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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大道第1部-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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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二林说:“我们能办到的话,当然要尽咱们力帮他啦。”他说着,伸手抓住犁杖把,“你该回家歇歇了,养足了精神再干。”高大泉看看天色已晚,想起要在傍黑天研究决定的事情,只好松开手,递过鞭子让出犁;随后退到一边,让兄弟赶着牲口过去。他一边用胳膊腕子擦脑门上的汗水,一边观看着自己耕过的、泛着像鱼鳞一样光亮的土地,伸脚踢碎几块大坷垃,又抬头看看西官道。那边走着一匹外村路过的牲口,还有一辆供销社拉货的大马车。他估计,这会儿周忠老头一定回到家。他想立刻去找周忠老头,一方面打听打听志愿军报告的内容,听一点能开心鼓劲的新闻,一方面等候秦文庆的回话;成与不成,今晚上要搞出个结果。
  他回到村里,还没有进周家的门,就听见里边一片大声的欢笑。
  “静静,让三奶奶说下去!”
  
  “谁也不许打岔了,”
  “快点呀,再欢迎欢迎吧!”
  ; 。 。 。 … .… ,… “.…
  高大泉赶紧往里走,一进堂屋,就瞧见里屋炕上地下挤着好多人。除了周永振、周丽平和他们左邻右舍的老人、女孩子之外,还有吕春江兄弟,以及一些刚刚从地里回来的庄稼人。朱铁汉没地方呆,坐在人家的墙柜上,这些人把邓三奶奶围在中间,一个个都是满脸兴致勃勃的神态,伸着耳朵听。
  邓三奶奶今天是过年过节的打扮,青裤蓝褂,白头发梳得光光的,脑后的纂上别着一根老式银替,答子上还挂着几朵金银藤的黄花。她一手拄着长拐棍,一只手比划,说得很有劲儿;“· 一那位志愿军代表同志,还给我们讲了一个英雄的故事,真叫感动人,我听着,眼泪忍不住地流。我怕人家笑话,回头看看周忠老东西,也用手指头抹眼睛,旁边一个小青年更有意思,哭得像个娘儿们似地直懊鼻子。… … 那位志愿军同志讲,有一次,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要打一个大仗,要端一群美国鬼子的老窝,打得猛极啦。可惜,有一个洋灰筑的碉堡护着,咱们过不去。碉堡里边的王八蛋,仗着那个王八窝,可凶啦。他们把机枪从小洞里伸出来,嗒嗒嗒,不住地往我们这边扫,大队人马不能上前。怎么办呢?大伙儿一商量,决定炸掉他们的王八窝。好多志愿军战士争着要去执行这个炸碉堡的任务,不让去不行。先派去一个,刚出去几步,就牺牲了;又一个冲上去,半路上也牺牲了· ,一最后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又精又勇。他抱着炸药包,就往那个碉堡跟前爬。他爬得又快又巧妙,敌人的机枪根本扫不着他。他爬到碉堡跟前,就把炸药塞到那个小洞口里。里边的敌人挺狡猾,赶紧把炸药包推出来了。来来回回推了几次,那个战士急了,就用身子往那洞口一靠,让他们推不出来。轰的一声,碉堡炸开花,我们的大队人马趁着烟火,冲上去了… … ”
  口
  I 飞
  被故事吸引住的高大泉听到这儿,猛地一拍大腿,喊了声:“真是英雄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悄悄地走进来了,站在窗外边叫朱铁汉:“你出来一下,我跟你说句话儿.”
  朱铁汉从柜一子上跳了下来,跑出一看是秦文庆,立刻就问:“怎么样,明天能开犁吗?”
  秦文庆低着头不说话。
  朱铁汉心里一沉:” “出岔子了?”
  秦文庆还是不吭声。
  朱铁汉急了:“快说呀,怎么啦,你没把工作做好吧?”说着,上去推了秦文庆一把,马上发觉一串热水珠滴到他的手上,“哎呀,你哭了?”
  秦文庆再也忍耐不住,抱着脑袋往地下一蹲,都要哭出了声音。
  屋里的人听到外边的声音,都呼呼啦啦地跑出来。高大泉一看就明白了几分,拍着秦文庆的肩头,劝他:“别难过了。你的心意已到,大家全都昵白。你们家里的事情由不得你。你爸爸不会向刘祥伸出热手,我早就估计到了,一点也不奇怪。”秦文庆越发觉得羞愧和委屈,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朱铁汉跺着脚说:“算了,算了,哭天抹泪的,有点男子汉的样子吗?” ”
  周丽平在女孩子群里撇撇嘴,说.“刚才还讲朝鲜前线的英雄,这会儿我们芳草地出了个狗熊… … ”
  高大泉用手势制止了周丽平这种挖苦人的话,说:“你说得不对。经一事,长一智。我们年轻人多碰上几回这样的事儿,就会捶打成英雄I ”
  朱铁汉听高大泉这样说,立刻受到启发,拍拍自己的脑门说:“都怪我,又把事情看简单了。周忠大伯讲得好,得让我多碰几个
  钉子才行。”
  吕家兄弟两个一齐过来,连拉带抱,把秦文庆弄到屋里,他这才停住那憋了许久才流出来的泪水,把他家里发生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二遍。
  邓三奶奶把事情的原委弄清楚之后,想了想.对秦文庆说:“我知道你爸爸打的什么算盘。他想趁火打劫,向咱们穷人伸手,捞一把外来财!”
  周永振气呼呼地说:“您猜得一点不错。今个晌午头,我在地里干活儿,他爸爸扛着镐乐颠颠地往回走,对我说,谁家要是种不上地,想雇套,给他张罗着点儿。他还说眼下给不起现钱,折成粮食,算借,三分利,秋夭收下新粮就还。… … 看,他多会打小算盘 ”
  周丽平接着说:“发家竞赛,最对这号人的心思。要像他这样不顾别人死活,专门拨位自己的小算盘,、想方设法地苦害别人,当然能发家啦。”
  朱铁汉忿忿地捶着柜盖说:“我这回算是彻底地看透了。照这样下去,将来能发家的,就是小算盘这一号人;这一号人要是发了家,我的老天爷,那成了什么社会,还有咱们穷人的活路走吗?” 高大泉扳住了朱铁汉的肩头,使劲摇着说.“铁汉,说得对,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呀。发家、发家,心里只有自己的家,决不会都发了家。有人发家就得有人败家,像眼下这么自由竞赛,败家的十有八、九是咱们这些翻身户。所以我们决不能走这条道。我们得争气,想尽办法让翻身户都挺起腰来J ”
  邓三奶奶拄着棍子,挤着眼,笑嘻嘻地说.“铁汉在我眼皮底下长这么大,今个头一次听他说出这徉有分量的话,像个党员的样儿了。”
  周丽平插盲说:“看你们把他夸的,简直也成了英雄。”秦文庆自愧不如地小声说:“铁汉这些日子就是进步了。
  朱铁汉反而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连连摆着手说:“别说了,别说了。我今天正式地向周丽平承认,我真是一个不会动脑筋的直筒子! ”
  周丽平应声哈哈大声。屋里的人也都跟着笑起来。朱铁汉继续无限感慨地说:“我这不是闹着玩,说的都是真心话。从打土改以后领导上号召发家生产,我就没往心里放;大泉哥跟村长为这种事情闹别扭,我也觉着没啥大意思。我想都是几辈子的庄稼人,都盼地盼个眼睛红,如今有了地,谁不会过日子,还用政府操心?再说,如今是人民的天下,不用担心国民党抓兵、抢粮;稳种,稳收,稳拿,全是自己的,多保险,多美气,还用得着我们党员瞎替人家打主意?唉,没想到,过庄稼日子,种自己的地,比过去护村子、跟国民党斗争,比土改跟地主恶霸斗争还复杂… … ,
  高大泉用心地听着。他觉着朱铁汉的每句话都是肺腑之言,都显得很有分量,他觉着这个一向被别人认为头脑简单的热情青年,如今心里边想事了,装事了,在成长,在提高,像一块生铁正在斗争的大熔炉冶炼。于是,他的胸膛里升起一股热腾腾的力量,驱散着那暂时浮动着的焦躁和混乱的云烟。
  屋里的每个人也都被朱铁汉这番包含着无数活生生的事实、代表着他们心意的话打动了,一个个都静默着,而心里又在翻滚着。
  秦文庆几乎是用一种负罪和哀求的眼光,看看高大泉,又看看朱铁汉,低声说:“这件事情,都怪我没有办好。不管怎么样,咱们总得往下办哪。我看,你们哥俩出出面,跟我爸爸说说,也许行。”
  高大泉立刻一摆手说:“不 我们要有骨气,用不着找你爸爸这样的人去求救。我那地往后靠靠,明夭先给刘祥种!”
  朱铁汉立即响应:“我家也停,两惧一齐干。不蒸包子争口气,给他们做个样子看看I ”
  邓三奶奶挤着老眼,看看这两个动了肝火的青年,摇摇头,使劲儿拄着棍子说.“你们的心眼不错呀。可是,我要问问,你们那地不是土改分的吗?不下种子,能不能长粮食呢?不长粮食能支援人家在朝鲜前线的志愿军吗?临散会的时候,那个做报告的战斗英雄从台上跳下来,专找我们几个年老的人,亲亲热热地拉住我的手。春河用小推车送我去的,他在旁边听见那个同志说啥了.春河,_你给他们学学。”
  吕春河说:“那个英雄拉着三奶奶的手说:“大娘,你们就安心地搞生产、搞建设,我们在战场上狠狠地打击美国侵略者,我们要坚守阵地,决不让美帝的铁蹄踏进咱们的国土,决不让炮火惊动我们的父母和孩子。他说,我们知道,咱们国家刚解放,你们刚翻身,家底薄,困难多。他说,这没关系,您回去告诉农民兄弟,我们就是勒着裤带、饿着肚子,也不让美帝再把战火烧到我们的土地上!”
  邓三奶奶接着补充说:“那位英雄还说,国内国外,咱们隔着万里叫可,咱们的心是连在一块儿的,咱们的劲是用在一起的。他说,我们一定要争取打击侵略者和建设祖国的最后胜利,给全世界革命人民做个样子看;为了实现这个自标,再难,再苦,我们也不怕,决不给祖国人民丢脸,这就是我们的誓言;您回去,告诉大家放心!”
  高大泉听到这里,胸口猛跳,两眼发潮。他瞧见所有的人眼圈都红了,越发激动了他的心。他像自言自语地说:“志愿军同志们,你们放心吧,我们不会让你们勒着裤带、饿着肚子打仗,我们一定要争这口气!”
  朱铁汉举着拳头喊:“对,就是咱们自己饿肚子,也不能让志愿军饿肚子。没这根骨头,就不是贫雇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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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大泉说;“应当这样讲,我们是共产党领导下的翻身农民,我们要豁出这一百多斤去,把地种好,增产粮食,让造机器的工人,示七打仗的志愿军,都跟我们一样,吃饱穿暖,人强马壮地十革命!”
  邓三奶奶两个巴掌一拍说:“这话说到点上了,对啦!” 周永振说;“没啥了不起,刘祥大叔那地,咱们一齐动手,用镐刨,也给他种土。”
  吕春江说:“我赞成,要别的没有,咱们有人有力,用咱们的行动回答志愿军同志们。”
  朱铁汉说:“你们比我想得高一招,这是个办法。我去发动民兵,干,干,干丁”
  吕春河说:“团支部也可以发动青年。”;
  秦文庆也打起精神,说:“先算我一份儿。我豁出几天几夜不睡觉了。牲口我做不了主,身子是我的,用大泉哥的话说,这一百多斤交出来了!”
  周丽平刚要说发动妇女,一扭头,乐了.喊着:“酶,我爸爸回来啦 ”
  随着周丽平的话音,周忠老头一身干净的新打扮、一副喜气洋洋的神情,站到了众人面前。看那样子,他走得挺急,宽大的脑门上挂着几滴汗珠子,还有点气喘。他站定之后,看看一个个热情洋溢的脸,冲着高大泉兴奋异常地说:“嘿,这回我学来一个好办法〕 ”
  众人立刻被他的情绪感染,被他这句话吸引住了。周忠说:“开完会,送三奶奶和春河上了路,我就奔丽平姥姥家。吃饭的时候,听一个串门的人说北边东杨柳村今年春耕搞得特别快.有好多新办法。我放下碗就往那边跑。走到村头,见地里有人耕地;仔细一看,犁上套着三头小毛驴。这倒挺新鲜。我就问,小驴能拉犁吗?他们说,两头一俱力斌小,三头一俱能顶 斤
  上牛。我一看,那地耕得不赖,走得也不慢。我又问:你们是儿家搭股子呀?他们说:一共五家。还说,人家不叫搭股子,也不叫搭帮、搭伙,叫临时互助组。还说,他们也是闹土改分到的土地,力量单薄,不少人家耕种起来有困难.县髦的一位姓梁的书记在那儿呆了一程子。跟他们一块吃,一块住,给他们开会,讲互相帮助,讲一根线容易断,几根拧成绳就有力量。还帮着他们往一块儿自由结组。把有牲口的跟没牲口的,劳力多的和劳力少的搭配开,强组带个弱户。就这样,全村二百多户,没有一家雇套的,也没有一家为种地抓瞎的。今个下午村里的全部土地都种完了。他们还说,人家那个区,今年春天,村村都推行了这个好办法,”
  高大泉听得最入神,眨巴着眼睛琢磨了一阵儿,猛然拍着手说:“这个办法好极啦口你们记得吗,罗旭光同志也讲过这个事。他说,老解放区闹大生产.就搞变工队,穷人一块儿干。当时我们正急着分房分地分东西,这些话没有用心细想。眼下咱们翻身户还很困难,如果自己动手,众人合成一股劲儿,就能对付种地,有点天灾人祸也能顶得住。咱们就照这个样子先办起来吧。”周忠说:“我知道你听了准得说好,又觉着知道得晚了一点儿。我听他们讲完了,撒腿就跑,一口气赶回家。.。 ;
  周永振说:“要是驴多了也能对付着犁地,铁汉家有一头,大泉家也有一头,再借一头,凑一块儿成一惧,不就能给刘祥家耕地了吗?”
  朱铁汉说:“只有这么办了。我家的牲口明天周永勤使完,后天就能抽出来。咱们也算个临时互助组,跟刘祥互助互助。这两天先抽空把粪给他捣好送出去。”
  高大泉说:“我完全同意,就这么办吧!”
  秦文庆说:“也得算上我,起码我可以跟你们一块儿捣粪送粪。”
   I 一了
  吕春江说:“我们哥俩也抽出一个来口”
  邓三奶奶说:“老周忠,你这个弯绕好了,绕回一个好办法,解开我们的一个大愁疙瘩。”
  周忠嘿嘿地笑笑,神情忽然一转,又对周丽平说:气决去接你妈吧。”
  周丽平说:“天都黑了,您不顺便接回来,还让我去一趟,半夜也回不来呀。”
  周忠说:“我接她回来了… … ”
  周丽平楞住了:“您这是怎么回事呀?”
  周忠拍着手说:“唉,别提了。我到东杨柳去的时候,我让你妈等我转回来一块儿走。我们就这样办了口我一打听到这个好办法,急着回家,你妈走得慢,越喊她快点走,她倒迈不动步了。急得我没办法,我说,对不住,你甘当落后分子,就慢慢往头挪吧,我可要开步跑了… … ”
  一阵哄堂大笑,朱铁汉笑得直跳脚口
  邓三奶奶抹着笑出的眼泪说:“你呀,稳重一辈子,今个可慌了神。”
  周忠说:“是高兴得慌了,”
  周永振兄妹俩赶快动身去迎接妈妈。
  朱铁汉也要跟去。
  周忠又凳平常那徉绷起脸来,说:” “铁汉,你安稳点儿,坐下来,咱们再仔细地商讨商讨!”
  
  三十六同床异梦
  天黑不久,月亮还没有升上来,好像把一切都扔进黑染缸里了。
  秦文吉躺在热被窝,伸着耳朵听外边的动静。他听见北屋门轻轻的一响,他爸爸秦富使劲儿咳嗽两下,接着就是“喋塌、璞塌”的脚步声。这响声从院心穿过二门外,渐渐消失;过一会儿,又响了回来。关二门的吱扭声,仓房铁锁的哗啦声,接着又是屋「 响。过一会听到他爸爸大声而又从容不迫地打了一声哈欠。这位辛苦的老人,一天的事儿迫不得已地结束了,睡下了,很快就要进入梦境。
  秦文吉爬起来,撩开玻璃窗上的纸帘朝外看看,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北屋东间一直没有灯亮;西间的兄弟,这么晚也还没有回来。他又躺到被窝里,用胳膊肘捅捅身边的媳妇,低声间:“你睡着了?” ”
  媳妇赵玉娥动了动身子,算是告诉丈夫还醒着。
  秦文吉嘴巴贴在媳妇的耳朵上说:“我有点事儿出去一下,你给我听着点儿。爸爸要是起来叫我,就说我拉肚子,上茅房了。文庆回来要是插上了二门,你就晚会儿睡,等着给我开。”赵玉娥没有吭声。
  秦文吉推她一下:“你记下没有哇?”
  赵玉娥使劲儿一翻身。孩子被碰醒了,“赶快把奶头塞到孩子
  往
  的嘴里。
  秦文吉带着恳求的语气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别扭。”赵玉娥一边轻轻地拍着孩子,一边小声嘟嚷:“真不知道你们父子爷俩,一天到晚打的什么主意,变的什么戏法儿。这哪像个过[:  子人家呀口’;
  秦文吉说:“这还不是为咱们将来过得好一点儿。”赵玉娥说:“照这样下去,将来说不定啥样呢。”
  秦文吉不再理她,坐起身,披了棉袄,正要卜炕,听二门响。他估计是兄弟秦文庆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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