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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波斯克列贝舍夫见我面色煞白,又补充了一句:‘小心点,别自讨苦吃。主人正在火气头上……’”
科瓦廖夫继续回忆说:“我去向斯大林汇报的时候,在他那里的通常是莫洛托夫、贝利亚和马林科夫。我当时暗自思量,这些人只能碍事。他们从来也不提什么问题。只是坐着听我报告,不时记下点东西。斯大林却一直不停,吩咐事情,打电话,签署文件,把波斯克列贝舍夫叫来,让他去做什么事情……而他们却一直坐着。一会儿看看斯大林,一会儿看看进来的人……我见到这种情景总有几十次……看来斯大林需要有人在场。也许是为了执行可能交办的任务。也许是为了有个历史的见证人……卡冈诺维奇通常是不在场的:他一天要工作18个小时。又是骂人,又是高声吼叫,又是威胁。卡冈诺维奇既不怜惜自己,也不怜惜别人。不过,我没有见过他像其余三个人那样,在斯大林那儿坐着。斯大林打电话的时候,我发现他常常是三言两语就挂上电话。他自己说话很简练,要求报告人也简短明了。向他汇报要确凿,不能只说个大概齐;他会马上阴郁地压低了声音说:‘你不知道吧?那你是干什么的?’”
伊万·弗拉基米罗维奇最后说:“我到斯大林那儿去过许多许多次,每次去都提心吊胆。总是碰上不知该怎样回答的问题。他老是干巴巴的,让人望而生畏。他从来不说‘您好’,只是轻轻地点点头。汇报完了,没有问题就赶快走,这才松了一口气。越快走越好!波斯克列贝舍夫也老是这样嘱咐我。我发现,斯大林以他的权力、记忆力和智慧仿佛使每个人都感到压抑、诚惶诚恐……到他那儿去的人感到自己比本人的实际价值更渺小……”
我想,科瓦廖夫的观察是很有意思的,它有助于更深刻地认识斯大林的智力、感情和意志。对各种文件以及在斯大林那儿举行的各种会议的分析表明,就是在战争时期也只有为数极少的人胆敢同他争论,维护自己的观点。他确实用自己的权力压制了所有的人。我再说一遍,幸好战争时期在斯大林身边有一些杰出的将领,他们有能力提出、而且是巧妙地提出往往为斯大林所采纳并得到他赞许的种种建议。
如果拿出战争爆发后的头半年中的任何一天来看一下最高统帅的工作时间,那么他在办公室里、在办公桌旁一天要度过,像我已经说过的那样,16至18小时。不过,说句公道话,当时几乎所有的人都是这样干的。很大一部分时间用于军事问题。而波斯克列贝舍夫居然还能找到“空档”,使斯大林不仅接见了负责国家事务的具体部门的各个政治局委员,而且接见了人民委员、设计师,甚至是大工厂的厂长。斯大林并不是很快就适应了最高统帅的角色的。战争的最初几个月里,他常常纠缠在一些名符其实的“鸡毛蒜皮”的事情上:他插手地雷和步枪的分配问题,就派遣平民去挖反坦克壕沟发出指示,审查新闻局的消息稿。例如,大本营发给空军的一份文件送到译电科,在那里被搁置了8小时15分钟。斯大林得知后,下令立即草拟一份国防人民委员的命令,宣布对伊万诺夫上校和克拉斯诺夫上尉加以惩处,他们俩被开除出总参谋部。斯大林在签署这份命令时,还写了一个批示:
华西列夫斯基及日加列夫两同志:
请总参谋部作战部长及空军司令员——各自就自己所属——整顿一下译电工作。
约·斯大林
1941年8月25日純紝矠
这件事发生在可怕而炎热的8月份,而当时各个战场上正在决定不知多么重要的问题!这是多年来形成的习惯在支配着斯大林:一切问题都要亲自抓、亲自解决。一个人代替大家来做决定。战场上的现实本身很快就会校正最高统帅的工作程序、风格和方法。
第二部第八章 残酷的岁月(4)
斯大林逐渐卷进了战争的残酷节奏,不过暂时多半还只是作为批准或否决总参谋部建议的人。他始终试图找到能够影响局势的某些新杠杆。所以他签署了关于加强空军反坦克作战的指示。在听取了关于新兵得不到武器的报告之后,斯大林坚持由大本营就这个问题给各部队发出一份专门指示:
应向现役部队全体指挥员、政工人员及士兵讲清楚,在战场上丢失武器是最严重的违背军人誓词,犯这类过失的人应受战时法律惩处。应增加编制内的武器收集队的人数,并责成其负责收集战场上遗留的所有武器……純紞矠
还应当指出,战争的最初几个月内,斯大林的许多建议都带有国内战争时期的味道。例如,1941年9月,在同布琼尼用“博多机”谈过话之后,斯大林突然对骑兵表现出特殊的兴趣。这时总参谋部正在起草大本营关于战争头两个月的教训的文件,这份文件预定发给各方面军和集团军司令员。文件几乎已经准备好了。斯大林读过之后,基本上同意,但命令再加一段:
第4,我军对骑兵的作用估计尚嫌不足。按各战场目前形势,敌军后方延伸数百公里,而且穿过森林地带,根本不能保证不受到我方的大规模破坏,红军骑兵对敌军绵延的后方实施奇袭对瓦解德军的指挥和供应能够起决定性的作用。如果将现今在前线及火线前方游荡的我骑兵部队投入敌人后方,敌人就会陷于困境,而我军受到的压力就会大为减轻。大本营认为,为对敌军后方进行奇袭,只需几十个歼击型的轻骑兵师,每师3000人,携带少量辎重而无需庞大的后勤工作……純紟矠
这个想法似乎不无道理,然而这实际上是试图回到国内战争的经验,甚至是回到遥远的1812年卫国战争的经验上去。斯大林对军事科学的了解只有普通认识、单纯健全思维的水平,却想为我国由于他的失误和希特勒的奸诈而陷入的险境寻找出路。在古典式摔跤里,类似的险境是指一个运动员使对手处于“搭桥”的姿势,而力图把他的双肩压到地毯上。如果做到了,就算获胜。1941年的6月、7月、8月、9月、10月、11月,斯大林都在“搭桥”。当然不是他本人,而是我们的国家、人民和军队。不过由于他习惯于代表他们,所以也可以说是他被希特勒置于这种对他来说极不习惯的状态。国家的命运千钧一发,处境岌岌可危,因此斯大林把任何一种可能的手段都看成是万应灵丹,要求草拟形形色色的指示,类似上述关于组建和使用轻骑兵师的指示。
斯大林又想起了巴甫洛夫,不禁心头火起:一个方面军司令员怎么可能在一星期之内把什么都丢得干干净净?当初在任命巴甫洛夫为西部特别军区司令员之前,他在这里,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见他时,巴甫洛夫给他的印象是很不错的。报告条理清楚,议论老成持重,有信心……是的,他经验不足:西班牙战争之后一步登天……他怎么会让指挥部队的杠杆脱了手?他的司令部干什么去了?为什么没有保证部队的战备状态?斯大林已经不愿意回想,6月中旬,他和铁木辛哥收到过巴甫洛夫的两三封密码电报,恳请让军区部队进入野战阵地。西部特别军区司令员请求批准局部动员,说明必须以无线电通讯手段和新式坦克加强军区部队……然而斯大林的思想却一再回到同一个问题上来:巴甫洛夫怎么能这样马马虎虎地把什么都丢光了?一想到这里,斯大林就感到五内俱焚。他走到桌边,按了一下召人的按钮。波斯克列贝舍夫立刻悄悄地进来了,手里拿着记事本。
“除了巴甫洛夫之外,交付军事法庭审判的还有谁?什么时候开庭?判决书草案在哪里?”他不等回话,又补充说:“把乌尔里希叫来。”
波斯克列贝舍夫依旧悄悄地走出了“主人”的办公室。斯大林继续在长桌边踱来踱去。他在转身时,扫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画像:马克思、恩格斯、列宁。马克思的著作他读得很少;《资本论》从来没有读完过,不过有一些著作他是读过的。在他看来,马克思最有价值的一本书是《1848—1850年的法兰西阶级斗争》。马克思在这本书里首次使用了“无产阶级专政”的概念,按斯大林的想法,这是关于社会的学说中的主要环节。他对恩格斯的评价并不太高。1930年他去共产主义科学院的时候,甚至号召过批判马克思的这位伟大战友的“错误”论点。对了,按斯大林的想法,恩格斯关于俄国的战争历史写得还是不错的,对苏沃洛夫的统帅天才评价很高,把库图佐夫看得低了一些,指出了俄国军队为解放被拿破仑奴役的欧洲而作出的决定性贡献,以及克里木战争(1853—1856年)中塞瓦斯托波尔的保卫者们表现出的英雄气概。不过这只是些零星的章节,而且其中也有不少错误。
还有列宁……当斯大林拿起他的著作时,总感到自己平凡,甚至庸碌。“捍卫”列宁使他得以成为独揽大权的领袖。被他消灭了的所有那些低能儿始终弄不明白,他的主要力量究竟在哪里:就在于解释列宁思想的垄断权。但是列宁也有些东西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斯大林把这些东西称为自由主义……他想起一件事,不禁暗暗责怪自己一时的软弱:6月29日,他和莫洛托夫、伏罗希洛夫、日丹诺夫、贝利亚一道从国防人民委员部大楼里走出来,他当时意志消沉到了极点,火气头上大声甩出一句:
“列宁缔造了我们的国家,而我们大家却把它误了!”
莫洛托夫诧异地看了斯大林一眼,但什么话也没有说。其他人也都不做声。他本来不应当说这种话:别人可能会记下来,而且把它看成是惊慌失措……要知道,大人物随便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不会被遗忘。特别是他们的软弱。
斯大林对遥远的和并不遥远的往昔的追忆被波斯克列贝舍夫打断了。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桌边,把一个薄薄的卷宗放在桌上。最高统帅飞快地把送来的文件看了一遍。最上面放的是:
判决书(草案)
以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的名义
由集团军级军法官乌尔里希(主席)、师级军法官奥尔洛夫和坎德宾(委员)组成的苏联最高法院军事审判庭在书记员、军法官马祖尔参与下
于1941年7月×日在莫斯科市秘密审理了下列被告的案件:
1.巴甫洛夫,德米特里·格里戈里耶维奇,1897年生,原任西方方面军司令员,大将;
2.克利莫夫斯基赫,弗拉基米尔·叶菲莫维奇,1895年生,原任西方方面军参谋长,少将;,
上述两人被控犯有白俄罗斯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刑法第63—2条及第76条规定的罪行;
3.格里戈里耶夫,安德列·捷连季耶维奇,1889年生,原任西方方面军通讯主任,少将;
4.科罗布科夫,亚历山大·安德列耶维奇,1897年生,原任第4集团军司令员,少将,
上述两人被控犯有白俄罗斯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刑法第180条第2款规定的罪行……
草案接着声称,预审查明:
被告巴甫洛夫和克利莫夫斯基赫是反苏军事阴谋的参加者,前者利用自己西方方面军司令员的职位,后者利用该方面军参谋长的职位,为敌人进行工作。他们出于阴谋的目的,不使所属指挥人员准备迎接战争,削弱了军区部队的战备动员,破坏了对部队的指挥,不战而向敌人投降,从而使工农红军的战斗力受到重大损失……
接下去全是这个调子;斯大林跳过了这些页码,只是读了最后一页:
因此确认巴甫洛夫和克利莫夫斯基赫犯有白俄罗斯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刑法第63—2条及第76条所规定的罪行;格里戈里耶夫和科罗布科夫犯有白俄罗斯社会主义共和国刑法第180条第2款所规定的罪行。苏联最高法院军事审判庭根据上述事实及俄罗斯苏维埃联邦社会主义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319条及第320条,判决如下:
1.巴甫洛夫,德米特里·格里戈里耶维奇
2.克利莫夫斯基赫,弗拉基米尔·叶菲莫维奇
3.格里戈里耶夫,安德列·捷连季耶维奇
4.科罗布科夫,亚历山大·安德列耶维奇——剥夺巴甫洛夫的大将军衔,剥夺其余三人的少将军衔,判处全体四人极刑——枪决,没收全部个人财产……本判决系终审判决,不准上诉純紡矠。
斯大林看完判决书草案后,对站在写字台边上的波斯克列贝舍夫说:
“我批准这个判决,不过,让乌尔里希把诸如‘阴谋活动’之类的废话删掉……让他们不要拖延。不准上诉。然后用命令通知各方面军,让大家都知道,我们惩处打败仗的人是手下无情的……”
一切都已经决定了。在开庭之前就决定了。到7月22日“开庭”时,只需走走过场就行了。被告请求把他们以任何身份派往前线:他们将用自己的鲜血来证明自己对祖国和军人义务的忠诚。他们请求法庭相信:发生的种种事情都是由于极端不利的处境。他们并不否认自己的罪责。他们会在战斗中赎罪……乌尔里希一面打哈欠,一面催促着:
“简短一点……”
当天晚上,他们就被处决了。斯大林再也没有关心过这些人。可是他不曾想到,1956年11月5日,总参谋部在仔细调查了对巴甫洛夫、克利莫夫斯基赫、格里戈里耶夫和科罗布科夫的指控根据之后,会作出一个权威性的结论:
涉及西部特别军区几名将军的现有文件和报告并不否认他们在动员军区备战方面的许多重大失误,但推翻了指控巴甫洛夫、克利莫夫斯基赫、格里戈里耶夫、科罗布科夫及克雷奇五位将军犯有贪生怕死、无所作为、缺乏指挥能力、有意破坏对部队的指挥及不战而向敌人投降的罪行純紣矠。
第二部第八章 残酷的岁月(5)
残酷的岁月,残酷的人们……斯大林很了解巴甫洛夫,在任命时也同克利莫夫斯基赫将军及科罗布科夫将军谈过话。他们两人也给他留下了良好的印象。也许,他们在战前和战争初期有不少失误,但是这些人忠于祖国,是真正的爱国者。由于干部紧缺,他们被任命时越过了许多中间环节,直接担任高级职务,他们所受的培训不够,未能在决定性的时刻正确地组织抗击优势敌人的军事行动。但是,像这样的人难道还少吗?方面军司令员库兹涅佐夫、巴甫洛夫、基尔波诺斯都是1937年以后急速提拔上来的。他们有爱国精神、大胆、英勇,但是还缺乏经验和统帅的智慧。这只能靠日积月累。然而斯大林消灭了好几个层次的指挥人员,从而把提拔起来担任他们的职务的那些人也置于分外复杂的境地。
斯大林是首先应该对战争初期的悲剧负责的人,而他却对受他的失误之害的那些人表现了罕见的残酷。他们固然也都犯有过失,谁也不打算为他们开脱。不过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客观形势、仓促的提拔以及作为它的后果的不够懂行而造成的过失。别尔嘉耶夫在《俄国的命运》一书中写道:“战争的残酷、我们时代的残酷不单单是人们、个别人物的残酷、狠毒和铁石心肠,虽然这一切都可能是伴随而生的现象。这是历史命运的残酷,是历史运动、历史考验的残酷。人的残酷是令人憎恶的。”純紤矠战争本身是残酷的。然而斯大林往往使战争变得更加残酷。而这确实是令人憎恶的。你们不妨自己来判断一下吧。
日丹诺夫和朱可夫从列宁格勒报告形势时,援引了一些事实,说明德军在进攻我方阵地时,把妇女、孩子、老人赶在前面,从而使防守部队极其为难。孩子和妇女喊着:“别开枪!”,“我们是自己人!”,“我们是自己人!”。苏军官兵茫然不知所措:怎么办呢?也不难想象那些不幸的人们的感受:他们的背后是德军冲锋枪的枪口,而前面等待他们的也是死亡。斯大林迅速作出了反应。他的反应符合他的本性——极度的残酷:
听说德国鬼子在进攻列宁格勒时,把老头儿、老太婆、妇女、儿童驱赶在部队的前面……听说在列宁格勒的布尔什维克中有人认为,对待这样的代表是不能使用武器的。我认为,如果布尔什维克中间真有这样的人,那就应当首先消灭他们,因为他们比德国法西斯还要危险。我建议:不要心慈手软,而要狠狠地打击敌人及其帮凶,无论是自愿的帮凶还是被迫的帮凶……照着德国人及其代表们,不论他们是什么人,使劲打吧,扫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