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被搀着走进了新房,我在心里直嘀咕:“哪受过这委屈呀!这也太老土了!”调皮的天性使我恨不得一把扯下头上的“蒙头红子”,把周围的一切都看个究竟。忽又想起出嫁前妈妈交代过的话:“小妮啊!结完婚可就成了大人了,凡事不可以再任性而为,省得人家笑你没教养,要时时刻刻想着自己是人家的媳妇了。”妈妈的话在耳边回响,无奈,只得把正准备举起的手放了下来。
可这一细微的举动还是被站在一旁等着“执行任务”的堂嫂给看在了眼里。她嬉笑着说:“哟!瞧把兄弟媳妇给急的,自己就想扯下‘蒙头红子’呀!咱可不兴这个,还得我这当嫂子的来帮忙。”说着就念起了词:“‘蒙头红子’挑三挑,不过三天生个小。”听得我差点儿笑出声来,心想,三天生个小子,也太快了点儿吧!话音落下,嫂子就用系着红布的秤杆子把“蒙头红子”挑了下来,按习俗,将秤杆子挂在了床头。嫂子嘱咐说:“弟妹子,这块蒙头红一定要收好啊,等有了孩子要用它给孩子做件小褂穿,我们这里叫它‘状元衫’,给孩子图个吉利呀。”
我笑着答应了,堂嫂完成了任务便走了,又进来了一位中年妇女,端了一碗面条,是我从娘家带来的“随身面”,碗上没有筷子,搁了两棵葱,让我用它当筷子,并要挑起面条吃一口,然后再吐出来。就在这一任务快完成时,忽听一旁看热闹的人惊叫:“快看!快看!这只母鸡真争气,这就下了蛋了!”随声望去,拴在床腿上的“草鸡”屁股下面真就有了一个白生生的鸡蛋。我觉得挺好玩儿的,也就咧着嘴跟着人家一起笑。听到喊声进来的他悄悄用胳膊捣了我一下,小声对我说:“你傻笑什么?这只鸡忙着下蛋,预示着你迫不及待想做妈妈!”说完看着我坏坏地笑。
喧闹过后,吃完了婚宴,我娘家的人都要走了,留下了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个还很陌生的农家小院里。我一阵心酸,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他边帮着擦眼泪,边刮着我的鼻子说:“傻丫头,有什么好哭的,这才是你真正幸福生活的开始呢!放心吧!老公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接着,他就说了好多好多痴情的话,至今想起来还让我耳热心跳的呢,不顾我的撒娇与哭闹,他把我放到了床上,我唉哟一声,他吓了一跳,忙抱起我来。啊,被窝里全是栗子、花生、红枣、糖果,疙疙瘩瘩的,硌疼了我!
天,终于黑了下来,人,终于静了下来。在一切吉庆的预示中,我一生的幸福,就在这玫瑰床上,流淌着。
大厦里的雪妮(1)
张鸿福
张鸿福,汉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长篇小说《正道沧桑》,长篇报告文学《意外与必然——中日甲午战争纪实》,先后在《山东文学》《中国西部文学》《广西文学》《中国经济时报》《中国青年报》《大众日报》《黄金时代》等发表中篇小说八部,短篇小说及散文二十万字。''''慕鸿评语:张鸿福的《大厦里的雪妮》;通过一位年轻美丽的宾馆服务生的生活片段,描写了当代中国经济变革所带来的深刻社会影响。《南柯梦》,写一个进城打工的农村少女爱情梦的一再破灭,揭示了人生的欲海浮沉实如南柯一梦,文笔平实而老练。《美女作家》则用很辛辣的手笔描绘了一个德行有缺的所谓美女作家。张鸿福的文笔不露声色,却透着沉痛,使人在笑过后心里沉甸甸的,使读者也不禁自问:自己的德行如何呢?
大厦里的雪妮
大厦里的雪妮
于宁吊在十六楼外,下面的人看他,像被钓到的老龟。他从小就有恐高症,向下俯视便头晕目眩。可是,没办法,能挣到钱,头晕就晕罢。
现在科技迅猛发展,用报纸上的说法,叫知识经济来临,连人都能克隆了。可是,高层建筑玻璃的清洁,这么简单明了的事情,竟然没有一种先进一些的工具,而要原始地把人吊上去,用原始的双手去抹玻璃。干活的时候,于宁喜欢胡思乱想,活儿误不了,恐高症却减轻了。
现在他正想着,如果自己买一张彩票,一不小心中了百万头奖,这钱该怎么花呢?好,要投资建个工厂,自己当总经理。至于产品嘛,档次要高才行,最好属于高新技术。总经理办公室要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厅,中间还要放几盆名贵的花卉。老板桌要很气派,让进来汇报的人一进门就有种渺小感。对了,还要有个总经理助理,当然是个女的,当然要又年轻又漂亮,当然自己和她要有“那事”。要是到时候已经有了老婆,而老婆又知道了,要闹就让她闹去好了。识相点儿最好睁只眼闭只眼,要不识相,大不了一笔钱开销了她。还有车子,当然要进口的,要雇个司机,不过也可以自己开。还有,房子……
突然听到一声尖叫,于宁心一缩,手里的滚刷差一点儿就脱了手。声音是从面前的窗户里传出来的。他把滚刷扔进水桶,从口袋里摸出眼镜戴上。这才看清房间里有个年轻姑娘,正胡乱地向身上套衣服,顾此失彼,没有扣牢的胸罩重新散开,两只小巧而又挺拔的乳房一览无余,何况于宁正处在居高临下的位置。姑娘窘迫得快要落下泪来。于宁连忙把眼镜装回口袋,“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声明:我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我是五百度近视。
姑娘收拾完了,到窗边对于宁发火。于宁说:是你不小心呀,怎么怨起我来了。姑娘说:你为什么在窗外鬼鬼祟祟,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于宁说:你可看清楚了,我是在用手擦玻璃,这是最原始的工具,不用油不用电,不响马达,我总不能胡乱咳嗽吧?我又没得气管炎。姑娘认定于宁是个耍嘴的痞子,狠狠地说:你不但要得气管炎,当心有一天得肺——本要说癌,出口却变成了肺气肿。于宁说:得肺气肿没什么,我爷爷一辈子都肺气肿,我见多了,没事的。姑娘转身要走,于宁说,你回来,我实在渴得不行,给杯水喝吧。姑娘看看他一脸的油汗,动了恻隐之心,就取纸杯给于宁倒了杯水。于宁重新戴上眼镜,看到姑娘染了紫罗兰的指甲,就说:你看过《聊斋》这书吗?里面的女鬼都是你这种指甲。
于宁趁机向房间里看了看。显然,这是个服务间,不用问,她是这豪华大厦里的服务生。姑娘没好气地说:你贼头贼脑看什么?于宁说:大姐,我可不是坏人。我要是坏人,我就——他一张双臂,做个摔下去的示范动作,不料弄假成真,险些从木板上滑下去。他的脸顿时像死鱼的肚皮一样苍白。姑娘说:你这人,都小三十了,还这样。把你苦胆吓破了吧?于宁身上拴着保险绳呢,只是虚惊一场,心总算落回胸膛里,说:小三十了?你说得多吓人。我真有那么老吗?姑娘端详起他来,看了老大一会儿,突然说:咦,你这人真像一个人,简直双胞胎一样。于宁说:像谁?姑娘说:天下还有这么相似的人。你和1608房住的那客人简直像一个娘生的。于宁说:我娘没生别的儿子,也许他是我儿子。姑娘说:你娘要生这么个儿子,你就不用吊这么高擦玻璃了——人家可是有上百万的大老板呢。忽然有人高声喊:雪妮,电话。姑娘便匆匆跑出去了。于宁若有所失地把自己摇下去,去擦十五楼的窗户了。
中午饭于宁和伙伴们就坐在大厦墙根的阴凉里吃。包工头打发人买来蒸包,一人喝一茶缸凉开水,然后倒头在水泥地上睡一个午觉。
于宁刚躺下,就听有人喊:哎,你过来,我和你说点儿事。是个女的在喊。他们像一群突然受惊的鹅,全都伸长了脖子。对,就是你。姑娘喊的是于宁。于宁一下记起来,是今儿中午在十六楼和他打过嘴架的姑娘。他把褂子搭到肩上,在伙伴们艳羡的目光里向姑娘走过去。
进了大厦后门,拐进楼梯口,两人面对面,姑娘有些窘迫了,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脸微微有些红。她终于说:你,我看出来了,是个好人。于宁听了这不伦不类的话,禁不住笑了,说:我当然是好人。我要是坏人,还能吊在楼上擦窗户?姑娘说:你想不想当一回老板?于宁说:想啊,白天做梦都想,可我还没发财。姑娘说:你只要假装一下——就像演电影,表演一下就成。于宁疑惑地问:你们这里要拍电影?姑娘说:别问那么多,就算你帮我个忙,怎么样?于宁说:你见过哪个老板的脸晒得像我这样黑?姑娘说:我没时间多和你说话。你要同意,下午你们收工后你就在这里等我。我要回去了。说罢拐出楼梯口,去大堂坐电梯了。
真有点儿像做梦。走出大厦,于宁禁不住抬头看了看白花花的太阳。光天化日撞鬼了?伙伴们还都没睡,问:于宁,那小娘儿们找你做什么?有的说:她是不是干那个的,约你晚上光顾?另一个就说:人家那工作不分黑白,还偏要等到晚上?于宁莫名其妙地发了火,说:你给我嘴里干净些。年纪大些的老丘就说:于宁,那女的别是骗子吧?你可别上当。于宁嘴上说:骗我?她还要再吃几年奶呢。可是心里也犯犹豫,觉得这事真透着邪乎,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提高警惕。一边干活一边想疼了脑袋,也弄不明白姑娘让他装老板要干什么。又仔细推敲里面有什么陷阱,依然没有结果。
下午收工后,于宁说有点儿事要到商店里逛逛,晚些回去。他不理大家含意丰富的眼神,转到了大厦后门,在楼梯拐角处等姑娘。等了老大一会儿,也没人影,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正打算走,姑娘来了,说:真是对不住,有住宿的,安排了一下,让你等烦了。于宁连说没有。
姑娘说:走,我请你吃自助餐吧。于宁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能好意思让你请?姑娘说:我叫雪妮——你就叫我小雪吧——请你是应该的,不是还要你帮忙嘛。于宁想:天下没有免费的自助餐,自己万万不能让一顿饭冲昏了头脑。
一直向东,大厦的尽头就是餐厅。他们去晚了些,人已经不多了。但饭菜却是出乎意料的丰富。听雪妮说吃多吃少花一样的钱,于宁就有些眼花缭乱:凉菜有七八种,热菜有七八种,面食点心也不下七八种。他像个贪财鬼突然进了宝库,恨不得把整个餐厅都装进肚里,端了满满一托盆来吃。雪妮禁不住笑了,说:你吃得了吗?于宁说:不吃白不吃,白吃谁不吃?餐厅的服务员也都看着于宁笑。于宁竟然毫无羞愧,众目睽睽下,吃喝自如。他边吃边问:你要我装老板,到底想干什么?雪妮示意他小声点儿:这里说话不方便,等吃完饭,我们到大厦外面走走,我仔细给你说。于宁剥着一只鸡蛋,说:你该不会让我饱吃一顿,然后卖猪一样把我卖了吧?雪妮一笑说:你这么能吃,就是卖,谁敢要你?
雪妮来自二百里外一个偏僻的小县。像许多山里的小姑娘一样,港台电视剧看多了,总以为城里预备了大批的老板,要为她们的青春倾倒,首饰、服装甚至房子乱送。她到城里快一年了,垂涎她的老板倒有过几个,然而他们那种赤裸裸的交易方式,说明在他们眼里她不过是市场里遍地都是的蔬菜,去泥摘叶,锅里一炒,充饥而矣,连尝鲜也算不上。她有着女孩子的虚荣心,对金钱强烈向往,犹豫着是把自己零售出去还是批发出去好,她一直还在犹豫着。一个月前,家里来信,说三姑给她介绍了个对象,家庭富足,有大瓦房三间。雪妮忙提笔回信说,她已交了个男朋友,不算富,家产也就一百多万吧,有轿车,有别墅……把自己的梦想写得像真的寄给了父母。她的老爸当了一辈子乡村教师,是个极认真的人,看了信既高兴又不放心,决定老两口子进省城看看闺女,眼见为实嘛。雪妮直后悔不该写那封信,可是老爹老娘明天就要来了,总得想个办法啊。不要说金银首饰,她现在就是像样的衣服也还没有。更难办的是那个有小车、有别墅的老板从哪里找来呢?她差一点儿一咬牙以身相许,请1608房的客人来给做一下道具。幸亏遇上了于宁。于宁简直就是从天而降,专门来给她解围的。他和1608房的客人简直可以以假乱真,而用他,又可以十分的便宜。
于宁说:你要我帮忙给你爹妈演出戏,演就演吧,干吗非要演1608房的客人?
雪妮说:他不是有辆车嘛。我计算好了,明天我爸妈十一点前就能赶过来,而这时候1608房的客人照例会开车回来。让他们远远看他一眼,然后你再出来演戏,这样更有说服力。
于宁说:问题是我不像老板,你看我这身打扮,这架势,一看就是个擦玻璃的。
雪妮说:我已经联系好了,一楼商品中心的小夏答应偷偷借名牌衣服让你穿穿。现在我就给你开个房间,你洗洗澡,把衣服换上,绝对比1608房的客人还像老板。
开房间洗澡,对楼层服务员来说本不是什么难事。可偏偏出了岔子。问题出在于宁身上。于宁还是第一次走进那么豪华的房间,禁不住有些头晕目眩,手忙脚乱。在高级浴盆里洗澡他只在电视里看过,但从来没有操作过。他脱了衣服,迈进澡盆,一掀水龙头的手柄,淋浴喷头便哗哗喷出滚烫的热水来。就像猴子被踩了尾巴,于宁又跳又叫,逃出澡盆,费了老大工夫才关上了热水,肩背上火辣辣的疼,不知是否被烫起了水疱。
论嗓门,于宁要归在男高音里面,何况又是猝不及防,发自肺腑,所以声音极为嘹亮。倒霉的是客房部主任正走到房间门口,被于宁的嚎叫吓了一跳。主任问:里面有客人?雪妮说:是……是有位客人。主任说:我记得1616房是空房。雪妮说:是空房……二十几分钟前还是空房。后来来了这位客人,非要先住下再登记。主任大概看出了猫腻,说:客人怎么单挑你这楼层?雪妮说:他说……他说他喜欢1616这数字,吉祥。说着又对着房门喊:先生,真对不住,浴盆龙头有点儿问题,忘了提醒您。又对主任说:我现在就让他去登记。主任说:客人洗完澡再去登记吧,下不为例。
足足搓了一个半小时,换了三缸水,于宁才把一身灰垢彻底清理干净。雪妮借来的西装衬衣的确都是名牌,电视里天天做广告。这身衣服一穿起来,果然人模狗样的。于宁刚拉开门,雪妮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把他推回房间,没头没脑地训起来:你叫什么叫?叫得全楼人都听见。你知道吗?你这一叫,让我们主任也听见了,要登记,要交住宿费!于宁说:交就交,洗个澡还要偷偷摸摸,我还觉得羞愧人呢。雪妮说:说得轻巧,你知道一宿多少钱吗?于宁问:多少?雪妮伸出两个手指头。于宁说:二十?是有些贵。雪妮说:二十你连门也进不来。二百!于宁像白天见了鬼,惊叫说:二百?在这床上睡一宿就二百?!雪妮说:你声音小点儿吧——二百元,我一个月工资的三分之一呢。说着,她拿出二百元钱给于宁,让他去登记。于宁拇指与食指对搓了好一会儿,才接过钱说:这钱我出一半,明天就拿来给你。雪妮一笑说:你帮我的忙,怎么好意思叫你出钱。于宁说:谁让我大呼小叫呢?咳,又不是烫鸡去毛,你们这水也太热了。
于宁要走,雪妮又拦住了他,说:你这打的什么领带,像小品里的村支书。重新打了,给于宁套到脖子上时,两个人脸贴脸。于宁就有个奇怪的念头涌起来,觉得两个人仿佛上辈子就认识似的。雪妮说:你笑什么?于宁说:我笑你,一把抓过我来,就给你父母演戏,好像我是专门给你准备的演员。雪妮说:我看你这人不像坏人,要不我还敢用你?你先去总台登记了,剩下的钱到美容厅里理理发——大厦一楼就有美容厅,这头发像刺猬,不像腰缠万贯的老板。
现在是客房淡季,八折优惠,二百块钱还剩四十。于宁向东走了不远,果然找到间美容厅。进去一问价格,仅仅理个发就二十块。妈的,我这脑袋也不值二十块。于宁出了大厦沿街找小理发店,走了老远才找到一家,也并不便宜,理发吹风,也要八块。理完发出门,发觉大街有些异样,按来时的路返回,走了老大一会儿也没找到大厦。于宁想坏了,八成是走反方向了。再向回走,一面走一面问,总算回到了大厦。一进门,就连打喷嚏。雪妮说,你这理的什么发,哪里像老板,倒像黑社会的马仔。于宁说:马仔就马仔吧,你爹娘也不一定分得清。为了省几块,我跑了半个省城,还伤风感冒了,实在不合算。雪妮一摸他的头发说:你的头发没吹干,晚上有些凉,能不感冒?拿来吹风机给他吹了头发,又让他吃两粒胶囊。于宁是第一次住这么豪华的客房,像刘姥姥初进大观园,一切都新鲜不够,把电视、热水壶、各种灯具开了关关了开,折腾到十点多才睡。可那极有弹性的席梦思,根本不是他这种人能享受得了的,翻来覆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