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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日路过香港时,发现国际媒体和美国特工,都想抢购此一文件。谁知这位日本共产党原来是个走资派,他乃提高价钱,和购者讨价还价,最后据说被一美国人以两千美元高价构去。那位老美可能以更高价格,转手出让,亦未可知也。
呱呱坠地的四人帮和极左派
在这项「五?一六通知」里,和由此而演变出来底政治新形势,简单的说来,便是一、彻底废除「二月提纲」,并把这个「反革命」文件,订出「十大罪状」,昭示全党,二、解散原「五人小组」,另成立新的「中央文革小组」,对上直接听命于政治局常委,对下则直接指导文革(包括后来的红卫兵)底一切活动。并指派陈伯达为组长,江青为副组长,康生为顾问,组员则有张春桥、王力、关锋、戚本禹、姚文元等人。他们不用说了,都是当时中国,甚或当时世界上,极左派的共产党人了。新小组成立未及两月,江青便再度窜升,代陈为中央文革小组的组长。后来再从上海工总司招揽一个王洪文,就形成了以她为首的「四人帮」了。
江青,这位主席枕边人,在一九六六年初本已受林彪「委托」,负责主持人民解放军的文艺工作,穿上了军衣。如今出任中央文革小组的组长,就文武兼资的进入党政军的最高阶层,襄赞主席爱人,来从事全党全军的改造运动了。从此领导个世界驰名的「四人帮」,权倾朝野,一帆风顺,直到主席躺入玻璃棺材,她才被捉进牢里去。
就当四人帮呱呱坠地,极左派日上东山之时,彭真这位「混进党内三十年的资产阶级的反革命分子」(毛主席这时公开送给他的帽子),自然就相对滑坡了。为处理彭真事件,还是毛主席的话,说得最清楚。毛说:
凡是在中央有人搞鬼,我就号召地方起来攻他们,叫孙悟空大闹天宫,并要搞那些保「玉皇大帝」的人。彭真是混到党内的渺小人物,没有什么了不起。(我)一个指头就捅倒他。〔见「批判彭真」(一九六六年四月二十八日),载「毛泽东思想万岁」,页六四一。〕
北京市委被撤换之后,彭真不久便锒铛入狱,一坐十二年,到江青也入狱了,他老人家才恢复自由。与彭同其命运被斗臭斗垮的,有所谓「彭、陆(定一)、罗(瑞卿)、杨(尚昆)」四大反革命,也就无须一一交代了。
对资产阶级代表人的全盘清洗
文革初期,在毛主席的亲自领导之下,除人事安排向极左发展之外,意蒂牢结自然更是左上加左了。毛氏认为中共「进城」之后,把旧时代旧社会中的旧知识分子「全部包下来」的政策,是个绝大的错误。其结果不但是新中国的文教机关被旧知识分子把持了,其它党政军财外诸单位,没一个不是充满了「资产阶级的代表人」;有的(像彭真包庇的吴晗)已经当了新政权的领导;有的「例如赫鲁晓夫那样的人物(像「玉皇大帝」刘少奇),他们现在睡在我们的身边」。这些人「打着红旗反红旗」,一有机会,他们就要专无产阶级的政。所以毛氏要在全国全党,党政军财外,中央地方各单位来个总清洗。
清洗的办法恕我们搞历史的替他老人家综括叙述一下,抓住中央,则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一竿到底。中央有人搞鬼,大权旁落了(这是林彪讽谏毛主席的话),那就「号召地方来攻击他们」。党政军财外,各单位,各山头,当权派,土皇帝,阎王爷出毛病了,那就发动各该单位之内的有野心,胆大肯闹事的小鬼,造窝里反,向他们争权。对付朝野上下,赫鲁晓夫以次,一般的当权派和反动派,资产阶级的代表人,则发动在学校读书的小鬼,「一不上课,二管吃饭,三要闹事,闹事就是革命」。【见毛主席于一九六六年七月二十一日「对撤工作组的指示」,载上引「思想万岁」,页六四五。】在另外不同场合,毛也一再提到,要全国学校,停课六个月,让学生「吃了饭要发热,要闹事,不叫闹事干什么?」并鼓动他们打倒一切权威,树立新权威,毛自问自答:「现在权威是谁?是姚文元。」【见同上页六三七,三月二十日,毛在扩大会议上的讲话;及上引严家其书,卷一,页二六。】
学生要闹事,军警一概不许干涉,放手让他们闹去,打砸抢,又怎样?只有他们才能「横扫一切牛鬼蛇神」(这是陈伯达奉命于五月三十一日代替吴冷西,接管「人民日报」之后的第二天该报的通栏大标题)。只有通过大乱,才能求大治。学生造反愈乱愈好。毛主席有解放军四百万;武装和便衣特务,不计其数。他老人家可以随时的拨乱反正,有什么可怕呢?
不过话说回头,毛公对中国的高知,还是有点顾虑的。上篇我们曾提到过,一九五六年的鸣放期间,毛曾想利用高知,来帮助他整风清党,结果弄成了全国高知联合反党的尴尬局面。这次他老人家吃一堑长一智,再不敢利用高知,连大学生也不敢轻动。因此他搞一不上课,二管吃饭,三要闹事,原是从中学开始的。搞出经验了,红卫兵才渐渐上了大学的。
果然,在五一六之后,红卫兵就在北京的几个中学,先从清华,北大附中来起,蔓延至北京全城几十个中学里,中学生数十万人中,迅速的出现了。
主席的红卫兵,太后的义和团
「红卫兵」这个中国近代史上的怪胎,吾人虽著书百万言,也是说不完的了。笔者在个人论史的拙著中,曾有论述清末「义和团」的长篇。在该书中,我曾反复强调慈禧太后的「义和团」,便是六十六年之后,毛泽东主席的「红卫兵」。今日吾人来谈红卫兵,则反之亦然。毛主席的红卫兵,便是当年慈禧太后的「义和团」。一个「闹教」,一个「闹革命」。毛主席有个「四人帮」和「文革小组」,巧的是西太后也有个「亲贵四人帮」,和指挥义和团的御前小组。两者都是让读史人哭笑皆非;正反两面,永远说不清的历史大闹剧。只是论规模,则后者要比前者大出一百倍以上吧了。被西太后请进北京「闹教」的义和团,大致不过十余万人;可是毛主席在北京八次检阅前来「闹革命」的红卫兵,据说总数在一千一百万人上下,真是不可想象。这两位,一个无知的老女人;一个强不知以为知的老男人,为此,几乎都把国家民族弄到万劫不复的程度。是怎么回事呢?【参阅拙著「晚清七十年」,卷四,「义和团」。】
要回答这个历史问题,还是「气功师」说得好:「真理半张纸,闲言万卷书。」你说他复杂,则万卷书,岂能尽意?你说它简单,也最简单不过了。那就是在一个充满不平的社会里,人心动荡,身受不平的人都蠢蠢思动,也可说是民心思乱吧。清末的社会不平,权且不谈,人民中国在解放后的社会不平(Social In justice)并不比解放前,有什么太多的改善。因为中国最基本的问题是国贫民穷,孙中山所谓「大贫小贫」是也。中共在解放后,杀了几百万「小贫」(地主、富农),但是并没有解决几万万「大贫」的问题。加以多年搞公社化的恶政,死人数千万,做土皇帝的地方干部、党员的仗势凌人,为非作歹,黎民百姓敢怒而不敢言,青少年就更有思乱之心了。一旦社会发生动荡,他们就成群结队的参加造反了。这在传统帝制时代,就会发生农民起义,共产党管得太紧,暴动不了,他们就只有寄望于朝中的包公和海瑞了。如今有海瑞、包公,甚至皇帝和娘娘都来领导造反,造反有理,也就管不得是造谁的反,和造反的头头是老几了。造反本身就是个对社会不平的发泄。
再者,解放后中共的工运,也只是制造一些另一种的社会不平。解放后,工人阶级是统治阶级了。但是真能享受统治阶级之特权的(如终身职、铁饭碗、医药保险、休假、旅游、疗养、儿女教育等等),也只是极少数,极少数,大致有几十万人的产业工人(Industrial Workers);其它几百万、几千万所谓合同工、服务工、替工和待业工,还是一穷二白,一无所有。大家同是工人,为何有贵贱之别?这种占工人阶级中绝大多数的「贱民」,心怀不平已久,而投诉无门。忽然间「文化大革命」起来了,听说毛主席夫人江青同志,领导了中央文革小组,专替俺工人打抱不平,这真是俺工人阶级告御状,出头之时。成千成万工人上京告御状,蒙江青同志接见,谈到俺「合同工」的苦处,江青同志当众洒泪,人家是「娘娘」呢。同情俺工人苦命若此,你说她不是圣母娘娘、观音菩萨、穷人的救星、工人阶级的至高领袖?朋友,在这环境之下,你说江青同志只是个野心家、白骨精、「坏婆娘」(邓小平语)?江青同志也有她的革命群众和社会基础呢。
当然,社会既有其不平,大路不平有人铲,革命家、慈善家、宗教家、烂政客,和坏婆娘,也就都有他们插手的机会了。你能说只有彭德怀才是英雄?朋友,当年慈禧太后时代,一分为二的社会,也是如此呢。
不上课,管饭吃,闹风潮
总之,红卫兵的组织一经发动,立刻便如火之燎原,一发难收。读者贤达,设身处地想想看。我们都做过中学生。在我们做中学生的时代,学校忽然停课了,大代数、解析几何的习题也不要做了,英文背诵甩过一边,学校伙食免费供应,要我们青年男女,成群结队上街去闹风潮,乖乖,天下哪有这等好事?我们对毛主席他老人家,能不山呼万岁?到后来,搞串联,出任务,调查反革命黑材料,火车轮船一概免费。有特殊任务(像出差成都去抓彭德怀归案),还可坐免费飞机,俯看秦岭、三峡、都江堰等名胜。到处有解放军招待,小将长,小将短,恭维溜须之辞,不绝于耳。身为红卫兵小将,颈系红巾,手执皮带,雄赳赳,气昂昂,好不英俊?看到牛鬼蛇神,只要一声吆喝,对方无不俯首听命。朋友,短短数十寒暑,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劝君应惜少年时,像这样风光岁月,一生能有几年?您怎能怪我们小将,搞打砸抢之起劲哉?只是在毛主席鼓励声中,在诸小将棒下鞭下,祖国大地上,不知又平添几干百个屈死的冤魂罢了。
如在眼前嘛。当年替毛主席佩带红卫兵袖章的,在北师大附中就读的高干子弟──小美女宋彬彬,主席嫌她芳名太文雅了,劝她要武一点。果然她就改名宋要武。其后在要武的铜头皮带猛抽之下,就有六个牛鬼蛇神被要武活活打死。后来改革开放了,这个美丽的小杀人犯、murderer,曾再度改名到美国留学,结婚、流产。霜晨月夕,面对在暗处徘徊的六条冤魂,不知她姑娘何以自遣良宵?朋友,彬彬原来也是个受害人啊。关于这六条命案,法官应该判她呢?还是应判她背后的唆使犯?想到我们美丽的祖国,何以一时变成如此的鬼蜮世界?我们又从何说起呢?
第一张大字报
在红卫兵的大小兵团,三千五千,三万五万逐日增涨,千万个红卫兵全国「串联」,轮船火车都被他们挤得瘫痪之时,近代中国文化史上有名的「大字报」,也铺天盖地而来。众所周知,在这数十万张大字报的领先之作,是由北京大学哲学系党总支书记聂元梓领衔写的。聂是一位中年妇女,在北大搞党十分起劲,与该校党委书记陆平有宿怨。今次「中央文革小组」改组之后,康生、江青等乃看准北大这块政治沃土,乃想利用聂元梓与陆平的恶劣的关系,在北大「点火往上搞」。聂元梓得到中央文革的暗中支持,乃联合同事七人,于五月二十五日贴出北大,也是中国的,第一张向上级领导造反的大字报,质问:「宋硕、陆平、彭佩云在文化革命中究竟干些什么?」宋是北京市委中陆的上级领导,彭则是陆在北大的同事校委。在共产党的体制中,「下级服从上级」是有其铁的纪律的。犯上作乱,向为党纪所不许。加以聂在校中声誉本不好,而宋、陆等又不知聂与新「中央文革小组」的秘密关系,乃发动全校各单位遍贴大字报加以反击,一时北大校园之内,一片字山报海,掀起了文革期间第一阵大字报大辩论的狂潮,而聂同志则眼见势有不敌也。
中央文革一见大事不好,乃夤夜将聂氏大字报原文,报向在西湖刘庄度假的毛主席。毛即下令公开广播聂元梓的大字报。在五月三十一日,陈伯达强制接收改组了的「人民日报」上,聂文乃在翌日该报上以通栏标题,与上述「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社论,同时刊出。一时真相大白,北大全校,乃至全国的形势顿形逆转,原在下风的聂元梓,一夕之间就变成北京大学的「老佛爷」了。随之,便是一阵狂风暴雨,北京城就是造反派的天下了。所有各机关、各学校的党委领导,都变成冲击对象而摇摇欲坠了。……在同一个北京城,六十六年前曾是义和团小将们的天下啊。
「工作组」问题始末
当时在北京主持中共中央日常事务的刘少奇和邓小平,见大势失控,二人无能为力,乃联袂飞往杭州请示,扳请主席回京坐镇,为毛氏拒绝。毛嘱咐二人回北京安定大局。这样才出现所谓派「工作组」问题。原来按共产党办理一般党务的传统,遇有大事,都由党的上级指派「工作组」,进驻各单位就地解决所发生的问题。此次刘、邓依照老办法,乃由留京中央常委一致通过派「工作组」进驻北大、清华等重点学校。盼将革命师生的造反行动纳入正轨。刘少奇为慎重其事,竟把自己的夫人王光美也派为驻清华的「工作组」成员,以了解下情。可是,这时一不上课,二管饭吃,三要闹学潮,大家揪斗原在校中作威作福的当权派,大造他们之反,正在起劲之时,忽然中央派来了工作组,大泼其冷水,就激起众怒了。闹学潮就必然会出头头,后来的天安门事件,出了王丹、柴玲、吾尔开希等头头,这次在中央文革小组,公开和秘密的搧风点火之下,清华北大就要产生司令了。果然,清华化九班就出了个与王光美正面冲突的蒯大富,蒯司令了。蒯司令其后极盛之时,曾拥众数千人,终至数万人,甚或数十万人,一时风头之健,实非后来的柴玲、王丹可以望其项背。
笔者在个人拙著里,曾一再强调:「天下无不是之学运」。那么我们对蒯司令这种学潮,如何评价呢?曰,是是非非。盖共产党是个极权政党,一党专政,老子独大。尤其是在毛泽东时代,大学中搞老子独大的领导,搞久了,很少不是学阀的。可是这些学阀所面对的,却也是一批趾高气扬,小子独大的小学阀,大学生,特别是清华、北大这一级的大学堂,有志青年,一旦考入这种学堂,哼!老子将来不是江泽民(中大、交大),也是朱镕基(清华),你这个作威作福的小小的校党委、老学阀,算个屁。老子能斗你一下,就请你「坐坐飞机」。毛泽东也就是掌握这种群众心理的九段高手,面对此一情况,真是得心应手。
本来这种目空一切的小臭老九们的心态,也没啥不正常。笔者在中美两国都参加过学运,实在觉得全世界小臭老九,都是一个娘生出的。只是北大造反派,最后竟把陆平的母亲埋在冰雪堆中,活活冻死,这就不是人类的行为了。他们为北京大学光荣的校史,写上最可鄙可悲的一页。
毛泽东「炮打司令部」
就在这个「工作组」和蒯司令的红卫兵斗得难舍难分之际,蒯司令终于力有不敌,被捉将官里去,而刘、邓两司令,也不知下一步如何是好之时,忽然晴空霹雳,毛主席于七月十八日,在畅游长江之后,突然返回北京,未待刘、邓有机会申诉,毛即公开申斥工作组为反革命组织,并立即加以撤除。恢复蒯司令自由,并放手让闹事的学生闹个够。一时北京城内,欢声雷动,数十个中学的红卫兵,和各机关的造反派乃应声而出。刘、邓亦一时手足无措,盖他二人亦不知毛搞起这个运动,究竟所为何来也。
为扩大此一红卫兵运动,毛乃于八月一日至十二日,正式召开中共中央八届十一中全会。在大会中途,八月五日,毛氏忽然在中南海贴出一张他自已亲撰的大字报。标题是「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这一下一直藏身幕后三四年之久的毛主席,至此终于赤膊上阵了。在此之前数日,有人问刘,文化大革命究竟是怎么回事?刘少奇还在感叹地说:「我老实回答你们,我也不晓得。我想党中央其它许多同志,工作组成员也不晓得。」在此之后,则黑白分明,正如邓小平自我检讨时说:「在十一中全会中,毛主席一张大字报,就是炮轰刘少奇同志和我两人的司令部。」【参阅「文革十年史」,上,页三七,一○二。】
这一下好了。八届十一中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