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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尔当时也在现场,他和杜巴瓦很好地谈了一次。这次谈话有两个两点,第一是保尔清楚了,杜巴瓦是不可能回头的,他是死硬的托派分子;第二是杜巴瓦对保尔讲了一句软话。他说:
〃保夫卡,我知道你没有僵化,也没有成为怕丢乌纱帽而投参成票的官僚,不过,你是那种除了红旗之外,什么也看不到的人。〃
以上两小节十分重要,我们将稍后再谈。
杜巴瓦在这本书里的结局是这样的:保尔最后一次探望他的时候,他〃睡眼惺忪〃地走出来,〃脸色灰白,眼圈发青〃,〃身上散发着刺鼻的洋葱味〃,浑身散着一股酒气,床上躺着一个胖女人。
杜巴瓦的〃政治生命〃彻底完结了。他对和保尔谈话感到厌烦,〃连我该跟什么人睡觉也要你们下指示吗!这些说教我早就听够了!你从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吧!去告诉大家,就说我杜巴瓦现在又喝酒,又嫖女人!〃
在苏联官方最终定稿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书上,关于这一系列的政治斗争的内容,删去了一大半。这些我们可以理解,在斯大林最终得到领导权之后,最希望群众获得的信息,不是表现斯大林和诸多反对派的斗争,而是希望群众知道,斯大林从来就是除了列宁之外的,党的第二号人物。他成为列宁的继承人,是名正言顺无可厚非的。为此,即便是〃根正苗红〃的奥斯特洛夫斯基写的东西,也面临删节和修改。
但有些东西,是负责政治审查的人所无法预计的。比如上面我们提到杜巴瓦说的话,〃这种党,连老婆都党特务〃。这句话传达的信息十分准确,政治斗争已经容不下〃夫妻〃两个字了,在这样一个大环境里,夫妻反目父子成仇,划清界限的事情,是时常发生的,也是非常正常的。所以审查人员没有意识到,这个话可以让人认识到,当时的政治斗争是多么地变态和畸形。
而杜巴瓦称保尔是〃那种除了红旗之外,什么也看不到的〃人,似乎也可以作为许多人对保尔的一种普遍认知。这种认知出于对保尔的爱护,他不是不知道党的问题,而是被〃红旗〃蒙住了眼睛。这是一种肤浅化的表现。身在革命浪潮之中,却不知道风雨的凶险,对于保尔这一级的干部而言,是不存在的。相反,正因为他知道风浪的凶险,所以他必须隐忍和等待,像杜巴瓦那样失去〃政治生命〃的事情,不能在保尔身上发生。否则将来的一切事情,他都无缘参与。
而保尔等待的是什么呢?或许就是我们前面谈到的〃集体农庄〃。
谈到这里,我们有必要再说一说这次党内斗争。这次斗争是由1923年12月11日发表了一封托洛茨基的信而引起的。信的名字叫做《新方针》,是托洛茨基写给党的会议的。这封信和后来托洛茨基写的两篇文章,以及一些相关材料,一起编成了一个名为《新方针》的小册子。这一系列的材料主要内容有个:〃党不应该追随保守派〃,应当〃使党的机关服从于党员〃;〃清洗机关中的一切官僚主义分子,用新干部取代他们……应该使任何人都不能也不愿在党内制造恐怖气氛〃;党的老近卫军有退化变质的可能,应当启用青年人,尤其是青年学生。我们熟悉的青年是〃党的最可靠的晴雨表〃的说法,就是这个时候提出来的。
这些材料引起很大范围里的争论,各地纷纷举行各地党组织的全体会议和对〃左派〃反对派的派别会议。保尔他们和杜巴瓦的这次争论,应该就是其中一部分。托洛茨基的支持者,主要是青年学生和机关职员以及一些军事组织,在企业中的支持者很少。杜巴瓦他们几个就是青年学生。
我们在书中也看到,保尔和杜巴瓦两派关于党的机关是否已经官僚化,老近卫军是不是已经变质等问题争论不休。但事实上,这场斗争是关于列宁去世之后,谁将成为党的领导人之争。《新方针》小册子,就是为了贬损托洛茨基的竞争者而出现的。所谓〃党不应该追随保守派〃和〃使党的机关服从于党员〃的说法,实际上是针对斯大林。当时斯大林是俄共(布)中央总书记,主管机关行政工作,〃应该使任何人都不能也不愿在党内制造恐怖气氛〃的指向也是斯大林;〃党的老近卫军有退化变质的可能〃是指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等人。至于启用青年人,则是托洛茨基在拉帮。
与〃左派〃反对派的这次斗争,最终以托洛茨基的失败告终。有意思的是,斗争进行到后期,托洛茨基把话题引向历史问题,希望在历史履历中找到自己是党的二号人物,且功勋卓著的证据。平心而论,托洛茨基的确曾经是党内的二号人物,且在很多场合受到和列宁一样的崇拜。许多集会场合有祝〃列宁同志和托洛茨基同志〃健康的标语,机关悬挂他们的肖像,歌曲和军歌中赞扬托洛茨基。但托洛茨基这次历史问题的追究,却被人翻出了1913年托洛茨基给孟什维克领袖之一的尼·齐赫泽的信件,在信里托洛茨基怀着强烈的不满和愤恨,给予列宁否定性的评价。按理说,1913年的时候,托洛茨基还是孟什维克,作出这样的评价无可厚非。但这些信件被挖出来的时间,恰好是全党在哀悼列宁的时候。在这样的历史问题面前,大部分人失去了理智,将攻击的矛头对准托洛茨基及其追随者。于是,托洛茨基的影响力一下子降到最低点。
当然,要等到托洛茨基彻底垮台,被驱逐出境,直至在墨西哥被谋杀,还有待时日。这也不是托洛茨基第一次和斯大林等人交手,但这是一个重要的环节。自此之后,托洛茨基的个人力量再也没有超越过斯大林。
在苏联历史上,对于个人历史问题的追究,一直是党内斗争的重要手段。确切地讲,这种手段甚至渗透到社会各个环节。在基洛夫被刺之后,恐怖一时的〃大清洗〃正式开张。在运用行政手段对党内外人士进行镇压的时候,历史问题就成了一把锋利的宝剑。
有意思的是,在这次和托洛茨基的斗争中,捍卫老近卫军名誉的斯大林,在政权稳固之后,所干的一项重要工作,就是彻底清洗列宁时期的老近卫军,且手段的激烈和残酷,远甚于托洛茨基。
至于杜巴瓦的最终下场,我们可以料想得到。在对托派分子的镇压已经扩大到整个共产国际的范畴,甚至在中国党内都呈现扩大化的情况下,作为苏联地方托派分子的头目,杜巴瓦难免一死,也只能一死了之。
至于保尔,我们很难说些什么。如果他当时站在杜巴瓦一边,那么保尔眼里充满正义的,大义凛然的斗争方式,将全部倾斜到他头上。他的状况不会比杜巴瓦好到哪里去。
六,作者
这个人我跳不过去,我说的是奥斯特洛夫斯基。他是我们想象中最接近保尔的人,一个和保尔一样身残志坚、拥有无限力量的男人。他仅凭一部作品,就塑造了几代人价值观中最高尚的东西,让无数的青年人在文化匮乏的年代里,拥抱着身边仅有的几句正确的口号,来保证自己的良知不被时代吞没。当青年逐渐老去的时候,聪明的人回忆自己的往昔,可以心怀安慰地感叹:至少,关于保尔的书是正确的。
他们相信,当愚昧和无知四下横行的时候,拥有这份良知,就证明了自己仍然是清醒的。即便迫不得已,也可以在右手施展暴力的同时,左手悄悄地拉紧良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床上,给自己稍稍带来些许安慰,好帮助自己安然入眠,为下一天的运动做好准备。
奥斯特洛夫斯基在苏联所获得的成功,几乎涵盖了所有作家的终身追求。在我手边能找到的资料里,受到保尔·柯察金影响,继而改邪归正或是充满斗志的人的故事,几乎像神话一样层出不穷。窃贼可以浪子回头,工人可以精神焕发;时代在向这个病人招手,列宁勋章高挂在他的胸口,安德烈·纪德亲自登门造访,《真理报》的权威和他长期通信;平均每7个苏联人,就拥有一本他的小册子,两部作品在全球的发行了4250万册;他居住在政府给的别墅里,拥有自己的私人秘书和速记员,他不用担心作品不被发表,不必害怕编辑居高临下的眼光,甚至在梦里,也想象不到自己突然被行政机关镇压。
他拥有了时代能够给予的所有东西。所以,这个人我跳不过去。
1927年,二十三岁的奥斯特洛夫斯基瘫痪了,双目失明。此时,斯大林已经完成了对托洛茨基、季诺维也夫、加米涅夫、布哈林等人的政治斗争,将他们赶出政治局。但将他们完全地从肉体上消灭,是1934年基洛夫遇刺之后的事情。我们所熟悉的〃消灭富农〃和〃大清洗〃,也都是奥斯特洛夫斯基瘫痪之后的事情。
他不能独立行走自由行动,不能去看望自己的朋友,参加组织的活动,吃饭要人喂,清洗要人帮,就连抚摸一下年轻的妻子,也会让他产生尴尬和痛苦。但最糟糕的是,他已经和外界失去了联系。外边的传闻和消息只能通过别人的口述,进入他的世界,失去了亲身感触的体验。
如果他和我一样,对外面发生的事情,只是感到乏味和厌倦。那么或许这个人可以心安理得地呆在房间里,接受治疗。但对于我们熟悉的保尔来说,窗外的世界是他用鲜血和青春打拼出来的,为此他几乎付出了自己的一切。他甚至用一本书的时间,来证明这个自己参与创造的世界,是多么的美好和光明。
但时代永远不会让你一厢情愿。我们注定了不会太长的时间,来感受时代变迁所带来的美好。从亲人和朋友的口中,奥斯特洛夫斯基知道外面的世界又变了。那些曾经如雷贯耳的名字,一夜之间变得一钱不值。手握重兵的将军不经审判可以枪决,气势恢弘的领袖一篇文章可以打倒。
《真理报》上说,这是个阴谋,是个骗局,是一些敌对势力早就设下的伏笔;党小组会议上讲,我们要团结起来,抵御强大又卑鄙的敌人;妻子告诉他,一个熟悉的名字又被揪了出来,原来他是如此的包藏祸心;朋友半夜送来消息,一个大家共同认为丑恶的家伙,终于被逮捕了。
没有人站出来,告诉他时代是错误的。社会的良心、时代的不妥协者,著名的人民作家们,也都迫于无奈,作出种种服软的表示,悄悄地把自己藏了起来。肖洛霍夫写起《被开垦的处女地》,只能鬼鬼祟祟暗设伏笔;法捷耶夫干脆彻底沦为党棍,穿上将军服去镇压自己的同行;阿·托尔斯泰在话剧《彼得大帝》的结尾上,要不合时宜地恭维一下领袖。像曼德尔斯塔姆那样直斥斯大林勇气的人,几乎已经绝迹。
一个声音在告诉这个没有受过教育的孩子:看,有人在威胁你创造的世界!他们是如此的卑鄙,如此的心怀叵测,居然想夺取你这个残废的人,唯一在世间活着的理由。当他把触觉延伸到窗外的时候,那些间接的信息,不断地响应着时代的告密:是的,是的,是的。
起来吧,保尔,你是个〃只看到红旗的人〃,你是个〃永远不背离党的总路线〃的人,党给了你一切,给了你生活和力量,给了你自信和希望,给你短暂的青春,注入了活力和不朽。现在党需要你,需要你站出来,将斗争进行到底,来捍卫党,捍卫你唯一可以捍卫的东西。
他被诱惑了。
当斯大林进行了各种〃党内斗争〃、〃消灭富农〃、〃大清洗〃的政策之后,奥斯特洛夫斯基高呼着〃我们已经粉碎了和消灭了横挡在我们前进道路上的一切人富农、托洛茨基…季诺维也夫的残渣余孽,并且正在胜利地前进〃;当安德烈·纪德访问他的时候,他自以为是地用阶级仇恨来代替文学的主体。他以为,他是苏联文学的代表,他以为,他在进行着无比正确的行动,他以为,时代的号角已经吹响,〃铁环已经被砸碎,他拿起新的武器,重新回到战斗的行列〃。
这是个深黯战斗之道的战士,是从血块和尸体中爬出来的刽子手,是只要听到号角,就浑身热血沸腾双手发抖的老兵。他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作者,是现实生活中的保尔,是影响了千百万人的大作家。革命正在进行,斗争继续开展,谁不希望拉拢这么一个又红又专的人物,为自己推进政策保驾护航?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残废,是一个被假相蒙蔽的傻瓜。现在,只要你招招手发出一道命令,他就会随时随地变成一把冲锋枪,无情地将枪弹倾泄到别人脑门上。
我相信,奥斯特洛夫斯基一定毁掉了许多人。只要上级给出命令,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刀刃对准朱赫来,对准杜巴瓦,对准安娜甚至冬尼娅。他拥有自己的理想,并且相信,在党的领导下,他正在捍卫这个理想。在这个光明正大的前提下,保尔可以轻易地变成杀人狂。时代欺骗了拥有正义的人,然后再怂恿他们欺骗别人。
这是个悲剧。保尔拯救了所有的人,却不知道如何拯救自己。
超级世界纠缠于才气、金钱和放荡之间的大仲马
世俗对于名著的态度,非常值得玩味。根据各个时期不同的流行元素和面向群体,名著也不断地改头换面。
这个封面画的风格,基本上还停留在精工画的意识里。即便撇去文字说明,我们也很容易条件反射地想到,这是关于三个火枪手的题材。
我父亲非常爱虚荣,他甚至会亲自坐到马车夫的座位上去,以显示自己有一个黑奴。
小仲马
超级世界
纠缠于才气、金钱和放荡之间的大仲马
一,能力
对于我们大多数人而言,人一生的能力是非常有限的。我们只能在一个或者几个方面显现得像个行家里手,而在其他方面,大家最多只是浅尝辄止,学上两句专业术语,然后找个机会在更外行的人面前卖弄一番。这听起来有些让人泄气。尤其是当你遇到一个行家,而此人对你极度蔑视的时候。此时的争执,很大程度上变成了挽回面子的斗争。这种情况,我们大多都曾经历过,也为此脸红过。
1831年,大仲马的戏剧《安东尼》饱受欢迎,成为浪漫主义戏剧的又一经典剧目。整个巴黎都把目光聚集在这个两年前还一无所有的小公务员身上。但当时的巴黎文坛,就像今天的中国文坛一样,良好的出生和出众的人缘,是成功的绝佳伴侣。大仲马的祖母是黑奴,他的姓氏〃仲马〃也是黑奴姓氏,这点瑕疵遭到了社交界许多人的嘲讽。据说,著名的保皇党人士巴尔扎克先生在一个文学沙龙里,拒绝与大仲马碰杯,并且傲慢地对他说:〃在我才华用尽的时候,我就去写剧本。〃大仲马断然地回答道:〃那你现在就可以开始了!〃巴尔扎克非常恼火,进一步侮辱大仲马:〃在我写剧本之前,还是请你先给我谈谈你的祖先吧这倒是个绝妙的题材!〃大仲马也火冒三丈地回答他:〃我父亲是个克里奥尔人,我祖父是个黑人,我曾祖父是个猴子;我的家就是在你家搬走的地方发源的。〃
据说,这就是大仲马写小说的根源。
大仲马的话当然不能相信。他的曾祖父肯定不是猴子,祖父也不是黑人,父亲更不是克里奥尔人。事实上,大仲马的家世在我们今天看来,还是一个颇为值得骄傲的事情,如果不是他祖父没能管住自家的裤裆,大仲马本来应该是一个典型的贵族子弟。当然,尽管是血统不良的贵族后裔,他仍然拥有强烈的贵族情怀。这在他后来的小说里,体现得非常明显。
大仲马的祖父是安托万·亚历山大·达维·德·拉帕耶特利侯爵,一个仅有贵族头衔的破落户。他和一个叫做瑟赛特·仲马的黑人女奴同居,生下了大仲马的父亲,托玛·亚历山大·仲马。老头子不允许儿子姓自己的贵族姓氏,所以后来托玛一系的孩子,全部姓〃仲马〃。
托玛·亚历山大·仲马在拿破仑将军时代的时候,是拿破仑手下一位得力干将,狂热地支持共和制。可惜的是,仲马将军在拿破仑〃雾月政变〃之前就和领导闹僵了,从此落魄,没能赶上帝国时代的好日子。所以,当大仲马来到巴黎的时候,只能靠仲马将军儿子的头衔,混一个小公务员干干。
巴尔扎克看不起大仲马,可以找出上千种理由。他可以说大仲马是搞通俗文学的,上不了台面。也可以说大仲马的戏剧过于寻求猎奇性,忽视了文学的本质。或者干脆说戏剧这个行当,根本不能和小说相比。但巴尔扎克或许是觉得这么探讨太过去麻烦了,找了一个最通俗的办法瞧不起大仲马的出生。于是,这也就直接导致了大仲马的反击,用小说打垮巴尔扎克。
从今天的眼光来看,巴尔扎克在文学史上的地位远远高于大仲马。但在当时的人眼里,大仲马小说的成就,就像金庸一样,绝对可以和那些整天拖欠房租的纯文学作家一较长短,甚至高出许多。
在巴黎,报纸的出版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