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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夏天 [苏] 康斯坦丁·西蒙诺夫-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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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林从清晨起就开始注意辛佐夫的那只残废的手。大拇指只剩下一节指骨,其余的四个指头全都没有了,装上了僵硬的铁制假手指,外面套着黑色的皮手套。假指也许不是铁制的,但伊林总有点不好意思问是什么做的。辛佐夫把叉子夹在大拇指剩下的一节指头和手套中间吃饭。取地图时也用这段残指解开图囊。

  早晨,伊林看到辛佐夫的这只手,问道:“怎么,能骑马吗?”

  “当然能,”辛佐夫说。

  伊林仔细看了一阵,最后也就把这件事忘了。现在当他们来到浅滩时,伊林才瞥了辛佐夫一眼——他能对付得了吗?没什么,对付得了,因为这时辛佐夫已策马渡过了小河。

  “看来已经习惯了,”伊林看着辛佐夫,心里思忖着。他不能想象,如果他自己装上了假手,怎么能感到习惯。可是辛佐夫却已经习以为常了。否则,手受伤以后,怎么能在前线生活下去呢?非如此不可啊。

  “习惯了?不感到妨碍吗?”他们渡过小河以后,伊林问道。他觉得,现在可以提这个问题了。

  “不能说习惯了……但对工作似乎没有妨碍。不过,最初由于司令的坚持,把我派到作战处去的时候,人家很不欢迎。第一天上班,我进去得不是时候,正好听到有人在议论:‘硬是给添了个累赘,他那螫子光会撕破地图。’从此以后,我就小心翼翼,免得把地图撕破。”

  “工作本身怎么样?你喜欢不喜欢?”

  “没让我做别的工作,”辛佐夫说。“我争了一个月,要求不给我发免役证,后来又争了一个月要求让我上前线。经过这一番周折之后,无论派我做什么工作,我都感激不尽!怎么,难道你以为作战处的工作是无关紧要、可有可无的吗?只消命令一下,你们就自己行动吗?”

  “好一个自己行动!如今没有你们作战处,即使你有这个愿望,也休想前进一步!谢谢你提醒我。”

  “怎么!既然我在干这一工作,我必须说明,作战处是需要的!”

  “需要当然需要。问题只在于地点、时间和人数。有时根本不需要,你们却来纠缠不清。”

  “命令要我们来多少,我们就来多少。你以为跟你这样的人打交道,是轻松的差使吗?何况还有比你更糟的呢?”

  “我糟在哪儿呢?”伊林笑了起来。

  “糟就糟在你喜欢接到命令就执行,执行后就报告。在你执行命令时,如果有我们在场,你就不高兴。如果我们直接向上面报告你这儿的情况,你大概也会不高兴。糟就糟在这里。从我们的角度看,你有什么好呢?”

  辛佐夫说得一本正经,以至伊林没有立即领会他话中诙谐的语气。后来,他理会了,不禁哑然失笑:“好的碰到过没有?”

  “好的也碰到过,”辛佐夫用同样的口气说。“有些人一接到命令就盼着—一帮助鼓舞士气、扭转局势的人呢?他们在哪儿?要是还没来,那么什么时候来?在我们看来,这种人就是好人!碰到这种情况,我们尽可出谋划策,施展参谋人员的本领,事后又能报告说,我们进行了帮助,保证了命令的执行。同这种人打交道,我们大有可为。而同你呢?休想!”

  “难道你们真是这样看问题的吗?”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就拿你们来说,你们也不是完全一样的。你们中间有这样的人,不给他一根拐杖,他就不能好好地走路,对他的报告不进行检查,他就会撤谎。有没有这样的人呢?”

  “你愿意到我这儿来当参谋长吗?”伊林突然问。

  “你现在不是有参谋长吗?”

  “有。但你问答我的问题。假如有了空缺呢?”

  “什么假如不假如的,” 辛佐夫生气地说,“等有了空缺再谈吧。”

  “那时再谈就晚了。我在这里,而你在那里……”

  “好吧,就算愿意吧。”辛佐夫勒住马说。“那又怎样呢?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想跟你在一块儿工作。”

  “我也想,我早就想离开作战处了,可是手成了这个样子,不好意思向上级强求。不过,我们谈这话是无意义。参谋长还在就谈论这件事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难道我会把他往子弹底下送吗?他自己打了报告要走,这是师长告诉我的。”

  “为什么他要走?”辛佐夫问。“他是一个基干军官,根据初次见面给我的印象,他是一个有头脑的人,年纪也不轻了。恐怕是你对他发脾气了吧?”

  “我没有对他发过脾气,”伊林说,“我脾气大,这是确实的。但造成这样的局面却另有原因:屠玛年从团部调往师部当参谋长以后,留下我和这位纳索诺夫。我是作战副团长,他是参谋长。他是基干军官,军衔已是中校。我是少校,是在团里土生土长的军官。他以为会任命他当团长,结果却任命了我。我没挖过他的墙脚,但既然任命了我,那就该我指挥,他服从。他是一个有经验的人,就是不大灵活。加上现在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任命伊林,而不任命他?由于老是想这个问题,其他脑筋也就不动了。现在事情已成定局——他一定会走。可能就到我们师部去当后勤副师长。要是你来的话,我们把这个团好好搞一下,使它成为全集团军最好的团!”

  虽然伊林自己觉得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人了,但他的内心仍然满怀着年轻人的激情,现在这个二十四岁的年轻人的激情毫无掩饰地迸发出来了。

  辛佐夫笑了笑说:“如果我要求归队,说不定给我的职位比你许的愿还要高呢?我毕竟在作战处工作一年了!”

  “要是派你担任更高的职务——你尽管去,我会谅解你的。”

  “我是说着玩的。哪会派我担任更高的职务!战争中不可能一通百通:取得了这一方面的经验,就会失掉另一方面的经验。不,我很乐意接受你的建议。”

  “回去后你把我们谈的话对师长说说。自己人私下谈谈。他终究是你的内兄。”

  “这是过去的事,现在早已事过境迁了,”辛佐夫说。

  “这有什么?你们总是同志吧?何况又不是要求从火线调回后方,而是要求从后方调往火线。”

  “如果情况许可,我就说,”辛佐夫答应了。

  “你的……”伊林想起了塔尼雅,本来想说“你的妻子”,但话到嘴边打住了。战争中什么事情不会发生呢!在斯大林格勒的时候,他们曾想到要结婚,但后来可能情况有了改变……“你的塔尼雅怎么样?”

  “三月里就送她离开前线了。生了个女儿。”

  “嘿,你们倒会抓紧时间!”伊林脱口而出,然而自己也感到这话说得不大得当,窘得脸都红了。

  但是,辛佐夫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塔尼雅离开前的往事以及她目前的情况,说来话长,如要同伊林畅谈一番,得花很长时间。

  “你自己的事怎么样?”

  “仍旧光棍一条。没时间考虑这方面的事,”伊林说。“职务如此——得指挥一个团。待战争结束以后再把战时的损失全部捞回来。”

  他们两人骑着马,沿着郁郁葱葱的树林边缘,默默地走了几分钟。今年春天雨水充沛,天气暖和,林中的草木长得比往年茂盛。

  “四一年七月间,我同谢尔皮林就是从这一带地方突围的。”辛佐夫继注注视着树林说。“刚才在你的第二营,看到那边有一条小溪流向峡谷,我甚至觉得,那时我们正是沿着那条峡谷走上通向克申切夫的大路的。”

  “你听到过司令的什么消息没有?他能回来吗?健康情况允许吗?”伊林问。在他的问话中,除了人皆有之的同情心以外,还可以觉察到普通士兵对上级领导中可能发生的人事变动漠不关心的语气。由于他们很少同集团军的高级首长见面,又由于上下级之间地位悬殊,所以这种漠不关心的心情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

  “听说一定会回来。别的情况还没听说过。”

  “要是能回来,他将会在熟悉的地带进攻,这很好,”伊林说这话时,克制着想询问辛佐夫的愿望:你看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进攻?

  对于这个问题,辛佐夫即使知道,也不会告诉他,因为这类事情是不能讲的。总的说来,问题很清楚,进攻已经为期不远了。伊林心里已多次盘算过,这一切将如何进行。他们的师已经在前线驻防很久,在进攻前夕很可能调防,转入第二梯队。这是常有的事,但这一点伊林连想都不愿意想。他的计划恰恰相反:增调部队从左右两翼加强前线,他们的师恰好位于突破口的尖端,而他的团属于第一梯队。

  “二十六日夜里我们从莫吉廖夫突围出来,渡过了第聂伯河,三十日,所有活着的人都到了这儿,”辛佐夫又回忆起往事。

  “能够在三天内从这儿打回去,打到莫吉廖夫,那就不错了,”伊林说。“可是,要打到第聂伯河,得先后横渡好几条河。可笑的是,这些河取的都是女人的名字:朴罗尼亚、巴县、弗露夏、玛露夏。”

  辛佐夫笑了起来。这儿并没有叫弗露夏和玛露夏的河流,朴罗尼亚和巴夏这两条河倒确实是有的。在作战处经过反复考虑而初步制定的计划中,强渡这两条河的方案占了不小的地位。

  他们并肩策马而行,各自想着对方的事情。伊林在想,为什么辛佐夫不愿意谈他的塔尼雅,只说她走了,生了个女儿,其他就什么也没有谈。他们的关系也许不怎么好?他是个性格坚强的人,所以一声不吭。是啊,如果没有坚强的性格,手伤成这样难道还会重返前线吗?他说将在我们师里待三天,每团各一天。应当留他在我这儿过夜,让他明天早晨到邻团去。晚上睡觉的时候,再和他谈谈。但愿不要再来一位不速之客,象上星期的方面军军事委员那样。”

  伊林想到上次军事委员的到来给他和全团带来了很大的不愉快,于是他就象牙痛似地皱起了眉头。这件事真叫人难过得要掉眼泪。就在他这个全师甚至全军最优秀的团里,就在他这个习惯于不责打人、斥骂人的团里,偏偏有一个连出了事儿:连长生病,司务长出了纰漏,执行战斗警戒任务的士兵没吃上饭。这不仅是全团的耻辱,也是个师的耻辱。方面军军事委员就找上门来,要追根究底!

  伊林瞟了辛佐夫一眼,心里想:“不知他知道不知道这件事。”

  “你听说过我们这儿发生的事吗?”

  “听说过。”

  “你没问起,我还以为你没听说过呢。”

  “有什么好问的呢?一个好团长出了一点漏子——这就好比中了流弹一样。问什么呢?问从哪儿飞来的,为什么要飞来吗?流弹总是流弹嘛。”

  “是不是好团长现在还很难说,”伊林痛苦地说。“人家过去认为是好团长,现在也可能改变看法。”

  “要是改变了看法,就不会把你留在团里了。既然把你留下,就认为你是好团长。”

  “你相信吗,”伊林说,“出事以后我两夜没合上眼。老是在想:怎么会这样的?”

  “为什么不相信?得知土兵们没吃上饭,理应睡不着觉。而且说不定还不只是你一个人受折磨呢!大概你也没让你的部下睡觉吧?”

  “正是这样。”

  “这是意料中的事,”辛佐夫说。“你这脾气,难道你以为我不记得了吗?我是记得的。”

  伊林点点头。他知道,他的部下同他一起工作并不容易,有些人甚至感到跟他共事很吃力。但他却为此感到骄傲,认为这是对他在工作中要求严格的赞扬。

  辛佐夫的话虽然刺伤了伊林的自尊心,但伊林喜欢他的直率。要是辛佐夫真能到团里来当参谋长就好了。对有棱角的下级,对这种不会卑躬屈膝的人,伊林并不怕。他怕的倒是那些会卑躬屈膝的人。在你面前卑躬屈膝的人,在灾难面前也会卑躬屈膝。伊林任团长以后,立即提拔团里最倔强的营长丘贡诺夫,让他接替自己的作战副团长的职务。虽然在斯大林格勒时,伊林就同当时做连长的丘贡诺夫吵骂过,但是他很清楚,在德国人面前,丘贡诺夫会比在首长面前更加倔强。

  “他的第四枚勋章不知是怎么得到的?”伊林看着辛佐夫,心里想。他经常注意别人有几枚勋章。“在斯大林格勒城郊,辛佐夫到营里来的时候,有两枚。第三枚,通令中说是由于俘虏了了个将军。第四枚是怎么得到的呢?”

  “这颗‘星’你是什么时候得到的?”

  “冬天,”辛佐夫不知为什么笑了笑说。

  “你笑什么?”伊林问。

  “没什么。这颗‘星’是自己从天上掉下来的。二月间我们在斯柳迪扬卡河占领了登陆场,但没能扩大阵地,这你还记得吗?”

  “记得。”

  “我被派到二0二师——大家以为他们已进攻了三天,——要我亲自去检查一下前沿的位置。我爬到前沿作了检查,并马上回去向我们的参谋长鲍依科作了报告。我报告说,他们仍旧待在原地不动。而根据他那儿的其他一切材料来看,他们已按照命令向前推进了。在这种情况下,应该相信谁?事情很清楚,当然是相信在地图上向前推进的人罗!要复查是办不到的。刮着暴风雪,电台收不到,电话联系也断了。鲍依科对我说:‘我要撤你的职!我不相信你到过前沿!由于你谎报军情,要把你送军事法庭!’接着打电话命令:‘接检察员。’司令部警卫长走到我跟前说:‘跟我走。’他把我带到警卫室,命令我交出手枪,要我坐在角落里,由一名红军战士看守着。

  “我坐了一小时,两个小时。警卫长来了,他打开桌子抽屉,把手枪还给我,同时说:‘走吧。’‘哪儿去?’‘命令我把枪还给您,并叫您回作战处去。’一个月以后,我和别的人一起列入了授勋名单。鲍依科亲自写了呈请授勋的报告。”

  “他用勋章表示了歉意。”伊林说。

  “我认为是这样。我没听到他说过什么道歉的话。”

  “看来,你们那儿的情况有时也很紧张,”伊林说。“我听师长说,参谋长很严厉。”

  “对撒谎的人他很严厉。总的来说,他是个能力很强的参谋长。公正,勤劳。健壮如牛。这也很重要。人又年轻。只比我大三岁。是一九O九年生的。三十五岁就当上了将军。”

  “是啊,真是飞黄腾达!”伊林用不胜羡慕的口吻说。他大概在考虑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当上将军,怎样才能当上。

  他们继续并肩策马而行。辛佐夫朝伊林膘了一眼,伊林身材瘦小,长着一个长鼻子,稳稳地坐在高大的枣红马上。早晨他说,这匹马是从侦察兵那儿牵来的。不管侦察兵把它的嘴扎得多紧,它总是要叫——不适宜于作侦察用!

  可是,辛佐夫现在认为,伊林所以要挑这匹马,可能还由于它躯干高大:他骑在这匹马上,自己可以显得高些。他仍旧为自己长得矮小而苦恼。

  他望着伊林,心里想,他们在一起服役的时间并不长。他出院后,于一月九日晚进攻的前夜来到营里,二月二日早晨负伤后,就把营交给了伊林。相识的时间仅二十五个昼夜。但在这二十五个昼夜里,他对伊林已有了足够的了解。他们两人最初几次的坦率谈话至今记忆犹新,其中有一次印象特别深。那一天,伊林向他解释,为什么他感到自己有军人的天赋,却没有在七年制学校毕业以后进军事学校。那年春天刚巧他父亲去世,所以他不能留下母亲和三个妹妹到别的城市去,只能在他们区中心的师范学校学习,晚上还得挣钱养家活口。他毕业后虽当了教师,但是仍旧打定主意,决心过三年应征入伍后永远留在部队里。然而生活提前迎合了他的愿望:三九年八月颁布法令,把应征的年龄从二十二岁改为十九岁,于是伊林参了军,并在蒂拉斯波附近以师部上士文书的身分开始了战斗生活。以后,战争的发展没使他浪费时间。

  大规模的战争在发展,小小的伊林大踏步地往前闯。在他还未获得尉官军衔之前,就自动接替被打死的营参谋长。以后他又接替负伤离队的辛佐夫的营长职务。而且也跟第一次一样,先是代理营长职务,后来才得到正式任命,并从少尉越级提升为上尉。他以营长的身旁迎接库尔斯克会战。在战斗的第一天,德国人的坦克冲过了他们的阵地,但他们挡住了步兵。他们不顾德国坦克的来回扫射,坚守阵地,没爬出堑壕逃跑。德国步兵再次冲过来时,他们重又对着步兵开火!这样重复了四次,直到深夜团里派人爬到他们的阵地传达命令:要是还活着——就撤退。

  关于这次战斗,集团军和方面军的报纸后来都作了报道。营里一下子就有四个人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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