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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只有走,也就是逃命。走这条路听起来没志气,不光彩,还要抛家舍业,蒙受大损失。但这是实实在在一条挽救独龙氏部落的生路,是一条求变图存的新路。常言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只要我们逃了出去,保存了复仇的火种,就有希望再回来,就有了与冒顿这逆贼重新交手的机会。因此,我与莫吉奇兄弟商量过了,决定马上走,离开这里!”
“对,走!”
“走,快走!跑得远远的……”
众人不禁七嘴八舌起来。
沙力登双手一抬,让大家安静下来,他接着说:
“走,往哪儿走?怎么走?这是要认真考虑、谨慎处置的。我俩以为,要走,就必须走得远远的,走到恶贼冒顿对我们无能为力的地方,也就是要走出匈奴国的势力范围,不然,总难有安身之处。那么,往哪里去呢?匈奴国东边是东胡,西边是月氏,南面是秦长城,北边虽是些小国,然而都是贫瘠之地,且天寒地冻,四面都有难处啊。
“还有,此番投奔他乡,不仅仅是为了逃命,还要为将来回来做准备,因此要找个能有所作为的地方。这样,到地贫天寒、荒无人烟的北边是难有作为的。南面有长城拦着,且有冤家对头王离镇守,也去不了。西边的月氏也是我们的仇敌,这几年,匈奴与它两次交锋,第二次还是大哥率领我们独龙氏的骑士去的。当时,想激怒月氏王,杀掉在那儿当人质的冒顿,我们杀了他们不少人,抢了大批牛羊,烧了他们的帐篷。没料到,冒顿这小子竟然逃脱了。这一下,月氏倒与独龙氏结下了深仇。此番我们若去月氏,那不是自投罗网吗?这样,剩下的只有投奔东胡这条路了。东胡国多富饶肥美之地,国力强大,疆域辽阔,东胡王若能收留我们,冒顿对我们便无可奈何。况且东胡与匈奴还无严重冲突,听说头曼单于前些年还与他们有交往,眼下能制服冒顿的也只有东胡、月氏那样的强国,我们若能说服东胡王为头曼单于报仇,讨伐冒顿,那我们便复仇有望。因此,我决定独龙氏部落立即东迁,投奔东胡去!至于怎么走,听莫吉奇兄弟部署。”
说完,他一摆手,莫吉奇立即接过了话茬:
“刚才,二哥已经把利害取舍给大家讲清楚了,这是部族的决定,必须执行。这次东去,行动要快,人员要精干,诸位今夜回去马上行动,把青壮男女与孩童都带走。此去东胡,有一两千里路程,除了赶路,还要准备厮杀,年老体弱的一律不带,给他们留下些粮食、牲口,让他们各自逃命去吧,天神祖先不会怪罪我们,天神祖先会保佑他们的。牛羊牲口留些种畜带上,马上宰杀一批路上食用,但是马群一定要赶走,匈奴人有了马就会有一切。各位回去赶快准备好车辆、帐篷与各类辎重,要检查武器,编好队伍,先遣人员明晨太阳露头即出发,大队人马明天午后出发,决不得延误,大家听明白了吗?”
大帐内的部落头人一个个点头称是,沙力登与莫吉奇把眼下情势条分缕析都已剖析清楚,摆在面前的也只有往东逃命这一条路。由于有了主意,他们再也顾不上惊慌与埋怨,也从沮丧中摆脱出来,一个个都急着赶回驻地去做准备,不少人脸上还露出了兴奋的神情。
沙力登看到众人的反应,信心倍增,他站起来提高了嗓门说:
“还有一句话要叮嘱大家,这次出走,是凶是吉,尚难预料,只是走一步险棋,凶中求吉而已。独龙氏家族的青壮男女与孩童一定要带走,不能让他们落到冒顿逆贼手里,别的家族,牧民猎户,不必强求,队伍太大,行动也不便。还有,我们还要回来,要留下一份人情在这里。因此,离开时切不可烧杀抢掠,违者斩!”
……就这样,第二天午后,独龙氏部落一千多青壮男女与孩童在沙力登与莫吉奇的率领下匆匆往东逃离,开始了他们的逃亡生涯。
敲山震虎(1)
年轻的冒顿单于这些天忙得喘不过气来,扫除单于庭上下的异己势力,警惕、防范部族首领中可能出现的反叛者,准备盛大的登位庆典等等。他不仅忙,还心事重重。没获得权力时,他日思夜想地渴望得到它,一旦戴上了单于的金冠,住进了单于的大穹庐,面对着那无垠的草原,面对着臣民们对匈奴新单于波涛般的膜拜与如雷般的欢呼,他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压力,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了他的脊背上。
他本可以沉浸在成功的喜悦里,也可陶醉在臣民们的膜拜与欢呼里。在匈奴国他本来就有极大的声望,这次在夺取权力扫除政敌的交锋中他显示的智谋与力量更是惊天地、泣鬼神,震慑了所有人,无论是他的敌人还是他的朋友。然而,他没有陶醉,也没感到意想中的喜悦,只是感受到一大堆难题此刻都堆放在他面前。
父亲头曼单于在位时,他为父亲与那批王公贵族们的懈怠、暮气沉沉、无所作为,忧心如焚,感到自己浑身是劲,却无处施展。现在,他执掌了权柄,手脚不再受束缚,意志不再多约束,相反地,一切都可以由他来做主,由他来解决,匈奴国这匹桀骜不驯的烈马要由他这个驯马人来调教了,在这种情势下,他又该怎样跨出他安邦治国的第一步呢?
他盘算着,在他三十三四年的生命历程中,积累了哪些经验、识见和教养?他凭借什么去驯服这匹烈马?他有的是父亲与老一代人管理这个松散国家立下的规矩,这些规矩有的是财富,有的已成为阻碍他前行的障碍;他见到过秦国大将蒙恬统率的军容齐整兵势锐利的军队以及与他们交手及其失败的经历;他还见识过月氏国的富庶与强盛;他还……他还听过那个智慧老人——匠人“秦人赵”讲述过的许许多多中原杰出人物的传奇故事。除了这些,剩下的便是这些年来历经风雨打熬成的一副血肉之躯了。
这最后一条也最重要,是他的立足根本。他本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些多的对手、敌人,更没想到这些人都千方百计要置他于死地,要消灭他那副血肉之躯。靠着上天祖宗的佑助,靠着许多善良人们的庇护,他们以自己的宝贵生命与殷红鲜血作代价,让他奇迹般地一次次逃脱了厄运,闯了过来。他不仅经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与磨难,并且在经受这种痛苦与磨难中发现了自己的智慧与力量,发现了自己面对困境的应对能力。这些自身潜质的发现,让他充满自信。他坚信,他是与众不同的,他能战胜一切敌人,他是上天安排的能拯救匈奴民族的真正的匈奴大单于。
此刻,他独自斜倚在大穹庐的虎皮靠垫上,眯缝着深陷的眼睛,思忖着这两天部落首领会议上的情景。
座前的案几上放置着一盏造型优美的鹰首青铜灯,堆放着几卷羊皮图卷。侍从们都已退了出去,在幽暗的帐房里,他的身影像座石像映照在穹庐壁上。
这两天的部落首领会议开得不顺利,气氛沉闷又紧张。
他急于召集这次会议,主要想解决两个问题。一是通过这个匈奴各部的最高权力机构,确认自己的匈奴大单于地位;二是全面推行他的整军计划,在全匈奴掀起一个练兵高潮,重图南进大计,以报六年前河南七百里沃土尽失、几十万匈奴臣民被害、国破家亡的血海深仇,夺回那片富饶的故土,也解决眼下匈奴各部的困窘及由此常常引起的部落纠纷。
谁知,这两件事办得都不痛快。对第一件事,大多数部落首领都取审慎态度,会场上气氛冷落,对于冒顿自立为匈奴大单于他们既不表示反对,也不热情支持。看得出是出于情势所迫,他们不得不接受这个既成事实,但又不愿意支持这个事实。因为按祖传规矩,匈奴单于是要由部落会议共同推举的,不能像冒顿那样自己宣布的,并且头曼单于也死得不明不白。对第二件事,多数首领也犹犹豫豫,没有冒顿那样的紧迫感,相反却向他这位新单于提出了不少难题,像部落间的地域分割,争夺草场水源的纠纷,请求单于庭帮助救灾度荒等等。谈到这些事时,会议气氛热烈,还当场争论起来,有意无意地向他这位新单于施加压力。会议照这样开下去,他的计划要落空。那是绝对不行的,他召集的第一次部落首领会议必须成功;以后,部落首领会议必须按他的意志行事!
这时,侍卫长玛卡掀起了帐门,英俊的呼衍青格尔“噔噔”地走了进来。冒顿的大帐戒备森严,谁也不能擅自进出,唯一的例外就是他这位妻舅。前两年,冒顿命运蹭蹬,呼衍氏家族是他可靠的庇护所。这次冒顿起事,第一个带兵赶来相助,第一个站出来拥戴冒顿为匈奴单于的都是他忠实的青格尔兄弟。冒顿也把处置单于庭的日常事务交给了他与玛卡两人,每天晚上,他都要到冒顿的大帐,商量相关事宜。
冒顿与青格尔自小兄弟相称,彼此没什么客套,随手一摆,青格尔就盘腿坐下了。玛卡刚要退出,冒顿也叫住了他,让他留了下来。随即,两名侍从端进了热腾腾的羊奶,又添了两盏灯,大穹庐里登时亮堂了许多。
“你们看,这两天的会议开得怎样?单于庭内外有什么新情况?”冒顿摩挲着那部细密的连鬓胡,像是不经意地随口问道。
“看起来,大家都很紧张,尤其是平时与伊牙斯、独龙奇他们关系比较好的部落更担心受牵连,不知你会如何处置他们。因此,会场上都怕说错话,惹来麻烦。但据我所知,在底下互相串联、打听底细的不少,嘀嘀咕咕的挺热闹。”青格尔说道。
“嘀咕什么?打听什么?”
“说起来也难怪他们,事情来得太突然,他们被单于庭急急忙忙召来,都不知道为了什么,到了这里,才知道出了这桩惊天动地的大事,单于庭的主子都变了……今天中午,丘林桑吉首领还找到我,气鼓鼓地说,他好歹还是你的老丈人,这么大的事你一点风声都不透给他,这两天不少部落首领向他打听,以为他总该知道些底细,可他也是一问三不知,他觉得很没面子。”
听青格尔这么一说,冒顿咧嘴笑了笑。丘林桑吉的女儿是他后帐一位年轻的阏氏,自从云阏氏死后,丘林玉阏氏在后帐中的地位陡然上升,经常受到他的临幸。丘林氏与呼衍氏、兰氏、须卜氏等,都是匈奴国有声望的大部落,这些部落在往常的部落首领会议上有很大的发言权,这一次他们却都蒙在了鼓里。
冒顿心想,丘林桑吉平时很看重自己,为人也精明,难道这次他也与自己为难吗?便问道:
“他还说些什么?在会上他不是讲得很好吗?要人们听从天神的意志,服从我这个新单于;还说了,除了我,匈奴国很难找出一个更合适的人选了。”
“桑吉首领倒是真心拥戴你的,他只是有些怨气,怪你把他当做外人,怪你不倚重他。他还为你担心。他说:匈奴的大单于历来是由部落首领们推举的,这次你自立为单于是ケ匙嬷频模苣讶萌诵姆K诨嵘锨老确⒀裕蠹矣荡髂恪⒊腥夏悖彩窍胩婺悴鼓歉雎┒矗凰顾的愣酝仿ビ诘拇χ糜秀3G椋苣驯徊柯涫琢烀墙邮堋>」苄矶嗖柯涫琢於既衔闳肥当韧仿浚踩衔仿ビ谔桉桓锰幽歉雠说闹饕饧雍τ谀恪?墒牵幌伦尤媚闳χ昧耍蔷醯谜馓膳拢郑?
“庸人!庸人……这些人想得安稳周到,说得头头是道,可这些都是废话、屁话,照他们的想法说法,我什么事都干不成,什么事也不用干,只得伸长了脖子等着别人下刀,真是岂有此理!”冒顿打断了青格尔的话头,一股无名火蹿上心头,他激动地站起来,在大帐内来回走动。他早就料到会有这种貌似公正的议论,这种不偏不倚的公正顶屁用,他不愿再听这种废话。
敲山震虎(2)
青格尔仍很平静,他苦笑了一声,等冒顿情绪稍稳定了,接着说:
“是啊,是些没用的废话。可桑吉首领讲的正是许多部落首领心中的两个结扣,这两个结扣还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开的……不过,桑吉首领真是想帮你,这点是可信的。”
青格尔最后这句话让冒顿心中一动,他突然感到这些天里有些事他确实疏忽了。他走到案几前,端起一碗羊奶,“咕咚咕咚”一气喝干,撂下碗抹了一下嘴唇,对青格尔与玛卡说道:
“你们说说,这次兰坡里首领与须卜扬当首领为什么不来单于庭,真是有病,还是怎的?”
兰坡里与须卜扬当都是匈奴的大贵族,兰坡里是云阏氏的父亲,须卜扬当的女儿须卜燕一月前刚成为昆脱王子的小新娘,昆脱王子被诛杀后,她便进入了冒顿的后帐。
“须卜扬当首领好像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他本来已经上路了,中途又折了回去,改派了他兄弟须卜朗来应差,要说他与独龙奇、伊牙斯他们也没特殊的交往。兰坡里首领一直为云阏氏的死耿耿于怀,他对人讲过,女儿死得不明不白,又匆匆忙忙下葬,没等他见上一面,这门亲戚他不再认了。故而,最近两次单于庭集会,他都推托不来。”
冒顿听青格尔这么说,望了望玛卡,玛卡点了点头。
“还有什么情况,玛卡,你也说说。”冒顿顺势问道。
玛卡曾是冒顿的救命恩人,三年前冒顿在月氏国当人质,是玛卡冒着生命危险通风报信让冒顿逃出月氏。然而,玛卡为人十分机警、谨慎,他知道在月氏国时冒顿与他是朋友之交,他们的相处随意又平等,现在则是君臣、主仆的名分,这是截然不同的。又看到了同样立过显赫战功的百骑长神射手苏勒、十骑长力士骨朵力的悲惨下场,他更是小心翼翼地侍候着他的这位喜怒无常、城府极深的新主子。
现在听单于陛下在问他,便赶紧回话:
“依臣下看,那些部落首领虽心存疑虑,但大多数还是臣服陛下的,也有敬畏之心,需要注意的是綦毋达得与勒亦瓦这两个人。这两人到单于庭后神情诡秘,手下人也四下打听动静。綦毋达得还深夜去寻访伊牙斯的部属,传出话来,说头曼单于与右贤王伊牙斯是匈奴国的英雄,匈奴国的功臣,无论如何,不该遭陛下处置,这是以下犯上,是大逆不道。还说,在匈奴国,綦毋氏部落除了头曼单于与右贤王伊牙斯谁也不听,谁也别想对他发号施令。勒亦瓦气焰没有綦毋达得嚣张,但与綦毋达得接触频繁,夤夜饮酒密谈,他的手下人漏出口风,说什么这下匈奴国要大乱,祖宗留下的规矩全给搅了,以后谁是真正的匈奴大单于还难说。这些话沸沸扬扬的,影响很坏。”
青格尔听玛卡这一说,也接口道:
“这两人的确可疑,在会上都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刚来那天,綦毋达得见到我,像是不认识似的,冷冷地扭头就走,招呼都不打一个。勒亦瓦也是假模假样,满脸冰霜。”
冒顿单于早已注意到这两个人,听玛卡与青格尔这么一说,“哼”地笑了一声,淡淡地说了一句:
“达得、亦瓦前些年一直跟着伊牙斯,是伊牙斯帐前的两员心腹悍将……他们心中不服,也算是对伊牙斯的情分。”说着,他在案几前坐下,翻动着那一大堆羊皮图卷。
玛卡猜到他要找什么,忙过来帮他翻找。那一卷卷的羊皮图卷是匈奴各个部落的地图册,虽说一张张图都是一些简陋的符号,但山川、河流的位置,部落的周边界线大致都有标识。果然,冒顿想找的便是綦毋氏与勒氏部落的地图卷。找出那两幅图卷后,他移动灯架,展开图卷,俯身仔仔细细察看起来。青格尔不去打扰他,也端起一碗羊奶,慢慢地啜饮着。
冒顿单于低头看着,思忖着,又随口问了一句:
“独龙氏的沙力登还在往东去?”
“还在往东,据斥候报告,他们一天也就移动百十里,要追的话还能追上。”玛卡赶紧答道。
“不,不追,让他们走,不值得为这一千多人大动干戈,正事还忙不过来呢。再说,追上了该怎么办,把那群狼赶回来,养在身边?要不然全杀了,那这些部落首领会嚷嚷得更凶了。”冒顿喃喃地说着,眼睛仍盯在那两张图卷上。
“还有什么情况?南边怎样了?”过了一会儿,冒顿抬头问玛卡。
“最近南边又有大动静,据说秦地到处都发生叛乱,闹得凶的有陈涉①
、吴广等人,六国之后也纷纷起兵,秦廷手忙脚乱,还从长城一线抽调兵马到中原战场。”遵照冒顿的指示,玛卡手下的斥候经常混入长城以南打探消息,特别是这一年来,冒顿对秦廷的变故十分关心。对于这个消息他很重视,他凝视着案几上的灯火。不住地点着头。
又过了一会儿,他把两张图卷往前一堆,抬头说道:
“好,很好,就这样吧,这个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