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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且后接荣昌。”郑齐听得“后接荣昌”四字,便想起自家六旬尚无子嗣,一念动了善心,道:“谨领梦中之言。”早起安排饭食,请客商人屋内,写了数字帖儿,付与商客道:“过关若遇强梁,此帖必能解救。”众商接帖,吃了饭食,辞谢方行。只见那诵经商客忙忙入屋,到静室中来谢尊者,说道:“夜于梦中见一僧人,持一卷经授我道:『勿间诵念之功,自有风波不扰,虎豹强梁不加害之报。』暗想得过此关,却要借赖师父之力。”尊者与元通以好言回答,这众客方才欣然而去。众商客辞别时,郑齐又叮咛附耳几句,明说“莫忘了简帖中话。”商客谢了又谢。却是何说,下回自晓。
第十一回 凶党回心因善解 牛童正念转轮回
话说郑齐听了元通三字善言,感动良心,丢开奸计,写了一个帖儿,付与商客过关。商客谢他礼物,一毫也不受,临行耳边仍与他说几句附耳低言。这商客持着帖子,大着胆儿,行到关前。只见把关的说道:“客商们过关须要小心些,我这地方却有不良之人乘黑剪径。”商客听了,口里答谢,心里惊怕。那吃斋的客商,口里咕咕哝哝只念着佛。众人走过关来,天色黄昏,正欲前奔宿店,只见深林里走出几个人来,一个丢瓶,一个掷索,一个打砖石,一个开口叫道:“走路的,好生看家伙!”商客把眼一看,只道是枪刀棍棒,却原来这样家伙。心里虽然不比器械惊人,却又不知这家伙怎样厉害。只见那家伙,套的套,拴的拴,打的打,把客商行囊抢去,却丢下这客商在僻路之中,奔店又远,退走又迟,只得坐在深林地下。这几个人抢了行囊回到家里,开了一看,只见一纸简帖儿,却是写与赛新园的。上写着:“今有客亲眷过关,其中有一商人修善,感动高僧神力警戒,小子已回心向善,道兄可方便这商客过关,日下商僧过关,再图面谢。”这几个人,却就是雨里雾等等,见了书简是郑齐的,乃道:“痴客如何不当面说出郑姓亲眷?既是有来历,便将行囊仍包封起来,送到林间,付与众商,叫他往大道去罢。”
却说众商得了行囊货物,心喜神欢。他怎的不说出郑齐名姓?只因郑齐临行,附耳叫他不要提名道姓,使众各争夺行李,所以商客不言,反得方便过关。虽然是郑齐的方便,却感激长老功德。毕竟是商中一人诵经的报应。诟人有四句五言赞叹灵异。
莫异诵经文,纸上空聒聒。
善念到灵通,神哉诸恶化。
却说郑齐方便了众商客过关前去,留着尊者师徒,在家敬奉斋供,诵念经文,忏悔平日过恶。尊者要辞行,郑齐道:“家兄处师父也多住旬日,小子处便求多住几朝,未为不可。只是亵慢高贤,得罪得罪。”尊者称谢。一日,与元通到村乡善信人家,课诵经忏,归来天晚,只见远远有几个人,来的气焰凶恶。尊者乃向元通道:“天色夜晚,前面人来的气焰不良,多是关前截路剪径之辈,我与你当回避。”元通道:“此地都说不良的多,弟子与师父也不当夜晚归来。”尊者道:“为人功课,须当尽心。完了斋醮法事,岂有为天晚路遥,便怠慢简略善事?”乃与元通避于深林大树之后偷看。那几个人手执着凶器,口里骂的却是郑齐侵占他田地,欺厚他弟男。怒气冲冲,要去报仇。这几人前走,后边却跟随着许多凶暴恶怪,那形状真是怕人!尊者向元通悄悄说道:“善哉!善哉!徒弟,你看做歹事的凶徒,后边就跟着些凶恶。”元通答道:“师父,这凶恶既去害郑齐施主,我们当去救护他。”尊者道:“出家人如何救护?手不能格猛,身不带寸铁,郑施主恶结日久,劝化已迟。况这凶恶不可近,万一迁怒我们,反为无益。我这几日见商客去后,郑施主面色光彩,觉似有些善念感发,定然不招凶恶。你与我且歇息深林,听这究竟。”元通领了尊者之言,虽打坐林中,却也心神不静。怎似尊者,如常入定,跏跌而坐。却说这凶人持械直奔郑齐家来,要把郑齐快心泄忿。恰好走至大门前面,只见他家门首两个勇猛大将,顶盔贯甲,把住门口。这几人看见,吓了一惊。只见那两个大将怒眼环睁,虎须倒插,若有吞牛食虎之状,宛然天丁力士之形。众人心怕起来,说道:“郑家如何有人防范我们?想是他平日结交的好汉。”及抬头望上一看,又见他房屋上,祥光瑞气蒸蒸现出,都在那尊者静室之处。内中就有一个计较道:“列位且不消动手打进他门,闻他近日留着路过僧人在家修善,这祥光是僧人卧房。又闻道僧人有手段法术,万一弄出事来,非但不能报仇,恐反害己。”众人也有见大将怕的,也有听闻僧人手段的。既说到僧人身上,便也有悔心要做好事的。一时各相息忿,道:“且回家去,再作计较。”众人回到深林前过,这元通哪里打坐,只在林前窥探。忽然众凶回来,元通忙入树后偷看。只见众人头顶上祥光烁烁,后面却跟着些善眉善眼福神,待那起人过去,乃走到尊者前。恰好尊者也出静,元通乃问道:“师父,方才徒弟见那起人都回来,后边跟随,不是前边凶暴恶怪,都换了善相福神。又听得他内中说道:『郑齐家门前有防守的顶盔贯甲大将,房屋上有腾起的瑞气祥云。』这是怎说? ”尊者微微笑道:“这就是解也。只是解便解了,还要费我们一片苦心,方能成就他无穷的功德。”元通问道:“师父一片苦心,却是师父开度的美意,无穷的功德。却是怎说?”尊者随说了四句偈语道:
天地无穷尽,善根无了期。
人能常固守,叶底又生枝。
元通觉悟。当时天渐明亮,师徒乃回郑齐静室。此时郑齐尚寝未起,只见郑家一牛童走出屋来,向尊者说道:“师父,我有一件事情,敢请师父去看。”尊者问道:“何事?”牛童道:“事却在灵通关前一座破庵堂内,请师父去看。”尊者道:“有事便讲。”牛童哪里肯讲,只要尊者同去看。尊者见他意专,却又是庵堂内事,便叫元通同他去。元通同牛童到得破庵堂前,只见庵久颓倾殿塌,圣像风雨淋漓毁坏。牛童便向元通说道:“师父,小子别无他说,只因往日放牛,遇雨躲避这殿中,见雨淋圣像,小于不忍,发了个心愿,欲修理这殿,装塑圣像。叵奈无有钱财,意欲烦师父们转说知主人,把一二年放牛的工银先借出,修理这一件事情。”元通听了牛童此话,合掌向圣像念一声“弥陀”,满口应承,回见尊者,备说这一件事情。师徒叹道:“一个村野牛童小子,起这一片善心,乡村多少富室大户,偏无一人动念。”乃随候郑齐出屋,相见了。郑齐问道:“二位师父,昨日归来天晚,却在何处经宿?”尊者答道:“便是昨夜归来天晚,昏暗难行。贫僧师徒,只得在深林打坐,天明方来。”郑齐道:“深林恐有蛇虫虎豹,师父们不当住此。”尊者笑道:“贫僧出家人,随所住处常安。但只有一件奇怪事情,小徒于黑夜间,见有数人,各执凶器,口称报仇,往林边过去复来。小徒见这数人去时,身后有许多凶恶邪怪随着,回来便换了许多福善人形。这人却是何处行凶,要报哪个仇恨?贫僧想:这凶人去时一种恶意,便是一种恶报的怪孽;回来时必是事未曾遂,悔心发萌,便是一种福善随身。但不知贵村乡,谁与人仇?谁存恶念?老施主若知些缘由,也当暗行劝解,免教积忿,生出这种根因,不但后悔已迟,且于阴功亦损。”郑齐听了,浑身冷汗交流,一心小鹿儿乱撞,便道:“半夜犬吠,想是此因。”半日沉吟,乃向尊者前稽首,说道:“实不瞒师父,此事情亦几乎弄出。明明夜梦祖先说道:『不遇二位师尊,此恶怎解?』却实实是小子平日中了些恶毒与前村这几家人也。但此事如何化解,望师父指教个良策。”尊者道:“语云:『一善能解百恶』。施主但行一善事,自然化解。试想你平日,与你结仇的何事?怀忿的何人?天地间,财产容易得,便亏欠了些微,也是小失,万一伤损了心术,占夺了人便宜,弄出恶报,为害不小。”郑齐点头说道:“而今而后,小子知过随改。”元通乃开口说:“施主,如今却有一件事情,要施主慨然行去。”郑齐问道:“甚事要小子行去?莫不是有甚缘要化?小子一一奉承。”元通就把牛童的心肠说出来。郑齐慨然道:“这个愚蠢牛童,怎么发出这 点心肠!小子既承师父说,一一应承,把三年顾他工钱算明与他。”这牛童接了工钱,便递与元通道:“师父,你便与我计算装修圣像工价。”元通道:“这还是你家主计算兴工为便。”乃择日兴工修理。后有夸牛童感发善心五言四句。诗曰:
嗟彼放牛童,而有此发善。
富贵具须眉,阴功能几劝?
话说冥有报应神司,专掌人间善恶。这神司却是楚大夫伍员,生为忠义,死做神灵。一日,正检善恶报应簿籍,见上面郑齐过恶多端,当遭凶害,只因毁心救放商客,受僧教戒,且解凶报,却又成就牛童一点善心,遂查他身后根因,当作何报。见他注下尚无子嗣,遂降他一子。正吩咐侍从,将应脱生人类的,送令投郑妇之腹。忽然西边毫光烁烁,金甲护教神人下降,神司执香拜迎。只见那神人说道:“报内司神,既查出郑齐修善解凶,成就牛童功德,如何不查牛童,善心作何报应?他以愚蠢佣儿,发大善行,当从厚报。”神司接了护教旨意,随查牛童前世,乃奸盗诈伪之属,身死名灭已两世,水淹虎咬报应矣。这转应当同郑齐受杀伤凶恶之报。郑齐以供奉圣僧,受教行善,解化凶徒。牛童尚未勘报,将有兵刑之加,却喜他发了这件善念,当免其死于兵刑也。护教听得神司之说,乃道:“装修圣像,苫盖神殿,其功德非小,今郑齐既无嗣,应给其子。何不便把牛童为其后裔。”神司领旨,护教金光从西而去。有此一段根因,这郑齐与元通到得破庵堂,看见圣像雨淋毁坏,殿宇风打倾颓,自己也动了不忍心肠。随唤木匠、泥工、装塑匠人,估工修理。便传到大村小里,老幼妇女齐来观看,莫不称赞道:“郑家一个愚蠢牛童,发这一种善念。”各各捐钱钞的,施米谷的,同他一样斲柴牧羊的孩子,也出心来帮拾砖瓦,运浆泥,成就这件功果。不数日功完。这村里善信人等,见郑家做这好事,又有尊者师徒在其中化缘帮助,便商议,功完做个圆满道场。尊者依拟行数,遂修建善事。这日,村里大小妇女、老幼男子,齐来随喜道场。只见牛童欢欢喜喜到庵堂礼拜圣像,忽然倒地,奄奄绝气身死,把村里众人叹的叹,说道:“好心的如何没好报?”笑的笑,说道:“牛童微贱,有何力量做此僭妄之事,亵渎圣贤?”惟有尊者微笑不言,把慧眼四面一望,向元通道:“善哉!善哉!报应神速,亦至于此。”元通问道:“师父,这牛童事奇怪,灰了众心,如之奈何?”尊者道:“顷刻自明,众心自解。”
却说郑齐的妻子久未怀孕,十月之前,怀着一个积恶来的冤家,只因善根充满,牛童忽死,随投其腹。郑齐正坐在厅上,忽见牛童从门外直入,郑齐见了,说道:“庵堂道场善事,你在彼处瞻拜,如何回家?”那牛童全然不答不睬,直入卧内。郑齐疑怪,随后跟入。牛童忽然不见,只听得哇哇之声,出自卧内。婢妾欢天喜地,说道:“孺人生产个小员外来也。”郑齐一面大喜,却又疑牛童入内不见何说。正忖度间,尊者师徒道场事毕回来,郑齐出会。元通不知郑齐生子,便把牛童身故事情说出。郑齐听得,吃了一惊,向尊者说道:“这事却跷蹊古怪,奈之何也!”尊者问道:“施主何事跷蹊?怎生古怪?”郑齐便把牛童入内之话说出。尊者合掌道:“善哉!善哉!施主作福有种,行善有根也。这事也不消贫僧细说,料施主心地自明。”郑齐也合掌称扬尊者功德。元通道:“施主生子阴骘,却不是与贫僧称扬功德的。”
当下郑齐备斋供款待尊者师徒。因此乡村传开,都说牛童行善,郑齐得子,牛童死时,入郑齐卧内,这善功感应真实不妄。那执凶器要报仇的众人,不但怀忿顿消,且各各暗地称赞。又遇着郑齐被尊者师徒劝化,他把侵占人的田产,尽行退让还人,以此好名反震动乡村远近,都称郑齐为老佛。尊者见郑齐行善声闻村里,乃与元通辞行,郑齐苦留不住。师徒决意前行,方近灵通关口,只见四个人捧着香炉,上前问道:“二位师父,可是在郑员外家里来的?”元通答道:“贫僧二人便是郑员外家里来的。”这四个人执香拜倒关口。尊者忙答礼,说道:“众善信何为恭礼贫僧至此?”众人道:“凡愚堕落火坑,无从解脱,闻郑员外供养高僧,成就了无边善果,解释了万种冤愆,某等欲远投瞻仰,只为尘情羁绊,今日幸得宝盖遥临,故此焚香迎接。望发慈仁,降临敝处,开度愚蒙,幸甚!幸甚!”尊者但拱手谦让。元通乃暗向尊者说:“弟子闻关前有一伙剪径歹人,这众人形貌却像,语言何文理温恭?”尊者道:“这言辞情景,正是此辈着人的去处。”却是何事着人,下回自晓。
第十二回 元通说破灵通关 梵志扩充法里法
话说这众人说了些温和道理言辞,把香炉焚着沉檀速降,往前引导,尊者师徒只得举步随行。到了一处,岗子林深,茅屋数楹,众人请尊者入内。却早有两个道者出现。尊者师徒看那道者,打扮得齐齐整整,举止却肃肃雍雍,上前恭迎道:“久仰高僧功德道行,今见庄严色相,果然人圣。”尊者亦以礼答。坐定,尊者乃问道:“檀越高姓大名?从未识荆,何缘过辱迎侍?”只见两个道者答道:“小道一个唤做巫师,一个唤做赛新园。这四个,一唤雨里雾,一唤云里雨,一唤沙里淘,一唤胆里生。”尊者听得,已知这几个行径,平日拦阻过客,劫掠行人,今日如何谦恭下气,接待我等。想是郑齐的交契,曾有几行信寄先容。乃正色问道:“久闻列位洪名美誉,未曾会面,今觌英风伟貌,果是名不虚传。只是贫僧师徒借行关前,直探大道,望列位关照一二。”赛新园便开口说道:“小道与这几弟兄,结纳契交,只因这胆里生兄弟,有些小忿到此。如今忿已解去,终日与巫师在此。因见雨里雾弟兄,虽日日相逢,过往不虚,未免劳忧度日。小道与巫师闲居在此,也虚度了时光。闻二位师父在郑员外家大开方便,感化有情,伏望不吝慈航,一垂普度。”尊者听得,一句不答,只把手内数珠儿轮着。赛新园叩问再三,元通见尊者不答,心已了明师意,但新园等不解,便把眼看那新园,貌似莲花,形同菡萏,不像个五蕴皆空,倒似有百千变化。更见他那三寸舌爽朗高谈,把几个人行藏尽吐。他便指着雨里雾,向元通说道:“师父,你看我这契弟,他性秉醇浓,情高放达,待人真是识冷暖,行事却也甚和同。只因他与人过于情爱,壮添颜色,反使人颠狂忿戾,今日请教个解脱,意欲与师父结个契交。”元通答道:“雨里雾檀越,莫怪贫僧说,你今后只一味淡淡相识,薄薄时光,令那受你惠爱的不困,得你情意的不见罪于你,莫造鸩毒伤人,酿作极佳待客,自是人不病你。你多与人有益。”雨里雾听了,便拱手说道:“师父可谓知己,小子欲与你结个往还兄弟。”元通道:“贫僧出家人,局量褊浅,久已谢绝交情,不敢攀援亲近。”雨里雾听了惶恐,起身道:“空费了虚文,接待这没缘法的和尚,不如离了这关,再寻度量大的去也。”乃避席飞走而去。赛新园又指着云里雨,说道:“你看我这个契弟,他态度风流,情怀娴雅,常结交几许同气连枝,亦且成就人家佳偶。也只因人为他纵情过度,逞欲劳伤,反使人荒亡多病。今日请教个解脱,意欲与师父结个婚姻。”元通答道:“云里雨檀越,莫怪贫僧说,你今后只是正心寡欲,保命养神,令那爱你的毋劳其形,贪你的毋摇其精。你勿作邪荒娇媚, 勾引浪荡春心,自是落花流水,两作无情。”云里雨听了,便整衣上前道:“师父可谓情深,小子与你结个通家契合。元通道:“贫僧方外人,嗜欲不染,淫私无挟,难做通家契合。”云里雨听了,羞涩满面,道:“没趣,没趣。可惜兴头,空与这和尚讲,不如弃了这关,另寻婚媾去也。”乃惭面汗颜而去。
赛新园却又指着沙里淘说道:“你看我这个契弟,他生来富家大户,贵重华美,常托忖着几个贪恋俭啬之交,壮了人多少颜色胆子。也只因他势利炎凉,嫌贫爱富,反令人骄傲的轻狂,窘乏的寂寞。今日请教个解脱,意欲与师父结个神交。”元通答道:“沙里淘檀越,莫怪贫僧说,你今后只如贫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