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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茂闭着眼睛不看赵文。两人分开躺了半个小时后,赵文说她今天不去上班,在家里等着,看是否有人打来电话。林茂说他估计没有人会打电话来。他要赵文还是去上班,并带上两千块钱,抽空到商店去买些衣服。
起床后,林茂发现林奇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自己。他不知道昨夜大床反反复复的响声,让父亲几乎一宿没合眼。
跑跑从楼上跑下来,拉住赵文要她教自己唱歌。还振振有词地说早上练唱歌效果最好。赵文问他怎么知道。跑跑说是在书上看到的。林茂拉着跑跑先上楼顶,让赵文梳洗了再开始上课。楼顶上没有别人,林茂问跑跑昨天同外公一起到他房去了没有。跑跑说去了,外公给他找吃的。
跑跑看了看四周后小声问起来。
“舅舅,你怎么有那么多钱?外公看见后都吓坏了。”
“你们是不是看错了?”
“没有,是我发现的,满一饼干盒子。电视里说,只有坏人才藏这么多的钱。”
“那是舅妈的,你看她尽穿旧衣服,都是节省下来的。”
“那我妈也穿旧衣服,怎么就没钱?”
“你妈的钱都花在你身上了。”
“我信了。妈妈总说我是用钱做的,舅妈若生了孩子就不会这么有钱了。”
“这事你可别在外面说,外面有坏人。”
“外公已告诉我了,我谁也不说,爸爸、妈妈和外婆问我都不说,我不做多嘴的女人。”
林茂用手轻轻在跑跑头上抚摸了一阵。
赵文上楼顶来了。林茂想听她教跑跑唱歌,哪知赵文只教跑跑发声。啦啦啦——啦!听上去很单调。
林茂决定不将林奇和跑跑发现饼干盒里藏有钱的事告诉赵文。他虽然不能完全肯定饼干盒是父亲藏了起来,但毕竟已不用像昨晚那样慌张了。联想到昨晚喝酒时,父亲反常地拿出五粮液,并说了不少一语双关的话,他觉得这是父亲在警告自己。以父亲的性格来讲,他是不会让自己的儿子放任下去的,迟早会找机会爆发出来。
吃早饭时,齐梅芳问他们饼干盒找到了没有。林茂抢在赵文前面说找到了,他们记错了地方。林茂注意看了看林奇,他清楚地发现了父亲嘴角上挂着一丝冷笑。他没有生气而是心里更踏实了。
龙飞开车来接林茂时,他硬是拉上赵文,并要龙飞开车绕一下,将赵文送到文化馆。赵文在文化馆门口走出富康轿车时,她的几个同事一边啧啧地发出羡慕的声音,一边说照赵文的这模子,本来就应该傍个有车接送的大款。
10
西河镇的老孔在九点钟时就带着一大群人来到农机厂,林茂让手下的人将仓库里积压多时的三台抽水机抬出来,擦洗干净,然后系上一块红布摆在办公室前的操场上,单等电视台的记者来。等到十点钟,林茂有些不耐烦,他没听老孔的解释,自己给电视台打了个电话后这才搞清楚,记者们一要车去接,二要送红包给他们。林茂怕罗县长介绍的客人在八达公司那边等,就答应下来,前后也就十分钟龙飞就将他们接过来了。而且还没下车,龙飞就一人给了一百块钱。记者们说汽配厂每次总给二百。不过他们还是收下了。
拍新闻时,各车间都来了一些人。林茂和老孔分别讲了些套话。林茂根本就没听老孔讲什么。胡乐乐和李大华站在林茂的两边,不停地说昨晚喝酒的事。李大华不时瞅空小声对林茂解释,昨晚有几个同学到家里玩。林茂像是没有听见,反而问他为什么不想办法也调到武汉去。李大华还没回答,林茂就替他作了结论,说他是想当一阵自由战士。
老孔他们将抽水机拖走以后,办公室的小董告诉林茂,自己刚刚接了一个奇怪的电话,对方只同林茂是不是住黄陂巷70号,问过后就将电话挂上了。林茂听到小董说自己并没有告诉对方时,心里略略放了一些心。小董说那声音有些显老也有些故意做作。林茂立即想到这有可能是父亲,因他早上表现得若无其事,因此父亲想继续镇一镇、吓一吓他。他刚定下心,桌k的电话就响了。拿起话筒一听,是个陌生的声音,一开口就说要同他见面说一件事。林茂问他的姓名他不肯说,问他到底有什么事他也不肯透露只说一切在见面后再谈。林茂有些紧张,就约他中午十二点在八达公司见面。
林茂看看表后,将李大华叫来吩咐了几件事。他出门走了几步,又转回来看抽屉锁好了没有,最后又将从来是小董他们负责锁的门亲自锁上。另一间办公室里,何友谅正同几个人在谈话。林茂将他叫出来,说自己昨天向江书记建议,让他去铸造厂当厂长,铸造厂是副局级单位,能去那儿就等于升了一整级。何友谅一边说感谢美言,一边提醒他林青在铸造厂自己去不合适。林茂说自己可以将林青调到农机厂来。何友谅轻轻一笑,说可惜有时算盘珠也会拨错。林茂说这当然不比炒面炒粉,一天就那几碗不算也错不了。
富康轿车提前五分钟赶到八达公司。十一点整王京津进来向林茂报告,说是有一个姓肖的人要见他。林茂点过头后,王京津就将那人领了进来。
猛一看,林茂就感到这人在哪儿见过。他将那人递上的名片与罗县长给他的名片在抽屉里对比了一下。
“肖老板请随便坐。”
“别这么叫,就像我表哥罗县长那样,叫我肖汉文。”
“行,那你就叫我林茂好了。”
这时,林茂已经想起,肖汉文就是在林青的小吃摊上吃东西的那个人。他有些怀疑,既然是罗县长的表弟,怎么会沦落到没人照应,独自在街头找饭吃的地步?林茂不急于同肖汉文说业务,而是想办法摸他的底细。
“罗县长看上去可比你年轻。”
“我比他吃苦多,还坐过牢,他一直在顺境中过,不比我,老是逆境。所以他才要你帮我一把。”
“你比他小几岁?”
“三岁多,我今年四十,他四十三。”
林茂马上说了句,似是要戳穿他的假话。
“那罗县长怎么在昨晚过三十九岁生日,做四十岁的大寿。”
“这种伎俩你都不清楚,就别在官场上混了。现在是年轻干部最吃香,满了四十的县长遍地都是,不满四十的县长得像寻宝一样才能找到。不信你去问,这主意还是我帮他出的。是十五年前的事,那时我就预见到了。”
“你们是什么表亲,姑老表、姨老表还是舅老表?”
“你忘了《红灯记》里唱的,我是从香港过来的,大陆干部都是我的表叔。香港那儿都这么叫。”
肖汉文半真半假地说笑着。
林茂又起了疑心,因为罗县长说肖汉文是广东人。幸好后来肖汉文自己说他是从香港回广东定居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做生意,因为内地的钱比香港好赚。
肖汉文的确像林茂所见过的一些香港人,几句话后就直率地说,如果这笔生意做成了,他可以同林茂合伙做些更大的生意。林茂对肖汉文说的将八达公司变成合资企业很有兴趣,他想深谈,但肖汉文说这事只能在金属材料生意做成以后再考虑。林茂要肖汉文将金属材料的明细表拿来给他看。
肖汉文的明细表上,各种材料的报价只比市价略高一点。林茂用计算器算了一下,总计下来也不过多两千块钱。肖汉文也直说,他最多将飞机票钱加了进去。林茂决定做这笔生意。眼看十二点钟要到了,他叫王京津先领肖汉文去吃饭,他有事不能陪,剩下的业务下午再继续谈。
趁着要来的人还没来,林茂给罗县长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合同下午就可以签,贷款的事罗县长可得早点打招呼。罗县长在电话里答应了。放下电话,林茂又在琢磨肖汉文同罗县长到底是什么关系。后来他终于想起,去年有一阵县里风传说罗县长到广东考察时,闹出了一件风流事,幸亏当地有人帮忙才平息下来。林茂知道,如果真是这样,这个忙还得帮干净帮彻底。所幸这笔生意不是那么黑那么宰人。
外面有人在转动办公室的锁把。林茂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门开了一道缝,闪进来的却是袁圆。
“你怎么来了?”
“很意外,是吗?”
林茂转身到柜子里替袁圆取矿泉水时,背后忽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林厂长,我有件事要同你面谈。”
林茂下意识一回头,屋里仍然只有袁圆一个人,袁圆继续憋着嗓子说话。
“林厂长不认识我了?”
“你学得真像。”
袁圆捂着嘴巴在笑。
“上午那个电话也是你打的?”
林茂追问了一句。袁圆眼睛里闪出几许顽皮来。林茂心里一下子轻松起来,他拿上两瓶矿泉水走到离袁圆很近的地方。袁圆眼睛一直看着他,林茂将矿泉水递过去时,袁圆伸出两只手,将矿泉水瓶和林茂的手一起捏了几秒钟,然后有些嗲气地说了声谢谢。林茂还是第一次碰上这样胆大的女孩,他举起瓶子喝了口水,借机让自己镇定下来。
“你是真有事吗?”
“没有就不欢迎我来?”
“见到这么漂亮的小姐是一种享受,我只担心你要收欣赏费。”
“你别说得好听!真的,我还没碰见过像你这样一本正经、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老板。”
“我哪敢哩,我是胆子小。”
袁圆吃吃地笑起来。
“你怕什么呀,我这样子像吃人的动物吗?”
“我怕会偷心的人。说正经的,你来有什么事!”
“你别这么急嘛,弄得我不好开口。剧团里一早就开了会,要大家分头下去拉赞助,每人都定了任务,不能少于三千。”
“剧团共多少人。有五十吧。五十乘三千,一下子纯利就有十五万,比得上农机厂几百人干半年了。”
“林厂长这样算帐我好心酸呵!求求你,帮我一下好吗?”
林茂沉吟一下,然后借口约了人的要打个电话,他翻了一下电话号码本,一下子看到徐子能的名字。便没有继续往下翻。电话铃响了好久对方的人才接,一听正是徐子能。徐子能也听出林茂的声音,他叹了口气先感谢林茂在这种时候给自己打电话,接着说人倒了霉,放屁也砸得脚跟痛。林茂安慰了他几句,又问什么时候去检察院。徐子能说他已去过,那些家伙让他回来拿点日常用品和换洗的衣服,所以他只能在家吃这顿午饭了。林茂想起天已热了,高温马上要来。听说徐子能目前就住在检察院腾出来的空房,徐子能说他不怎么慌,自己心中有数,就是检察院彻底查清了,也只能判个年把时间。下一回轮到哪个倒霉蛋,他相信肯定问题比他又大又多,说不定还能逮住个上百万够枪毙的人。现在的厂长经理,在任几年判几年徒刑基本上没有错。他后悔,早知今日,不如当初多捞点,哪怕坐几年牢,出来后仍有钱花。林茂说,现在在企业当头头正如坐在火山口上,不管你小心还是不小心,都有可能粉身碎骨。徐子能要林茂好好把握自己,林奇就他这么一个儿子,有个万一老人可受不了这份打击。林茂谢过后,说了声多保重。
袁圆见林茂放下了电话,就说她知道徐子能的事是怎么闹发的。这主要怪他老婆,那女人总怀疑徐子能在外面搞女人,那天两人吵起来后,她认为是徐子能嫌自己人老珠黄,就想将自己打扮得年轻一些,拿一提包钱到街上买化妆品和首饰,正好被铸造厂的人看见,当即就拉了一个正路过的检察院的人跟在后面看。检察院的人一回去就立了案。
林茂不愿同袁圆说这件事,就问她吃饭没有,袁圆说林茂约她十二点来肯定是要管饭的。林茂没有叫龙飞开车送,他领着袁圆走过一条街,找了家僻静的小酒店。袁圆打量了一番说可惜没有单间。喝啤酒时袁圆依然在说,没有单间情绪上不来。林茂顺口说了句,下次一定找个有单间的。袁圆马上同他碰了碰杯说一言为定,单间由她找,买单由林茂来。林茂看着袁圆白里透红的脸蛋竞答应了。
天很热,电扇不大管用,林茂身上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袁圆不时用手帕替他揩揩头上的汗,她自己则时时撩起T恤衫下摆撩一撩风,那只圆圆的肚脐也一下一下地往林茂眼里蹦。
林茂忍不住主动说起赞助款的事。
“我基本上可以答应你,但有些技术上的工作还得做,所以得过一阵子,到时我会call你的。”
“我知道林哥你说话会算数的。”
袁圆忽然一改称呼,说得林茂心里格登一响。出酒店大门之前,他终于忍不住说了句。
“你真让人喜欢。”
“我知道。”
袁圆朝林茂做了一个媚眼。
林茂回到办公室后,同等在那里的肖汉文打了个招呼,接下来便给赵文打电话。赵文昨晚没睡好,这时候午睡正香,醒过来不免迷糊。林茂说了三遍她才有反应。林茂问她上午到商店买东西没有,如果没有买就暂不买或者少买。赵文说她已经买了,花了差不多四千块钱。林茂心里一时又不踏实了。赵文问他怎么一日三变。林茂就小声将徐子能的情况说了一遍。当然他没有说那女人疑心重以为徐子能在外面有女人的那一截。这些都到嘴边了,林茂又将它缩回去。赵文说今天各单位发工资,商店里的人多,不会有人注意的。林茂叮嘱她小心谨慎为妙,别人问衣服的价时,尽量往低处说。
放下电话林茂向肖汉文说了声对不起。他问中午的饭菜口味合不合。肖汉文说自己是个每食家。林茂以为他说的是美字,肖汉文就解释说自己在文革期间因几次偷渡香港而坐牢时,练成了每种菜都能吃的习惯,他后来终于偷渡成功,在香港当难民时,又将这功夫练得更深厚了。
肖汉文突然问起徐子能的事。林茂问他怎么知道的。肖汉文说中午在酒店吃饭,差不多所有在那里的人都在议论这事。林茂简单地向他介绍了一下。肖汉文听过后嘴角露出些讥笑,林茂不愿多同他说这些,就开始推敲合同。
合同主要有几点,一是货物质量得保证,二是货到后才能付款,三是用八达公司而不是用农机厂的名义。这些肖汉文都能接受,但提出货款至少用现金支付十万。听到这话林茂心中就有数了,肖汉文要这么多现金其中必定有些猫腻。因此他马上提出反建议。他可以用现金支付,但十万元只能实给九万,另外一万得用作给银行的回扣。肖汉文也即刻作出反应,说他可以少要一万,但合同必须同农机厂而不是同八达公司签,因为这是罗县长亲口表的态。肖汉文还说划帐和发票都得是农机厂的。林茂说农机厂和八达公司本来就是一家。肖汉文冷笑起来,说林茂的这种小伎俩只能骗那些傻子,而他一眼就能看出,如果八达公司不加价百分之十到十五再转卖给农机厂,他肖汉文就从此永远改名叫文汉肖。肖汉文更进一步指出,八达公司只是过一下手,货款和利息都是农机厂的,能从中纯赚近十万,又何必还要盯着他的一万哩。林茂这时转了弯,他笑着说实在没料到肖老板的生意经算得这么准。肖汉文也转了弯,说都不提刚才那些,就按现在的合同签,然后就算私人之间帮助,他给林茂五千元现金作活动费和小费,林茂给他到银行弄出十万现金。
肖汉文将手掌竖着伸给林茂,林茂用自己的巴掌在上面拍了一下。
趁王京津将合同拿出去打印时,林茂和肖汉文又聊起徐子能的事。当然话题是肖汉文捡起的,他很瞧不起徐子能这种人。
“为了几万块钱而坐共产党的监狱,这种人现在是最傻最不懂世道的。”
“未必你就不傻?”
“还有你林茂。我那晚在街上吃夜宵时,一眼就看出你会是我的一个好伙伴。”
“不是说现在能捞到钱就不傻吗?”
“那也得看怎么捞。收红包、拿回扣这还说得过去,因为这是一种没有合法化的正常交易手段。得到它的人仍得用同样的手段将其花掉。但贪污和接受贿赂就不一样了。第一,这种钱是黑钱,你无法让它明明白白地流通。第二,你无法向自己的孩子说明这笔财富的来历,哪怕自己的钱来路不正,但你绝对不会希望孩子将来也这样去挣钱,因为当财富越多时,一个人就越会希望自己的孩子正正当当地成为一个出色的人物。第三,这样的行为会让你永远感到良心不安,在心理上形成无法弥补的残缺。而我们这样的人,根本目的是要成为影响国家前途的中产阶级分子,心理上的缺残会削弱自己说话时的号召力与影响力。”
“我可没有这样想过。”
“但你的行为已具备了这样的效果。”
“你是不是也这样同罗县长说了?”
“那是对牛弹琴。而这也是对的,一个健全的稳定的政汉,就应该是中产阶级的木偶娃娃。”
“罗县长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