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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借傍晚的一幕白光
皮影一样以小旦的声音
咩咩地把丰茂的水草来唱
小溪流
河滩里的水
都到风景区做瀑布去了
只有你还在这里淙淙流淌着
滋养着这里的小黄花、小红花
用浮沫和小泥鳅玩游戏
时间长了 所到之处
石头上生苔是常有的事
偶尔歇下来
听蛙声十里
也是绝好的意境
不是不想到高处去
一架水车说高处是干旱区
干旱的塬上谁也没有把一滴水
放在眼里
六月十四的雨
低矮的天空密布乌云的火药
时有爆烈的震响
把一座模糊不清的山劈远
雨集合着雨覆盖着雨
雨填充着雨叠压着雨
雨横扫着雨进发着雨
……
麦垛四散开来
又重新倒伏在地上
一棵树脚下一滑
翻倒在泥沟里
来不及把河床上游的
缰绳系紧
就见急浪卷涌起被雨击碎的
鹧鸪声
鹊 巢
类似蜂房般大小的鹊巢
它多年一直架在一棵柳的树杈间
像一只烧废了的灯泡
里面是杂乱的钨丝
花红草绿的时节
缺少的就是鹊的蓝鹊的白
一窝鹊说散就散了
鹊巢像一座留下来的老房子
有一回我看见月亮在它的背面
像月蚀的样子
这一对老邻居 紧挨着夜色坐在一起
波眠,本名胡询之,1967年生于甘肃西和县乡村。著有诗集两部,诗作入选十余种诗选、年鉴,曾获《诗刊》社诗歌艺术文库优秀诗集奖,首届“黄河文学奖”,《飞天》十年文学奖等。中国诗歌学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
丁 可
诗四首
妈妈哭了
欣欣,晚上九点多了
你妈妈,还在街边蹲着
从烈日下,转移到路灯下
妈妈,三轮车,车厢里
九十个拳头似的小瓜
都很疲惫
我去叫她回来
她说再等会儿
眼巴巴地望着 出来乘凉的
城市人走来走去
你路灯下的妈妈,蹲在那里
模糊 瘦小
十点多,她才拖着三轮车回来
把一天的收获倒在床上
她清点着硬币和碎票组成的满足
这才发现唯一的一张伍拾圆是假的
哦,三个初中生模样的男孩
用盗版的伟人,欺骗了你妈妈的眼睛
我看见,你妈妈噙着泪水
她反复分辨着那张假币
三天的守候成了一纸失望
连那张复制的钞票也有一脸茫然
欣欣,妈妈还是真的
她的眼泪是真的
纸上的那伟人是真的
我的埋怨是真的
此刻,我敲在键盘上的叹息是真的
一张假币,真的混进了我们的家庭
小鱼羔羊
小河,就要干了
只剩下两个浅浅的
小水汪汪
水汪汪里,只剩下小鱼羔羔
我看见三个快乐的乡村少年
把水汪汪折腾成泥糊糊
他们捏在手里的小鱼
比铅笔头还小
像小泥丁丁
泥,糊住了小鱼的眼睛
那么,小河
待你重新流淌时
还会有游动的小鱼
成为你的心跳吗
那些永远唱不出声来的
哑巴孩子
一个少年端着脸盆
向村里走去
他的脸上溅满幸福的泥点
脸盆里的小鱼羔羔
做着春天里最后的蠕动
母亲捏豆
院落太小
豆棵子被捶打时,豆粒儿
有的蹦出去了
这些小淘气
不是小鸡,一唤就到跟前来啊
母亲,你左手端碗,蹲下
一粒,一粒地捏
吹净它们身上的土屑
轻轻放在碗里
你的眼花,小坷垃头
也认作豆粒儿
有一粒豆儿拱到
砖旮旯里 和你捉迷藏
你趴下 白发拂地
用豆秸杆拨 才捏住
那粒小小的豆子
又是秋天了,母亲
村里传来亲切的捶豆声
黄土外面,儿子的怀念
像一粒豆儿那样小
想让你捏起
静寂寂,不见你伸出的手
亲爱的虫子
你在我心里动
像小鱼在水汪汪里摇尾的
那种动
亲爱的虫子
你怎么就看上
我这棵老白菜
多少年,我绿得多么
规范
规范得一本正经
没有虫痕,我的菜叶子
曾经光鲜
光鲜得多么平庸
咬我吧,让我疼痛
你来破坏我正确的麻木
你来颠覆我故作的从容
亲爱的虫子
你来宣布对我的占领
戴着一顶光荣的小帽
蜜蜂又在油菜花上叮着了
不要自卑 亲爱的虫虫
你让一棵老白菜
幸福得喃喃自语
丁可,江苏沛县人,近年发表作品很多篇,作品被选入多种选本。现在江苏沛县文化馆工作。
朱 积
远 涉(组诗)
船老大
我们不用铧犁来翻耕大海
我们用脚板一样坚定的船来蹬开风浪
用一生的时光打磨坚硬尖利的船头
在大海一样宽广的额头上
犁出一条条水路
让每一个日子都翻卷起滚滚浪涛
每一条血管都经受过暴风雨的打击
每一条皱纹都像山沟一样含蓄
每一条神经都像山梁一样倔强
我的目光为什么像晨风一样轻柔宁静
因为我的胸间荡漾着明亮的大海
湿海地
在黄昏 解开纽扣
露出铜色的胸膛
晚风敲打
远去的涛声 在霞光上回响
卷起一帆沧浪之水
背负渔网 无声地走过黄昏
湿海地 只留下海佬的脚印
比炊烟洁白 几只海鸥
在湿海地上啄食那些落霞
飘飘欲仙的身影 仿佛
祖先曾经走失的白帆
还能留住点什么
红脚螃蟹成群闪出洞门
一个个竖高那双瞭望镜
向着沉沉暮色 望潮
望海石
你是谁?
代代渔民都说
你整整一生
一直站在岸边
面向着茫茫大海
望见了什么?
也许望见了许多许多
也许望见的没有出现
你到底是谁?
真的整整一生
一直站在岸边?
像永远不肯落下的风帆
像日日出海的舵手
驾驶着波浪远航
始终没有看见你的面
你究竟是谁?
人真的可以变成石头吗?
也许是石头渴望变成人
我一直望着你
等待着
你像太阳一样明亮地转过身来
把我通体照亮
朱积1960年10月生,1982年开始发表作品。有诗入选诗歌年度选本。
吾同树
生活啊,生活(组诗)
台风过后
台风过后,又下了几天大雨
他的小修理铺没有多少生意
他的女人坐住店内,织毛衣
他蹲在门口,大理石一般的面孔
我骑车从他身边经过,他“喂”了一声
嘿嘿笑着,告诉我“有个螺丝松了,免费给
你拧下。”
他很认真地拧螺丝,雨水淋湿了半个背
她很认真地织毛衣,没有看我们一眼
织到了腰部的位置,红色的
长长的毛线在她指尖,飞快地绕来绕去
民 工
挖水库的人,在下午的时候
已经懒洋洋,扶着铁锨说说笑笑
我在泥土潮湿的坝顶上,遇到两个
坐着抽烟的男人。他们告诉我
今天夜里,这个水库就能完工了
一大群光着脚丫的民工,或坐或站,聚在坝底下
做完一件大事之前,他们总要以这样的歇息,表示喜悦
他们说着家里的庄稼、现在气候该打什么药
说着上学的淘气孩子
说着荤段子,引得妇女们大笑
说着领了这份工资,该去干些什么
他们要到半夜才能挖完全部的土方
而抽烟的男人说:“只剩下半夜了!”
冬天的九个瞬间
一个挎着篮子的女人弯腰
去捡地上的菜叶子
她的小女儿,总是
先比她捡到
一个袖着手的女人站在
一把靠背椅的旁边
她那写着“三元理发”的椅子
被风坐着
一个卖烤红薯的女人数了数
手中的几张钞票
然后递给小凳子上
写作业的儿子,让他再数数
一个卖花的小姑娘飞快地
跑上马路,敲了敲
车玻璃,又看了看
红灯
一个跪在地上的小女孩
她的校服有点脏了
她面前的那张纸
我们都知道写些什么
一个白头发的男人
蹲在路边,给一棵棵树
刷上石灰浆,没有刷的
一直排到路的尽头
一个在电话亭打电话的男人
旧西装抖动了一下
他把右手的电话交给左手
抬起右手,抹去泪滴
一个个子不高的小男孩吃力地
把一桶裁得整整齐齐的甘蔗
抱上河堤,然后小心地问
围在一起打牌的男人们口不口渴
一个瘪着嘴的小孩子趴住
麦当劳的窗户上往里看
他通红的小手,攥着
一张小纸币
一个乘过地铁的人
一个下午,他花了八块钱
乘了趟地铁
然后坐107路公车回来
那些人,还在打牌
或者聊女人,老婆孩子
有人问他下午去哪里了
他没有吭声
不久前,他们在地底下
猫着腰,干活,建隧道
他们说在这里也要通火车
他们说那么多烟不知往哪里喷
他们说不知道这辈子有没福分
坐这种火车
他那时就想,结了工钱
一定要先去坐坐
现在,他们在工地上等工钱
几个月了,老板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花光了身上仅有的十块钱
回来后就躺在床上
闭着眼,想睡又不能睡着
一个从早晨取走一些垃圾的人
早晨,她取走了一些垃圾
那些东西,被丢进垃圾筒之前
并不属于她
现住,她取走了
瓶子、易拉罐
放进小板车里
成为她的
两个骑单车的学生
从她的两侧绕过去
她回头看着
他们的背影
出神
人民公园
换一把椅子
换一种姿势
换一张报纸
我换不掉一份心情
走出公园的大门
碰见一个眯着眼的老头
守着一个橘子摊
那橘子,也有他的皱纹
那个老头,也有橘子
红润光亮的脸
我从他们身边经过
闻到了阳光中特有的
橘子的清香
透过栅栏,我看见了
春天里迟开的花
有好多种色彩
何居华
大山深处(组诗)
沉寂地燃烧
一颗在露珠里旋转的太阳
在照亮一切之后,沿一把
割草刀的刃口 落进
一盏灯油 沉寂地燃烧
高原的夜好冷 这唯一的
火焰把冰凉的心事烘热
今夜 一位用火纹心的汉子
靠一罐酒的勇气 要捂热
荒凉的山冈
牧 归
月亮在高处 涂抹脂粉的流水
显得异样幸福
羊是鞭声中奔跑的银色饰物
绕过篝火和散乱的窝棚
在一位少女的眼睛里
高原真美 羊的蹄窝也盛满
月光酿制的酒
在水声与月光的中心
沿一首牧歌的动荡
我在往事的尘埃中越陷越深
穿越谷地的路
山围拢水
水挤远山
一条穿越谷地的路
一端坐着村庄
一端坐着世界
水呀 一只梦河之舟
要靠你远行
背靠岩石
傍晚 背靠一块岩石出神
感触被回忆拉走的滋味
周围的事物只是模糊的影子
火烧云由羊的轮廓变成了少女
揉揉眼睛 等待一阵风的吹动
虚幻与真实在意识深处交替
落日也许会把人影拉成翅膀
伴随那朵少女云漫游
何居华,青年诗人,近年发表作品多篇,现在贵州绥阳县工作。
徐 学
上路(组诗)
说上北京给她去看病
说上北京给她去看病
爱人又一次哭了 那哭声
让我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
我知道爱人心疼我 也心疼钱
那钱是我俩结婚十四年
从牙缝里省下来的——
让爱人更想不通的是这么省下来的钱
却一次又一次地送进了医院
这还不够 我还要硬着头皮向朋友开口
为了给爱人看病 为了钱
我不知偷偷的哭过多少回
多少回之后 我照旧偷偷的哭
说上北京给她去看病
爱人好几天都唠叨没完
我知道她总在唠叨一句话
算了吧 还是省点钱
让儿子将来上个好大学
上北京给爱人去看病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也是希望后面的希望
去北京的路上
火车钻了一个隧道又一个隧道
爱人呻吟了一声又呻吟了一声
我看着爱人 心想
河西走廊离北京怎么就这么远
我开始羡慕生活在北京的人们
像羡慕别人的妻子有个好身体
像羡慕对面卧铺的一对老夫妻还恩恩爱爱
我开始感到 一个人
在疾病面前是多么渺小 无助
同时 我也感到一列火车的速度
还不如小时候我家毛驴车跑得快
我担心爱人这微弱下去的呻吟
是否还能坚持到北京
我在心里为爱人祈祷
娃他妈 你一定坚强点再坚强点啊
火车过了石家庄就是北京了
大车到了北京站
颠簸了三十多个小时
火车终于抵达北京站 这个
曾经让我心动过的站名
列车员甜甜的声音
至今还让我记忆犹新
——她说北京站到了
我顺着窗户玻璃往外望去 站台上
有许多人双手举着写名字的牌子
火车到了北京站
爱人已软得像根面条 在此之前
我已经听不到她的呻吟了
抱着爱人走下火车
这时候我已经汗流满面
这时候我感到她整个身体在发抖
我也在抖
站在站台上
我说娃他妈再坚强点
出了火车站 前面
就是桃花盛开的地方
我说这话的时候 咱家那边
太阳可能已经快要落山了
在夏天上路
鹅卵石像一颗烫手的山芋
芨芨草耷拉着脑袋
我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在这个季节我和爱人又上路了
K44次列车就停在眼前
我背着她一路小跑 担心
它等不及先跑了
她爬在我的背上
和儿子小时候
爬在我的背上多么像
只是她用左手搂住我的脖子
用右手的袖口不停的为我擦汗
爱人爬在我的背上
我知道她的心酸 和疼痛
我看不清她的脸
记得春天我俩也是这样上路的
在天坛医院
看见的建筑不是一流的
听说脑外科的手术是一流的
在天坛医院——
护士的微笑像一朵盛开的花
主治大夫的脸始终像墨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