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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子的脸,或者似乎有可能越来越受宠的新任军机大臣那桐那阴郁而酷似犹太人的面孔。有时候我们经过抬着鲜艳的红色花轿的迎亲队伍,或者某一好看的送丧队伍,红色的棺枢大大的,上面盖着华丽的绣品(因为婚轿和丧礼的装点上一样都要用红色的)——而它那又粗又长的杠子由数百个穿红袍的人扛在肩上,旁边还有各式各样跑龙套的,都是中国发丧时总要雇的人;棺枢后面跟着蒙了白色的马车,载着穿白的哭哭啼啼的女眷。有时候我们经过一群穿黄袍的喇嘛,在宫里做完佛事之后正往回走——还有时是一大串驮了山里的煤或远方的物产的骆驼。蒙古王一年一度晋京期间,我们遇到过他们和他们穿皮衣皮靴的亲随、他们系着别致的络头的马匹,以及装点得漂漂亮亮的骆驼,因为他们是住在皇城之内的宫殿里的。
所有这一切我们一路往宫里去时都可以碰上。慈禧皇太后的宫殿的围墙内和大门口,本着中国人通常的宽容,本着伟人对穷人的体贴,每天在一定的时间内都允许乞丐们进来收受御厨房的剩菜剩饭。宫里的垃圾被车走之前也允许穷人们翻弄。这门的四周总是有各种各样穿破衣服的乞丐,警卫和士兵显然对他们很是照应。至少,没人会干预他们操持自己的营生和活计。
我发现这个现在变成了我的画室的宏伟的大殿光线暗得几乎无法工作,即使在很大的玻璃门前也是如此。将就了两三天之后,我告诉首领太监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不想用我的不快去打扰太后,她自己要操心的事已经够多了,而且似乎被愈传愈盛的满洲开战的流言弄得越来越担心、忧郁;但再这么工作下去是不可能的。我决定将大殿突出到廊檐之外的一端布置成工作场所,为了得到充足的光线,即使这个地方,上层糊纸的窗户也需要换成玻璃的。太监们犹豫了。他们说这么一来就不得不作很大的变动,花费不小,再说还破了例,因为宫内的房子上层窗户从来没有用玻璃的。下一次太后进来时,我对她说像这个样子没法工作。她自己也说这屋子太暗了,而且还注意到对面的琉璃瓦屋顶反射过来的光。她听了我的想法之后,下令马上去做,说她就这事〃会对皇帝说〃的。太后的旨意总是立即被迅速执行,两天之后玻璃窗已经照我的想法安装好了,使我惊讶不已。我叫把固定在窗下的长座撤走,把大殿这一端的所有家具都搬开。太监们在搬走一座机械精妙的巨大的象钟时颇感犹豫,因为它150年来从未被搬动过,但最后我连这一点也做到了。即使家具全都搬走,大殿的这一端也只是个狭窄的工作场所,不过自从开始替太后画像以来,我总算第一次有了还算满意的光线,一个用于作画的安静场所。这里与太后和公主、女官们的住所都隔着相当一段距离,足以使我能安安静静地工作而不受干扰。这所大殿决定拨给我之后,就放人了一套欧式家具。虽然从艺术角度来说,我对此并不高兴,因为与其周围的环境太不谐调;不过当我想要休息时,却发现垫得好的安乐椅实在舒服。
我刚在我的新画室里舒舒服服地安顿下来,太后就谈起要再画一张大的肖像,大得除了她自己之外还可以画上所有必备的随驾器物(雉尾扇、三折屏风、九只凤凰、天竹)还有一堆堆苹果——都有其标志性,或者象征性。我对太后说作这画之前最好先画幅小的习作,肖像的大小可以等习作画好之后再决定,她爽快地同意了。我就开始画习作。宫里好看的宝座颇有几张,如果画上去的话,任何一张都会与构图的线条相吻合。我挑选了一张华美的古旧红漆宝座,是件富丽堂皇的艺术品,但太后不喜欢。事情与线条、颜色是否跟画相配无关,关键是,照中国人的说法,一切都要〃合适〃。对中国人来说,合适是种宗教,一件〃合适〃的东西必须符合传统,因为传统与合适是同义词。宝座的问题暂时搁置了起来,太后说她想好了一张画上去的,会在我开始画那幅大的肖像前找出来。
最后我开始了那幅素描。太后穿的是一件她的正式冬袍,毛皮的村里使已经绣得过于繁褥的缎子显得从未有过地刻板,而且下摆的边缘饰着重重的珍珠,即使偶尔有纹出现也早就被扯平了。她的朝褂之上披着她那著名的珍珠披风,头饰上佩戴着长串的珍珠,还有许多用于重大场合的奇异首饰。她穿上了毛皮里子的衬袖,把她漂亮的手遮住了一半。手掌是看不见了,她那有着细长而弯曲的指甲和镶宝石护指的小小手指尖呈现出很不幸的效果。更有甚者,她的手在大腿上紧紧地捏成一团,线条被她捏在一只手上的一块淡蓝色大手帕弄得模糊不清了。
我的心一沉。这么一来我会失去她的一个主要的美。我请求裕庚夫人让她把手的姿势换一换。她说她不能这么做。于是我只得用汉语对太后说我不喜欢她的手这么放。〃可我喜欢这么放,〃她说道,用一种极有魅力的好笑而又惊讶的神情看着我,深深诧异她所喜欢的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她的手仍然那么放着,我不得不就这样开始画。
第一幅素描很快画好了,太后表示很满意。接着讨论起了肖像的尺寸。我量了量,觉得5X8英尺够大了,但她了解到将来实际的大小之后,认为 6X10英尺更好。于是宫内木匠被召了来,我尽量准确地告诉他们如何做一个绷画布的框子。中国工匠聪明、耐心,也善于将有关要求付诸实施,框子令人满意地做成了。可是必须将画布绷上去,这个他们似乎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所以我不得不试着自己做这件事。因为画布太大,我只能站在一条6英尺高的凳子上(他们没有梯子),把这巨大的框子放在前面,一大队太监由一名首领太监领头,站在四周帮我的忙。我用铁钳钳,把画布拉紧,都是自己干。画布由太监们在角上扯住,也是站在凳子上Z一个人扶钉子,一个人执锤子,如此等等。我发出的每一条命令首领太监都用响亮的声音重复一遍,工作中太监只要弄不清楚我的意思,马上就会遭斥责,并受到挨板子的威胁。最后我总算完成了这艰巨的任务,画布绷上去了。太后听说这事是我自己动手干的之后,十分不安,说我该让太监〃绷四五个〃,直到他们明白怎么做为止。可我没这么多画布来供做这种试验之用,而且在中国再多一块也弄不到了。
第二十六章 满人与汉人的一些社会风俗习惯
我见到了北京所有的王公贵族、满族大员的妻子和家人,她们都定期来宫里,而且有许多特殊的场合太后也邀请她们。常来宫里的是庆亲王的几位福晋和女儿、皇上弟弟的福晋们、皇上生父的侧福晋和她们所生的女儿,以及皇后的妹妹,其中之一是聪明的顺王福晋。大学士荣禄的遗孀在一年之内相继失去了丈夫和一个很有前途的儿子,伤心得险些发疯,她也常来宫里。她谈不上怎么聪明伶俐,并不是那种能讨太后喜欢的女人,但太后似乎对她的悲伤动了恻隐之心,她在宫内受到特别的宠遇,可以随意来去。她的一个女儿是皇上的兄弟醇亲王的福晋,虽非她亲生,却是她一手从体质虚弱的童年领养大。倘若醇亲王夫妇生了个男孩的话,这男孩很可能就是下一个皇位继承人。
一定级别的贵族结婚之后,新娘会人宫觐见太后。这一仪式近似于英国上层女子们婚后去英国宫廷觐见。这时新娘们总是雍容华贵地穿着色彩丰富的绣花袍子,第一次戴上已婚的贵妇人戴的宫廷头饰、华美的黄金透雕细工,以及镶嵌着宝石的东西,都是我前面说过的,而为了这一次人觐,她们还特地戴上了许许多多珠宝首饰。满族贵妇人戴的首饰要比汉族贵妇人的得体得多,后者有时候每条手臂上手镯多达15个,头饰上的珠宝首饰是多多益善,只要有地方挤。
新娘来宫里时坐的是红缎喜轿,有婆婆和已婚的姑子的话就由婆婆和姑子陪同,否则由与丈夫血缘关系最近的女性亲戚陪同。她们进入宫内之后先去御座房向太后行礼叩拜,感谢她送的礼物。有时候太后会对她们说上一定时间的话,似乎在为她们作参谋、提建议。她们拜谢太后之后,接着是去向皇后致敬,然后在宫中过上一天,与皇后和公主们一起用午餐,下午3点左右才离去。这些新娘一般来说都是很年轻的姑娘,不过也有些时候我惊讶地发现她们早已远远超过了青春妙龄,因为我本来总以为东方女性结婚是十分早的。皇后对这些新娘总是非常好,似乎是想让她们的心情保持愉快,并竭力帮她们快乐地度过这她们成了所有人的观察对象的难熬的一天。那年冬天我在北京见到的这些新娘之中,有一个是皇上最小的兄弟的妻子,一个举止行动娴雅得体的漂亮的年轻姑娘,一切方面的美丽都远远大于荣禄的女儿,也就是醇亲王福晋。
汉人在女儿刚出生时就将其视之为一种不幸,一场不得不加以忍耐的病,女儿作为个人虽也受宠爱,但没人欢迎她进入家庭,她也享受不到儿子的特权。但满人不同。女儿是不能祭奠祖先的,在这一点上即使满人也喜欢儿子,但女儿是家庭之中受欢迎的一员,有她自己独特和独立的位置。一位中国驻华盛顿的出使大臣有一次告诉我说,世界上的未婚女子惟一在家庭中的地位与〃美国姑娘〃相类似的,是满族姑娘。
满族姑娘只要不出嫁,就是家庭中的实权人物。她与自己的弟兄具有同等的地位,总是高于嫂子、弟媳,即使是年长一倍、过门时她还未出生的嫂子。她的地位甚至比自己的母亲还要高,因为她是血亲,而她母亲则来自另一家族。她不仅拥有这些社会意义上的特权,她的权利在法律上也有明文规定:父亲不得到自己的长女的同意,是不能随意处置自己的财产的。她可以走进自己弟兄的房子,遣散他的仆人,管理他的一切事务。在侄子侄女的养育教导问题上,她的话比孩子的母亲更有分量,因为她是自己的弟兄的同胞手足,而嫂子、弟媳只不过是外来人。不过结婚之后,她就变成了她嫁人的家庭的一员了。但即使她嫁人了另一个家庭,如果她不感到忙不过来的话,常常会继续对自己的家人和自己弟兄的家人发号施令。满族家庭中女儿的权力之大于此可见一斑。这就是满族家庭中血缘关系的力量和女儿的地位。
未婚的满族女子不仅在家里有这种自由,在家门之外享有的自由也较任何一个别的东方女子为多。·
她们在社交方面并不像别的东方女子那样受到严厉的限制,虽则文化程度与汉族女子不可比,但活泼风趣,较为善于与人交往,也较为善于与人交谈。
她们并不被逼着违背自己的意愿出嫁,有些人一辈子独身,或者要是她们自己愿意的话,也可以很晚才结婚。这些未婚的妇女不只受到自己家人的尊重,社会上也并没有将她们看成怜悯的对象。正相反,倘若她们能长期而又模范地守贞,就会被报以牌坊,也就是漂亮的纪念碑。虽然来宫里的新娘通常很年轻,我在那里的时候还是有一个来叩谢太后的贵妇人年龄已是42岁了。她为自己的两三个弟兄带大了孩子,并管理他们的家务,但最终没有逃脱一个断弦两年、子女众多的富有的官员的魅力。她也可以在这些孩子身上继续实践如何将他们抚养成人的理论。假如她再坚持得时间长一点,到死都不结婚,死后或许会得到一个为她建造起来的纪念牌坊,流芳后世。
只有贵妇人、年轻的姑娘、不到17岁的男孩才会被太后请到宫内作客。一定的日子里满洲贵族和大员会被请来看戏,但在他们与太后和女官们的包厢之间总有高高的幕布挡着。有官职的王公贵族见太后的地方是朝会大殿。太后现在已年过六旬,比过去有了更多的自由,但通常他们只是见皇上一人,而且从不进内廷。那回欧洲马戏团在宫中表演的时候,我是第一次见到了几乎所有的亲王和满族官员。
满人比汉人个头高,样子也较为健壮。他们喜爱锻炼,醉心于箭术、马术等等,并不像汉人那样轻视军事生涯。满洲贵族有世袭的军事等级,他们也由于箭术、骑术精良而得到升迁。现代的满族人变得几乎跟汉人自己一样爱好和平,不过仍然存有某些特征湿示他们的武士血统。
他们都穿着普通汉人的服装,虽然有在汉人被满人征服之后,实行〃雉发留辫〃对汉人是一个屈辱的标志这样的说法,可皇上本人和所有的满洲贵族全都雉发留辫的。他们脚上是白色小羊皮靴底的缎面靴子。他们戴的帽子,夏天的用草细细地编成,冬天则用毛皮,帽顶覆盖着红丝流苏,流苏上是一颗表明品级的宝石顶珠。顶珠之内,与他们的官阶相应,几乎呈叨度角地拖出一簇夹杂着孔雀翎子的宝石头饰。冬天他们穿漂亮的紫貂短袄。除了这些紫貂短袄之外,中国人总是将毛皮用作里子,从不穿在衣服外面。
在颐和园看马戏表演的时候,我看见满洲贵族着的是漂亮的夏日宫廷服装,绣有双龙,长过膝盖。他们的腰部束得紧紧的,肩背极为壮实宽厚,这使他们至少看上去肩膀很宽,本来就不错的身材显得更为出色了。可以一目了然的是,皇上是年轻贵族〃时尚的镜子和外形的准的〃。他们都尽力向他那样细挑的身材靠拢,甚至模仿他的一举一动。不过这些年轻的纨绔子弟带在身上的装饰品要比皇上不知多到多少。这些装饰品中最美观的是带扣,有玉雕的,有红石英的,还有的用黄金雕琢得漂漂亮亮,再嵌以宝石。他们的腰带上也吊挂得琳琅满目——绣花的扇套、筷套、刀套,以及包括表在内的其他许多别的装饰品。表是每一个中国绅士服装上必不可少的附件,放在一个美观的绣花套子里,再吊挂在腰带上。套子前面是搂空的,这样可以显露出里面做工考究的表壳,通常镶嵌了宝石、涂了漂亮的珐琅质,或者雕琢得稀奇古怪。表壳连着一根类似表链的东西,是丝线编的,花式别致,末端通常带上一块雕工精致的玉、红石英,或是别的什么奇石。
满族妇女的袍子长而宽松,从肩上一直垂下来,从不显明腰部的线条,也不露出身体的轮廓,而男子则将袍子束得紧紧的,对拥有细瘦的腰身极为自豪。
汉族的社会风俗习惯而满族人也接受的,有〃纳妾〃一项。但就其实际的存在形式看,称之为〃一夫多妻〃也许更合适。妾,也称偏房(我下面就这么称呼)是自己家里正规的一员,并没有人认为她娶到夫家后地位的稳固就会比不上正妻。虽说只有正妻才拥有法律地位,社会风俗给了偏房相等的权利,她并不比正妻容易受抛弃。我想中国总会有男人休掉自己的偏房的,如果他们富到足以娶一个到多个偏房的话,但他们将被整个社会所不齿。
中国男子一成年马上就结婚。他父母会为他选择一个社会地位相同、又拥有某些做他妻子所必不可少的特点的姑娘。这就是正统的妻子,是第一的,而且永远第一,位于未来可能娶的任何人之前。偏房的地位跟正妻常常是一样的。她通常由男子自己选择,家里可能穷了些,但一定是良家,她本人也是个诚实的年轻姑娘。
她进了夫家家门之后就受到了男子的妻子和母亲——要是那男子的母亲还健在的话——的接纳,取得了她在这一家庭中的地位。虽然她不得不向正妻表示殷勤和应有的尊重,却仍拥有自己的仆人和自己的权利,也过着自己独立的生活。正妻在某些事情上的权力完全压倒偏房,但一般来说她们都感情融洽地住在一起。正妻总比偏房早到夫家几年,而且通常年龄比她们大,即使不考虑到她的法律地位和她在家庭中居第一的位置,单单这一点就使她有理由得到她们的尊敬。正妻在场时,偏房是站着的,要正妻叫她们坐才能坐。如果她们生了孩子,孩子称正妻为〃母亲〃;虽然那真正的母亲对孩子的抚育教养并不会撒手不管,但假如她是偏房的话,孩子是对她直呼其名的,而且在重大的事情上,她对这孩子的权力不得不让位于正妻。但正妻既很少对偏房滥用这种权力,也很少对孩子滥用这种权力,除非她认为这是出于孩子的利益,不然决不会有所干预。
理论上,按照我们的观念,对美国和欧洲妇女来说,这会是件很悲惨的事。可是实际上,就它在中国的存在和对中国妇女而言,似乎运作得很好。中国人住宅的布局也是很适应这样一种生活的。数个庭院,四周都有房屋围绕,而每个庭院及其房屋就是一个单元——一个独立的居住区——这一单元则是一个大的整体的一部分。
妻妾融洽地住在一起,仿佛是亲姊妹。正妻显然为偏房优良的品行和端庄的外貌而自豪,她们之间似乎极少有妒嫉存在。
倘若偏房在官绅和贵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