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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 (全本100回)作者:兰陵笑笑生-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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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见你。〃敬济道:〃小的俗名叫陈敬济,原是好人家儿女,做道士不久。〃张胜道:〃你既做道士,便该习学经典,许你在外宿娼饮酒喧嚷?你把俺帅府衙门当甚么些小衙门,不拿了钱儿来,这根簪子打水不浑,要他做甚?〃还掠与他去。分付牢子:〃等住回老爷升厅,把他放在头一起。眼见这狗男女道士,就是个吝钱的,只许你白要四方施主钱粮!休说你为官事,你就来吃酒赴席,也带方汗巾儿揩嘴。等动刑时,着实加力拶打这厮。〃又把郑金宝叫上去。郑家有忘八跟着,上下打发了三四两银子。张胜说:〃你系娼门,不过趁熟赶些衣食为生,没甚大事。看老爷喜怒不同,看恼只是一两拶子;若喜欢,只恁放出来也不知。〃不一时,只见里面云板响,守备升厅,两边僚掾军牢森列,甚是齐整。但见:
          绯罗缴壁,紫绶桌围。当厅额挂茜罗,四下帘垂翡翠。勘官守正,戒石上刻御制四行;人从谨廉,鹿角旁插令旗两面。军牢沉重,僚掾威仪。执大棍授事立阶前,挟文书厅旁听发放。虽然一路帅臣,果是满堂神道。
        当时,没巧不成话,也是五百劫冤家聚会,姻缘合当凑着。春梅在府中,从去岁八月间,已生了个哥儿小衙内。今方半岁光景,貌如冠玉,唇若涂朱。守备喜似席上之珍,爱如无价之宝。未几,大奶奶下世,守备就把春梅册正,做了夫人。就住着五间正房,买了两个养娘抱奶哥儿,一名玉堂,一名金匮;两个小丫鬟服侍,一名翠花,一名兰花;又有两个身边得宠弹唱的姐儿,都十六七岁,一名海棠,一名月桂,都在春梅房中侍奉。那孙二娘房中止使着一个丫鬟,名唤荷花儿,不在话下。每常这小衙内,只要张胜抱他外边顽耍,遇着守备升厅,便在旁边观看。
        当日,守备升厅坐下,放了告牌出去,各地方解进人来。头一起就叫上陈敬济并娼妇郑金宝儿去。守备看了呈状,便说道:〃你这厮是个道士,如何不守清规,宿娼饮酒,骚扰地方,行止有亏。左右拿下去,打二十棍,追了度牒还俗。那娼妇郑氏,拶一拶,敲五十敲,责令归院当差。〃两边军牢向前,才待扯翻敬济,摊去衣服,用绳索绑起,转起棍来,两边招呼要打时,可霎作怪,张胜抱着小衙内,正在月台上站立观看,那小衙内看见打敬济,便在怀里拦不住,扑着要敬济抱。张胜恐怕守备看见,忙走过来。那小衙内亦发大哭起来,直哭到后边春梅跟前。春梅问:〃他怎的哭?〃张胜便说:〃老爷厅上发放事,打那宴公庙陈道士,他就扑着要他抱,小的走下来,他就哭了。〃 
        这春梅听见是姓陈的,不免轻移莲步,款蹙湘裙,走到软屏后面探头观觑:〃打的那人,声音模样,倒好似陈姐夫一般,他因何出家做了道士?〃又叫过张胜,问他:〃此人姓甚名谁?〃张胜道:〃这道士我曾问他来,他说俗名叫陈敬济。〃春梅暗道:〃正是他了。〃一面使张胜:〃请下你老爷来。〃这守备厅上打敬济才打到十棍,一边还拶着唱的,忽听后边夫人有请,分付牢子把棍且阁住休打,一面走下厅来。春梅说道:〃你打的那道士,是我姑表兄弟,看奴面上,饶了他罢。〃守备道:〃夫人何不早说,我已打了他十棍,怎生奈何?〃一面出来,分付牢子:〃都与我放了。〃唱的便归院去了。守备悄悄使张胜:〃叫那道士回来,且休去。问了你奶奶,请他相见。〃这春梅才待使张胜请他到后堂相见,忽然沉吟想了一想,便又分付张胜:〃你且叫那人去着,待我慢慢再叫他。〃度牒也不曾追。
        这陈敬济打了十棍,出离了守备府,还奔来晏公庙。不想任道士听见人来说:〃你那徒弟陈宗美,在大酒楼上包着唱的郑金宝儿,惹了洒家店坐地虎刘二,打得臭死,连老婆都拴了,解到守备府去了。行止有亏,便差军牢来拿你去审问,追度牒还官。〃这任道士听了,一者老年的着了惊怕,二来身体胖大,因打开囊箧,内又没有许多细软东西,着了口重气,心中痰涌上来,昏倒在地。众徒弟慌忙向前扶救,请将医者来灌下药去,通不省人事。到半夜,呜呼断气身亡。亡年六十三岁。第二日,陈敬济来到,左右邻人说:〃你还敢庙里去?你师父因为你,如此这般,得了口重气,昨夜三更鼓死了。〃这敬济听了,唬的忙忙似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复回清河县城中来。正是:
          鹿随郑相应难辩,蝶化庄周未可知。
        话分两头。却说春梅一面使张胜叫敬济且去着,一面走归房中,摘了冠儿,脱了绣服,倒在床上,便扪心挝被,声疼叫唤起来。唬的合宅大小都慌了。下房孙二娘来问道:〃大奶奶才好好的,怎的就不好起来?〃春梅说:〃你每且去,休管我。〃落后守备退厅进来,见他躺在床上叫唤,也慌了。扯着他手儿问道:〃你心里怎的来?〃也不言语,又问:〃那个惹着你来?〃也不做声。守备道:〃不是我刚才打了你兄弟,你心内恼么?〃亦不应答。这守备无计奈何,走出外边麻犯起张胜、李安来了:〃你两个早知他是你奶奶兄弟,如何不早对我说?却教我打了他十下,惹的你奶奶心中不自在。我曾教你留下他,请你奶奶相见,你如何又放他去了?你这厮每却讨分晓!〃张胜说:〃小的曾禀过奶奶来,奶奶说且教他去着,小的才放他去了。〃一面走入房中,哭哭啼啼,哀告春梅:〃望乞奶奶在爷前方便一言。不然,爷要见责小的每哩。〃这春梅睁圆星眼,剔起蛾眉,叫过守备近前说:〃我自心中不好,干他们甚事?那厮他不守本分,在外边做道士,且奈他些时,等我慢慢招认他。〃这守备才不麻犯张胜、李安了。
        守备见他只管声唤,又使张胜请下医官来看脉,说:〃老安人染了六欲七情之病,着了重气在心。〃讨将药来又不吃,都放冷了。丫头每都不敢向前说话,请将守备来看着吃药,只呷了一口,就不吃了。守备出去了,大丫鬟月桂拿过药来,〃请奶奶吃药。〃被春梅拿过来,匹脸只一泼,骂道:〃贼浪奴才,你只顾拿这苦水来灌我怎的?我肚子里有甚么?〃教他跪在面前。孙二娘走来,问道:〃月桂怎的?奶奶教他跪着。〃海棠道:〃奶奶因他拿药与奶奶吃来,奶奶说:'我肚子里有甚么?拿这药来灌我。'教他跪着。〃孙二娘道:〃奶奶,你委的今一日没曾吃甚么。这月桂他不晓得,奶奶休打他,看我面上,饶他这遭罢。〃分付海棠:〃你往厨下熬些粥儿来,与你奶奶吃口儿。〃春梅于是把月桂放起来。
        那海棠走到厨下,用心用意熬了一小锅粳米浓浓的粥儿,定了四碟小菜儿,用瓯儿盛着,热烘烘拿到房中。春梅躺在床上面朝里睡,又不敢叫,直待他番身,方才请他:〃有了粥儿在此,请奶奶吃粥。〃春梅把眼合着,不言语。海棠又叫道:〃粥晾冷了,请奶奶起来吃粥。〃孙二娘在旁说道:〃大奶奶,你这半日没吃甚么,这回你觉好些,且起来吃些个。〃那春梅一骨碌子扒起来,教奶子拿过灯来,取粥在手,只呷了一口,往地下只一推。早是不曾把家伙打碎,被奶子接住了。就大吆喝起来,向孙二娘说:〃你平白叫我起来吃粥,你看贼奴才熬的好粥!我又不坐月子,熬这照面汤来与我吃怎么?〃分付奶子金匮:〃你与我把这奴才脸上打与他四个嘴巴!〃当下真个把海棠打了四个嘴巴。孙二娘便道:〃奶奶,你不吃粥,却吃些甚么儿?却不饿着你。〃春梅道:〃你教我吃,我心内拦着,吃不下去。〃良久,叫过小丫鬟兰花儿来,分付道:〃我心内想些鸡尖汤儿吃。你去厨房内,对那淫妇奴才,教他洗手做碗好鸡尖汤儿与我吃。教他多放些酸笋,做的酸酸辣辣的我吃。〃孙二娘便说:〃奶奶分付他,教雪娥做去。你心下想吃的就是药。〃 
        这兰花不敢怠慢,走到厨下对雪娥说:〃奶奶教你做鸡尖汤,快些做,等着要吃哩。〃原来这鸡尖汤,是雏鸡脯翅的尖儿碎切的做成汤。这雪娥一面洗手剔甲,旋宰了两只小鸡,退刷干净,剔选翅尖,用快刀碎切成丝,加上椒料、葱花、芫荽、酸笋、油酱之类,揭成清汤。盛了两瓯儿,用红漆盘儿,热腾腾,兰花拿到房中。春梅灯下看了,呷了一口,怪叫大骂起来:〃你对那淫妇奴才说去,做的甚么汤!精水寡淡,有些甚味?你们只教我吃,平白叫我惹气!〃慌的兰花生怕打,连忙走到厨下对雪娥说:〃奶奶嫌汤淡,好不骂哩。〃这雪娥一声儿不言语,忍气吞声,从新洗锅,又做了一碗。多加了些椒料,香喷喷,教兰花儿拿到房里来。春梅又嫌忒咸了,拿起来照地下只一泼,早是兰花躲得快,险些儿泼了一身。骂道:〃你对那奴才说去,他不愤气做与我吃。这遭做的不好,教他讨分晓。〃这雪娥听见,千不合,万不合,悄悄说了一句:〃姐姐几时这般大了,就抖搂起人来!〃不想兰花回到房里,告春梅说了。这春梅不听便罢,听了此言,登时柳眉剔竖,星眼圆睁,咬碎银牙,通红了粉面,大叫:〃与我采将那淫妇奴才来!〃 
        须臾,使了奶娘丫鬟三四个,登时把雪娥拉到房中。春梅气狠狠的一手扯住他头发,把头上冠子跺了,骂道:〃淫妇奴才,你怎的说几时这般大?不是你西门庆家抬举的我这般大!我买将你来伏侍我,你不愤气,教你做口子汤,不是精淡,就是苦咸。你倒还对着丫头说我几时恁般大起来,搂搜索落我,要你何用?〃一面请将守备来,采雪娥出去,当天井跪着。前边叫将张胜、李安,旋剥褪去衣裳,打三十大棍。两边家人点起明晃晃灯笼,张胜、李安各执大棍伺候。那雪娥只是不肯脱衣裳。守备恐怕气了他,在跟前不敢言语。孙二娘在旁边再三劝道:〃随大奶奶分付打他多少,免褪他小衣罢。不争对着下人,脱去他衣服,他爷体面上不好看的。只望奶奶高抬贵手,委的他的不是了。〃春梅不肯,定要去他衣服打,说道:〃那个拦我,我把孩子先摔杀了,然后我也一条绳子吊死就是了。留着他便是了。〃于是也不打了,一头撞倒在地,就直挺挺的昏迷,不省人事。守备唬的连忙扶起,说道:〃随你打罢,没的气着你。〃当下可怜把这孙雪娥拖番在地,褪去衣服,打了三十大棍,打的皮开肉绽。一面使小牢子半夜叫将薛嫂儿来,即时罄身领出去办卖。
        春梅把薛嫂儿叫在背地,分付:〃我只要八两银子,将这淫妇奴才好歹与我卖在娼门。随你转多少,我不管你。你若卖在别处,我打听出来,只休要见我。〃那薛嫂儿道:〃我靠那里过日子,却不依你说?〃当夜领了雪娥来家。那雪娥悲悲切切,整哭到天明。薛嫂便劝道:〃你休哭了,也是你的晦气,冤家撞在一处。老爷见你到罢了,只恨你与他有些旧仇旧恨,折挫你。连老爷也做不得主儿,见他有孩子,凡事依随他。正经下边孙二娘也让他几分。常言拐米倒做了仓官,说不的了,你休气哭。〃雪娥收泪,谢薛嫂:〃只望早晚寻个好头脑我去,只有饭吃罢。〃薛嫂道:〃他千万分付,只教我把你送在娼门。我养儿养女,也要天理。等我替你寻个单夫独妻,或嫁个小本经纪人家,养活得你来也罢。〃那雪娥千恩万福谢了。
        薛嫂过了两日,只见邻居一个开店张妈走来叫:〃薛妈,你这壁厢有甚娘子?怎的哭的悲切?〃薛嫂便道:〃张妈,请进来坐。〃说道:〃便是这位娘子,他是大人家出来的,因和大娘子合不着,打发出来,在我这里嫁人。情愿个单夫独妻,免得惹气。〃张妈妈道:〃我那边下着一个山东卖绵花客人,姓潘,排行第五,年三十七岁,几车花果,常在老身家安下。前日说他家有个老母有病,七十多岁,死了浑家半年光景,没人伏侍。再三和我说,替他保头亲事,并无相巧的。我看来这位娘子年纪到相当,嫁与他做个娘子罢。〃薛嫂道:〃不瞒你老人家说,这位娘子大人家出身,不拘粗细都做的,针指女工,自不必说,又做的好汤水。今才三十五岁。本家只要三十两银子,倒好保与他罢。〃张妈妈道:〃有箱笼没有?〃薛嫂道:〃止是他随身衣服、簪环之类,并无箱笼。〃张妈妈道:〃既是如此,老身回去对那人说,教他自家来看一看。〃说毕,吃茶,坐回去了。晚夕对那人说了,次日饭罢以后,果然领那人来相看。一见了雪娥好模样儿,年小,一口就还了二十五两,另外与薛嫂一两媒人钱。薛嫂也没争竞,就兑了银子,写了文书。晚夕过去,次日就上车起身。薛嫂教人改换了文书,只兑了八两银子交到府中,春梅收了,只说卖与娼门去了。
        那人娶雪娥到张妈家,止过得一夜,到第二日,五更时分,谢了张妈妈,作别上了车,径到临清去了。此是六月天气,日子长,到马头上才日西时分。到于洒家店,那里有百十间房子,都下着各处远方来的窠子行院唱的。这雪娥一领入一个门户,半间房子,里面炕上坐着个五六十岁的婆子,还有个十七顶老丫头,打着盘头揸髻,抹着铅粉红唇,穿着一弄儿软绢衣服,在炕边上弹弄琵琶。这雪娥看见,只叫得苦,才知道那汉子潘五是个水客。买他来做粉头。起了他个名叫玉儿。这小妮子名唤金儿,每日拿厮锣儿出去,酒楼上接客供唱,做这道路营生。这潘五进门不问长短,把雪娥先打了一顿,睡了两日,只与他两碗饭吃,教他学乐器弹唱,学不会又打,打得身上青红遍了。引上道儿,方与他好衣穿,妆点打扮,门前站立,倚门献笑,眉目嘲人。正是:遗踪堪入府人眼,不买胭脂画牡丹。有诗为证:
          穷途无奔更无投,南去北来休更休。
          一夜彩云何处散,梦随明月到青楼。
        这雪娥在洒家店,也是天假其便。一日,张胜被守备差遣往河下买几十石酒曲,宅中造酒。这洒家店坐地虎刘二,看见他姐夫来,连忙打扫酒楼干净,在上等阁儿里安排酒肴杯盘,请张胜坐在上面饮酒。酒博士保儿筛酒,禀问:〃二叔,下边叫那几个唱的上来递酒?〃刘二分付:〃叫王家老姐儿,赵家娇儿,潘家金儿,玉儿四个上来,伏侍你张姑夫。〃酒博士保儿应诺下楼。不多时,只听得胡梯畔笑声儿,一般儿四个唱的,打扮得如花似朵,都穿着轻纱软绢衣裳,上的楼来,望上拜了四拜,立在旁边。这张胜猛睁眼观看,内中一个粉头,可霎作怪,〃到相老爷宅里打发出来的那雪娥娘子。他如何做这道路在这里?〃那雪娥亦眉眼扫见是张胜,都不做声。这张胜便问刘二:〃那个粉头是谁家的?〃刘二道:〃不瞒姐夫,他是潘五屋里玉儿、金儿,这个是王老姐,一个是赵娇儿。〃张胜道:〃这潘家玉儿,我有些眼熟。〃因叫他近前,悄悄问他:〃你莫不是雪姑娘么?怎生到于此处?〃那雪娥听见他问,便簇地两行泪下,便道:〃一言难尽。〃如此这般,具说一遍。〃被薛嫂撺瞒,把我卖了二十五两银子,卖在这里供筵席唱,接客迎人。〃这张胜平昔见他生的好,常是怀心。这雪娥席前殷勤劝酒,两个说得入港。雪娥和金儿不免拿过琵琶来,唱个词儿,与张胜下酒。唱毕,彼此穿杯换盏,倚翠偎红,吃得酒浓时,常言:〃世财红粉歌楼酒,谁为三般事不迷?〃这张胜就把雪娥来爱了。两个晚夕留在阁儿里,就一处睡了。这雪娥枕边风月,耳畔山盟,和张胜尽力盘桓,如鱼似水,百般难述。次日起来,梳洗了头面,刘二又早安排酒肴上来,与他姐夫扶头。大盘大碗,饕食一顿,收起行装,喂饱头口,装载米曲,伴当跟随。临出门,与了雪娥三两银子,分付刘二:〃好生看顾他,休教人欺负。〃自此以后,张胜但来河下,就在洒家店与雪娥相会。往后走来走去,每月与潘五几两银子,就包住了他,不许接人。那刘二自恁要图他姐夫欢喜,连房钱也不问他要了。各窠窝刮刷将来,替张胜出包钱,包定雪娥柴米。有诗为证:
          岂料当年纵意为,贪淫倚势把心欺。
          祸不寻人人自取,色不迷人人自迷。
    
  
  
    
       
    
  
  
    
      
第九十五回  玳安儿窃玉成婚吴典恩负心被辱
        诗曰:
          寺废僧居少,桥滩客过稀。
          家贫奴负主,官懦吏相欺。
          水浅鱼难住,林稀鸟不栖。
          人情皆若此,徒堪悲复凄。
        话说孙雪娥在洒家店为娼,不题。却说吴月娘,自从大姐死了,告了陈敬济一状,大家人来昭也死了,他妻子一丈青带着小铁棍儿,也嫁人去了。来兴儿看守门户,房中绣春,与了王姑子做徒弟,出家去了。那来兴儿自从他媳妇惠秀死了,一向没有妻室。奶子如意儿,要便引着孝哥儿在他屋里顽耍,吃东西。来兴儿又打酒和奶子吃,两个嘲勾来去,就刮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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