是,过了五点钟,还不回来,只好关照春枝一声走了。
从家到电车站的路上,一遇到车子过来,美那子就停下脚步看看是不是教之助乘坐的。走到车站前面时,想到教之助饭后吃的水果没有了,便走进水果店买了枇把,吩咐店里的人给送到家里去。
这位在丈夫书房里的灰尘中劳累了半天的贤淑的妻子,一乘上电车就心神不定,发烧似地战栗起来了。其实身体并不曾战栗,可她自己却觉得手脚都在颤抖。而且觉得专程到公司去找鱼津,是件不上算的讨厌事。昨天已到公司去找过他了,为什么今天非得再去找他不可呢。与此同时,她对迫使她干这勾当的鱼津产生了反感。
在涩谷下车站上月台,她一想到自已终究来到街上时,那不平静的心绪,越加烦闷起来。她感到喉咙干燥,有点恶心。她带着这种心境走下了地铁。
美那子这心烦意乱的精神状态,一直持续到在新东亚贸易公司见到鱼津的前一刻。当她把鱼津叫到走廊,和他会面的那一瞬间,什么烦闷、恶心全都象着了魔似地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美那子象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恋人似地,用安详的眼光仰视这位给自己消除了烦闷和恶心的鱼津。她想:刚才还是那么心烦意乱的,怎么一见到这个青年就会好了呢?接着她意识到:自己是为了给这位得不到别人支持的、不幸的青年鼓气才特地来到这里的。一定是的;
“您来有什么事?”鱼津问。
“不,事情办好了。”
“不,我问的是,上次来找我有什么事?”
“哦!您说的是这个。”美那子慌了神。这个青年人这样的问话,太难为人了。
她决定下楼到大楼门口去,在那里等待鱼津收拾好下班。他说很快就出来,可是等了半天还不见人影。美那子站在离开大楼门口远一点的马路边。这时候,正是职工们下班的时刻,从一天的工作中解放出来的男男女大汇成一股人流,在人行道绵延不断地移动着。
美那子不时的将视线投向大楼门口,寻找鱼津。不知是第几次把脸转向门口的时候,她的视线正巧碰上了从那里走出来的常盘大作的眼睛。
常盘露出惊异的表情,走近她说:“昨天打扰了,您先生好吗?”
常盘没穿上衣,把它抱在左腕上,衬衫袖口也向上翻卷着。他们面对面地站着,这时美那子眼里的常盘大作显得非常高大。
“哪儿的话,是我们怠慢了。托您福,我先生身体没怎么样,今天已经上班了。”
“是吗,那就好。”常盘注视着美那子的眼睛,心里揣摩着;她这时候在这里干什么呢?他问:“您在等人吗?谁?”
美那子刹那间做出了判断,认为现在不能把鱼津的名字说出口。在这种情况下,说自己正在等鱼津是很自然的。可是某种原因使她无法开口。
“我在等一个人。”
“哦,是这样。”常盘从裤袋里掏出手帕,揩了指脸,轻快地说:“热起来了,完全象夏天。”
“就是嘛。”对话中,美那子心神不定,她想,要是鱼津来了,这就尴尬了。
就在这财候,常盘象是计算好时候似地说:“那……请向您先生问好。”
他点了一下头,挺起胸脯,跟着人群朝日比谷的方向走去。在一大群人流中,唯独常盘的模样与众不同。他周围人们的步法,一看就知道是下了班,急匆匆赶往电车或公共汽车的停车站,而常盘却一个人优哉游哉地踱方步。
“让您久等了。”鱼津来了,他也只穿衬衫,左腕上搭着上衣。
“刚才碰见常盘了。”
“知道,我在那边看着你们。”鱼津又接着问道:“他说了什么吗?”
“没有。”
说不清是谁先起步,两人都自然地朝着和常盘相反的方向边谈边往前走去。
已经过了六点钟,但是路面上还洒着夕阳余晖。
“您有没有对经理说在等我?”看来,鱼津还是放心不下,刚走几步,便毫不含糊地问了。
“没有,我没说。”
“那就好。”
“要不然,说出来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的。”
在这简短的交谈中,美那子觉得自己已经一步踏进了禁区。她感到走在右侧的青年是相当显眼的。
他俩越过了田村街的十字路口,径直往芝公园方向走去,几乎都不说话。
他们这样问声不响地并排走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再次占据了她的心。她思忖着自己此时此刻的心境,可始终不明白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她想,最好鱼津把她带到一个阔气的明亮的菜馆中去,她急切地盼望着和他面对面地坐下来动刀叉。这样,也许至少比两个人这样并排行走,心情要来得平静。
可是,鱼津却默默地一个劲地往前走,不知要走到什么时候。美那子只得无可奈何地跟着。鱼津停下来点燃香烟时,美那子忙问:“到哪儿去?”
“这……?”鱼津想了想后说:“要么,回去吧。”
“回去?原路走回去吗?”
“是的。”
“往回走也好。”
真的还是往回走好,也许往回走要聪明些。要是这样一直走下去,不见得能找到一家适合两人进去的菜馆。对美那子来说,再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下去,并不是极愉快的事。
鱼津大概看出了她的心思,便问:“累了吗?”
“有点儿。”
“叫辆车子吧。”
美那子一听鱼津要叫车子,心就剧烈地跳动起来。她想起了几年以前圣诞节夜晚的事情。那一次,是和小坂两人乘上车的,而且她意识到那天晚上自己的心情和现在一样。
当流动出租汽车看到鱼津的示意停在他们面前的时候,美那子却说:“我想徒步走。”
美那子自己都意识到说这话时,扭歪了脸。
出租汽车开走后,美那子才舒了一口气。她环视了四周,想看看自己身边的动静。夕阳的金光仍在闪射,男女人流依然接连不断。车道上的汽车一辆接着一辆疾驰而过。自己说累了,却又拒绝乘车——美那子为自己的这种表现,感到害臊。
“随便什么时候,您觉得累了,我们就乘车。”鱼津说。
当他们再上路的时候,美那子觉得象喝醉了酒似的。可是,这个突如其来的醉意从何而来,她不明白。只想快点找个歇脚的地方。她觉得自己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象个酩酊大醉的人,身不由己。她想:我大概不得不这样跟着鱼津走的吧。他走到哪儿,我就会跟到哪儿。不管他邀我向何处去,我现在已经失去了拒绝他的力量。
穿过了几个十字路口之后,鱼津突然开口说:“刚才我打电话给您,那是最后一次。我打算从此不再打电话到您家里去了。”
“为什么?”美那子抬起头问。
“经理叫我不要再到您家去,我也表示服从。用不着经理说,我本来就有这个打算。既然连访问也不可以,当然电话也不能打。今天打电话,只是想把它作为最后一次。”
“为什么?”美那子又重复了同样的问话。
“那是不可以的。不可以,问题只在我这个人。总之,不可以是事实。我想,是不可以的事情,就该作罢。这是为了两个人。”
“两个人?”
“一个是活着的,另一个是已经死去了的。不用说,一个就是您,另一个就是小坂。”不说则已,既然说了,就把话说到底吧。鱼津略带着愤恨的语气说下去:“现在我完全理解了小坂的痛苦心情。十分理解!他的话,句句都在刺痛着我。他说过,他想让您看看冬季山上的冰壁。他是真心那么想的。如果我现在也想带谁去看冰壁的话,请允许我冒昧地说——那就是您。”
美那子从未意料到鱼津会突然向自己吐露爱情。听他这么一说,心剧烈地跳动,连头都抬不起来,只好低头走着。然而鱼津的话是奇怪的,既是爱情的吐露。又是诀别的宣言。两者一起抛出来,真叫美那子不知用什么话来应付才好。
过了一会儿,美那子感到自己的心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变得非常冷酷、又极为平静。在鱼津开口之前,一直袭击着她的那股燃烧似的兴奋的火焰,已经完全熄灭了。
“您肚子饿吗?”
“嗳。有点儿。不过,不要紧的。”
“那,就这样再走一会儿好吗?家里不要紧吧。”
“家里的事,不用担心。来的时候,已关照过,要晚回去的。”
美那子回答的语调是平静的。家中的事,她一点儿也不挂在心里。甚至感到出门时,用了那么多心思是可笑的。
他们笔直往前走。过一会儿,鱼津又开口了。“您曾经怀疑过小坂会不会是自杀,是不是?”
“现在不这么想了。虽然在发现遗体之前,是有过那样的想法……”
“小坂哪会想死!他是想登山。小坂当时的心情,现在我懂了。我现在也想登山,我只想着登山!”
“不管怎么说,我先生的登山绳试验使您为难啦。”
“不过,结果既然那样,也是没办法的。至于我对试验结果信服不信服,那是另一回事。”“
“登山绳断口的试验,他也拒绝了。真对不起您。”
“不,那也无可厚非,让它去吧。我要找个适当的人做试验。为了避免误会起见,我跟您讲一声,我对您先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我只不过对他试验的结果不信服罢了。我决心不和您见面,并不是为了这件事。”
“我明白。”美那子羞涩地说。她又产生一种冲动,恨不得立即向鱼津吐露自己对他的感情。
“回去吧。”随着鱼津的话,两人便往回走。夜幕已经降临了,大楼上的霓虹灯广告在夜空中歇斯底里似地变换着发光的文字。
归途中,两人都默默无言。美那子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了恋幕人的滋味。该不该向他表露自己的感情呢?她犹豫不决。可是,即便要表露,她也找不到适当的言词来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
美那子深深感到,长期以来对鱼津怀着的某种感情,现在第一次以清晰的形象印在自己的心上了。也就是说,自己长期以来对鱼津怀有特殊的感情,如今它以爱情这样一种形式稳定在自己的心上了。
“就在这里告别吧。今天晚上,我随心所欲地把您叫出来,又说了很放肆的话,非常对不起,请您别生气。对我来说,不讲出来,我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的……不过,现在我决心已定,今后再也不找您,也不打电话给您了。”
美那子不作声,心里却在想:这个人真的再也不和自己见面了吗?她想说点什么,就在这一瞬间,她意识到自己将会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我……”
鱼津似乎看出了美那子的心,她刚开口,便赶紧打断说:“就此告别了吧。”又补充了一句:“请代向八代先生问好。”说完就走了。
美那子目送这位给自己的心点燃了爱情之火之后而又自顾自地离开的青年,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对于鱼津这种只管说自己想说的话,说完便扬长而去的自私态度,美那子不能不有所愤懑。不过,这种愤想,很快在她心里变成了别的东西。
美那子为了回家,独个儿在田村街的十字路口转了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把自己置身于这种迫不得已的深思中,现在和傍晚出门时的心情完全两样,离家时冈样被鱼津吸引着,但和现在的倾心大不一样,正和鱼津相反,此刻觉得自己已经向爱慕另一个男性的新的世界跨进了一步。
正当美那子要折向新桥车站的时候,有人从背后喊了她一声,回头一看,没想到是阿馨站在那里。
“好久不见了。”阿馨走过来。“谢谢您上次来新宿站迎接。我看到了,可是没向您道谢,请别……”
美那子说:“那口,老家那边也是很悲恸吧?”
阿馨那结实、苗条的身上裹着灰色的连衫裙,服式很朴素,可是和她的年纪却很相称。
阿馨似乎有什么话要对她讲:“现在,方便的话,想打扰您一下,五分钟左右。”
“可以。”美那子要找一个适合她们进去的咖啡馆。她俩选了一家新开的菜馆,上了二楼。美那子间:“您吃过饭没有?”
美那子自己还没吃饭,所以她想,如果阿馨也还没吃饭,不妨和她一起进餐。平时的话,阿馨并不怎么为美那子所喜欢,但今晚不同了,她觉得对任何人都能够带着温暖的心去亲近,对谁都愿意和言悦色地交谈。
“饭吃过了。我就喝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