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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子良传奇 作者:弓戈-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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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呀,我不知道呀!”女老板答。

  “你可不要骗老子!”

  华子良听了这句话,脑门一阵发凉,怎么,这恶魔此时窜到这里来了。

  接着又是几声咒骂,一个粗壮的身影跨出了茶馆。那触目的小圆头,那突出的下巴,可不就是杨则兴吆?他直往华子良身旁逼过来了!

                  二

  原来杨则兴在狱中处理的那几件事还没头没脑,弄得焦头烂额,忽然他的一个亲信又来报告说,他的姘妇——翠花楼的卖唱女子,同望龙门特务团一个小白脸军官勾搭上了。那小子占了别人的热锅灶还不够,还要连锅端。小白脸和卖唱女子私奔了。

  杨则兴一听气炸了肺。这女子是他用钞票喂出来的。她能在翠花楼蹲下来卖唱,也是亏了杨则兴多方打点。这贱人,今日竟负义忘恩溜号了。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杨则兴疯狂般地跳了起来,草草安排了公事,急急忙忙地向磁器口奔去了。杨则兴转到最热闹的大十字街口,站了一会儿。市声喧嚣,行人熙来攘往。他心烦意乱地穿过拥挤的人群,直奔翠花楼。他“噔噔噔”爬上楼,几步跨入老板住处。

  那老板吓得脸色苍白,躬着腰,叫苦不迭地说,有一个小白脸军官来找过那妞儿,但被她推搡着走了。妞儿呢?可能还在她的屋子里——她今天歇日场,杨则兴不等他讲完,怒气冲冲撞进那卖唱女人的房子,但人去楼空,一片乱糟糟。他断定她一定是跟着他跑了。杨则兴一语来说,心急火燎来到茶馆找她的姐姐。菜馆老板娘—口咬定,她妹妹没有到这儿。

  杨则兴火冒三丈,大发雷霆,骂了几句娘,急步走出茶馆,直奔树下的华子良而来。

  这恶棍目光直直的,牙关紧咬着,他还沉浸在刚才追问不得的余怒之中。怒气迷蒙了他的心,迷糊了他的眼。他双目虽然大睁着,但对外界事物却是视而不见的。

  华子良看着杨则兴迎面走来,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躲下来更糟。他身子紧偎大树,双目闭着……世上的事情千变万化,偶然性,必然性随时都可发生。但今天的事情发生得那样偶然,这样巧合,简直是鬼使神差。

  华子良紧张思谋着如何处理这万分险恶的情势。

  杨则兴的身影在移动。一步、二步、三步,眼看就走在他的面前了。

  空气象凝结一般,死一样寂沉。只听“嘎啦”一声,一只乌鸦拍打着翅膀从杨则兴的头上飞起。杨则兴一惊,抬起头一望,看到是只不吉利的乌鸦。低头仍向前走。华子良猛地清醒了,把台草帽再往额前深深一拉,全都遮去脸面,大摇步子,直朝杨则兴撞了上去!一擦肩,杨则兴身子闪了一闪,好象觉出一点什么,蓦地回头,却见是个穿着绸衣,飘然而过的商人模样的人,没有理会,直向前走去。

  华子良不敢向前走了,随即走进茶馆,大模大样地坐下唤声道:“快沏碗茶来!”

                  三

  华子良坐在茶馆,全部神经在紧张地留意着背后街道的动静。他感到一分钟是这样地长,街道脚音杂沓,没有一个进茶馆来的。他口干舌焦真想喝几口茶了。他揭开茶盖儿,把茶沫儿荡了几荡,张嘴呷了一口,还是忍不住扭头去望望。这时杨则兴已经走得没有影儿了。他可以放心喝几口好茶,再到荒园。但猛然觉得,杨则兴若是回马枪杀过来,自己岂不成了瓮中之鳖!此地不可停留片刻,必须马上离开!于是华子良假装丢了什么物件,起身四下寻索,嘴里不停地念叨。

  老板娘走过来:“先生,你掉了什么?”她也帮他在椅桌四周寻找起来。

  谈兴正浓的山羊胡子,停止了说话,把眼光投在华子良身上。

  华子良向老板娘解释一番,付了茶钱,自然地起身说,“我到船上找找,可能丢在舱房里了!”

  老板娘问道:“先生,这碗茶还留着吗?”

  华子良应道:“留下,我就要转来的。”

  他顺着那条水巷直插江边,沿江直往下游奔去。此时,他除了冒险渡江,再无他途了。他沿江而下,直向下游走去。下游是一片汪洋,原有的山脚小道,已经漫上了水,有的地段,已被江水全淹了。水浅的,他趟水而过,水深的,他跳石附壁而行;无石无壁可跳可攀的,华子良只得在齐膝盖深的浊流中走了。江水打湿了他的裤管,汗水透湿了他的衣衫,他只有一个念头:快找船,快过江去!

  山穷水尽,柳暗花明……转过一个山脚,远远看见了一只船影。

  华子良望着船形,疾步走去。但走不了几步,船不见了!他走进了一个江湾,前头一道山脚,把他的视线挡住了。绕绕弯弯,走出这湾儿。又踏上一条山脚细道。展眼望去,江道平直直,连个船影儿也没有,他好生奇怪。他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会看错,他坚信那只船儿就藏在另一个江湾里。他不顾一切地猛走下去……

  绕了两个山脚,那个船影突兀地出现在眼前了。这回,他看得真真切切。船不大,有篷,船尾还飘着袅袅炊烟,船夫在生火造饭……

  他再过一道山梁,江湾就要到了。突然发现江湾边站着两个人,走近几步,看得更清楚了。一个穿军服的男青年和一个打花伞的女人,正同水手在争吵什么。只听穿军服的青年,粗声粗气地骂道,

  “老子有要事,快开船!”

  水手指着江水说,“老总,这样大的浪里行船有危险呀!”

  那打花伞的女人看见华子良越来越近了,心里非常着急,那青年军官更急了。他们想在华子良还没有靠近之前,把船开走。

  船工是一个赤身短裤的中年汉子,岔开两腿,象把铁叉,立在船头。他浑身肌肉红里透黑,象铁块般地结实。脸大口方,络腮胡和又黑又粗的头发连在一起,眼睛大大的,异常明亮。那对男女青年越着急,他越显出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他叫李胆大,是见过世面的人,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焦急,他却慢吞吞地说:

  “老总,水这么大呀!谁敢玩命罗?”

  “少废话,老子叫开你就开!”

  李胆大瞧瞧那女的,又瞅瞅那男的,好象看出什么蹊跷了,他倒越发地泰然了,说:“你说开就开!你不顾命,我还要命哩!此时江水的大浪好似故意为李胆大助威似的,“哗啦——”“哗啦——”,一浪高过一浪地拍着岸壁。突然“轰隆”一声,江堤塌下一大块,在江边推起了巨浪,险些儿把船推翻,那军官吓得打了个趔趄,那女的吓得惊叫一声,紧紧把军官抱住,伞也丢在地上了。站在船上的李胆大,好象没有什么事似地,紧紧用脚踩着船,身子左右摇了几下,颠簸的船在他平衡下,慢慢地平稳下来了。

  李胆大等浪头过去,又对军官说:

  “老总,还是不过为好……你看,这位太太……”

  那军官惊魂未定,用手搂着她,她面色苍白,浑身打战。

  这时,穿着黑色绸衫摇着一顶台草帽子、商人样打扮的华子良,站立在他们身后了。华子良猛一见小白脸的少尉,心弦为之一震,他好象在哪儿见过他。

  那军官误以为华子良是来找他麻烦的,倏地怒目圆睁,把手中的枪对准华子良前胸。

  华子良也紧张起来了:他的手缓缓伸向腰间,去握那把杀猪尖刀的断柄。

  “你要干什么!”军官顿时俊怵,枪口逼近一寸。他认为华子良要掏枪了。

  “不干什么。”华子良平和地答。他已明白对方惊问的用意,手缓缓地移往裤兜里,从中摸出了几张票子说:“我也要搭船,掏船钱!”说罢,又愣愣地不动了。

  这时,那女人散了架似地软瘫在地上了。她看到是一场误会,抖索索地细声劝阻道:“不要同他讲了,我们快过江!”说完,又把那军官的衣襟一拉,娇声娇气地说:“唉,算了!”

  这娇声,这动作,好熟悉!华子良才看清了她原来是翠花楼的那位卖唱的。杨则兴这两年一直和她厮混。哦,原来这女子找上新主儿了……华子良一下子清醒过来;他用眼睛看看这打着洋伞的女人,又看看那神情慌乱的军官。原来他们在私奔,他们正在亡命。难怪杨则兴刚才现出那股慌慌奔窜的情景:哦,原来他是在追捕这两个私奔的人。

  现在。小白脸的枪口又转过来指向李胆大,喝道:“不开船,我就崩了你。”李胆大若无其事,动也不动。这时,远处又出现了人影,朝这边移动,小白脸已经草木皆兵,以为有人追他,急不可待地一步跳上船头,用枪口抵着李胆大的胸口,嗥叫:

  “开不开?”

  李胆大被这嚎叫声叫得愣了一下。

  正这时,华子良轻移脚步,动作变得十分敏捷,一步射上船头,把那军宫持枪的手腕一下托住:

  “老总,你这何必呢?”

  华子良两眼直逼那青年军官,他被怔住了。华子良那种咄咄逼人的气魄,天神般的威势,使他不知所措了!

  华子良慢声道:“老总息怒。我也是个赶船之人,老母病危,心急如火,巴不得凫水也过去,……江水涨得这样大。要有个万一,谁也担当不起呀!”

  小白脸无可奈何,张着眼去看那女人,叫她拿出主意。

  女人的眼睛在望远处山头。山头上,那几个人影儿由小变大了,接近了。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军官示意的月光。她惊呼着:

  “哎呀,有人追来了,快开船呀!”

  军官急得象发疯的狗,来回走动。

  李胆大把这一切全瞧在眼里了。他初见华子良衣冠楚楚,以为是个商人。及至瞧见华子良态度宽和,心地善良,心中有几分感激。这穿军装的不通人性,手握着枪,逼着开船,他敢怒不敢言。于是他只好拚着性命去闯了!他把心一横说:“你们会水吗?……”

  华子良点了点头。李胆大招呼道。“我给你们开船。”那两个人,急不择路,生怕杨则兴追来,不顾命地跳上船。只听一阵吆喝,这只小船箭似地向惊涛骇浪中飞去。

  

  






华子良传奇第十章






第十章

                  一

  薄暮时分,杨则兴在磁器口没有捉住那两个私奔的青年男女,灰溜溜进回白公馆。一进大门,便知道了那个爆炸性事件:华子良跑了!他脑子嗡地一响,身子摇了两摇,几乎倒在地上,他意识到这事儿责任重大。他是看守长,监狱警戒具体负责人,犯人逃跑,他当然要负责任。可他脑子犹如滚珠轴承,转得真灵,一磨一转,便把推卸责任的办法想出来了。他必须把自己去过磁器口的事隐瞒掉。幸好,他是绕道归来的,到歌乐山后山坡转了一转,就推说自已整个下午都在那里检查警戒……

  向他报信的那个当值的小特务说:

  “看守长,王所长正在审问卢万秋……”

  “唔。”杨则兴随口应了一声,便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他知道,此刻王金川已急如星火地在四下找他,可他就是不愿立即去。他要让王金川先把这个烫手汤元,捧在手里,尝够滋味。但他总是心神不定,在板凳上,觉得凳上有刺一般,他站起来走步,看见窗外有几个黑影跑过,知道是被王金川紧急召去的。心里更不安定了。他猛又想起,应该给家里通个气儿。看来今夜回不成了,不然那爱吃醋的女人又要生疑窦,办完这些,他神不守舍地坐了下来,仍是心神不定,坐卧不安,便打开办公桌的柜门,把一瓶藏着的神州老窖大曲找了出来,有酒无肴地喝起寡酒,刚呷了一口,只觉味儿很苦……他实在坐不住了,发疯似地抓起酒瓶向玻璃窗砸去,只听哗啦一声,玻璃碎了。他双手捂着头,在呆望着。

  “看守长,王所长请你过去一下。”一个已经来回跑过几次的小特务,终于发现办公室亮起灯光了,就急急跑来叫他。

  杨则兴跟着那特务忙忙地踏进了王金川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电灯发出惨白的光。角落里,卢万秋跪在地上,头发蓬乱,脸色苍白,额头肿起一个包,嘴角挂着血,衣服被撕烂了。看来刚遭过一阵毒打,此时全身仍在不停地抖颤着。他左右两旁,各立着一个穿黑衣的彪形大汉,手里提着皮鞭,一动不动。对面一张椅子上,坐着王金川。他垂着头,双手捂住脸,泥塑般呆望着前方。

  杨则兴进门后叫“所长……”

  王金川如梦方醒,他慢慢放下了手,抬起了头。那张死白的脸,那双充血的、惶乱的目光,怪怕人的。他的嘴唇蠕动着,好半天吐出了两个字:

  “则兴……”

  杨则兴毕恭毕敬地向王金川敬了一个礼,

  “所长,你叫我……”

  王金川把头转向屋角,无力地说:

  “这狗东西……他把华子良放跑了……”

  “啊呀!”杨则兴装着乍听惊闻,一声大叫,猛步走向屋角,一把将卢万秋提起,口里骂娘,连连扇他两个耳光,又用脚朝卢万秋腹部一阵乱踢。卢万秋悲嚎连天,一会儿便倒在地上了。

  杨则兴穷凶极恶地指着卢万秋:“快说,这是怎么回事?”

  卢万秋浑身打战:

  “我,我解溲……他,他跑了……”他把刚才对王金川撒的谎,重新说了一遍。

  杨则兴怒不可遏,掉脸向着王金川叫了一声:“所座!”就不再言说下去,只瞪着圆圆的眼睛,把王金川瞧着,意思分明是:你所座瞧着办吧。

  王金川当然明白,他有气无力地说道:

  “阴所长马上就来……”

  王金川心中万分痛楚,真是懊悔莫及。昨天,怎么逼着把那购货条子批了……现在,阴敏之就要来了,出了这么个大乱子,如何交代。王金川实在怕见阴敏之那双阴沉厉害的眼睛。他深深知道,在他们这个行道里,官高一级,犹如泰山压顶!

  一阵皮鞋轻响,阴敏之走进来了。他满脸怒气,二话没说,立即命令:

  “向上面紧急电话报告,追捕!”

  王金川心头抽起凉气。他实在怕听上司的声音,实在没有勇气去拿电话筒……但是阴敏之气势逼人,他虽然额头大汗淋漓,身子摇摇晃晃的,但还是走出去了。

  阴敏之冷漠地看着王金川去挨头刀了,才慢声对杨则兴吩咐道:“快去加强狱内戒备!”

  对瘫在地上的卢万秋,看也不看,只对那两条壮汉一努嘴,卢万秋立即拖出去了。

  “(口瞿)(口瞿)(口瞿)——(口瞿)——”警哨声一阵又一阵地响起来了,这是杨则兴在紧急集合……一阵阵急骤的脚步声,震撼着寂静的夜。

  午夜,阴敏之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想:这一切,全都无济于事!监狱里,有一个秘密的共产党组织在活动,在支持华子良逃跑!而他们自己,则事先一点也没有察觉,一点也没闻出味儿……

  “报告,监狱警戒全弄好了!”杨则兴走了进来。

  阴敏之抬起头来,没有说话,用手指了指凳子,示意杨则兴坐下。

  杨则兴坐下后,气汹汹地说:

  “那些混蛋再想跑,抓起来统统枪毙!”

  阴敏之毫无表倩,过了一会儿问:

  “现在几点了?”

  杨则兴瞧了瞧手表回答:“半夜零点一刻”

  阴敏之—下站起来,说了一句:“已经过了七、八个钟头。”他焦急地走来走去。

  正这时,王金川回屋来了,他报告说:

  “警备司令部已经出动了!”

  阴敏之突然大怒:“警司!警司!这些脓包顶个屁用!”“啪!”这个阴沉沉的人,猛向桌上击出一掌。

  这一掌好象拍在王金川脸上。他的脸色查时紫胀了。

  杨则兴看着王金川,心中暗自高兴。捕人不得,他就该滚下台了,那所长的位子,舍他者谁!

  阴敏之无心留意二人的反应。他的手掌已经震麻,突地把手指曲起来,痛苦地在桌上乱抓着,从牙缝中挤出了三个字“要是我……”指爪一下抓紧:“唉——”发出一本深长喟叹,又颓丧地跌倒在沙发上了。

  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着这个房间,阴敏之拾眼看了看面前的两个人,手一挥。王金川和杨则兴低头走出去了。

                  二

  暮色苍茫,李胆大的船终于靠着了岸。

  船头桅柱落入水中,船底“嚓嚓”磨了两声,终于停泊了。李胆大把抵岸的篙竿收起,无力地丢在船中,精疲力尽地呆呆立在船头。

  那小白脸军官拽起女人,便欲抢步登岸。那女人从手肘上脱下小皮夹,取出一点钱来,捅了捅小白脸的腰,示意他转手交给开船的。

  军官先是不情愿地接过,后来勉强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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