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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她们有这么的亲密。昭云笑了笑,不知道怎么告辞。她又说:“我和同桌就坐在你后面,上课的时候你总在前面抖脚,我们就很想笑,总是看见你抖脚害得我们也跟着抖起来了……”
昭云吃惊地听着,觉得很对不起人。她心情郁闷,遇到瑞芳觉得新鲜又有些被扰乱的感觉。不过听到这里突然对她有了好感。
分开之后,昭云有些想回家了,却还是向别处走去。她肚子有些隐痛,心里更加苦闷,好像不能忍受任何时光一样。
村居依然很平静,看到脏乱的地方昭云就觉得世界不给她活的余地了。
农村至今还保留有雕梁画栋的习惯,但是已经不多了,昭云并不经心地一直找过去。墙面上柔弱的仙女送别到河边,被水所阻,神情忧伤;那心痛是如此凝固而巨大,仿佛整个人生都是为它存在的。她在送一对情人走开,那女子随风波回过头来,平静地看着,身体却随同伴前行着。就是这样的人生……比起那柔弱的仙女来,昭云更加可怜那离去的仙女。另一处画面上,美丽的女子赢得人生幸福,受到恭贺;再过去,英勇的将军驰马杀敌……
地方很偏僻,久无人来,除了墙画的颜色还保持着浓度,其他一切都安然地被冷落了。大概因为颜色的关系,昭云倒觉得画面那么地干净,没有尘灰,灰尘也只在没有画面的旁边墙上,有些要向画边攀去的姿势。
白天热烈平坦的时光气氛使空间延伸了,昭云似乎能在靠着墙壁看地面、长久不走的情状中遇到整个东西。然后想起来了,她是要去到处去看看,是要行走的,于是她又向陌生的地方走去。
一切都很荒芜。这其中也有一点十分可疑的青色之美。
十六 访爷爷不遇
昭云觉得迷茫费解,就算觉得世界荒芜,觉得人生在世是那么随意被抛弃,没有根据,就算如此,也应该相信并非这样,因为存在本身是一个顽固的谜语,总有一天它自给自足。既然不可排遣,说明它是存在的。那么还有什么好担心?
她忽然很想说些什么,透露一点东西,却不知道哪些能够变成话,便说:“姐,你知道这自然中没有什么人就不能活下去吗?”有这样的东西吧。
姐姐嘲笑地说:“想考我吗?每一个人都知道,没有植物谁都别想活。”
昭云开心地笑了,便不再说。
“你是这个意思吗?”姐姐反问。
“我怎么能够是这个意思……”昭云含糊地说了一声,接着高兴起来:“我先前觉得连树都不是树呢。树木要是不像树木,世界肯定像个不详的世界了,夜里我总是觉得恐怖,只要轻轻一转念,就仿佛听到它们在我耳边亲切而可怕地发声,整个空间都是它们阴魅笼罩下的黑暗,每次都把我自己吓得不敢动。以后我要是一个人住恐怕会被吓死呢。不过到了白天就什么都消失了,又觉得世界太平。以前人们喜欢看天象辨灾异,害得我看见干枯得无奈的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低下头去,把缠上小腿的一根草踩住,把它留在地上,自己脱身走了。听到自己弄出的这些声音,总陡然想到天空是热烈活跃的,所以在多重的广阔的世界里有许多东西是没有看见的、看见了会认同的,许多许多事物此时被想起,觉得它们在临近的地方,却没有真的看到——真实看到它们的时候似乎会来,即使没来也感觉存在。地面是沙沙有声的。从这无所依托的空中,声音像溪水流过树梢。
屋里悄然无声,爷爷不在里面,所以昭云也只好站在外头。两人靠近墙壁走,姐姐顺手抹了一下墙,看着自己的手掌说:“粗粗的,一抹就下来了。”昭云也忧闷地看着墙面。她心中厌烦了。才走到门前,姐姐又开口:“好久没到这里来,怎么觉得有些陌生了?”昭云心里冷笑,不答她。看来姐姐的话语是没完没了,就不觉得太多了?自己至少感觉到了,也不愿意陪她开口了。
一树叶子的阴影掉在面前地上。昭云站到旁边,无聊地盯着它看了一会。抬头望向前方,姐姐买妈妈嘱咐的面粉去了,还没有出现人影。她不禁暗自生气了。
这里是她最陌生的地方。昭云向来不喜欢人家,不喜欢巷道,也不喜欢那陌生的泥土路。特别是人太多了,吵杂而无聊,经过这里看见穿着马虎的中年男子走出来,她觉得最讨厌了。既然不能忍受,她就绝迹不到此处。在这些吵闹村居的旁边伸出几条老巷道,两边的老屋子很矮,道路变低变暗,很多院子都关着木门,也不知道里面是住人还是放老东西,还是空而可怕。
爷爷的小房屋在一头,接近一个水泥场。昭云就站在屋外的树下,呆呆地空想着。姐姐终于过来了,开口便说:“我以为别人认不得我了,本来不打算跟人打招呼的,谁知道刚一经过那边就有个老人叫我,问我回来多久了,过去坐一坐,我还跟他坐一坐呢!卖东西的老婶分不清是我还是你,只知道是我们中间一个,也在那里说‘阿妹,回来了,要吃什么东西’,下次不去那里买了。”
两人往一边走,姐姐说:“以后你要小心点,别以为人家不认识你呢。别让人盯着你看,说爸爸这个女儿怎么没礼貌,连人都不叫。”
“放心,他们全都不认识我。”
“你自己以为呢。你低着头别人可没低着头。叫一声也不会怎样。”
“叫什么叫,还打扰人家?”
“打什么扰?他们没事就等着有人叫一声。生活悠闲,听到叫自己的声音会高兴。不会叫就打一下招呼也好,总是傻傻的。”
昭云也不辩说,听到这一句,她便沉默了。姐姐端详了昭云一下,又说:“怎么没精打采的?”
昭云心里大怒,好像她侵犯了自己什么,过了一会却微微一笑说:“我可是从来没有心情不好,天天都不烦恼的,有什么好烦恼?”
的确总是这样过去的。昭云怀疑姐姐这样说只是绕了一个弯,何不直接说“为什么你这个人生性这么不善……为什么这世界要有你呢?”她真是这样感觉的吗?那也没有办法。就让它这样。
姐姐忽然不满地说:“无缘无故笑什么,像傻子一样。”
昭云有些惊讶,想起自己的确又笑了,于是说:“像傻子就像傻子,又怎样?”
旁边的屋里出来了一个老奶奶,看见她们显得有些高兴。
“你们姐妹过来了?你爷爷不在吧?”
“他出去了。”
“我看见他刚才拿了锄头挑着小筐出去了。应该是到溪岸那里了。”
“哦。”
“一放假,你们就全都回来了。”
“是啊。没事做了。”
“怎么是没事做,工作了也要休息呀。你爷爷现在放心了,说起你们来就很高兴。昭阳也回来了吗?你爷爷等着抱孙子呢,他说等昭阳生个孙儿出来你们家就什么都不缺了。”
昭云别过脸去。她很想说:“肯定是生个孙女。”可是只化成了一声冷笑。
这走回去的路恐怕就要沉默以对了。昭云正在猜疑这种无聊的尴尬,却听见姐姐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走到一旁站定,昭云就在路中心晃来晃去,有单车载着两个大桶在响铃,她笨拙地避开让过,然后不安地看着它。多年来,每看见自行车载物她总是觉得很不安,它们当然有可能会摔倒,或者是被人被别物挡住过不去,来不及停不下来。要是在溪桥上摔到一边也是很可怕了。昭云因为自己不会载物,所以总觉得这景象很危险。不过这人世上不安全的东西比比皆,又不单自行车一种,所以根本没有消除的办法。昭云也就只能忍受了。她总希望这些载物的中年人的单车快快到达才好,然而随处可见到这危险。
姐姐听完了电话走来,显然是心情暗淡了一些。昭云也不问。走了一会,姐姐自己开口了:“真生气,什么都要资历呢。要是总这样,我去哪抢来资历呢?”
“怎么了?”
“放假前我写了两幅作品去参加省赛,先交到市里,现在他们居然说这个名额先让给有资历的人,说帮我把作品投到另一个诗画农村的比赛去。真是白费工夫。”
昭云默然不语。听起来很好听的主题呢。要是她,宁愿拿前途去换这一个默然的名字,所以她并不为姐姐感到可惜,但也没有说出。
“不过也算了,想想也觉得可能一切都是枉费心机而已。有什么结果呢?根本就没有那个结果的。真是莫名其妙!他们居然说我的论文应该怎么怎么改,做出来的事情都是不符合人心的,原来我就是这么一点能耐而已。”昭华不知怎么想到了论文,更加郁闷了。
也许你曾经以为自己可以追求完美,可是最后唯有自己的人生就像个谎言。
如果早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微渺的小人,就不会为曾经哭过的事物哭,不会为别的东西入神,人们必定就不那么像痴呆了。
凡是不真实的东西昭云都深恶痛绝。雨下了很久,所有的房间都昏暗模糊。昭云悄悄地在楼板上的小窗边坐下,心想小弟到哪里去了呢,他在干什么?不去看看他确实让人怀疑错失了东西,可她还是翻开书来,开始看金庸的武侠小说。看完之后她在楼板上倒下,清楚一切都呼唤不来,那么人生是多么无聊啊。为什么命只是命呢?泪水慢慢地流出眼眶,好久才碰到楼板。她抬起头来,觉得很晕痛,眼睛也涩而发痛了。于是她戴上眼镜,慢慢走下楼梯,到家里时妈妈正好走出来,昭云便说:“头很痛,不知道怎么回事。”
妈妈说:“怎么会头痛,恐怕是要感冒上火了,那里还有一些小号蛇舌草,再摘些金银花来煮一煮凉水喝。”
昭云不动,妈妈便先干自己的活去了。
曾经你以为必能得到的——因此经常做梦——终于不能掩盖自己生之羞愧,生命无法补偿的短处昭昭在目,无可躲藏,而单薄又具体的遮羞布终于跟不上人身的发育,我宁愿永不长大,只是幼小的生命也已同样无地自容。人们最终要靠的居然是那些原先以为得不到的,而那理所当然以为会得到的其实如天空一样空虚,多么奇怪的人生。
昭云看了看姐姐,只是说:“那也没什么。本来就是这样。”
“在你看来,什么都是理所当然。什么事情都没什么了不起,那你活着干什么!”
“你活着很有用,那你就去解决呀,何必生气!”昭云低声说。她可不想吵架。吵架也不过是人世的累赘而已。
十七 失望
家里很阴暗,妈妈还没有回来。姐姐拿了钥匙到隔壁去了。昭云独自站在房中央,又悄悄地愣着。这样无所适从的状态又仿佛深藏着一个疑惑:人也会被这样晾着,却不知是自己弄成这样,还是为什么?
站了一会,她踱出门外,倚靠着墙面看阳光,下午的阳光也好像是累了,满是劳动的疲惫一样,蕴藏着忍耐的意味。
妈妈见到昭华便说:“他总是瞎操劳。晚上闲了再过去一下,说几句话就可以回来了。”
昭华生硬地说:“不要!不去了!”
妈妈吃惊地看着她,不解地问:“怎么了?”
昭华更生气,口里说“没什么。他明天过来不就知道了。那么积极干什么?我才没那么多功夫闲着。”一边已经走开。看到妈妈她似乎也觉得不可忍受了。
已经是这样,一切已经是这样,还有什么用处呢?一切想得到意外欢喜的人都该得到惩罚,就让上天惩罚他们贪得无厌的心。对啊,所以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正是应该的,他们还以为一切都美满,假如自己突然死了,岂不是更好呢?
昭华在地上坐了下来,冷笑起来。他们还以为一切美满,多么可笑啊,总有一天,也许他们应该见到事实,那空虚的事实,那时他们就会说,原来这生活也不好啊,然后就为了他们而可怜地流泪,看见爷爷流出浑浊的泪,知道他终于明白生活不是那么好过的,心里会大受安慰吧。昭华也不知不觉地想流泪了。
那自己究竟想得到什么呢?不过是要他们也做悲观的想法,要他们流泪,这样就不会看见谁的欲望,也不会看见谁得意的心,难道这样大家就都好受了?
一切想不劳而获的心,都是该死的。他们曾经付出什么,居然要求社会给予美满的未来,多么荒谬可笑!让人多么气愤不平啊。关键是自己没有做到,他们却居然这样幻想,也不想想自己作为长辈曾经做过什么,也不想想按照正常的情况,自己的儿孙能有多大能耐?他们什么都没做,不过是一点点既然存在就不如承认的亲情而已,让他们的贪心见鬼去吧。应该让他们见到可怜的现实。
还要一个孙儿,见鬼了,人怎么会有后代的?自己还不想死呢。所有的希望还都悬在空中……
而且现实是多么悲哀啊,也许本来已有了一些轻松的幻觉,就像能够拥有希望一样,可是抬头一看现实还是沉重的,还是得面对一切的无奈无能,多么可悲,真是不想过日子了。
下午自己怎么会有好脾气,怎么会去回应别人的愚蠢,会听从什么去做事,真是可笑!那种好心情已经回想不起来,也值得以后怀疑了。假如可以说,,我真想告诉你真相:在这世界上,也许连妈妈也不是妈妈了……
她流着几滴泪睡过去了。
妈妈知道女儿在发脾气,却茫然不解。进门槛时她便站住了,看着桌面神色沉重地想了一想,还是只能猜测,于是她做别事去了。看到昭云进来,妈妈慢慢问:“你姐怎么了?”
昭云不答,隔了一会说:“怎么知道?”这有什么好问的,谁想怎样就怎样,不用别人过问。
清晨的鸟儿不停地鸣唤,到了八点多的时候也许是被人气火烟遮住了,变得含糊散漫起来。昭华还没床就从窗口听到了唤声:爷爷正在大声叫她:“昭华——还不醒来?”
听到自己的声音被他叫出来,昭华顿时觉得生气,她最讨厌自己的声音被男声喊出来了,他有什么理由要这样唤自己呢?昭华气得清醒了,也没有应他。
十八 昭华的恋人
听到他的声音,依然觉得不能消除尽心中的嫌隙。他从树木那一面走出来,自然地喊:“昭华。”难道这招呼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对他来说,外于他的一切总还是不能了解的吧。那么他对自己来说算得了什么呢?只是一棵树那样清新,一棵树那样呼唤着空气。也许他从来都不知道别人的心地……
昭华拍拍自己脑袋,微笑说:“嗯,做什么?”他像树木一样无事可做,仿佛要向世界表明:他是多么忠诚的孩子,在生命中留着空阔与人世必须的多情和男女关系……难道她不高兴吗?没有,自己当然只觉得清新,还有一种不得不做的端详。
怎么这样提到这个呢,她摇头,对自己暗自说的“男女关系”感到一点点成熟的惊诧,原来界限明确地说起它也并不一定不忠诚。
可是这愉悦仍然还是属于认识的愉悦。到底是为什么,总要觉得那背后的声音不尽如人意呢?就像别的男声喊“昭华”一样令人不快。在那不善的声音里面有让人排斥的东西。就算昭华喜欢看到他,赞许他的存在,依然不能消除这明确指向自己的称呼跟安全的自我的距离。
“他拒绝恋爱,那是因为他想法高明,不愿意浪费时间。”的确,未来需要这样的年轻人。
昭华忍不住地笑。人们有各种各样的想法,都可以成立。比如就有人不相信她没有过恋爱经历,齐宣说:“以前肯定有人暗恋过你。”这说法让人觉得神秘。
“为什么不说追求,而说暗恋呢?”
“因为你说自己在农村上学呀。换成喜欢也可以。”
“不要这样解释嘛,这样不好听。你应该说,我们的文化更喜欢这种神秘的深情。你暗地里还是觉得暗恋而不说破的情形是最好的吧。”
她鄙夷地说:“不可能。我怎么会这样,我喜欢大胆的,有什么就说什么。不过不要对我说,我对爱情和婚姻都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吗?为什么却要想别人有暗恋的这种热情呢?”
“因为事实上是这样啊。难道连暗恋这点点感情都没有吗?”她想也没想就说。
“你问一问你自己有没有。”
她笑了“我当然是没有吧,那不同,我是铁石心肠。”
“难道别人就不是吗?”
“很难说。”
不过他愿意表明自己在天地中立足的儿女之心,因此稍微付出忽视未来的代价了。昭华跟他走在一起,感觉亲切满足,可那最初留下的关于喊自己名字的反感依然停留在印象中,时不时让她带上神色凝重的影子。
只是一点不习惯。也许他们还是应该像童年时候一样自她眼前消失,永远不可追及,就仿佛还在那令人感觉枉然的荒木后边一样。在有野果树的童年,男孩子的形象一直类似于拉着她消失在迷离荒原和缠结不开的野藤中的那种吸引力。她总是希望安全地消失,可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