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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越快越好。死亡发生后,人体会出现一系列变化,组织细胞会发生形态学、化学方面的变化,会自溶、腐败,导致组织细胞结构的破坏,增加检验工作的困难,严重的甚至会影响到检验结果。因此尸检必须在死后二十四小时内进行,最迟不得超过四十八小时,否则尸检结果将失去可靠性。我已经把这些利害关系明确告诉老头亲属,但家属还没最后定,我正等待他们的消息。”
枫城医院是全市规模最大、设施最好、技术实力最强的医院,只要家属同意尸检,相信医院很快就能拿出结论。但陶永和姚小琪感到担心,觉得家属未必同意尸检。枫城百姓的观念比较保守,觉得把尸体切割开是对死者不敬。特别是对自己的长辈,一般人都慎之又慎,轻易不同意解剖。以前也有过几起意外死亡事件,大家对死因争执不休,如果做尸检的话很快可以澄清,但家属最终都没同意做,留下了一个个谜团。
陶永发现,邓清波对生命之神只是有较多的怀疑,事情并没有什么结论。一般读者提供新闻线索,大都是在事情有了结论后才跟报社联络。不知邓清波为什么要匆匆通报记者?
邓清波解释说:“也许我跟你们联系太早了,应该等真相大白后再通报你们更妥当。但这件事很复杂,如果你们介入的话,没准能更快查清真相!”他声音低沉,说话时不时留意门外的动静,一听外面有脚步声就停止说话,显然怕人听到,似乎担心什么。
陶永细一追问,才知他是瞒着院里悄悄找他们的。医院有明确规定,任何人不能擅自接受新闻单位采访,有关医院的事情不能擅自向新闻单位透露。如果某件事情必须报道,必须院里统一口径,由院领导指定专人与新闻单位接触。一般来说,只有某些领导或者院长信得过的人,才有这种资格。邓清波刚到医院不久,不是领导亲信,没有这种资格。
毫无疑问,邓清波介绍的情况只是他个人的观点,不代表医院。但邓清波是值班医生,抢救老头的全过程他都参与了,他比其他医生更了解情况,在这个问题上是有发言权的。老头去世后,邓清波把自己的怀疑与分析向院长做了汇报,建议院里同新闻媒体联系,共同关注事态发展。但院里谁也不响应,大家都无动于衷。院长还告诫他不要滥发议论,生命之神不可能有问题。他感到医院绝不会主动跟新闻媒体联系,又觉得不应该沉默,这才瞒着院领导给姚小琪发短信。这样做是违反规定的,如果被院里知道,要挨处分。他不想让院里知道。
听了他的解释,陶永和姚小琪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小心翼翼。一时间,气氛多了几分紧张。
一个记者遇到重大事件总会萌生职业的兴奋,此刻姚小琪的兴奋感已经被激发起来。她决定趁热打铁去找死者家属,一则考察一下老头儿媳为什么一口咬定老头死于生命之神;二则动员家属下决心做尸检。
邓清波从白大褂里掏出一张纸片,迅速写下老头家的地址、电话,又解释一番行车路线,说:“老头的儿媳叫林姝,他们家不好找,本来我应该给你们带路,但今晚我还得值班,不能擅离职守,只好你们自己去。”
4
林姝住在城乡结合部一个杂乱的小区,那里房屋破旧,道路泥泞,环境脏乱。那一带的居民多是乡下进城做生意的农民以及一些工厂工人。来到林姝家,姚小琪敲了敲门,一个衬衣袖子上套着黑纱的男子出现在门口,疑惑地打量他们。这显然是老头的儿子。姚小琪说明来意,屋里一个三十来岁少妇模样的人便哭骂起来:“该死的生命之神!呜——”因为情绪激动,说了一句她就说不下去,只是捂着脸哭。那少妇身材苗条,长相颇有几分妩媚。屋里没有别的人,此人无疑就是林姝。
林姝的丈夫将妻子扶进卧室,劝导几句,才出来接待他们。交谈几句,他们得知他叫庞漭,是枫城酒厂推销员,长期驻外搞销售,每年约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外地。老头去世时,他正在离枫城二百多公里远的另一个城市与客户谈判,接到林姝的电话后匆匆赶回,刚回到家不久。
庞漭情绪比较稳定,说话也颇有条理。据他介绍,老头原是机关干部,退休已两年有余,虽患有冠心病,但病情平稳,平时没有感到不适,只是身体较弱。为了孝顺父亲,他和林姝商量,给老头买了些生命之神,让他滋补身体,延年益寿。今天早晨,老头像往常一样喝了瓶生命之神,不久就面红耳赤,瞳孔放大,鼻孔流血,口吐白沫,昏倒在地。林姝只是个普通工人,这几年由于工厂不景气,处于半停产状态,她也就半下岗,经常在家待岗。今天她正好在家,老头出事的前后经过她都清楚。看到老头倒在地上,她赶忙打电话叫救护车,但为时已晚,刚送到医院老头就断了气。庞漭赶回来时老头尸体已经冰凉,老头死亡的经过他是听林姝说的。说起生命之神,他也充满义愤。
“你父亲服用生命之神多久了?”姚小琪一边问一边按下衣兜里的微型录音机。
庞漭说:“半年多了。第一次是我买的,想让他试一试。喝了以后他感觉不错,比平时有精神,还想喝。我们就接着买,因为我经常出差在外,后来几次是林姝买的。”
姚小琪又问:“你真认为你父亲是喝生命之神致死?生命之神只是保健品,说它会喝死人,这可能吗?”
庞漭的回答十分肯定:“你们是不是怀疑我动机有问题,想讹诈枫叶集团什么的?我们生活并不宽裕,确实需要钱,但我们绝不会捏造事实,造谣中伤,拿我父亲的生命开玩笑!我不想冤枉谁,我会用事实来说话。我已经决定做尸检,明天就进行,到时候一切自会水落石出!如果尸检证明猝死与生命之神无关,那我就认了,这一切只是命中注定。如果证实是生命之神造成的,那我一定要跟枫叶集团算这笔账!买保健品给老头喝,是想让他延年益寿,不是想让他早死,现在事情完全颠倒过来了!二位记者你们来得正好,我也希望新闻媒体关注此事。不过现在别急着报道,一切等尸检结果出来,真相明晰之后进行,这是对读者负责,也是对枫叶集团负责!”
姚小琪松了口气,她原本担心老头家属想制造事端讹诈枫叶集团,现在看来这种可能性不存在。更令她振奋的是,老头家属已经同意尸检,根本用不着他们劝导!
庞漭情绪激动,但仍很有理智。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是事实,他主动拿出购买生命之神的发票给他们看,又让他们察看老头的卧室。老头刚刚去世,卧室还没来得及收拾,依然保持原貌。床头柜上放着几盒生命之神,其中一盒已经开封,喝掉了几瓶。在床边的废纸篓里,有不少生命之神的空玻璃瓶。从现场情况看,老头肯定喝过生命之神,这一点不必怀疑。征得主人同意,姚小琪拿出随身携带的数码相机,拍下了这些镜头。
姚小琪想和林姝谈谈。老头出事时林姝就在家里,是直接的目击者,对于老头的死因,她最有发言权。但在整个采访过程中,林姝一直呆在卧室没出来,没有机会与她接触。见她那么伤心,姚小琪也不忍心打扰她。逗留一会儿,掌握了该掌握的素材,她和陶永便告辞。
从庞家出来,姚小琪掏出手机拨通邓清波的电话,告诉他庞家已经决定做尸检。邓清波振奋地说:“那太好了,有了科学的结论,就可以用事实来说话,免去不必要的猜疑。等尸检结果出来,我会及时打电话告诉你!”
姚小琪心潮激荡,她怎么也没想到,一条含含糊糊的短信息竟然牵扯出这么一起重大事件!作为一家地方报纸,新闻来源有限,重大题材并非经常能够遇上,如今这样的题材竟然让她赶上了!
5
回家的路上,陶永一直想着生命之神的事。想着想着,心里的忧虑就越来越深。他知道姚小琪那么热心地采访,肯定想写报道。这件事单纯从新闻角度看,确实是个好题材,能做成一篇大文章,让记者一夜成名。如果是几年前,陶永也会像她一样心潮澎湃,情绪亢奋。但现在他不这么看。生命之神涉及枫叶集团,涉及市委书记迟翰章,是个敏感雷区。去揭它的短,闯这样的雷区,要承担巨大风险,他不希望姚小琪冒这样的险。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他不想让不相干的事情搅乱他们的生活。
回到家,他恳切地劝姚小琪别去惹这个麻烦。他知道姚小琪骨子里有一股韧劲,认准要干的事往往会不顾一切干下去,别人很难说服说她放弃。出乎意料,这一次姚小琪居然很快妥协了,轻松地说了声:好。这让陶永松了口气。他感觉得出,姚小琪答应放弃这条线索,并非因为它棘手,有风险,而是因为她想为结婚营造安宁祥和的外部环境。
稍顿一下姚小琪又说:“但我还是得把事情核实清楚。前两天斯琴交给我一篇稿件,要我在新闻版编发,写的正是枫叶集团抓质量管理的事,赞美生命之神是高科技、高品质的结晶,吹得神乎其神。生命之神没问题则罢,如果有问题,那么这就是一篇失实报道,登出去会成为一起责任事故。虽然文章是斯琴写的,但发在我编的版上,我是责任编辑,总有连带责任。我不希望失实报道出现在我的版上,在刊发这篇文章之前,我得把老头猝死的真相查清楚。”
这个情况使陶永颇感意外。姚小琪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枫城日报人际关系复杂,领导之间,部门之间,同事之间,似乎都不是很和谐,常有磕磕碰碰的事情发生,相互间都有不同程度的戒备心理。在这样的氛围里,大家都小心翼翼,不希望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人手里。对编辑记者而言,最令人难堪的事就是报道失实。真实是新闻的生命,也是对编辑记者最基本的要求,如果写了或者编了失实报道,就意味着连最起码的政治素质、业务素质都不具备,这无疑是一种耻辱,是新闻生涯中难以涂抹的污点。这种差错也将成为把柄,在评选先进、职称评聘、提拔使用上,都有可能变成别人攻击自己的暗器。特别是这件事牵扯到斯琴,就更为微妙。斯琴是报社经济部主任,一个刁钻泼辣、喜怒无常的中年女子,如果那篇文章真的属于失实报道,她很可能指责姚小琪把关不严,把责任推到姚小琪身上。
陶永思虑片刻,提议道:“对斯琴的稿件确实要格外小心。但你不要自己去核实,索性跟斯琴通通气,把今天发生的情况告诉她,让她自己去核实。这样我们不跟枫叶集团发生什么瓜葛。如果生命之神真有问题,你也尽到了责任,斯琴怨不了你。”姚小琪说明天一早找斯琴。陶永又说:“别等明天,现在就给她打电话。私下里说比在单位里说更好。在单位里说,万一被人听到,她会觉得丢面子,没准也会埋怨你呢。”
姚小琪听从他的建议,当即给斯琴打电话。斯琴正在家里,听出是她,漠然问什么事?姚小琪恭敬地说是稿件方面的事,斯琴不待她说下去,冷冷打断道:“现在是下班时间,八小时之外我不想谈工作,有事明天编前会上说去!”不等姚小琪解释,“啪”地挂断电话。姚小琪一脸窘迫,拿着电话怔怔地出神。
陶永没想到斯琴态度会是这样,无奈地说:算了,她说明天那就明天吧,反正我们已尽到责任。
俩人的心情乱糟糟的,相聚的喜悦不觉中被冲得无影无踪。
第二章是非难辨
1
次日早上,陶永和姚小琪早早来到报社参加编前会。走进会议室,副总编辑姜沙白已经坐在椭圆形会议桌靠边的位置。不一会儿总编室、新闻部、政文部、副刊部、通联部、广告部等部室的主任们陆续而来,各版责任编辑也紧随而至,小小的会议室顿时热闹起来。
虽说只是个编前会,大家还是很讲究座次。部主任们全都围着圆桌而坐,几个资历长、年龄大的老编辑,也围着圆桌坐。圆桌前的椅子宽大柔软,带着扶手,坐着比较舒服,而且有地方搁笔记本和茶杯,理所当然成了报社头头和部室主任们的专座。后排只是些普通靠背椅,与前排相比差了一个档次,普通编辑来了便识趣地坐在那里。陶永和姚小琪只是普通编辑,每次开会便自觉地坐在后排。虽然俩人的关系已是公开的秘密,但公众场合他们还是保持一定距离。
他们等着斯琴到来,想在编前会开始之前,悄悄把情况同她沟通,避免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此事让她难堪。但左等右等一直不见斯琴。临近九点,编前会马上要开始了,她才跚跚走进会议室,对姚小琪理也不理,径直坐到另一端。姚小琪本想叫她,一看时间晚了,怕影响开会,只好作罢。
九点,该来的都来了,只有一个位置空着,那是会议桌顶头的主座,也是总编辑曾牧野的专座。曾牧野对这个位置非常看重。刚上任不久,有一次开会,一位五十多岁的老编辑来迟了,见别的椅子都坐满了人,也没注意到曾牧野还没到,不留神坐在这把椅子上。曾牧野进来一看,发现竟然没他坐的地方,脸色立时发黑,扭头就走。别人去请他,他冷冷道,不是有人主持吗,还叫我干什么?结果那天的编前会愣是没开成,弄得那位老编辑十分尴尬。此后再也没人敢坐那个位置,即便曾牧野明确表示不参加的会,那个座位也是空的。
等了两分钟,曾牧野端着茶杯快步而来,边走边解释:“刚才接个电话,市委办来的,商谈枫叶广场落成典礼的报道。耽误了一点时间,开始吧,一版!”一边在主座坐下,一副日理万机的样子。
一版责编赶紧报稿,头条、二条直至一句话新闻、图片安排,逐个介绍。曾牧野听罢简单提了些意见,然后说:“二版!”
二版是姚小琪的版。她早已把稿子准备好,此时便按顺序逐条念了标题、字数,间或说明一下文章的内容。她嗓音甜润,吐字清晰,有条不紊,很快就把稿子报完。会议室一阵静默,众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姚小琪紧张地望着曾牧野,等待他发表意见。曾牧野淡淡地说了句:“二版还可以,只是有的标题比较平淡,需要再斟酌一下。”
顺利通过!陶永向姚小琪投去赞赏的目光,两人目光相遇,彼此会心一笑。
“三版!”曾牧野一声令下,众人的注意力随即转移至三版责编身上。
正在这时,前排突然响起一个冰冷尖锐的声音:“等一等,我有个问题!”这正是斯琴,她侧过脸漠然盯着姚小琪,冷冷质问:“我写的那篇通讯,三天前就给你了,明确交待过早点发,刚才你怎么没报?到底给不给上?”
姚小琪和悦地说:“等开完会我单独跟你解释好吗?”
斯琴根本不听,阴着脸逼问:“干吗要等开完会?现在就解释!编前会就是用来讨论稿件安排的,干吗要等会后单独解释?我希望你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你发稿的原则是什么,为什么一篇好好的通讯压在手里不给发!”
姚小琪耐心地说:“有些情况,我想还是等到会后单独解释更好。”
斯琴冷冷逼视着她,显得很不耐烦,嗓音也提高不少:“我要你现在就解释,不就是一篇稿件吗?何必遮遮掩掩,难道有什么难以启齿不可告人的?”她的质问充满火药味。会议室气氛顿时变得紧张,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姚小琪身上。
姚小琪不解释已经不行,只好把生命之神存在疑点的情况说了出来,建议等真相查清后再决定如何处理这篇稿件。
斯琴有些窘迫,但她毕竟有多年的采编经验,经历过不少场面,知道该如何应对,冷冷反问:“你是不是说我没把情况调查清楚,写了一篇失实报道?”
姚小琪说:“尸检结果还没出来,报道失实与否不能贸然下结论。我只是觉得应当慎重,请你不要误会。”
“我没有误会!”斯琴厉声斥责,“我看你就是想找机会出风头,打击别人抬高自己!你知道有人猝死,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而要瞒着我偷偷跑去调查?我是作者,这篇文章若有不妥之处,应当由我去调查核实!你偷偷摸摸绕开我,明摆着就是想在背后搞小动作!你年纪轻轻,想不到心肠如此毒辣!”
姚小琪满脸通红,感到很委曲。
斯琴还想说什么,曾牧野敲了敲桌子威严地说:“你们不要吵,吵这些没有意义。编前会是用来研究稿件安排的,不是用来争吵的!”会议室这才安静一些。曾牧野显然也感到这件事情非同小可,盯着斯琴问:“生命之神究竟有没有问题?”
斯琴激动地说,“曾总,不要以为只有她才知道新闻必须真实。我从事新闻工作十多年,这么浅显的道理难道我不懂?这两年我一直跟踪采访枫叶集团,在报社范围内,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它!如果我没把情况弄清楚,怎么会写这篇通讯?难道我不知道维护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