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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的体验-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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腕,窥视她的铁乳房,是要拼上全身力气的,而铁美女两只眼睛里的计数器,是用来测试运动员握力与拉力的数字显示系统。在美女的头顶部,则标示着握力和拉力年龄差的平均值。

鸟往铁美女的嘴唇塞进一枚硬币,然后开始掰她护在乳部的双腕。铁腕顽强抵抗,鸟不断运劲儿。鸟的脸庞渐渐贴近铁美女。美女脸上的色彩令人联想到极其苦闷的表情,鸟觉得自己是在凌辱这姑娘。他拼命用劲儿,全身筋肉都感觉到了疼痛。突然间,“玻,玻”,姑娘胸内齿轮转动的声音响起,她的眼睛显示出淡淡血色的文字盘。鸟全身筋肉立即松弛,粗粗地吐了口气,随即便把自己获得的数字和那个平均数值表做了比照。不清楚数值的单位是什么,鸟获得的握力数值是70,拉力是75。平均数值表上二十七岁栏里,握力110,拉力110。鸟上下看过那张表,他难以相信,但自己的数值,确确实实是已经四十岁人的平均值。四十岁!鸟的胃部受到强烈冲击,打了一个嗝。二十七岁零四个月的男子,鸟,只具有四十岁的人的握力和拉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肩和肋部腹部的肌肉也像针扎似的疼了起来,很让人担心会变成久治不愈的讨厌的肌肉痛。鸟应该努力恢复名誉,他转身走向右边的机器。他自己也没想到,竟然会拿这体力检测游戏这么当真。

鸟分开人群挤了进去,身着绣龙运动装的年轻人像自己的地盘被侵犯了的野兽一样,一齐敏感地停住了各自的动作,闪着挑战似的目光围住鸟。鸟颇有些踟蹰,但仍然若无其事地望着被年轻人团团围在中间的那台机器。那机器的结构,颇令人想到西部电影里的断头台。不过在那应该吊着倒霉的犯人的位置上,吊着一个类似斯拉夫骑士的头盔似的东西,从头盔里露出一个黑色鹿皮沙袋。如果把硬币塞进头盔中央那只巨人眼睛般的孔穴里,就可以把沙袋拽下来,同时,装在支柱上的计数器指针也就指到零的位置。计数器中央印着机器鼠的漫画,机器鼠张着黄色的嘴叫着:“喂!量量你的拳击力吧!”

鸟一直望着那机器不动,绣龙运动装青年群里的一位,半带羞色,而又满怀自信,像运动员表演似地进到机器面前,往头盔孔里塞进硬币,拉下沙袋。然后,那年轻人倒退一步,跳舞似的全身跃起,向沙袋猛力一击。撞击声,还有牵引沙袋的铁环碰撞头盔咔嚓咔嚓的声音。指针越过了计数器盘上的最大限度,徒然无劳地在那里颤动。运动装青年们一起哄堂大笑。因为拳击力超过了计数器的容量,测量机器仿佛麻木了,无法恢复旧态。那位满面春风的青年这回摆出拳术架势,轻轻踢了沙袋一脚。计数器的指针终于转回到150处停住,而那沙袋则像疲备的螃蟹一样慢吞吞地缩回到头盔里。年轻人中再次响起笑声。

鸟突然陷入一种莫名其妙的热情。他为了不弄皱刚买的非洲地图,小心翼翼地脱下上衣,放在冰格游戏台上;随后,鸟把准备给妻子的医院打电话的硬币投到头盔里。身着绣龙运动装的青年们认真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鸟拉下沙袋,退后一步,摆开架势。鸟在一座地方城市的高中受到退学处分后,在准备参加取得考大学资格的考试时,几乎每周都和同一城市的一群不良少年斗殴。大家都惧怕他,平日总有一批少年崇拜者围着他。鸟很相信自己的拳击力。他没有像刚才那个年轻人那样笨拙地跳跃,可能是正统的姿势给了他灵感吧,鸟轻轻踏出一步,随即挥右拳直直地向沙袋一击。他的拳击力,将突破计数器的最高限2500,让计数器半身不遂吧?但并非如此,结果是300。一瞬间,鸟茫然无措,击沙袋的拳头就那样在胸前弯着,凝视着计数器。一股热血涌上他的脸庞。他的背后,绣龙运动装的青年们寂静无声,但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计数器和鸟的身上,则是确切无疑的。拳击力如此孱弱的人出现,大概让他们深感意外。

鸟似乎完全无视青年们的存在,他振作起来,再一次走近装沙袋的头盔,又塞进一枚硬币,拉下沙袋。这次他不再顾忌什么正统姿势,把全身重量都运到拳头上,猛力一击。鸟的右臂从肱骨到手腕都痛得发麻,而计数器只显示出500。

鸟匆匆弯腰拾起上衣,对着冰格游戏台穿好。然后他回身张望那些沉默地注视着自己的青年们。鸟本想微微笑笑,像已经引退了的上届冠军,把包含理解与惊讶的微笑送给年轻冠军。但那些身着绣龙运动装的青年们脸上冷硬而全无表情,只是像看一只狗一样盯住他。鸟的脸一直红到耳后,耷拉着脑袋匆匆走出店门。他的身后,故意显示活力的响亮笑声涌了过来。鸟像受了侮辱的孩子,头晕目眩,大步穿过广场,匆匆走进剧场旁边的昏暗小巷;他已经失去挤进繁华街上杂沓的人群里的勇气。暗淡的小巷里有妓女站立,鸟凶暴的神情吓得她们不敢近前搭讪。一会儿,鸟走入一条连妓女也不来此藏身的小路,突然一道高高的堤坝竖立在面前。暗影里散发着草叶的味道,他因此知道堤坝的斜面上生长着茂密的夏草。堤坝上面是铁道。鸟向堤坝的两侧望去,看看有没有火车开过来,结果什么也看不清。鸟仰望漆黑的天空,但见红晕低垂,那是繁华街上霓虹灯光反射的结果。突然有雨滴落在鸟朝天仰望的脸颊上,风雨欲来,草的味道也愈发浓了。鸟低着头,颇为无聊地撒起尿来。

这当儿,鸟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从身后由远而近,撒完尿回头看时,自己已经被那些绣龙运动装青年紧紧包围。他们背对剧场那边照来过的微弱的光,黑影幢幢,无法窥见他们是怎样的表情。但在这一瞬间,鸟也想起来,刚才在那店铺里他们所呈现的毫无表情的神态,其中就潜藏着对自己彻底而冷酷的拒绝。一个极其孱弱的存在映入他们的眼帘,唤醒了他们猛兽的本能。遇见软弱可欺的家伙就一定要欺侮。他们浑身躁动着暴力少年的可怕欲望,追赶这只拳击力500、应该袭击的可怜的羊。鸟极为恐怖,惊惶地寻找逃走的路。朝明亮的繁华街跑,必须正面冲破包围圈最稠密的部分,以他刚才测定的体力(四十岁人的握力与拉力!),毫无可能,大概立刻就会被推挡回来。鸟的右边,是被板障遮住的死胡同;左边,铁道路堤和工地高高的铁网围栏中间有一条细细的昏暗小路,和远方的柏油马路相通。如果能冲过一百米左右,不被捉住,那可能就有希望了。

鸟决心已定。他猛然转身,做出向右边死胡同奔的样子,然后一个回转,向左边突进。但敌人都是进行此类袭击的老手,和鸟二十岁时在地方城市夜晚世界里的行径一样,他们已经看穿对手的战略,当鸟身向右转的时候,他们便向左移动,严密封住。鸟转换身形向左突进的那一瞬间,恰恰与那位挺胸运劲儿、用刚才打沙袋的姿势击来的黑脸青年正面相遇。他已经没有转身的余地。鸟受到了有生以来最凶狠有力的一击,身子后仰,跳到路坝的草丛里。鸟呻吟着吐出血和唾液。跟刚才打得沙袋计数器全身麻木时一样,青年们发出响亮的笑声,随即再度沉默,包围圈缩成比刚才更小的半圆形,他们俯视着倒在地上的鸟,待机而动。

鸟想,压在自己身体和路坝中间的非洲地图,肯定弄得折皱不堪了。随后,现在自己的孩子将要出生这一念头,第一次切切实实地跃上鸟的意识的最前线。无名的怒火和粗暴的绝望感笼罩着鸟。这之前,鸟惊愕、困惑之余,一心想的是如何逃跑,但现在,鸟不再想逃。如果现在不投入战斗,那么,我去非洲旅行的机会就永远地失去了;不,不只如此,我的孩子可能也将因此而度过苦难的一生。鸟仿佛获得了某种谕示,他对此坚信不疑。雨滴滴在他干裂的嘴唇上。他抬起头,呻吟着慢慢挺起身。青年人围住的半圆形从容退后,引诱他向前。也有一个非常倔强的家伙,充满自信地踏前一步。鸟两臂无力地垂着,颚部前突,做出一副夜市上被随意踢在一边的木偶似的呆样子,立了起来。那个年轻人从容地瞄着目标,像棒球投手的动作似的,一只脚高高提起,上身后仰,手臂后伸,然后开始进袭。鸟低头,探腰,对着年轻人的腹部牛似的冲撞过去。年轻人大叫一声,噢地吐出胃液,随即突然沉默无语,颓然倒下。他已经窒息。鸟立即昂起头,与其他那些年轻人对峙。斗争的喜悦在鸟的身上复苏。这已经是多年不曾有的事情了。鸟和青年们相互对视着不动,双方都清楚碰上了强健的对手。时间流逝。

突然,一个年轻人向同伴们叫:

“住手吧,住手!这家伙不是我们的敌手呀,他是个老叔叔哟!”

青年们的紧张立时全部解除,他们无视仍然保持着原来架势的鸟,颇为沮丧地拥着拉着向剧场方向撤去。鸟孤独地淋在雨中,奇妙而啼笑皆非的滑稽感油然而生;过了一会,鸟竟无声地笑了起来。他的上衣沾染了血污,如果在雨中走走,可能会和雨迹水痕混在一起。鸟感到这是一种预先设定的和谐。被击中的颚部不消说了,眼睛四周,手臂,背部,都感到疼痛,但自妻子开始产前阵痛以来,鸟现在的心情最好。他拖着跛腿,沿着路坝和工地之间的小路,向柏油马路走去。一辆工业革命时代的蒸气机车正喷着烟灰,在路坝上行进。机车从鸟的头顶通过时,它简直是一头挂在黑暗夜空上的巨大黑犀。走到柏油路,鸟一边等着出租车,一边把一颗被打断的牙齿从舌与齿茎中间抠了出来,吐到地上。



  西部非洲地图沾满泥土,鼻息和胃液的污迹,用图钉钉在墙上。墙壁下,鸟像受惊的潮虫一样蜷屈着身子睡着。这里是鸟夫妇的卧室。鸟睡着的床和妻子空荡荡的床中间,放着一张大鸟笼似的白色婴儿床,婴儿床上罩着的塑料包装尚未拆去。鸟仿佛对凌晨的寒气怀着不满,哼哼呻吟着做了一个痛苦的梦。

鸟立于尼日尔之东、乍得海西岸的高原上。他究竟是在那里等待什么机会呢?他突然被弗科赫尔盯上了。这个凶暴的野兽腾越沙丘飞驰而来。这绝非坏事。鸟来非洲,本来就是为了通过冒险、遇难、与新的种族相会,窥视到远在现今安稳、平庸的日常生活彼岸的东西。但鸟没有能与弗科赫尔搏斗的武器。我既无准备,也未受过训练,就这样来到了非洲。鸟极为恐慌地想。而猛兽已经逼近。鸟想起自己少年时代在外地城市裤角插着弹簧刀放浪的往事。不过,那条裤子他早就扔掉了。说来也滑稽可笑,他甚至想不起弗科赫尔用日语该怎么说。他听到那些只顾自己逃命的家伙在安全地带喊:危险!快逃!弗科赫尔来了!暴怒的弗科赫尔已经逼到对面仅距十米左右的低浅的灌木丛,鸟似乎很难逃脱。这时,他发现,北边有一处被水色斜线围起来的地方,那斜线肯定是铁丝网。往这里边儿跑,跑进来就没事了!那些把他丢下不管的家伙在那里边儿喊着。鸟开始向那儿奔。然而,实在太晚了!弗科赫尔已经逼近他的身后。我毫无准备,也没经过训练,就这样来到非洲的。避开弗科赫尔的攻击看来已经绝无可能,鸟完全绝望了;但恐惧驱使他狂奔不止。水色斜线里,无数“安全的人们”眺望着奔逃的鸟。弗科赫尔锐利的牙齿凶狠地咬进了鸟的脚踝……

电话铃响了起来,鸟突然惊醒。天已黎明,而窗外雨声依旧。鸟纵身跃起,光着脚踏着冰冷潮湿的地板,像兔子一样蹦到电话机旁。鸟拿起话筒,一个男子的声音,没有客套寒喧,确认了他的名字后便说:“请即刻到医院来!婴儿出现异常,有事需要商量!”

鸟突然孤立无援。他感到自己想要退回尼日尔高原,品尝刚才梦境的余味,尽管那梦就像栽在恐怖的荆棘里浑身棘皮的海胆一样。随后,鸟努力抵抗着自己总是沉湎于往事的行为,用意志坚定的语气,像谈论别人的事情一样问:“孩子的妈妈没事吧?”他感到,这样的声音,可能曾千百次和这种背台词式的情境相遇。

“孩子妈妈还好。事情紧急,务请快来!”

鸟像缩回巢穴的螃蟹一样匆忙跑回卧室,眼睛硬硬地阖着,他想钻进温暖的被窝;仿佛用这样的办法拒绝现实,现实的一切就会像梦中的尼日尔高原一样突然消失。随后,鸟摇晃了一下脑袋,清醒了过来,弯腰捡起扔在床旁的衬衫和裤子。弯腰的时候,身上一阵疼痛,使鸟想起昨夜的战斗。他想炫耀一下自己仍然经得住殴斗的体力,但不必说,现在不可能唤起那样的情绪了。鸟一边扣着衫衬扣子,一边抬头望那张西部非洲地图。从地图上看,他在梦里驻足的高原是迪伊法。那里画着奔跑的疣猪。弗科赫尔就是疣猪。疣猪的上方水色斜线部分意味着那里是禁猎区。刚才鸟在梦中即使逃到了那里,也不可能获救。鸟又一次晃了晃脑袋,边扣着上衣边走出卧室,然后蹑手蹑脚地下了楼。如果住在一层的房东老太婆醒了,应该怎样回答她那被善意和好奇的砥石擦磨得非常锋利的发问呢?鸟会告诉她:现在还一无所知,医院方面只通知说婴儿出现异常。但事态可能相当可怕吧?鸟想。鸟在门口摸摸索索找到鞋子,尽可能不出声响地开开门锁,然后便走进黎明的微光里。

鸟的自行车倒在矮树篱笆下的碎石上,被小雨淋得精湿。他椆起自行车,用上衣袖擦了擦固执地停在朽烂了的车座皮上的水滴。但还没有擦净,鸟便一屁股坐上去,像一匹发怒的烈马,蹄下砂土翻腾,从树篱间穿过,奔向柏油马路。屁股的皮肤被濡得冰凉难受。雨仍然在下。风劈面吹来,他满脸雨水淋漓。鸟为了不让车轮掉进路面的坑洼里,他大睁着眼睛,使劲蹬着车子疾奔,雨珠直直地打到眼球上。不一会儿,鸟驶到更为宽阔的柏油路上,拐到左侧。风挟着雨从他的右前方吹来,这样多少可以躲开一点儿。鸟上身右倾,顶着风,平衡着自行车。柏油路面上薄薄地积着的一层水,快速转动的车轮激起细碎的波浪,水珠腾落如雾,鸟斜着身子,低头看着水雾起落,两脚上下猛蹬。这当儿,他感到头晕。鸟仰起头,视线所及,柏油路上空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有。列在路两旁的银杏树叶子又浓又厚,茂密的叶片上吸满了水滴,显得笨重而臃肿。黑黑的树干,其实是支撑着一块块深绿色的海。如果这些海一齐冲决,鸟和自行车大概都要淹到味道清香的洪水里。鸟感觉到了这些树木对自己的威胁。高高的树梢上摇曳的叶片,在风中沙沙作响。鸟透过树梢的夹隙眺望东边的天空,那里灰黑一片,但深底里似乎渗出淡淡的桃红。天空一副卑微而羞涩的神态,乱云却像猛犬一样粗野地奔腾。几只长尾蓝鸟像野猫似的从鸟的眼前大摇大摆地穿过,惊得他慌乱无措;鸟发现,蓝鸟淡青色的尾巴上,聚集着银色虱子似的水滴。鸟觉得自己太容易受惊了,而自己的眼睛、耳朵、鼻子,感觉又过于敏锐了。他茫然不知所以地想:这是不吉之兆。他沉醉不醒的那段时间里就曾经是这样的。

鸟探身伸腰,头深深伏下,把全部体重都压到自行车脚蹬上,加速前进。梦中那种无路可逃的情绪油然复生。但鸟是在疾速前行。他的肩膀碰断了银杏树细细的树枝,断碴儿像弹条一样弹过来,刮伤了他的耳朵。然而,鸟没有放慢速度。雨滴簌簌,从阵阵作痛的耳边掠过。驶进医院的停车棚,鸟把制动手闸捏得直响,如同自己发出的叫声。他浑身淋得像一只落水狗。鸟抖动身子,甩去身上的水滴,同时陷入一种错觉:他感到自己跑了相当遥远的路。

在诊疗室前,鸟喘了喘气,走进光线暗淡的室内,对着几张在这里等着他的眉目不清的面孔,声音嘶哑地说:“我是孩子的父亲。”鸟内心则颇觉奇怪:为什么不开灯呢?

随后,鸟看到,岳母用衣袖掩着嘴巴坐在那里,像要止住呕吐一样。鸟走到她的身边,在近旁的椅子上坐下。透湿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脊背和屁股的皮肤上。和刚才闯进车棚时的粗野相完全不同,现在,鸟浑身瑟瑟战抖,像一只伶仃孤苦的小鸡雏。

鸟的眼睛很快就适应了室内的光线,他看到,三个审问官似的医生绷着脸一言不发,目光审慎地盯着自己。如果说,法庭审问官的头顶都悬挂着象征法律权威的国旗,那么,对于诊疗室里的审问官们来说,身后的彩色人体解剖图就是象征他们的法律权威的旗帜。

“我是孩子的父亲。”鸟焦燥地重复说,声音里明显流露出受到了威吓的不安。

“哎,哎。”坐在中间的那个男子(他是医院院长,鸟曾经看见他在呻吟的妻子身旁洗手)似乎从鸟的话音里嗅出某种进攻的味道,他带有几分防御的准备,这样应答。

鸟直盯着院长,等待他继续说下去。可是院长没有立即说明情况,而是从脏皱皱的白大褂衣袋里摸出烟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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