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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扇息火,一年又发”,见凡夫不贵顿,而贵渐:“四十九扇,水断火根”,见功夫先由渐而后顿。“有火处下雨,无火处天晴。”
道未成而阴阳必须两用,立在无火处不遭雨湿;道已成,而造化速宜全脱。若有知音,闻的此等天机,急须收拾马匹行李,了还大道,得意忘言,自去隐姓修行,后来必得正果,万古留名。
结出三家合一前进,“真个是身体清凉,足下滋润”。所谓“坎、离既济贞元合,水火均平大道成。”至道不繁,简而且易,是在乎阴阳合一耳。
诗曰:
阳极生阴理自然,能明大小火功全。
观天造化随时用,离坎相交一气旋。
第六十二回 涤垢洗心惟扫塔 缚魔归正乃修身
悟元子曰:上回结出《坎》、《离》既济,水火均平,真元合而大道成,是言命理上事,然知修命而不知修性,则大道而犹未能成。故此回言修性之道,使人知性命双修也。
冠首《临江仙》一词,分明可见。江为水,性犹水也。临江者,隐寓修命之后,还须修性之意。曰:“十二时中忘不得,行功百刻全收。三年十万八千周,休叫神水涸,莫纵火光愁。”言一时八刻,一日十二时百刻,三年十万八千刻,刻刻行功,不得神水涸干,火性飞扬也。“水火调停无损处,五行联络如钩。”言以水济火,须调和而无损;五行攒簇,当联络而一家也。“阴阳和合上云楼,乘骛登紫府,跨鹤赴瀛洲。”言乌兔二物,归于黄道,金丹成就,诸缘消灭,而即人紫府瀛洲之仙境矣。故云“这一篇词牌名《临江仙》。”
“单道三藏师徒四众,水火既济,本性清凉,借得纯阴宝扇,扇息燥火遥山。”是结上文了命之旨。“不一日,行过了八百之程。师徒们散诞消遥,向西而去,正值秋末冬初时序。”是起下文修性之久。秋者,肃杀之气,万物结实之时,杀以卫生,命根上事。曰“秋末”,是命已了也。冬者,寒冷之气,万物归根之时,寒以藏阳,性宗上事。曰“秋末”,曰“冬初”,由结实而至归根,先了命而后了性也。然修性之道,须要大公无私,死心忘意,不存人我之见,万物皆空,洁尘不染,而后明心见性,全得一个原本,不生不灭,直达无上一乘之妙道矣。学者须要将提纲“涤垢洗心,缚魔归正”语句认定,而此回之妙义自彰。
“正行处,忽见十数个披枷戴锁和尚。三藏叹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言人已无二性,物我有同源,人之披枷戴锁,即我之披枷戴锁,非可以二视之。众僧道:“不知你们是那方来的,我等似有些面善。”人性我性,总是一性。有些面善,相不同而性则同也。曰:“列位相貌不一。”曰:“昨夜各人都得一梦。今日果见老爷这般异相,故认得也。”人性我性,虽相貌不同,而默相感通;境地各别,而同气连枝;不认得而认得,性则无殊也。
“祭赛国,文也不贤,武也不良,国君也不是有道。”祭以表心,赛以争胜,随心所欲,顾其外而失其内,也不贤也不良,也不道,非复固有,失去人我之性矣。人我之性,乃本来之真心,真心空空洞洞,无一物可着,无一尘可染,是心非心。只因落于后天,生中带杀,恣清纵欲,心迷性昧,全归于假,不见其真,其于金光寺,黄金宝塔,孟秋夜半,下一场血雨,把塔污了者何异?“金光”者,喻英华发外。“宝塔”者,比心地玲珑。英华发外,积习之气,填满胸中,秽污百端,心即昏昧,所作所为,是非莫辨,真假不分。一昏无不昏,千昏万昏,而莫知底止矣。“国王更不察理,官吏将众僧拿去,千般拷打,万样追求。”信有然者。
“三辈和尚,打死两辈。”不惜性命,生机将息,原其故,皆由不能死心而欺心。曰:“我等怎敢欺心”,心可欺乎?故三藏闻言,点头叹道:“这桩事暗昧难明。”言这欺心之事,乃暗昧之事,人所不知,而己所独知,急须究个明白,不得迷闷到底也。
曰:“悟空,今日甚时分了?”行者道:“有申时前后。”不问别人,而问悟空,是明示悟得本心空空无物,便是分出真假之时,可以直下承当,申得冤屈之事。但申时前后,尤有妙义。其中有一而为申,不前不后而为中,一而在中,中而包一,真空不空,不空而空,执中精一之道在是。非若禅家强制人心,顽空事业可比,不遇明师,此事难知。
三藏道:“我当时离长安,立愿见塔扫塔。今日至此,遇有受屈僧人,乃因宝塔之累。你与我办一把新笤帚,待我沐浴了,上去扫扫,即看这事何如,方好而君,解救地们这苦难。”以见修道而至了命之地,若不将旧染之污,从新一扫,洗心涤虑,终是为心所累,如何解得苦难?“小和尚请洗澡”,洗心也;“三藏沐浴毕”,涤虑也。“穿了小袖褊衫,手拿一把新笤帚”,择善而固执也。行者道:“塔上既被血污,日久无光,恐生恶物,老孙与你同上。’”读者至此,可以悟矣。夫人自无始劫以来,于生万死,孽深似海,恶积如山,已非一日。第修一己之性,空空无物,以为了事,恶激一生,将焉用力?故必人我同济,彼此扶持,脚踏实地,方不入于中下二乘之途。此即老孙同上之妙旨,前云申时之天机。
“开了塔门,自下层往上而扫,扫了一层,又上一层。”道必循序而进,下学上达,自卑登高,层层次次,诸凡所有,一概扫去,不得一处轻轻放过。然何以唐僧扫至七层,行者替扫乎?宝塔十三层,十者,阴阳生成之全数;三者,五行合而为三家。阴阳匹配,中土调和,则三家相会,而成玲珑宝塔。一座七层者,七为火数,心为火脏。扫塔者,扫去人心之尘垢也。尘振扫净,人已无累,由是而修大道,大道可修。此三藏扫至十层上,腰痛坐倒,而悟空替扫所不容已者。
“正扫十二层,只听得塔顶上有人言语,行者道:‘怪哉!怪哉!这早晚有三更时分,怎么得有人在顶上言语?断乎是邪物。’”宝塔为真心之别名,扫塔乃扫心之功力,旁门外道,不知圣贤心法妙旨,以假乱真,毁谤正道,妄贪天物,苟非有真履实践之君子,安知此妖言惑人之邪物?“行者钻出前门,踏着云头观看,可谓高明远见,勘破一切野狐禅矣。
“塔心里坐着两个妖精”,此两个,一必系着于空,一必系着于相。着于空,执中也;着于相,执一也,“一盘嗄饭,一只碗,一把壶。”曰“盘”、曰“碗”、曰“壶”。总是空中而不实;曰“一嗄”、曰“一只”、曰“一把”,总是执一而不通。执中执一,无非在人心上,强猜私议,糊涂吃迷魂酒而已,其他何望?殊不知执中无权,犹执一也。所恶执一者,为其赋道也。故行者掣出金箍棒喝道:“好怪物,偷塔上宝贝的,原来是你。”棒喝如此,天下迷徒可以猛醒矣。
两妖供出“乱石山碧波潭万圣龙王差来巡塔的奔波儿灞,灞波儿奔,一个是鲇鱼怪,一个是黑鱼精。”“乱石山”,旁门纷纷,如顽石之乱集;“碧波潭”,迷津塞满,似死水之起波。“万圣”者,处处神仙,而欺世欺人;“老龙”者,个个抱道,而争奇好胜。“奔波儿灞”,枉用奔泔起波澜;“灞波儿奔”,徒劳灞奔生妄想。此等治滞不通,糊涂昏黑,愚而又愚之辈,适以成鲇鱼怪、黑鱼精焉耳,尚欲成仙乎?又供出“万圣公主,花容月貌,招了个九头驸马。老龙驸马,先下一阵血雨,污了宝塔,偷了塔中舍利佛宝。万圣公主,又偷九叶灵芝,养在潭底,不分昼夜光明。”噫!误认美女为他家,窃舍利之名,取首经之梅子,以为外丹而行污事;背却天真,借九还之说,守肉团之人心,以为内丹而入寂灭。取经之道,果取女子之经乎?真空之理,果是顽心之空乎?
夫真金者,真性也。真空者,主人翁也。着于女子,谓之招驸马则可,谓之炼真金则不可;着于顽心,谓之有公主则可,谓之有主人公则不可。旁门万万,不可枚举,总不出此有相无相之二途。纵是污了宝塔,窃取天机自欺欺人,以一盲而引众盲,今于万万中供出一二条,以为证见,余可类推。所以行者冷笑道:“那业畜等,这等无礼。怪道前日,请牛魔王在那里赴会,原来他结交这伙泼魔,专干不良之事。”言无知迷徒,始而心地不明,惑于邪言,既而主意不牢,意行邪事,结伙成群,伤天害理,种种不法。金丹大道遭此大难,尚忍言哉?仙翁慈悲,度世心切,不得不指出真阴真阳本来面目与假阴假阳者,“扬于王庭”,两曹对案也。
“且留活的去见皇帝讲话”者,是欲明辨其假也;“又好做眼去寻贼追宝”者,是叫细认其真也。八戒、行者,将小妖“一家一个,都抓下塔来”,“别有些地奇又奇,心肾原来非《坎》、《离》。”真能除假,假不能得真,真假各别,显而易见。金光寺冤屈之和尚,于此可以得见青天矣。
“国王看了关文道‘似你大唐王,选这等高僧,不避路途遥远,拜佛取经。寡人这里和尚,专心只是做贼。’”言任重道远,脚踏实地,是拜佛取经之高僧;着空执相,悬虚不实,即是专心做贼之和尚。国王以塔宝失落,疑寺僧窃去,是未免在有相处认真;唐僧奏夜间扫塔,已获住妖贼,特示其在真空处去假。“国王见大圣,大惊道:‘圣僧如此丰姿,高徒怎么这等相貌?’”是只知其假,而不知其真。“大圣叫道:‘人不可貌相,若爱丰姿者,如何捉得妖贼?’”是先知其真,而后可以丢假。
“国王闻言,回惊作喜道:“朕这里不选人才,只要获贼得宝,归塔为上。’再着当驾官看车盖,叫锦衣卫,好生优侍圣僧,去取妖贼来。”是一经说破,辨的真假,而知人心非宝,只是作贼;道心是宝,能以成圣,不在人心上用心机矣。“好生优待圣僧”者,修道心也;“去取妖贼来”者,去人心也。修道心,去人心,君子黄中通理,正位居体,美在其中,而畅于四肢,发于事业,美之至也。此“备大轿一乘,黄伞一柄,校尉将行者八抬八绰,大四声喝路,径至金光寺”之所由来也。噫!只此一乘法,余二皆非真,彼着空执相者,安足语此?
“八戒、沙僧将两妖各揪一个,大圣坐轿,押赴当朝白玉陛前。国王唐僧,文武多官,同目视之。”真假两在,非可并立,辨之不可不早也。“那怪一个是暴腮乌甲,尖嘴利牙;一个是滑皮大肚,巨口长须。虽然是有足能行,大抵是变成的人像。”以假乱真,以邪紊正,均谓之贼道可也。二妖所供一段,即《参同契》所云:“是非历脏法.内观有所思。阴道厌九一,浊乱弄元胞。食气呜肠胃,吐正吸外邪。昼夜不卧寐,晦朔未尝休。诸术甚众多,千条万有余。前却违黄老,曲折戾九都。明者审厥旨,旷然知所由”者是也。
“国王道:‘如何不供自家名字?’那怪方供出奔波儿灞鲇鱼精,灞波儿奔黑鱼精。”以见贼道之徒,邪行秽作,着空着色,不但不能永寿,而且有以伤生。无常到来,方悔为人所愚,两事俱空,一无所有。是其故,皆由辨之不早辩也。噫!白玉阶前,取了二妖供状,叫锦衣卫好生收监,是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有罪者不得不罚;麒麟殿上,问了四众名号,在建章宫又请吃席,是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有功者不得不赏。
“不用人马,酒醉饭饱”,木金同去擒妖怪,饮仁义而膏梁不顾;“不用兵器,随身自有,国王大觥与送行”,修天爵而人爵即从。“拿来两妖去做眼”,糊涂虫急举高见;“挟着两妖驾风头”,痴迷汉速快寻真。“君臣一见腾云雾,才识师徒是圣僧。”’正是“明者审厥旨,旷然知所由”矣。
诗曰:
扫除一切净心田,循序登高了性天。
可笑旁门外道客,法空执相尽虚悬。
第六十三回 二僧荡怪闹龙宫 群圣除邪获宝贝
悟元子曰:上回言扫邪归正,方是修身之道,乃一切迷徒,反信邪背正,作孽百端。故此回写出邪正结果,提醒学人耳。
篇首“祭赛国王与大小公卿,见大圣八戒腾云提妖而去,一个个朝天礼拜,又拜谢三藏、沙僧。道:‘寡人肉眼凡胎,只知高徒有力量,拿住怪贼便了,岂知乃腾云驾雾之上仙也!’”言争胜赛宝之徒,丧其天真,迷于邪行,罔知愧悔,甘心受疚,皆是肉眼凡胎,而不知有腾云驾雾上仙之大道,足以提迷徒而上天堂也。“满朝文武欣然拜礼”,是已由迷而语,知得今是而昨非。正可于乱石丛中,拣出真空;欲水波里,拈来把柄。再不必奔灞灞奔,愚而自误也。
“将金箍棒吹口仙气,变作一把戒刀。”此执中用权,精一不二,戒之道也。“将黑鱼怪割了耳朵”,戒其非礼勿听也;“将鲇鱼精割了下唇”,戒其非礼勿言也;“把二妖撇在水里”,戒其非礼勿视也;“快去对万圣老龙说,我齐天大圣孙爷爷在此”,戒其非礼勿动也。乃有一等无知迷徒,纵放人心,不知禁戒,顺其所欲,人于旁门,邪说淫辞,以交战为能,以三合为期,取经水首降之物,归附于我,自为接命,不过招驸马为愚婿焉耳,其他何望?
“那妖使一柄月牙铲,分开水道,在水面上叫道:‘是什么齐天大圣,快上来纳命!’”月象其心,牙象其毒害,铲比其锋利。言御女采战之徒,在毒心上作事业,水道中做活计,自送其死,若不知利害,一入网中,任尔齐天大圣,亦必纳命难逃,而况于他乎?又云:“你是取经的和尚,我偷祭赛国宝贝,与你何干?却无故伤我头目。”夫真经人人本有,不待他求。一切地狱种子,误认一己之精为阴,女子之经为阳,交合采取,即谓取《坎》填《离》,妄想成丹。殊不知取妇女之经,即是偷了祭赛国宝贝,终不与你相干,无故伤好人脸面,冤屈亏心,何处伸说?故行者道:“金光寺僧人,与我一门同气,我怎么不与他辨明冤枉?”圣人之道,大公无私,一体同观,处处积功累行,益已益人,非可与不检身务本、损人利己、伤天害理者比。欲辨明冤枉,舍大圣其谁与归?
“常言道;‘武不善作。’只怕一时间伤了你的性命,误了你去取经。”言男女交合,以苦为乐,常遭伤害性命之事,若以常道而行仙道,差之多矣,岂不误了取经也?“行者与驸马斗经三十余合,不分胜负,八戒从背后一筑,那怪九个头,转转都是眼睛,铲抵钯棒,又耐了六七合,挡不得前后齐攻,他却打个滚,腾空跳起。”写出房中丑态,无所不至,俱是实事,曲肖其形。“现了本相,是一个九头虫。八戒心惊道:‘我自为人,也不曾见这等个恶物,是县血气生此禽兽?’”用九浅一深之淫行,而绝无怜香惜玉之慈念,是亦妄人而已矣,与禽善奚择哉?“大圣跳在空中,怪物半腰里又伸出一个头来,把八戒一口咬住,捉下水内。”元神出舍,身不由主,情动必溃,阴精下漏矣。
“行者要进水去看看,变螃蟹淬干水内,原来这条路是他前番袭牛魔王盗金睛兽走熟了的。”言不知正道,恣清纵欲,横行无忌,随心自造,意乱性迷,近于禽兽,无得于彼,有伤于我。如此等辈,苦中作乐,自寻其死路,而罔知有戒,虽死期未至,已是绑在树上哼哩!尚谓四顾无人,可以脱身欺世,焉知神兵早被长怪拿去乎?噫!养心莫善于寡欲,今不能寡欲,而反多欲,以此为仙佛之道,然乎?否耶!当此之时,身入迷城,若非心知禁戒,很力把持,大闹一番,反邪归正,其不至伤其性命者几希。
“八戒悄悄的溜出”,戒慎乎其所不睹也;“行者爬上宫殿观看”,恐惧乎其所不闻也。“见钉钯放光,使个隐身法,将钯偷出”,莫见乎隐也;“呆子得了手,叫行者先走,自己打进宫殿”,莫显乎微也。“一路钯,筑破门扇,打碎家伙。骂道:‘你焉敢将我捉来,这场不干我事,是你请我来家打的。快拿宝贝还我,回见国王了事。’”夫有色则着相,无色则着空,有色无色均非圣造。“打碎门扇家伙”,既不容有色而着相;“焉敢将我捉来”,又不容无色而着空。非色非空,运用于不暗不闻之中,施为于人我两济之内,慎独之功,还丹之道,有为无为,性命双修,俱可了了。
《悟真篇》云:“未炼还丹莫入山,山中内外尽非铅。此般至宝家家有,自是愚人识不全。”是岂顽空御女之谓欲?倘以为顽空御女之道,“以色见我,以声音求我,是人行邪道,不得见如来”。心头一坏,命即动摇,性命俱伤,尸骸已为九头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