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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伟大的孟德斯鸠办法。我瞪着医生,瞧,就象这个样子,”他斜着四分之三的身子,威严
的伸着手,跟他画像上的姿势一模一样,“我回答他说:
……那小子曾经来到,
拿出了他的命令,可是什么也没得到。
“孟德斯鸠这里说的命令,是一个很妙的双关语,表示他临死还是才华盖世,因为人家
派去见他的是一个耶稣会教士!④……我喜欢这一段,固然不是他活的一段,而是他死的一
段。啊!一段这两个字又是双关语!孟德斯鸠的一段!妙!”⑤
①霍尔巴赫(1723—1789):唯物论哲学家和无神论者。
②火枪手是法国古代用火枪装备的步兵或近卫骑兵。其事迹可看大仲马的小说《三个火
枪手》。
③十九世纪著名歌谣作者,其作品脍炙人口。
④命令与教会的宗派在法语是同一字。
⑤文字的“一段”与生死的“一段”为双关语。
小于洛凄然望着他的岳父,暗暗想:无聊与虚荣难道跟心灵的伟大有同样的力量吗?精
神的动力似乎完全不问结果的。一个元凶巨恶所表现的精神,和尚瑟内兹①视死如归的精
神,是不是同一种力量呢?
①尚瑟内兹(1760—1794),保王党文人,以写作讽刺歌曲著名,一七九四年被送
上断头台。
到星期末了,克勒韦尔太太受尽了惨酷的痛苦,给埋掉了;克勒韦尔只隔了两天也跟着
他妻子去了。于是婚约成了废纸,后死的克勒韦尔承继了瓦莱丽。
就在葬礼举行过后的第二天,律师又看到了老修士,接见的时候他一句话都不说。修士
不声不响伸出手来,维克托兰·于洛不声不响给了他八十张一千法郎的钞票,是从克勒韦尔
书桌里拿到的钱总数的一部分。小于洛太太继承了普雷勒的田地利三万法郎利息的存款。克
勒韦尔太太遗赠三十万法郎给于洛男爵。那个生满瘰疬的斯塔尼斯拉斯,成年的时候可以拿
到二万四千存息和克勒韦尔公馆。
旧教的慈善家,苦心孤诣在巴黎设了许多救济机构,其中一个是德·拉尚特里太太主办
的,目的是要把一些两相情愿结合的男女正式结婚,替他们代办宗教手续与法律手续。国会
不肯放松婚姻登记的收入,当权的中产阶级也不肯放松公证人的收入,他们只装做不知道平
民中间有四分之三的人拿不出十五法郎的婚约费用。在这一点上,公证人公会远不如诉讼代
理人公会。巴黎的诉讼代理人,虽然受到很多毁谤,还肯替清寒的当事人免费办案子;公证
人却至今不愿为穷人免费订立婚约。至于国库,那直要跟上上下下的政府机关去抗争,才有
希望使它通融办理。婚姻登记是绝对不理会实际情形的。同时教会也要征收一笔婚姻税。极
端商业化的法国教会,在上帝的庙堂里还拿凳子椅子卖钱,做一笔无耻的生意,使外国人看
了气愤,虽然它决不至于忘掉耶稣把做买卖的赶出庙堂时的震怒。教会不肯放弃这项收入,
是因为这笔款子(名义上说是收回成本)现在的确成为它一部分资源;所以那些教堂的错处
实际还是政府的错处。上面那些情形凑合起来,再赶上这个只关切黑人、关切儿童罪犯、而
无暇顾及遭难的老实人的时代,使许多安分守己的配偶只能姘居了事,因为拿不出三十法
郎,那是区政府、教堂、公证人、登记处,替一对巴黎人办结婚手续的最低费用。德·拉尚
特里太太的机构,就是要寻访这一类穷苦的配偶,帮助他们取得宗教的、合法的地位;第一
个步骤是先救济穷人,那就更容易访查他们有没有不合法的生活情形了。
于洛男爵夫人完全复原之后,继续执行她的职务。德·拉尚特里太太来请她在原职之外
再兼一个差事,就是要把穷人的私婚变成合法的婚姻。
男爵夫人一开场就想到几个线索,有一家是住在从前称为小波兰的那个贫民窟里的。那
区域包括岩石街、苗圃街、米罗梅尼尔街,仿佛是圣马尔索区伸展出去的。该区的情形只消
一句话就可说明:有些屋子的房东简直不敢向住户讨房租,也没有一个执达吏敢去撵走欠租
的房客;因为住的都是些工人、惹是生非的打手、无所不为的穷光蛋之类。那时房地产的投
机,着眼到巴黎这一角来了,想在阿姆斯特丹街和鲁勒城关街中间的荒地上盖造新屋,从而
改变本区的面目和居民的成分。营造工匠的斧头凿子,在巴黎宣导文明的作用,你真是想象
不到。一朝盖起有门房的漂亮屋子,四周铺上人行道,底层造了铺面,房租一经提高,那些
无业游民、没有家具的家庭、坏房客,自然都不会来了。各区里无赖的居民,以及除非法院
派遣、警察从不插足的藏垢纳污之所,就是这样给廓清的。
一八四四年六月,拉博尔德广场一带,外观还是一个教人不大放心的地方。戎装耀目的
步兵,偶尔从苗圃街往上踱到那些阴森可怖的街上,会意想不到的看见贵族阶级给一个下等
女人推来撞去。住这些区域的都是些赤贫的,无知无识的小民,所以巴黎最后一批代笔的人
还有不少在那儿混饭吃。只要你看到溅满污泥的底层或是底层的阁楼,玻璃窗上贴着张白
纸,标着代写书信几个大大的斜体字,你就可大胆断定那是一个文盲的区域,也就是苦难与
罪恶的渊薮。愚昧是罪恶之母。一个人犯罪第一是因为没有推理的能力。
那个把男爵夫人当做神明一般的区域,在她卧病的时期,新来一个代笔的人住在暗无天
日的太阳弄,这种名实相反的现象,巴黎人是司空见惯的。那代笔的名叫维代尔,人家疑心
他是德国籍,和一个小姑娘同居在一块儿。他妒性极重,除了圣拉扎尔街老实的火炉匠家
里,绝对不准她在外边走动。象所有的同行一样,圣拉扎尔街的火炉匠也是意大利人,在巴
黎已经住了多年了。正当他们要宣告破产而不堪设想的时候,男爵夫人代表德·拉尚特里太
太把他们救了出来。一般的意大利火炉匠都是能苦干的,所以几个月功夫,他们居然从贫穷
爬到了小康;从前咒骂上帝的,现在却信了教。男爵夫人首先访问的对象,就有这一家在
内。他们住在圣拉扎尔街靠近岩石街的一段;她看到他们屋里的景象觉得非常高兴。工场与
栈房现在都堆满了货,工人与学徒在那里忙做一团,都是多莫多索拉谷地出身的意大利人。
工场与栈房上面是他们小小的住家,克勤克俭的结果,屋里也显出富足的气象。他们把男爵
夫人招待得如同圣母显灵一般。问长问短的消磨了一刻钟,铺子的情形可是要等男人回来报
告的;在等待期间,阿黛莉娜便开始她天使般的查访工作,打听火炉匠家里可认得什么遭难
的人需要帮助。
“啊!好太太,”意大利女人说,“你是连罚入地狱的灵魂都能救出来的,附近就有一
个小姑娘需要你去超度。”
“你跟她很熟吗?”
“她祖父是我丈夫的老东家,一七八九年大革命的时候就到法国来的,叫做于第西。在
拿破仑朝代,于第西老头是巴黎一个最大的锅炉匠,一八一九年死后留了一笔很大的家私给
儿子。可是于第西的儿子,跟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把产业统统吃光了,结果又娶了一个最坏
的,生下这个女孩子,今年刚刚过十五岁。”
“她现在怎么样呢?”男爵夫人听到于第西的性格很象她丈夫,不由得心中一动。
“是这样的,太太。小姑娘叫做阿塔拉,离开爹娘到这儿来跟一个德国老头住在一起;
他起码有八十岁,叫做维代尔,专门替不识字的人代笔。据说这老色鬼是花了一千五百法郎
把女孩子从她娘手里买来的,也听说他另外还能拿到几千法郎一年的进项。当然老头儿是活
不了几年的了,要是肯正式娶这孩子,她天性是很好的,将来就不至于走邪路,也不至于穷
到去为非作歹。”
“谢谢你告诉了我一件应该做的好事,”阿黛莉娜说,“可是得小心应付,那老头儿是
怎么样的人呢?”
“噢!太太,他是一个好人,小姑娘跟了他很快活。他把事情看得很清楚,因为我相
信,他搬出于第西的区域,是为了不让孩子给娘抓在手里。她把女儿看做一件活宝,因为她
长得漂亮,说不定打算要她做一个交际花呢!阿塔拉想起了我们,劝她的先生搬到我们这边
来住;老头儿看出我们是好人,答应她到这儿来玩。可是太太,劝他们结婚吧,这样你老人
家真是做了一件好事……结了婚,女孩子可以自由,不再受她娘的束缚;她老在等机会想靠
女儿吃饭,送她去做戏子,或是干什么下贱的行为,在这方面出头。”
“干吗那个老人家不娶她呢?”
“他用不着呀;虽然维代尔那家伙不是真的坏良心,我相信他很精明,只想把女孩子占
着,可是结婚,天哪!这可怜的老头,就怕象所有的老头一样,碰到那种倒霉事儿……”
“你能不能把女孩子找来?我先在这儿见见她,看有什么办法……”
火炉匠女人对她的大女儿做了一个手势,她马上走了。十分钟后她回来挽着一个十五岁
半的姑娘,纯粹是意大利型的美女。
于第西小姐全部是父系的血统:皮色在白天是黄黄的,灯光下白得象百合花;大眼睛的
模样、光彩,够得上称为东方式;弯弯的浓睫毛,好象极细的黑羽毛;紫檀木色的头发;还
有伦巴第女子天生的庄严,使外国人星期日在米兰城中散步的时候,觉得连看门的女孩子都
俨然象王后似的。阿塔拉早就听人提过这位贵族太太,一听到火炉匠女儿的通知,便急急忙
忙穿上一件漂亮的绸衣衫,套上皮靴,披了一件大方的短外氅。缀着樱桃红缎带的帽子,把
她脸蛋儿陪衬得越发动人。小姑娘摆着天真的好奇的姿态,从眼角里打量男爵夫人,看她一
刻不停的打战觉得好奇怪。一看到这个绝色的美女堕落在风尘之中,男爵夫人深深叹了口
气,决定要救她出来,使她弃邪归正。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塔拉,太太。”
“你认得字吗?”
“不,太太;可是没有关系,先生是识字的……”
“你父母带你上过教堂吗?有没有经过初领圣体?知道不知道你的《教理问答》?”
“太太,你说的这些,爸爸要我做,可是妈妈不愿意……”
“你母亲!……”男爵夫人嚷道,“难道她很凶吗,你母亲?”
“她老揍我!不知道为什么,爸跟妈老是为了我吵架……”
“人家从来没有跟你提到上帝吗?”
女孩子睁大了眼睛。
“啊!妈妈常跟爸爸说:上帝的圣名!上帝打死你!……”她憨态可掬的说。
“你从来没有看见过教堂吗?没有想过要进去吗?”
“教堂?……啊,圣母院,先贤祠,爸爸带我进城的时候,我远远看见过;不过这是难
得的。城关就没有这些教堂。”
“你以前住哪一个城关?”
“就是城关啊……”
“哪一个呢?”
“就是夏罗讷街,太太……”
圣安东城关的人,一向把那个有名的区域只叫做城关的。他们认为这才是老牌的、真正
的城关,厂商嘴里说的城关,也就是指的圣安东城关。
“没有人告诉过你什么叫做好,什么叫做坏吗?”
“妈妈有时揍我,要是我不照她的意思做……”
“离开父母,跟一个老人住在一块儿,是件不好的事,你知道吗?”
阿塔拉·于第西很高傲的望着男爵夫人,不回答她。
“竟是一个没有开化的野孩子!”阿黛莉娜心里想。
“噢!太太,城关里象她这样的多得很呢!”火炉匠女人说。
“她什么都不知道,连善恶都不知,我的天!——干吗你不回答我呢?”男爵夫人伸手
想把阿塔拉拉过来。
阿塔拉别扭着退了一步。
“你是一个老疯子!”她说,“我爹妈饿了一个星期!妈要我干些事,大概是很坏的,
因为爸爸为此揍了她一顿,叫她女贼!那时,维代尔先生把爹妈的债统统还清了,又给了他
们钱……噢!满满的一口袋呢!……后来他把我带走了,可怜的爸爸哭了……可是我们一定
得分手!……嗯,这就算做了坏事吗?”
“你很喜欢这个维代尔先生吗?”
“喜欢?……当然罗,太太!他天天晚上给我讲好听的故事!……给我好看的衣衫、衬
衣、披肩。我穿扮得象公主一样,也不穿木鞋了!再说,两个月功夫我没有饿过肚子。我不
再吃番薯了!他给我糖果、杏仁糖!噢!杏仁心子的巧克力多好吃!……为了一袋巧克力,
他要我干什么我都愿意!再说,我的维代尔老头真和气,把我招呼得真好,真亲热,我这才
知道我妈是应该怎样对我的……他想雇一个老妈子照呼我,不要我下厨房弄脏了手。一个月
到现在,他挣了不少钱呢。每天晚上他给我三法郎,我放在扑满里。只是一样,他不愿意我
出去,除非上这儿来……他真是一个可爱的男人!所以他要我怎么我就怎么……他把我叫做
他的小猫咪……我妈只叫我小畜牲……小……小贼!毒虫!这一类的名字。”
“那么孩子,干吗你不把维代尔老头做了丈夫呢?”
“他是我的丈夫呀,夫人!”小姑娘很骄傲的望着男爵夫人,脸也不红,眼睛、额角,
都是一派天真的表情,“他告诉我说,我是他的小媳妇儿;可是做男人的老婆真别扭!……
哼,要没有杏仁巧克力的话!……”
“我的天!”男爵夫人轻轻的自言自语,“哪个野蛮的男人,胆敢糟蹋一个这么无邪,
这么圣洁的孩子?领她到正路上去,就等于补赎我们自己的罪过。”她又记起了她和克勒韦
尔的一幕,暗暗的想:“我是明知故犯,她可是一无所知!”“你认得萨玛农先生
吗?……”阿塔拉做着撒娇的样子问。
“不,我的孩子;为什么问我这个呢?”
“真的不认识吗?”天真的孩子说。
“你不用怕太太,阿塔拉……”火炉匠女人插嘴说,“她是一个天使!”
“因为我的老头儿怕这个萨玛农找到他,他躲着……我很希望他能自由……”
“为什么呢?”
“哎,那样他可以带我上鲍比诺,或者昂必居喜剧院去看戏了!”
“多有意思的孩子!”男爵夫人拥抱着小姑娘。
“你有钱吗?”阿塔拉拈弄着男爵夫人袖口的花边问。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男爵夫人回答,“对象你这样的好姑娘,我是有钱的,
只要你肯跟神甫把基督徒的责任弄清楚,只要你走正路。”
“什么路呀?我可以走着去的。”
“道德的路!”
阿塔拉带着悄皮的讪笑的神气望着男爵夫人。男爵夫人指着火炉匠女人说:
“你瞧这位太太,自从她信了教之后多快活。你那种结婚就跟野兽交配差不多!”
“我?只要你能给我维代尔老头给我的东西,我就愿意不结婚。结婚真讨厌!你知道是
怎么回事吗?”
“象你这样的跟了一个男人,为了贞节就该对他忠实。”
“直到他老死为止吗?……”阿塔拉很聪明的问,“那我用不着等多久。你不知道维代
尔老头怎样的咳嗽,喘气!……
啵!啵!”她学着老人的样。
“为了贞节跟道德,你的婚姻应该经过教会跟区政府的核准。教会代表上帝,区政府代
表法律。你看这位太太,她是正正当当结婚的……”
“那是不是更好玩呢?”孩子问。
“你可以更快乐。因为那样,谁都不能责备你的结婚不对了。你可以讨上帝喜欢!你问
问这位太太,她是不是没有宗教的仪式结婚的。”
阿塔拉望着火炉匠的女人,问:
“她比我多些什么?我比她长得更好看呀。”
“不错,可是我是一个规矩的女人,”意大利女子分辩道,“你,人家可以给你一个难
听的名字……”
“要是你把天上的跟世界上的法律踩在脚底下,怎么能希望上帝保佑呢?”男爵夫人
说,“你知道吗,上帝替那些遵照教会戒律的人,留着一个天堂呢!”
“天堂里有些什么?有没有戏看?”
“噢!你想得到的快乐,天堂里都有。那边都是天使,长着雪白的翅膀。我们可以看到
荣耀的上帝,分享他的威力,我们可以时时刻刻的快乐,永久的快乐!……”
阿塔拉听着男爵夫人好象听着音乐;阿黛莉娜觉得她莫名其妙,便想换一个方法着手,
去找老人说话。
“你回去吧,孩子;我去跟维代尔先生谈谈。他是法国人吗?”
“他是阿尔萨斯人,太太。他将来会有钱的呢,嗨!你要是愿意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