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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 (全本100回)作者:兰陵笑笑生-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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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因奸盗取财物,屈铛系窃盗,俱系杂犯死罪,准徒五年,赃物入官。雪娥孙氏系西门庆妾,与屈姥姥当下都当官拶了一拶。屈姥姥供明放了。雪娥责令本县差人到西门庆家,教人递领状领孙氏。那吴月娘叫吴大舅来商议:〃已是出丑,平白又领了来家做甚么?没的玷污了家门,与死的装幌子。〃打发了差人钱,回了知县话。知县拘将官媒人来,当官辩卖。
        却说守备府中,春梅打听得知,说西门庆家中孙雪娥如此这般,被来旺儿拐出,盗了财物去在外居住,事发到官,如今当官辨卖。这春梅听见,要买他来家上灶,要打他嘴,以报平昔之仇。对守备说:〃雪娥善能上灶,会做的好茶饭汤水,买来家中伏侍。〃这守备即差张胜、李安。拿贴儿对知县说。知县自恁要做分上,只要八两银子官价。交完银子,领到府中,先见了大奶奶并二奶奶孙氏,次后到房中来见春梅。春梅正在房里缕金床上,锦帐之中,才起来。手下丫鬟领雪娥见面。那雪娥见是春梅,不免低头进见。望上倒身下拜,磕了四个头。这春梅把眼瞪一瞪,唤将当直的家人媳妇上来,〃与我把这贱人撮去了(髟狄)髻,剥了上盖衣裳,打入厨下,与我烧火做饭。〃这雪娥听了,暗暗叫苦。自古世间打墙板儿翻上下,扫米却做管仓人。既在他檐下,怎敢不低头?孙雪娥到此地步,只得摘了髻儿,换了艳服,满脸悲恸,往厨下去了。有诗为证:
          布袋和尚到明州,策杖芒鞋任处游。
          饶你化身千百亿,一身还有一身愁。
    
  
    
  
  
    
      
第九十一回  孟玉楼爱嫁李衙内李衙内怒打玉簪儿
        诗曰:
          簟展湘纹浪欲生,幽怀自感梦难成。
          倚床剩觉添风味,开户羞将待月明。
          拟倩蜂媒传密意,难将萤火照离情。
          遥怜织女佳期近,时看银河几曲横。
        话说一日,陈敬济听见薛嫂儿说知孙雪娥之事。这陈敬济乘着这个根由,就如此这般,使薛嫂儿往西门庆家对月娘说。薛嫂只得见月娘,说:〃陈姑夫在外声言发话,说不要大姐,要写状子,巡抚、巡按处告示,说老爹在日,收着他父亲寄放的许多金银箱笼细软之物。〃这月娘一来因孙雪娥被来旺儿盗财拐去,二者又是来安儿小厮走了,三者家人来兴媳妇惠秀又死了,刚打发出去,家中正七事八事,听见薛嫂儿来说此话,唬的慌了手脚,连忙雇轿子,打发大姐家去。但是大姐床奁箱厨陪嫁之物,交玳安雇人,都抬送到陈敬济家。敬济说:〃这是他随身嫁我的床帐妆奁,还有我家寄放的细软金银箱笼,须索还我。〃薛嫂道:〃你大丈母说来,当初丈人在时,止收下这个床奁嫁妆,并没见你别的箱笼。〃敬济又要使女元宵儿。薛嫂儿和玳安儿来对月娘说。月娘不肯把元宵与他,说:〃这丫头是李娇儿房中使的,如今留着晚早看哥儿哩。〃把中秋儿打发将来,说:〃原是买了伏侍大姐的。〃这敬济又不要中秋儿,两头来回只教薛嫂儿走。他娘张氏向玳安说:〃哥哥,你到家拜上你大娘,你家姐儿们多,也不稀罕这个使女看守哥儿。既是与了大姐房里好一向,你姐夫已是收用过了他,你大娘只顾留怎的?〃玳安一面到家,把此话对月娘说了。月娘无言可对,只得把元宵儿打发将来。敬济收下,满心欢喜,说道:〃可怎的也打我这条道儿来?〃正是:
          饶你奸似鬼,吃我洗脚水。
        按下一头。单说李知县儿子李衙内,自从清明郊外看见吴月娘、孟玉楼两人一般打扮,生的俱有姿色,知是西门庆妻小。衙内有心,爱孟玉楼生的长挑身材,瓜子面皮,模样儿风流俏丽。原来衙内丧偶,鳏居已久,一向着媒妇各处求亲,都不遂意。及见玉楼,便觉动心,但无门可入,未知嫁与不嫁,从违如何。不期雪娥缘事在官,已知是西门庆家出来的,周旋委曲,在伊父案前,将各犯用刑研审,追出赃物数目,望其来领。月娘害怕,又不使人见官。衙内失望,因此才将赃物入官,雪娥官卖。至是衙内谋之于廊吏何不韦,径使官媒婆陶妈妈来西门庆家访求亲事,许说成此门亲事,免县中打卯,还赏银五两。
        这陶妈妈听了,喜欢的疾走如飞,一日到于西门庆门首。来昭正在门首立,只见陶妈妈向前道了万福,说道:〃动问管家哥一声,此是西门老爹家?〃来昭道:〃你是那里来的?老爹已下世了,有甚话说?〃陶妈妈道:〃累及管家进去禀声,我是本县官媒人,名唤陶妈妈,奉衙内小老爹钧语,分付说咱宅内有位奶奶要嫁人,敬来说亲。〃那来昭喝道:〃你这婆子,好不近理!我家老爹没了一年有余,止有两位奶奶守寡,并不嫁人。常言疾风暴雨,不入寡妇之门。你这媒婆,有要没紧,走来胡撞甚亲事?还不走快着,惹的后边奶奶知道,一顿好打。〃那陶妈妈笑道:〃管家哥,常言官差吏差,来人不差。小老爹不使我,我敢来?嫁不嫁,起动进去禀声,我好回话去。〃来昭道:〃也罢,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少待片时,等我进去。两位奶奶,一位奶奶有哥儿,一位奶奶无哥儿,不知是那一位奶奶要嫁人?〃陶妈妈道:〃衙内小老爹说,清明那日郊外曾看见来,是面上有几点白麻子的那位奶奶。〃 
        来昭听了,走到后边,如此这般告诉月娘说:〃县中使了个官媒人在外面。〃倒把月娘吃了一惊,说:〃我家并没半个字儿迸出,外边人怎得晓的?〃来昭道:〃曾在郊外,清明那日见来,说脸上有几个白麻子儿的。〃月娘便道:〃莫不孟三姐也'腊月里罗卜--动人心'?忽剌八要往前进嫁人?正是'世间海水知深浅,惟有人心难忖量'〃。一面走到玉楼房中坐下,便问:〃孟三娘,奴有件事儿来问你,外面有个保山媒人,说是县中小衙内,清明那日曾见你一面,说你要往前进。端的有此话么?〃看官听说,当时没巧不成话,自古姻缘着线牵。那日郊外,孟玉楼看见衙内生的一表人物,风流博浪,两家年甲多相仿佛,又会走马拈弓弄箭,彼此两情四目都有意,已在不言之表。但未知有妻子无妻子,口中不言,心内暗度:〃男子汉已死,奴身边又无所出。虽故大娘有孩儿,到明日长大了,各肉儿各疼。闪的我树倒无阴,竹篮儿打水。〃又见月娘自有了孝哥儿,心肠改变,不似往时,〃我不如往前进一步,寻上个叶落归根之处,还只顾傻傻的守些甚么?到没的担阁了奴的青春年少。〃正在思慕之间,不想月娘进来说此话,正是清明郊外看见的那个人,心中又是欢喜,又是羞愧,口里虽说:〃大娘休听人胡说,奴并没此话。〃不觉把脸来飞红了,正是:
          含羞对众休开口,理鬓无言只揾头。
        月娘说:〃此是各人心里事,奴也管不的许多。〃一面叫来昭:〃你请那保山进来。〃来昭门首唤陶妈妈,进到后边见月娘,行毕了礼数,坐下。小丫鬟倒茶吃了。月娘便问:〃保山来,有甚事?〃陶妈妈便道:〃小媳妇无事不登三宝殿,奉本县正宅衙内分付,说贵宅上有一位奶奶要嫁人,讲说亲事。〃月娘道:〃俺家这位娘子嫁人,又没曾传出去,你家衙内怎得知道?〃陶妈妈道:〃俺家衙内说来,清明那日,在郊外亲见这位娘子,生的长挑身材,瓜子面皮,脸上有稀稀几个白麻子,便是这位奶奶。〃月娘听了,不消说就是孟三姐了。于是领陶妈妈到玉楼房中明间内坐下。
        等勾多时,玉楼梳洗打扮出来。陶妈妈道了万福,说道:〃就是此位奶奶,果然话不虚传,人材出众,盖世无双,堪可与俺衙内老爹做个正头娘子。〃玉楼笑道:〃妈妈休得乱说。且说你衙内今年多大年纪?原娶过妻小没有?房中有人也无?姓甚名谁?有官身无官身?从实说来,休要捣谎。〃陶妈妈道:〃天么,天么!小媳妇是本县官媒,不比外边媒人快说谎。我有一句说一句,并无虚假。俺知县老爹年五十多岁,止生了衙内老爹一人,今年属马的,三十一岁,正月二十三日辰时建生。见做国子监上舍,不久就是举人、进士。有满腹文章,弓马熟闲,诸子百家,无不通晓。没有大娘子二年光景,房内止有一个从嫁使女答应,又不出众。要寻个娘子当家,敬来宅上说此亲事。若是咱府上做这门亲事,老爹说来,门面差摇,坟茔地土钱粮,一例尽行蠲免,有人欺负,指名说来,拿到县里,任意拶打。〃玉楼道:〃你衙内有儿女没有?原籍那里人氏?诚恐一时任满,千山万水带去,奴亲都在此处,莫不也要同他去?〃陶妈妈道:〃俺衙内身边,儿花女花没有,好不单径。原籍是咱北京真定府枣强县人氏,过了黄河不上六七百里。他家中田连阡陌,骡马成群,人丁无数,走马牌楼,都是抚按明文,圣旨在上,好不赫耀吓人。如今娶娘子到家,做了正房,过后他得了官,娘子便是五花官诰,坐七香车,为命妇夫人,有何不好?〃这孟玉楼被陶妈妈一席话,说得千肯万肯,一面唤兰香放桌儿,看茶食点心与保山吃。因说:〃保山,你休怪我叮咛盘问。你这媒人们说谎的极多,奴也吃人哄怕了。〃陶妈妈道:〃好奶奶,只要一个比一个。清自清,浑自浑,好的带累了歹的。小媳妇并不捣谎,只依本分做媒。奶奶若肯了,写个婚帖儿与我,好回小老爹话去。〃玉楼取了一条大红段子,使玳安交铺子里傅伙计写了生时八字。吴月娘便说:〃你当初原是薛嫂儿说的媒,如今还使小厮叫将薛嫂儿来,两个同拿了贴儿去,说此亲事,才是礼。〃不多时,使玳安儿叫了薛嫂儿来,见陶妈妈道了万福。当行见当行,拿着贴儿出离西门庆家门,往县中回衙内话去。一个是这里冰人,一个是那头保山,两张口四十八个牙,这一去管取说得月里嫦娥寻配偶,巫山神女嫁襄王。
        陶妈妈在路上问薛嫂儿:〃你就是这位娘子的原媒?〃薛嫂道:〃便是。〃陶妈妈问他:〃原先嫁这里,根儿是何人家的女儿?嫁这里是女儿,是再婚?〃这薛嫂儿便一五一十,把西门庆当初从杨家娶来的话告诉一遍。因见婚贴儿上写〃女命三十七岁,十一月二十七日子时生〃,说:〃只怕衙内嫌年纪大些,怎了?他今才三十一岁,倒大六岁。〃薛嫂道:〃咱拿了这婚贴儿,交个过路的先生,算看年命妨碍不妨碍。若是不对,咱瞒他几岁儿,也不算说谎。〃 
        二人走来,再不见路过响板的先生,只见路南远远的一个卦肆,青布帐幔,挂着两行大字:〃子平推贵贱,铁笔判荣枯;有人来算命,直言不容情。〃帐子底下安放一张桌子,里面坐着个能写快算灵先生。这两个媒人向前道了万福,先生便让坐下。薛嫂道:〃有个女命累先生算一算。〃向袖中拿出三分命金来,说:〃不当轻视,先生权且收了,路过不曾多带钱来。〃先生道:〃请说八字。〃陶妈妈递与他婚帖看,上面有八字生日年纪,先生道:〃此是合婚。〃一百捏指寻纹,把算子摇了一摇,开言说道:〃这位女命今年三十七岁了,十一月廿七日子时生。甲子月,辛卯日,庚子时,理取印绶之格。女命逆行,见在丙申运中。丙合辛生,往后大有威权,执掌正堂夫人之命。四柱中虽夫星多,然是财命,益夫发福,受夫宠爱,这两年定见妨克,见过了不曾?〃薛嫂道:〃已克过两位夫主了。〃先生道:〃若见过,后来好了。〃薛嫂儿道:〃他往后有子没有?〃先生道:〃子早哩。直到四十一岁才有一子送老。一生好造化,富贵荣华无比。〃取笔批下命词四句道:
          娇姿不失江梅态,三揭红罗两画眉。
          会看马首升腾日,脱却寅皮任意移。
        薛嫂问道:〃先生,如何是'会看马首升腾日,脱却寅皮任意移'?这两句俺每不懂,起动先生讲说讲说。〃先生道:〃马首者,这位娘子如今嫁个属马的夫主,才是贵星,享受荣华。寅皮是克过的夫主,是属虎的,虽是宠爱,只是偏房。往后一路功名,直到六十八岁,有一子,寿终,夫妻偕老。〃两个媒人说道:〃如今嫁的倒果是个属马的,只怕大了好几岁,配不来。求先生改少两岁才好。〃先生道:〃既要改,就改做丁卯三十四岁罢。〃薛嫂道:〃三十四岁,与属马的也合的着么?〃先生道:〃丁火庚金,火逢金炼,定成大器,正合得着。〃当下改做三十四岁。
        两个拜辞了先生,出离卦肆,径到县中。门子报入,衙内便唤进陶、薛二媒人,旋磕了头。衙内便问:〃那个妇人是那里的?〃陶妈妈道:〃是那边媒人。〃因把亲事说成,告诉一遍,说:〃娘子人才无比的好,只争年纪大些。小媳妇不敢擅便,随衙内老爹尊意,讨了个婚贴在此。〃于是递上去。李衙内看了,上写着〃三十四岁,十一月廿七日子时生〃,说道:〃就大三两岁,也罢。〃薛嫂儿插口道:〃老爹见的是,自古道,妻大两,黄金长;妻大三,黄金山。这位娘子人材出众,性格温柔,诸子百家,当家理纪,自不必说。〃衙内道:〃我已见过,不必再相。只择吉日良时,行茶礼过去就是了。〃两个媒人禀说:〃小媳妇几时来伺候?〃衙内道:〃事不迟稽迟,你两个明日来讨话,往他家说。〃每个赏了一两银子,做脚步钱。两个媒人欢喜出门,不在话下。
        这李衙内见亲事已成,喜不自胜,即唤廊吏何不韦来商议,对父亲李知县说了。令阴阳生择定四月初八日行礼,十五日准娶妇人过门。就兑出银子来,委托何不韦、小张闲买办茶红酒礼,不必细说。两个媒人次日讨了日期,往西门庆家回月娘、玉楼话。正是:
          姻缘本是前生定,曾向蓝田种玉来。
        四月初八日,县中备办十六盘羹果茶饼,一副金丝冠儿,一副金头面,一条玛瑙带,一副丁当七事,金镯银钏之类,两件大红宫锦袍儿,四套妆花衣服,三十两礼钱,其余布绢绵花,共约二十余抬。两个媒人跟随,廊吏何不韦押担,到西门庆家下了茶。
        十五日,县中拨了许多快手闲汉来,搬抬孟玉楼床帐嫁妆箱笼。月娘看着,但是他房中之物,尽数都交他带去。原旧西门庆在日,把他一张八步彩漆床陪了大姐,月娘就把潘金莲房中那张螺钿床陪了他。玉楼交兰香跟他过去,留下小鸾与月娘看哥儿。月娘不肯,说:〃你房中丫头,我怎好留下你的?左右哥儿有中秋儿、绣春和奶子,也勾了。〃玉楼止留下一对银回回壶与哥儿耍子,做一念儿,其余都带过去了。到晚夕,一顶四人大轿,四对红纱灯笼,八个皂隶跟随来娶。玉楼戴着金梁冠儿,插着满头珠翠、胡珠子,身穿大红通袖袍儿,先辞拜西门庆灵位,然后拜月娘。月娘说道:〃孟三姐,你好狠也!你去了,撇的奴孤另另独自一个,和谁做伴儿?〃两个携手哭了一回。然后家中大小都送出大门。媒人替他带上红罗销金盖袱,抱着金宝瓶,月娘守寡出不的门,请大姨送亲,送到知县衙里来。满街上人看见说:〃此是西门大官人第三娘子,嫁了知县相公儿子衙内,今日吉日良时娶过门。〃也有说好的,也有说歹的。说好者,当初西门大官人怎的为人做人,今日死了,止是他大娘子守寡正大,有儿子,房中搅不过这许多人来,都交各人前进,甚有张主。有那说歹的,街谈巷议,指戳说道:〃西门庆家小老婆,如今也嫁人了。当初这厮在日,专一违天害理,贪财好色,奸骗人家妻女。今日死了,老婆带的东西,嫁人的嫁人,拐带的拐带,养汉的养汉,做贼的做贼,都野鸡毛儿零撏了。常言三十年远报,而今眼下就报了。〃旁人纷纷议论不题。
        且说孟大姨送亲到县衙内,铺陈床帐停当,留坐酒席来家。李衙内赏薛嫂儿、陶妈妈每人五两银子,一段花红利市,打发出门。至晚,两个成亲,极尽鱼水之欢,于飞之乐。到次日,吴月娘送茶完饭。杨姑娘已死,孟大妗子、二妗子、孟大姨都送茶到县中。衙内这边下回书,请众亲戚女眷做三日,扎彩山,吃筵席。都是三院乐人妓女,动鼓乐扮演戏文。吴月娘那日亦满头珠翠,身穿大红通袖袍儿,百花裙,系蒙金带,坐大轿来衙中,进入后边院落,静俏俏无个人接应。想起当初,有西门庆在日,姊妹们那样闹热,往人家赴席来家,都来相见说话,一条板凳坐不了,如今并无一个儿了。一面扑着西门庆灵床儿,不觉一阵伤心,放声大哭。哭了一回,被丫鬟小玉劝止。正是:
          平生心事无人识,只有穿窗皓月知。
        这里月娘忧闷不题。却说李衙内和玉楼两个,女貌郎才,如鱼如水,正合着油瓶盖。每日燕尔新婚,在房中厮守,一步不离。端详玉楼容貌,越看越爱。又见带了两个从嫁丫鬟,一个兰香,年十八岁,会弹唱;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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