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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带上鲜花、水果、巧克力和干酪,还要带着一片真情,不过目的是哄骗她出卖她儿子。
两天之后,克罗斯走进了东汉普顿精神病医院的门厅。门口有两个门警,有一个把他领到了接待处。
接待处的女士是个中年人,穿着很考究。克罗斯说明了来意,女士向他投去了迷人的微笑,说他必须等候半个小时,因为罗丝·玛丽正在做一个小医疗程序。等做完后,她会通知他的。
克罗斯坐在接待区的候诊室里,就在门厅旁边,里面有桌子和硬垫扶手椅。他拿起一本好莱坞杂志,翻阅当中,见到一篇介绍洛杉矶侦探英雄吉姆·洛西的文章。文章详细列举了他的英雄事迹,最卓著的是打死了抢劫杀人犯马洛。有两个说法让克罗斯感到好笑。他父亲被说成一家商情服务社的业主,一个凶残的罪犯的无可奈何的受害者。文章的结束语也很惹人注目,说什么要是有更多吉姆·洛西这样的警察,街头犯罪将受到控制。
一个护士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个看上去强壮得令人生畏的人,但她带着和悦的微笑说道:“我带你上去。”
克罗斯拿起那盒巧克力和买来的鲜花,跟着护士上了不高的一段楼梯,然后穿过一条很长的走廊,走廊里有一道道的门。到了最后一道门,护士用一把万能钥匙,把门打开了。她示意克罗斯进屋里,随即为他关上了门。
罗丝·玛丽穿着一件灰色晨衣,头发扎得整整齐齐的,正在看一台小电视。她一瞧见克罗斯,便忽地从长沙发上跳起来,扑进他的怀里。她呜呜地哭了。克罗斯亲了亲她的脸腮,把巧克力和鲜花送给了她。
“哦,你来看我啦,”罗丝说,“我还以为你因为我对不起你父亲而恨我呢。”
“你没有对不起我父亲的地方。”克罗斯说,把她领回到长沙发上。随后,他关上了电视,跪在长沙发旁边。“我真为你担心。”
罗丝伸手抚摩他的头发。“你总是这么美,”她说,“真遗憾,你是你父亲的儿子。我很高兴看到他死了。不过我早就知道要出可怕的事情。这天地间全是我给他撒下的毒。你以为我父亲会善罢甘休吗?”
“唐是个公正人,”克罗斯说,“他决不会责怪你。”
“他愚弄了你,就像愚弄了所有的人一样,”罗丝·玛丽说,“千万不要信任他。他出卖了自己的女儿,出卖了自己的外孙,出卖了自己的外甥。……现在又要出卖你。”
她的嗓门扯得很高,克罗斯怕她再一次发作。
“安静下来,罗姨妈,”克罗斯说,“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烦恼,非得回到这儿。”他直瞪瞪地盯着她的眼睛,心想她年轻时该有多么漂亮呀,如今眼里还透着天真的神气。
罗丝·玛丽小声说道:“让他们给你讲讲对圣迪奥家族的战争,那样一来,你就什么都明白了。”她往克罗斯身后望去,随即用手捂住了头。克罗斯转过身。门打开了。文森特和佩蒂静悄悄地站在那里。罗丝·玛丽忽地从沙发上跳起来,跑进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文森特的严峻面孔流露出了怜悯和绝望。“天哪!”他说。他走到卧室门口,敲了敲门,然后对着门缝说道:“罗,开开门。我们是你的兄弟,不会伤害你的……”
克罗斯说:“好巧啊,在这儿遇见你们。我也是来看望罗丝·玛丽的。”
文森特从来没有工夫说废话。“我们可不是来看望她的。唐想要在夸格见你。”
克罗斯揣摩了一下局势。显然,接待员给夸格的什么人打过电话。显然,这一步是早就计划好了。同样很显然,唐不想让他跟罗丝·玛丽交谈。他打发佩蒂和文森特来找他,就说明不是要谋杀他,他们不会这样冒冒失失地暴露自己。
文森特说的话证实了这一点:“克罗斯,我乘你的车跟你一起走。佩蒂乘他自己的车。”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的谋杀决不会是一对一。
克罗斯说:“我们不能这样丢下罗丝·玛丽。”
“当然可以,”佩蒂说,“护士会给她打针的。”
克罗斯一面开车,一面试图没话找话说。“文森特,你们两个家伙确实来得很快呀。”
“佩蒂开车,”文森特说,“他是个该死的疯子。”他顿了顿,随后以忧虑的口吻说道:“克罗斯,你是知道规定的,怎么还去看望罗丝·玛丽?”
“嗨,”克罗斯说,“我成长的过程中,罗丝·玛丽是我最喜欢的姑妈姨妈之一。”
“唐不喜欢你这样做,”文森特说,“他非常恼火,说这不像克罗斯。他心里有数。”
“我会解释清楚的,”克罗斯说,“不过我真为你姐姐担心。她情况怎么样?”
文森特叹了口气。“这次可能好不了啦。你知道她小时候很喜欢你爸爸。谁能想到皮皮遇害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打击?”
克罗斯察觉文森特的语气中带有一种虚妄的口吻。他是了解内情的。不过克罗斯只说了一句:“我父亲总是很喜欢罗丝·玛丽。”
“在过去的几年中,罗丝就不那么喜欢他了,”文森特说,“特别是她发作的时候。那时你就能听到她怎么谈论你父亲了。”
克罗斯随意说道:“你参加了跟圣迪奥家族的决战。你们这些家伙怎么从不给我讲讲这件事?”
“因为我们从不谈大动干戈的事,”文森特说,“我父亲教导我们这无济于事。你只管不停地往下干。眼下的麻烦多的是,够你操心的了。”
“不过,我父亲是个了不起的英雄,对吧?”克罗斯说。
文森特微微笑了笑,他那冷冰冰的脸差一点变温和了。“你父亲是个天才,”文森特说,“他能像拿破仑一样运筹帷幄。凡是他筹谋的事情,从来不出差错。或许有过一两次,那是因为运气不好。”
“这么说,他筹划了对圣迪奥家族的战争。”克罗斯说。
“这些问题你去问唐吧,”文森特说,“现在谈点别的事情吧。”
“好的,”克罗斯说,“我会像我父亲一样被干掉吗?”
文森特平常冷冰冰的面孔勃然变色,他一把抓住方向盘,硬逼着克罗斯把车停在路边。他说话时激愤得声音都哽咽了:“你疯了吗?你认为克莱里库齐奥家族会干这种事吗?你父亲身上流淌着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的血液。他是我们最杰出的战士,他救了我们。唐像爱儿子一样爱他。天哪,你怎么问出这样的话来?”
克罗斯和顺地说:“我只不过是害怕罢了,你们两个家伙突然冒出来。”
“回到大路上,”文森特愤慨地说,“在极其艰难的日子里,你父亲和我、乔治、佩蒂并肩作战。我们不可能彼此交恶。皮皮只是不走运,撞上一个疯狂的黑鬼行凶抢劫犯。”
两人坐在车上,后来就没再吭声。
到了夸格的大宅,照常有两个门警守着大门,一个仆人坐在房门口。似乎没有任何异常的活动。
唐·克莱里库齐奥、乔治、佩蒂都在大宅的私室里等候他们。吧台上有一盒哈瓦那雪茄烟,还有一只大杯子,里面装满了弯曲的意大利黑色方头雪茄烟。
唐·克莱里库齐奥坐在一张巨大的褐色皮革扶手椅上。克罗斯走过去向他问好,不由得吃了一惊,只见唐忽地站起来跟他拥抱,那个灵活劲儿还真不像这么大年纪的人。随后,唐示意让克罗斯坐到那张大咖啡桌前,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干酪和肉脯。
克罗斯意识到,唐还没准备好要说话。他用莫泽雷勒干酪和意大利熏火腿做了一个三明治。意大利熏火腿是一些深红色的薄肉片,边上带一点非常嫩的白肉。莫泽雷勒干酪是个白色的圆球,新鲜得还在往外冒牛奶。圆球顶上扎了一个粗粗的带咸味的圆柄,就像绳子上扎了个结。唐生平最接近自吹的一次,是说他决不吃做好半个小时以上的莫泽雷勒干酪。
文森特和佩蒂也在各自吃东西,乔治充当酒吧伙计,给唐送来葡萄酒,给其他人送来饮料。唐只吃流着牛奶的莫泽雷勒干酪,让它在他嘴里融化。佩蒂给了他二支弯曲的雪茄烟,并且给他点着。克罗斯心想,老头子的胃口真好啊。
唐·克莱里库齐奥突然说道:“克罗西费克西奥,不管你想从罗丝·玛丽那里打听什么情况,我都可以告诉你。你怀疑你父亲死得有些蹊跷。你搞错了。我让人做过调查,事情确实像人们传说的那样。皮皮不走运。他是他这一行里最谨慎的一个人,但是经常发生这种荒谬的事情。你尽管放心。你父亲是我的外甥,是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的人,也是我最亲密的朋友之一。”
“跟我讲讲与圣迪奥家族的战争吧!”克罗斯说。
第十八章
“与蠢人讲理是危险的。”唐·克莱里库齐奥一面说,一面喝着杯里的葡萄酒。他把方头雪茄烟放在一边。“你仔细地听着。话说起来很长,一切都跟表面上看来不一样。那是30年以前……”他向三个儿子示意说,“我要是忘记了什么重要内容,提醒我。”三个儿子笑了笑,心想他哪会忘记什么重要内容。
私室里的光线呈现出柔和的金黄色,迷漫着雪茄的烟雾,就连那香喷喷的食物的气味,似乎也对光线产生了影响。
“我明确认识到这个情况,是在圣迪奥家族……”他停顿了一下,喝了点酒,“有一度,圣迪奥家族与我们实力相当。可是,他们树敌太多,引起当局过多的注意,而且他们没有正义感。他们建立了一个没有价值观念的世界,一个没有正义感的世界是无法继续存在的。
“我向圣迪奥家族提出了许多协商办法,我作了表白,我要生活在太平的世界里。然而,他们仗着自己有势力,就产生了暴力分子常有的权势观念。他们相信权势就是一切。因此,我们之间就开始争斗。”
乔治打断了话头,说:“为什么克罗斯非要了解这段历史?这对他、对我们会有什么好处呢?”
文森特将目光避开克罗斯,佩蒂则两眼盯着克罗斯,克罗斯往后仰着头,心里在嘴咕。三个儿子都不想让唐讲述这段历史。
“因为我们对皮皮和克罗西费克西奥负有这个责任。”唐说。随即,他直接对克罗斯说道:“随你怎样理解这段历史,可是我和我儿子却没犯下你所怀疑的那种罪过。皮皮是我的外甥,你是我的甥外孙。都是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的人。”
乔治又一次说道:“这对我们大家没有好处。”
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臂,然后对三个儿子说道:“我说的都是实情吧?”
三个儿子点了点头,佩蒂随即说道:“我们从一开始就应该把他们斩尽杀绝。”
唐耸了耸肩,对克罗斯说:“当时我儿子很年轻,你父亲也很年轻,哪一个也没到30岁。我不想让他们把生命耗费在一场大决斗中。唐·圣迪奥,愿上帝宽恕他的灵魂,他有6个儿子,可是他与其说是把他们视为儿子,不如说是把他们视为战士。吉米·圣迪奥排行老大,跟我们的老朋友格罗内韦尔特合作,愿上帝也宽恕格罗内韦尔特的灵魂。这时,圣迪奥家族拥有华厦大酒店的一半产权。吉米是6个儿子中最杰出的一个,只有他意识到,对于我们大家来说,和睦相处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是那老头子和另外5个儿子却嗜杀成性。
“当时我并不想进行流血战争。我需要时间讲明道理,让他们认识到我的建议是合情合理的。我把毒品业务全交给他们,他们把赌博业务全交给我。我要得到他们在华厦的一半产权,作为交换,他们将掌握美洲的全部毒品业务,这是一项肮脏的业务,需要采取坚决的暴力手段。这是个非常切合实际的建议。经营毒品赚的钱多得多,而且也不牵涉到长远的策略。一项肮脏的行业,要做大量的业务工作。这一切会使圣迪奥家族越发强大。我想让克莱里库齐奥家族控制整个赌博行业,不像毒品行业那么危险,利润也没有那么高,但是经营得法的话,从长远来看更加有利可图。这会使克莱里库齐奥家族越发强大。我总想最终成为上层社会的一员,赌博可以成为合法的大财源,既不用天天冒风险,也不用搞什么卑鄙的勾当。在这件事上,时光已经证明我是正确的。
“遗憾的是,圣迪奥家族什么都要。什么都要。那你就想一想吧,甥外孙,我们大家当时有多么危险。那时候,联邦调查局已经知道有这么两个家族,而且还在互相合作。美国政府凭借其财力和技术手段,摧毁了许多家族。攻守同盟的壁垒就要倒塌。
“出生在美国的年轻人,为了免于受祸,宁愿与当局合作。幸亏我建立了布朗克斯聚居区,从西西里招来些新人做我的战士。
“我唯一搞不明白的事情,是女人怎么会引起这么大的麻烦。我女儿罗丝·玛丽这时候18岁。她怎么会迷上了吉米·圣迪奥?她说他们就像罗米欧和朱丽叶。谁是罗米欧和朱丽叶?这些人究竟是谁呀?当然不是意大利人。我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吓得直往后缩。我与圣迪奥家族重新进行谈判,并且降低了要求,以便两个家族能共存下去。他们太愚蠢,把这看成软弱的迹象。于是,整个悲剧就开始了,并且持续了30年。”
唐说到这里停住了。乔治喝了一杯葡萄酒,吃了一片面包,一块奶油干酪,然后立在唐后面。
“为什么要今天说呢?”乔治问。
“因为我这位了不起的甥外孙急着想查清他父亲是怎么死的,我们必须打消他对我们的怀疑。”唐说。
“我没有怀疑你,唐·多米尼科。”克罗斯说。
“每一个人可以怀疑每一件事,”唐说,“这是人的天性。不过,让我接着说下去。罗丝·玛丽还很年轻,不懂得世态人情。起初两家都反对这门亲事,她伤心极了。可她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所以,她决定把大家拧在一起,她相信爱会征服一切,她后来告诉我说。她当时情真意切。她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光明。我妻子年轻时就去世了,我一直没有再结婚,因为我不忍心跟一个陌生人共同拥有她。我从不拒绝她的任何要求,对她的未来寄予厚望。但是要与圣迪奥家族的人结婚,却是我无法容忍的。我禁止这门婚事。我当时也很年轻。我想我的孩子是会服从我的命令的。我想让她上大学,嫁给一个来自另一世界的人。乔治、文森特和佩蒂还得帮助我度过今生,我需要他们的帮助。我希望他们的孩子也能逃脱到一个更好的世界。还有我的小儿子西尔维奥。”唐指指私室壁炉台上的照片。
克罗斯从未仔细瞧过这幅照片,他不知道它的来历。这是一个20岁年轻人的照片,他长得很像罗丝·玛丽,只是更加温和,眼睛更灰,更机灵。一张面孔显得很有精神,克罗斯心想是否做过修描。
在这间没有窗户的屋子里,空气让雪茄烟搅得越发呛人。乔治点燃了一支巨大的哈瓦那雪茄烟。
唐·克莱里库齐奥说:“我喜爱西尔维奥,甚至胜过喜爱罗丝·玛丽。他比多数人心肠都好。他获得过大学的奖学金。他是很有希望的。不过他太天真了。”
文森特说:“他缺乏在城市里生活的机警性。我们谁也不会去的。不会像他那样,也没有人保护。”
乔治接住了话头。“罗丝·玛丽和吉米·圣迪奥住在那家科迈克汽车游客旅馆里。罗丝·玛丽想出一个主意:如果吉米和西尔维奥商谈一番,他们可能把两家人撮合在一起。他给西尔维奥打了个电话,西尔维奥也没跟任何人说一声,就来到那家旅馆。他们三人商讨策略。西尔维奥总是把罗丝·玛丽称为‘罗’。他对她说的最后两句话是:‘一切都会好的,罗。爸爸会听我的话的。’”
但是,西尔维奥从未跟他父亲交谈。不幸的是,圣迪奥家有两个兄弟,丰萨和伊塔洛,在对他们的哥哥吉米进行保护式的监视。
圣迪奥家的两兄弟是两个极端的妄想狂,怀疑罗丝·玛丽要把他们的哥哥诱入陷阱。至少是引诱他跟她结婚,以便削弱他们两人在自己家里的势力。而且罗丝·玛丽气势汹汹,无所畏惧,非要嫁给他们的哥哥不可,这也使他们感到很恼火。她甚至无视自己的父亲,伟大的唐·克莱里库齐奥。她要无所不为。
西尔维奥离开汽车游客旅馆时,那兄弟俩在罗伯特·摩西公路设下了陷阱,一认出是他,便把他打死了。他们拿走了他的钱包和手表,以便搞成抢劫的样子。这最能代表圣迪奥家族的心理,他们的行为非常凶残。
唐·克莱里库齐奥一时一刻也没上当受骗。但是,吉米·圣迪奥无备无防、手无寸铁地来守灵了。他要求单独会见唐。
“唐·克莱里库齐奥,”他说,“我几乎像你一样悲伤。如果你认为圣迪奥家族负有责任,我把我的性命交给你处理啦。我和我父亲谈过,他没下这样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