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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海妖-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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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给我诉说什么。” 
  她的表告诉她7分钟内他就会到这儿。她盖上笔帽,合上她的帐本,放到一边儿。她从钱包里取出小镜子,观察着自己,然后梳理头发,从双唇上用唇膏轻轻涂了涂边。 
  总之,她为在镜了里看到一个年轻女郎而高兴。她为什么要更漂亮呢?是什么导致她成为一个年轻女精神分析医生?她比在自己的分析中回答这些问题更诚实地作了简要回答。她想,在大学里,她没有加入到丰富的生活中去。如果作为一个平常女人,平平淡淡走入生活,你就失去了防卫能力,面临着太多的痛苦。你的女性感情会受到打击和创伤。你有时会受到嘲笑、讽刺或侮辱,甚至感情上的玷污,并且不能还手。当然,作为平凡女人,有时也有高兴,甚至销魂,也有人追求、向往和需要,但雷切尔却把这些优势束高阁。作为一个朴素的女人走进生活,危险太多了。 
  于是,也许作为一种保险,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来防止被鄙视、忽视或利用,她穿上了职业的盔甲,取得医学博士学位,成为一名精神分析医生,她就不必再处于仅仅作一个凡人的窘境。她觉得自己在众人之上,像一位想像中的女神,端坐在远离骇人的生活之流宝座上。病者和苦恼者到她这儿来,这些感情的乞丐和残废,她是他们的施舍者。还有另一方面。她居高临下,在只能向外看的单向透明玻璃后面,设身处地体验了上百种生活,体味和经受了上千次经验。然而,她安全地居于这种古怪的生活之上。她可以触摸它,它却摸不着她。为了医治她自已被生活遗弃的痛楚,她总是打出行善的旗子:你引导残废和瞎子,你帮助他们,从造物主那儿获得一枚功勋章。 
  雷切尔·德京把化妆盒放回手包里。好,她想,还管用,除非老了后不想让它起作用。她的位置那么高,乔·摩根够不着她,她也不再有可能从上面下来。不管好坏,结婚意味着放弃她一直精心保留的肉体和情感。问题始终是:她能走下来,同每一个像她这样的人在同一高度,在人群中或床上拥挤,作人民中的一分子,作一个平凡的女人,而不是一个女精神分析医生吗? 
  但是,她已经走了下来!6夜前,在一个外国的与世隔绝的沙滩的宜人沙子上,她已经放弃了偷看者和远远旁观者的角色。她已经放弃了施舍者专司施舍的作用。她已经开双臂欢迎一个野兽似的男人,肤色不同而且是混血,让人难以相信的有教养和敏感。没有特权。她被当作一个平凡的女人,如此而已,她已经尽情给予,向一个男人,她向自己证明,她在女性的角色中也不是无能之辈。 
  然而,即便暗自庆幸使自己心血来潮,她仍然不能肯定已经采取了决定性步骤。周围粉饰的东西太多了。莫尔图利用只能出自野蛮人头脑的那种嘲讽和挑战的口气刺激她去陪伴他。她接受了他的邀请到珊瑚岛,半裸着游泳,因为她已经喝醉了。不是她自己的自由意志,而是在水中的一次偶然事件剥掉了她的外衣,解除了她的抵抗。她没打算投入到同莫尔图利的爱中。她是因为毫无抵抗的办法而屈从于他。事实上,她所能记住的,在整个过程中她相当清醒地想拒绝他。她也抵抗了。是他那难以抗拒的威猛气概、像举行洗礼一样冲刷着他们的海水,激起了她的情感。她的回应只是肉体上的,而非意识上的。其中没有选择的余地。然而,很难理清这一切了。她承认,她一直害怕再次见到莫尔图利,奇怪地是她的身体(不是她,而是她的身体)害怕,不是出于害羞,而仅仅是因为她仍然没有证实她能像一个普通女人那样行事。如果对自己仍然拿不准,那么她对自己同乔也就仍然拿不准。她将象离开时一样回到加利福尼亚——一个女精神分析医生,在她冷静的安详后面的内心矛盾仍然没解决。 
  就在她反省时,听到了一种轻微的声音,她意识到是有人在敲门。 
  突然,她对答应他作最后治疗又有些担忧。她会很尴尬的,他也会,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说呢?好啦,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她努力地登上单向透明魔术玻璃后面她的高座中,准备体验别人的生活,而她本人安全隐蔽。 
  “门开着!”她大声说。 
  莫尔图利走进房间,随手关上门,态度虔诚友好。向她走来时,没有一点往日的自信,笑容可掬。 
  “你能再次见我真是太好了,”他说。 
  她指着身旁的垫子堆说,“你说我帮助了你,女人如果不好奇就算不得女人了。” 
  “我得像以前那样躺下吗?” 
  “当然。”她斜眼注视着他黄褐色皮肤下肌肉的移动。他在垫子上躺成一个舒服的姿势,正着囊袋的吊带。 
  对雷切尔,屋子里的形势,躺在病床上的患者,坐在他身旁地面上的治疗者,使他们那次夜遇显得更加不现实。她曾经在黑暗中仰面躺着,他曾经跪在她的上面,赤身裸体,充满激情,并且她曾容许他脱去她的湿尼龙短裤,后来,半截身子在水里,她做了疯事,说了疯话,现在他们已离那件事6天了,万般感情都已摆脱,她不知他是否也在想这个。 
  “需要我说话吗?”他问道。 
  “当然了,说,”她几乎要喊出来。她说,“请告诉你想的一切。” 
  他把脸转向她。“我终于陷入爱河了,雷切尔,”他说。 
  她心跳加快,嗓子收紧。 
  他继续照直对她说。“我知道你总是把我当作个大男孩,现在我知道我更加成熟了。自从节日开始我有了成熟感。我得告诉你吗?” 
  “如果——如果你感到——” 
  “我要告诉你。因为我们的亲密关系,你是我唯一可以告诉的人。当时,我邀请那个人同我一起乘独木舟、过海峡,那只不过是嬉戏,我承认这一点。我的感情并不深,她拒绝了很长时间,不理睬我,我要让她明白她是同我一样的人类。还有,人们欣赏说不的女人——” 
  雷切尔的双颊羞得通红,她真想扇他一耳光。 
  “但游泳以后,当她给我的时候,事情发生了变化。在我和一个女人之间从来没有像这样。我不仅仅是从下面,而且也从这儿感受到爱情”。他摸了摸心脏。“头一次,在我爱别人时也得到了爱。这个看上去冷淡的女人是热烈的,我快乐至极。” 
  她想离开她的宝座,跪到他上面,为他的温柔而吻他。她要用她的感激之情将这个好人儿拥抱。 
  “雷切尔,我已经想过你为我说的和做的,”他继续说下去。“我现在明白了,我的问题解决了。我起誓,除了每年一周那是我们的风俗外,我将永远忠贞无二,做一个真正的丈夫。” 
  雷切尔的欢乐变成了警报,她盲目地伸手抓住他的手。“不,莫尔图利,不要再说了。你是我遇到的最善良的男人,我深受感动。但一个夜晚,一次韵事,对一种持久的关系是不够的。另外,我们属于不同的世界,根本行不通。你为我做的比我为你做的要多,相信我,可我决不会——” 
  “你?”他说。他吃惊地坐了起来。“我不是说你。我说爱特图。” 
  “爱特图?”她喘息着。 
  “我的妻子。我昨晚带她去了那个珊瑚岛,我们变了,不会离婚了。”他偷看她一眼,看到她嘴张着,无法说话。“原谅我,如果——”他开始说话。 
  “爱特图!”她尖声重复着,双臂紧抱胸前,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高兴而前仰后合。“噢,我的上帝!” 
  她先是咯咯地笑,继而大笑,笑声发自心底。“噢,莫尔图利,这太有味了!” 
  她像个疯子一样哈哈大笑,高兴地摇晃着,整个身子都在抽动。 

  
  
38



  她发现他在她身边,一只胳膊搂着她,安慰她,想让她平静下来,但她摇摇头,想让他相信,她不需要安慰,这非常丰富和美妙,高兴的泪水沿脸颊流下来。 
  “噢,天哪,”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噢,莫尔图利,这太过份了。” 
  她摸索着身后的手包,抽出一片克林奈克斯手纸擦眼睛,大笑逐渐成了讪笑。 
  “怎么了,雷切尔?” 
  “很滑稽,就这个。我这个老古板,如此认真地听你讲话,为之高兴和担忧,以为你在谈我们——以为你对我也是认真的。” 
  他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我对你是认真的。”他说。“我也是实际的,我知道那不可能。你在家乡的名望太大,对我这样一个傻瓜你太聪明了。” 
  “噢,住嘴,莫尔图利,我只不过是同爱特图或任何别人一样的女人,”她松了口气说。然后,更加有节制地补充,“如果你知道我们之间不会有什么事,你为什么还要带我去那个沙滩,并且——并且向我示爱?” 
  “为了乐趣。”他简单地说。 
  “为了乐趣?”她重复着,她的嘴在发这两个字的音时好像是在学习一种新知识。 
  “做爱还有别的原因吗?生孩子,那是事后之事,不是首先的和主要的原因。乐趣是生活中的重要事情。它不会使我们变坏,而总是使我们变好。” 
  立即,轮到雷切尔感觉自己像孩子在成人面前了。“为了乐趣,”她又说了一遍。“是的,我懂了。我想我实在是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好了,以前是多么单纯。我为它投入得太多了。我已经不那么看重它了。或许我已在自己心目中永远毁了它。” 
  “什么?”他说。 
  “别在意。”她仰面看着他,看着他的宽阔的年轻大人脸。“莫尔图利,同我一起真的有乐趣?” 
  他非常庄严地点点头。“许多乐趣,”他说。“你是一个给予许多乐趣的女人。”他迟疑了一下。“你不觉得有乐趣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简单的让她吃惊。“我乐意,你当然知道。” 
  “我想如此,但——”他耸耸肩,“你不想再见到我,所以,我不敢肯定。” 
  “我是个复杂的女人,”她说。 
  “我没有你们的想法,”他说。“我有我的,像我的同胞一样的想法,它告诉我当爱情中出现欢乐,就不要阻止它。” 
  “我开始明白了,”她说。“我很笨,但我在学。原谅我过去的严肃,莫尔图利。事实上——”她举起双手,捧着他的脸,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谢谢你。” 
  一只有力的胳膊把她搂到他裸着的胸脯上,紧紧地贴着他,他的另一只手开始解她裙子上的扣子。她低头看着他的手,没有制止他。 
  “不,”她低声说,“真的,我不能,这是犯规的,决不能那样,我会被轰出美国精神分析协会。” 
  “我们会得到快乐,”他说。 
  至此,她已躺在草垫堆上了,裙子已经不见,剩下尼龙短裤后,迅速地解着罩衫的纽扣。当他爱抚她时,她又一次咯咯地笑了。她是在心中玩一种叫作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游戏。其中一场是弗洛伊德1905年的一本书,《对性理论的三大贡献》。她可以用来命名这声场游戏,它们是三海妖,然后她便咯咯笑起来。 
  “怎么了?”莫尔图利问道。 
  “别作声,别作声。” 
  而且别思想,别思想,她告诫自己,其实这是多此一举,因为一会儿她就无法思想了。她是个女人,现在没有问题。她是个初次有了乐趣的女人,比她一生中所获得的乐趣还要多。后来,有好大一会儿,肉欲的乐趣和热烈的痛楚混在一起,打破了平静,她捕捉住一个飘忽的念头,是乔·摩根,好,好一个乔——这个念头就是这样,乔,噢,乔,你该感谢他,就这个人——乔,你永远不会明白,但你该感谢他…… 
  事情过后,她平静地躺着,又想咯咯地笑一次。她的心思已经到以弗洛伊德命名的游戏上了。是他1926年出版的一本书的名字。她喜爱这个名字。它叫做《外行精神分析的问题》 
  夜幕在7点半和8点之间降临三海妖。 
  在土著男孩们点燃场地溪流两旁的火炬时,萨姆·卡普维茨迈着沉重的步伐,顺着小路,经过“共济社”走进村子。 
  他整个下午在他先前未到过的小山上,其间发生过什么他难以清楚地断定。这好像他年轻时读过的《新约》中的福音中的一节——是偷偷地、秘密地读的,想知道后半生如何获得永生(他的父母可能也不明白)其中写着耶稣独自走进荒原,斋戒,走进深山,被魔鬼诱惑,终于说出,站到我后面去,撒旦。这一下午他多次迷了路,走了不少路,但在最后他找到了正路,向加里里返去。 
  无须争辩,爱丝苔尔是对的,萨姆·卡普维茨终于明白了这一点。他作为父亲的职责,就是根据自己的最大智慧和最好直觉把女儿拉扯成人,给她指导和支持,使她坚强、聪慧、自立。他的职责不是去压制他自己的思想开放原则来庇护她,自私地拥有她。但现在很清楚,他要做的是去告诉她他的自我发现。但是,他还没找到她,他也不知道别人是否找到她了,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他会自杀的。 
  一进村子,他感到了自己身体状况的可怜。脖颈生痛,胳膊和小腿不听使唤,脚疼得厉害,嗓子发干,难以下咽。也许他呼喊她许多次,走到那儿喊到那儿,已经哑了嗓子。在第一支火炬光下,他发现自己从头到脚一派狼狈,衬衣上全是污垢,裤子撕到了膝盖,鞋上沾满了泥土。 
  他得快见爱丝苔尔,看着有没有玛丽的消息。随即,他窥见汤姆·考特尼的熟悉身影,在溪流对面,穿着干净的衬衫和裤子,同他朝一个方向走着。 
  “汤姆!”他喊道。 
  考特尼停住脚步。萨姆·卡普维茨一瘸一拐地跨过第一座桥去会他。 
  “汤姆,有我女儿的消息吗?” 
  考特尼的外貌流露出同情。“抱歉,萨姆,半小时以前还没有。” 
  “搜寻组仍然在外面吗?” 
  “据我所知,是的。他们不会放弃,并且他们会找到她,早晚会找到她。” 
  “她只是个孩子——16岁——她从来没有这样孤独过,我非常担心,她可能出事。” 
  考特尼把一只手放到萨姆肩上。“不会发生什么坏事,我绝对相信这一点,你也必须相信。你为什么不回到你屋里去等待?这会儿——” 
  萨姆突然倾了倾身子。“汤姆,你认识一个土著男孩,同玛丽同岁,叫尼赫?他是她的同学。” 
  “我当然认识尼赫。” 
  “我——我想见见他,我有事对他说,他住在哪儿?” 
  考特尼指向左面。“他父母的草房正在那条路旁。当然,他和他的父亲正在外面搜寻,但——噢,见鬼,萨姆,我带你去他们哪儿。来。” 
  考特尼领先半步,两人离开场地,走进草房中问。在突出的岩壁下光线更暗了,但暗淡的烛光透过薄薄的窗纸,部分地照亮了他们的路。 
  他们到了一栋相当大的草房前,考特尼说。“这就是。” 
  萨姆取下眼镜,接着又放回鼻子上。“汤姆,你能把我介绍给他们?” 
  “当然。” 
  考特尼敲门,他们等待着。考特尼又敲了一次。一个男人用波利尼西亚语喊了句什么,考特尼便对萨姆说,“他告诉我们进去。” 
  考特尼打开门,走进去,萨姆·卡普维茨紧随其后。前屋比萨姆的大些,一个石偶像占了一角,大量烛光照得屋子很亮。屋子里面,一大帮客人围坐在那儿,忙着吃喝。空气中弥漫着椰肉、热火腿和熟水果的香味。 
  尼赫从人圈中跳了起来,喊道:“是卡普维茨博士!” 
  他冲向萨姆,伸出手,击了一下萨姆的手,高兴地说,“她平安无事——我们找到她了——看——看那儿——” 
  他指过去,开始萨姆没看到,随即看到了。玛丽一直背向门口,现在转过来了,手里仍端着半贝壳椰奶。她的黑眼睛和甜甜的瓜子脸,萨姆是多么熟悉和喜爱,现在显出惧怕的神情。他吃惊没有立即认出她来,因为她穿着一件美国连衣裙,一件薄薄的桔色条纹连衣裙使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小。 
  尼赫在说话,“我们在一小时前才找到她,爬在树上。她坐在那儿,没受到伤害。我们领她回来,可她要先到这儿。她饿了,所以我们请她和搜寻者吃饭——” 
  最后几句只是讲给考特尼听,萨姆·卡普维茨已经离开尼赫了。他朝人堆走去,玛丽心神不定地站了起来。 
  “玛丽,我——”他笨拙地站住脚,盯住坐成一圈的这些土著男女。“谢谢你们大伙,平平安安地带她回来。” 
  吃饭的人们有礼貌地朝他点头致意。 
  萨姆再次面对他的女儿,他摘下眼镜。“玛丽,我总是认为我知道什么对你最好,”萨姆说,“可这次我错了,完全错了,我在学校里的行为,我向你道歉。”他讲话时有些生硬和不自然,但突然控制不住自己了。“上帝,玛丽,你回来我真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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