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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笙-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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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钱新之又向吕光谈起就在那一年,杜月笙顾了别人,顾不了自己,年关一到,双脚直跳,迫不得已请他代为借钱应急的趣事。钱新之说:
  「就在这一年,阴历年关到了,杜月笙先生竟然穷得过不了年,拿了他仅有的房地产道契,托我转向银行借了三十万元,方始渡过了难关。这三十万元是他罄其所有押借来的,但是他家里的账房间,依然照他年年的惯例,预备着一束一束的本票支票或现款,救济他的穷朋友,或经济情况不好的亲戚,甚至无论识与不识,凡有求他的,无不满意而去。故所以他年年到了大年夜,还是闹着穷,像这样子的慷慨和热心,从当时到现在,恐怕还找不出第二个人呢!」
  由于以上的几段谈片,可以想见,不论是王晓籁,抑或钱新之,杜月笙力争上游,攀结社会上层份子,他都是用他的虚心诚恳,舍己为人的精神。自然而然的改变了那一帮人对于他的观感,于是感激敬佩,相交如鱼得水。杜月笙和王晓籁、钱新之成为了好朋友,眞是踌躇满志,心花怒放。事业有别,潮流不同,旧侣自然淘汰,新知扶摇直上,从民国二十三四年到抗战以前,「黄杜张」遂而一变而成「杜钱王」,「杜钱王」三位一体,杜月笙乃成为上海路路皆通,最有力量的社会领袖,君不见民国二十三年十一月十三日史量才一死上海地方协会改组,便由杜月笙升任会长,而以钱新之、王晓籁两位上流社会众望所归的大好佬屈为副手吗?
  傅筱庵马夫前蹄记
  光绪二十三年农历十月八日(公元一八九七年十一月二日),由逊清邮传部尚画盛宣怀创办的「中国通商」,是为我国最早的一家银行。盛宣怀逝世以后,这丬银行一直由傅筱庵掌管,可是,从民国二十四年起,外国报章维志提到杜月笙,每每以「银行家」、「中国通商银行董事长」为其第一个头衔,顺手拈来一个例手,英国人在公元一九三三(民国二十二年出版的「上海名人录」中,卽曾载有:
  「杜月笙,生于一八八七年,上海人,自幼从商,目前是上海法租界最有权势的居民是着名的慈善家,一九三二年任命为法租界公董局华董。他又是上海中国通商银行、中汇银行董事长,正始中学创办人,上海急诊医院董事长、商会监事、华丰造纸公司、纱布交易所、大达轮船公司、宁波仁湾医院董事长……」
  中国通商银行怎么会从傅筱庵手中,移转到杜月笙的名下来呢,这话,得从民国二十二年「废两改元」,和二十四年的「实施法币政策」,这两件黄浦滩上,以至全国各地的惊风骇浪大事说起。
  我国货币向采银本位,往民国二十二年之前,尤其银两和银元并用,辄常混淆不清,而早年开设的银行,又不分官办抑或民营,一概部有资格发行纸币,发行钞票的利益大极,可是风险则担得更大。由于国人重硬货而轻钞票的心理,时局一有变化,或者偶然传出风声,往住就会发生挤兑,而把准备不够充份,兼以调度周转乏力的银行逼倒,影响金融市场,为害至钜。
  当国民革命军北伐成功,国家已告统一,凡此金融上的混乱现象,势必加以匡正。尤其一九三O年(民国十九年)时代,世界经济恐慌,英、美、日等各国相继改革币制,实行英镑、美金、日圆贬值,藉以渡过难关。反观我国刚在民国二十二年,大力推行「废两改元」政策,恰值国际银价步步高升,于是从民国二十三年到二十四年,白银外流净值竟达九亿二十七百万元。国家经济受不了这么重大的打击,于是通货紧缩,物价大跌,百业萧条而产业濒危。国民政府迫不得已,乃在民国二十四年(公元一九三五)十一月四日,采取断然措施,停止使用银本位,采行「无限制法偿通货管理制度」,实施「法币政策」。规定法币发行按十足准备,其中现金六成,保证准备四成,规定法币一元兑英镑一四二五便士,对美汇率为美金二角九分七厘五毫,同时颁令一切白银收归国有,集中发行于国家银行,并组织发行准备管理委员会,定期检查,以固币信。
  民国二十三年起卽已发生的金融危机,为什么挽救良策「法币政策」要到一年多以后方始公布,关键正在于「集中发行于国家银行」这一句话上,因为国家发行法币,以往有权发行钞票的公私银行都必须分别加以清理,否则,国家银行使唯有被迫大量发出法币换回各银行的钞票,那么,不但国家银行要代所有银行背上包袱,尤且,极可能使法币一登场便步上「通货膨胀」的噩运。
  山雨欲来风满楼,全国各银行都面临生存与否的严重考验。
  官方把消息瞒得很紧,而且,在进行「清理」的过程中,一切的一切都保持高度的机密。
  经过调查,有发行权的银行一共是十二家,除了官办、官商合办者外,必须「清理」或控制的,一共有六家,中国通商银行便在这纸黑名单中,位列第三,据统计,到民国二十三年底为止,中国通商的发行额,计达三千四百三十万元。
  官方对症下药,所采收的手段是先由中央、中国、交通三大银行秘密集中「有懈可击」的四家民营银行钞票,然后择定有利时日,持往兑现。倘若兑不出现来。便以「准备不符规定」的事实,报由官方施加检查,当这些银行情势危急,再以维持金融为名,加入官股,指派董事或董事长,予以全面控制。
  中国通商银行以其悠久的历史,傅筱庵稳健平实的作风,加上盛宣怀全家及其关系方面的经济潜力,照说是很不至于发生问题的。但是,很不凑巧,由于两项意外的因素,使传筱庵陷于困境,无法自拔,坐使这一丬财力雄厚、信用素孚的中国第一家银行,像断线风筝一样的从自己手中飞去。
  首先是中国通商历年来赚了不少的钱,傅筱庵眼见民国二十二、三年之交,上海地价暴涨,建筑事业大行其道,他乃为之霍霍心动,深感良机决不可失,于是他斥资一千万,在河南路闹区盖了一座巍然矗立,美奂美仑的「中国通商大楼」,连地价带建筑费用,这一千万元卽已占据银行发行额的百分之三十弱,卽以当时而言,也是一项大胆无比的空前投资
  第二次意外,则是北洋军阀全面失败,若干年来他们还在秘密集会,蠢然思动,傅筱庵和北洋军阀早有来往,关系非比寻常,国民政府侦悉傅筱庵有资助北洋军阀,阴谋祸国的嫌疑,立卽下令通缉查办,于是,躲在租界上的传筱庵,便畏罪潜逃,而且一逃便逃到了日本「地界」,亦卽北洋军阀在日人庇护之下的根据地,东北辽宁辽州半岛上的大连市。
  老板一逃银行要倒
  傅筱庵一逃,中国通商银行顿失重心,六神无主,业务陷于混乱,而新大楼犹未竣工。官方捡查准备之举,又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所以,在上海金融界这一场空前绝后的巨大风浪中,中国通商银行便首当其冲,成为法币政府的头一个牺牲,彷佛只待政府一纸命令,立将宣告破产倒闭。
  像这样的事情,在当时那种情祝之下,有谁肯于出头来管?卽令要管的话,千头万绪,又将怎么样个管法?杜月笙和博筱庵私交不过尔尔,但是他觉得很有历史,很有成就的一丬银行,就这么误打正着,胡里胡涂的让它垮了,倒了,未免可惜。因此,他竟在众人相顾错愕时,毅然决然,挺身而出。
  首先,他向政府当局力保傅筱庵,请求取销通缉,让他清白无辜,从大连回到上海,有话说话,有账算账。他不能把中国通商银行,就此拋下不管。杜月笙的理由,光明正大,中国通商银行卽使滥发钞票,也要叫傅筱庵站出来负责清理好。
  官方算是应允了杜月笙这个要求,但是接下来便有问题:此时此境,中国通商闹出亏空,无法兑现是实,傅筱庵人都逃到了大连,他肯再回来受逼受罪吗?杜月笙却慷慨动容的说:
  「不管怎样,傅先生不能一走了之,我愿意出面请他回来,当众把账算个明白。我可以告诉他,天坍下来,有我负责!」
  壮哉斯言!傅筱庵在大连听到,深心感动,涕泪横流,他向他的从者,呜咽啜泣的说:
  「杜月笙铁肩担道义,眞非常人也,我决定回上海,刀山鼎镬,在所不辞!」
  傅筱庵飘然归来,谢过了杜月笙的大恩大德,他讲他无话可说,要末,只有算账,一切银钱责任,他自愿承担,负责理楚。当他回到上海,查明白中国通商银行的亏欠,立卽采取紧急措施,首先,「萝卜不当小菜」,将尚未建竣的中国通商大厦,一千万元的投资,以三百万元的贱价,便宜卖掉,而卖尽当光的结果,中国通商银行就只剩了一个空壳,债务全部了结,银行没有库存,势将关门大吉。傅筱庵这时侯心灰意懒,「欲振乏力」,于是,又由杜月笙热心帮忙,为之策划奔走,请中央银行大力支持,维持我国这一家资格最老的银行继续在,但是中央银行雅不欲出面,以免贻人口实,有「攫夺」之嫌,几经折冲,方始息了这个瞒天过海之计,由杜月笙出任中国通商银行董事长,算是替博筱庵和中央银行双方面做了挡箭牌,通商银行的总经理,则由中央银行的业务局长调任,经营业务所需要的资本,全霏中央银行挪腾拨用。这样,中国通商银行保全了下来,傅筱庵化险为夷,平安无事,一场风狂雨骤的浪潮,又被杜月笙独力斡旋,趋于波平浪静,皆大欢喜。
  为何丰禄造座铜像
  国民党在誓师北伐,底定全国之前,似乎卽已有意控制上海为其权力基地,北伐初期,党国元老马超俊、钮永建等卽在上海有所部署与活动。从这个时候开始,杜月笙便已尽了不少的心力,他有一桩最大的功劳卽为透过私人关系,说服他的生死刎颈之交,在「土生意」上合作无间,获利无算的伙伴,江苏内河水警统领何丰禄,带他跟钮特派员晤面,而由钮特派员晓以大义,何丰禄深受感动,遂接受钮永建的密令,将他的水上警察,和另一位杜月笙的挚友内河水上警察局局长沈梦莲俘鼓相应,集合两部人马,接受了国民革命军独立第十六师的番号,师长一职,遂由何丰禄担任。
  东路军第二十六军周凤歧部,在民国十六年二月中、下旬,挺进乍浦,平湖,力兑松隐松江。金山一仗,和毕庶澄拥有铁甲车、大炮机枪的大队猝然相遇,直鲁联军枪炮齐施,何丰禄奋力应战,当场阵亡。这一件事到了民国二十三、四年之交,业已事隔多年,渐渐的为人所淡忘了。唯有杜月笙萦击于怀,悼念亡友壮烈成仁之念始终耿耿,民国二十四年他乃商由上海当局,请准国民政府,为老朋友何丰禄往金山作战阵亡的地点,亦卽金山县治的朱泾镇上,建之了一座铜像,以供后人凭吊。
  国民政府定鼎南京,国民党对于上海党务的推行,极为重视,许多优秀干部,方面大员,都纷纷调到上海,使上海市党部阵容之坚强,一时无两。当吴开先初到上海,担负党务方面的重责,杜月笙久闻大名,心仪其人,曾于有意无意之间,一再的在他的得意门生陈君毅面前提及,陈君毅也在市党部担任要职,他和吴开先工作相关,无话不谈。他了然杜月笙访贤欲渴的心情,便主动的去向吴开先游说,希望吴开先去见见杜月笙,了掉杜月笙这个心愿可是,吴开先大概是还持有「道不同不相与谋」的心理,他「敬谢不敏」,一次又一次的推托。
  于是,陈君毅发了急,他不惜向吴开先坦白直承:他便是杜月笙的学生。他说
  「据我所晓得的杜先生最爱朋友,跟他结交,决不会有坏处。」
  吴开先还是笑着推辞道:
  「以后再说吧。」
  陈君毅单刀直入的问:
  「你是怕我拉你去拜杜先生的门?我告诉你:决不会的,杜先生不会叫所有上他门的人,统统都做他的学生。」
  「我不是这个意思,」吴开先立刻声明:「我只是因为目前实在没有空而已。」
  陈君毅无可奈何,悻悻然的走了。往后不久,由于张君毅等各案,余波荡漾,风风雨雨,闹得相当的凶,于是又有那么一天,陈君毅专诚拜访,他跟吴开先开诚布公单刀直入的说:
  「我跷得你跟杜先生有点误会,不太协调。深以为这个样子很不好,因为越是如此,越将引起别有用心者的挑拨离间,推波助澜,误会祇有更深。妳不是还不认识杜先生吗?我看还是由我去替你约个时间,彼此见见面,谈一谈,相信一切的误会,都可以迎刃可解」
  吴开先仍旧认为,彼此没有见面的必要,但是这一回陈君毅有点霸王硬上弓,他不由吴开先解释,打断了他的话说:
  「我现在就替你去约,明早,我会打电话通知你。」
  但是,一次,两次,陈君毅约定了时间,吴开先都藉词推托,直到了第三次,陈君毅甩过了一番话来了,他说:
  「跟杜先生见面谈谈的时间,我又一次给你约好了,就在明天几时几分,到时候你有没有空,去或不去,全都不生关系。祇不过有一点,我要郑重声明,你不要看杜先生在市党部的朋友里面,收过不少的学生,我可以向你保证:杜先生是要和你交朋友,决不会让你拜他的门。」
  杜月笙三邀吴开先
  话说到这里,电话听筒挂断,吴开先左思右想,忽然动了一念:就去看看杜月笙,和他谈谈天,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何必再叫陈君毅跑来炮去,尽在拉拢撮合呢?
  于是,到了第二天约定的时间,吴开先便独自一人,驱车驶往华格臬路,往见杜月笙一进大门,先已看见杜月笙的总管万墨林,毕恭毕敬;站在天井后面的二门口迎候,再往里走,又见杜月笙的要好朋友,头号法律顾问,黄浦滩上大名鼎鼎的秦大律师秦联奎,满面春风,手中拿了一听茄力克香烟,抢前几步迎了出来。他把吴开先领到内客厅里,于是,杜月笙眉开眼笑,状至亲热,他从沙发里站起身来,亲到客厅门口相迎。
  三道迎宾之礼,层次分明,热烈恭敬,使吴开先不由自主约感到过意不去,想起前两回陈羣替他约好时间,他不曾去。那么,万墨林在总门口,秦联奎在客厅外,杜月笙在沙发上,等之再等,结果是怏怏失望,不见吴开先来。虽说自己从来不曾答应陈君毅,要到杜公馆赴约,但是想及当时的情形,心中难免有点抱愧。
  杜月笙一见吴开先彷佛喜从天降,手足失措,他绝口不提以往邀约多次的话,肃吴开先上坐,然后反过来替吴开先掩盖,同时也为自己聊以解嘲的说:
  「老早就想约吴先生过来谈谈的了,就因为我这里一天到晚人来客往,实在太忙,所以一直拖延到今天。」
  叫吴开先怎么回答法呢,他祇好含含混混的应一声
  「岂敢岂敢。」
  于是,杜月笙又道:
  「照说,应该我去拜望吴先生,也是因为忙不过,一拖再拖,反而劳动吴先生屈驾过来看我了。」
  吴开先的回答祇好说:
  「那里,原该我来拜望杜先生的。」
  进门以前,吴开先卽已注意了的,外客厅里,大小不一的沙发和椅子上,高冠峨服,衣香鬓影,坐了很多等候接见的男男女女。因此,他曾估计谈话的时间不会太久,因为杜月笙还有那么些客人在等。可是,杜月笙兴高采烈的和他谈天,备述仰慕之忱,极陈关怀之切,这一谈,殷勤懃诚恳,热情可感,使吴开先告辞的话简直说不出口来。约莫谈了个把钟头吴开先觉得再不兴辞不行了,杜月笙意兴正浓,说不定要和他作竟日之谈,外边的那许多客人,不知要急成什么样了,于是,他站起来说:
  「今天打扰杜先生太久了,杜先生外面还有不少客人,我这就告辞。以后有空,再来拜访。」
  杜月笙也不强留,他站起身和吴开先握手,而且拉住他的手不放,一直把他送出外客厅。外客厅里面的客人,看见杜月笙走出来了,连忙起立致敬。杜月笙一面颔首微笑,一面还在关照吴开先说:
  「你什么时候有空,希望你随时过来坐坐,有许多事情,我都需要向你讨教。」
  见过了这一次面,杜月笙便将吴开先当做要好朋友看待,推心置腹,无话不谈。他可是眞不见外,遇有重大的问题,他或则邀吴开先来,或则利用电话筹商,反复讨论,深入研究,吴开先渐渐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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