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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总在里面放一片脱脂棉,上面洒了她心爱的香水),再加上一条剪裁适度的海军蓝短裙,把她那优美苗条的身材衬托得更加仪态万方。她戴的那顶俏丽可人的小帽是用褐黑色麦秆粗粗编成的,与镶在帽檐底下的蛋青色绳绒形成鲜明对照。边上系着同一色调的丝质蝴蝶结。上星期二整个儿下午,她到处物色配色的绳绒,终于在克勒利' 10 '的夏季大甩卖上寻觅到中意的了。她要的正是它,尽管多少摆旧了点儿,然而谁也觉察不出来。一共七中指长' 11 ',花了两先令一便士。她亲手把它镶上。试戴时,她朝着映在镜中的情影嫣然一笑,自是心满意足!当她为了怕帽子走形而把它放在水罐上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样做会使某些熟人黯然失色。她的鞋是当前最时髦的。伊迪?博德曼引为得意的是她的鞋号码很小' 12 ',然而她从未长过格蒂?麦克道维尔那样一双仅仅五号的脚,永远也不会的。'13 '鞋尖是漆皮的,高高拱起的脚背上有着精致的饰扣。她那露在裙子底下的漂亮的脚脖子生得极其匀称,线条优美的小腿也合乎体统地略微露出一截,上面套着几乎透明的长袜。脚后跟的部位是特别编织的,上面还系着宽袜带。最使格蒂操心的要算是内衣了。凡是晓得甜蜜的十七岁(格蒂已经同十七岁永远告别了)那种怔忡不安的热望和恐惧的人,难道忍心去责备她吗,她有四套绣得非常精致的出门穿的衣服,三件家常穿的,另外还有几件睡衣。每套出门穿的衣服都分别缀着各色缎带:有玫瑰色、淡蓝色、紫红色和豆青色的。每穿一次,她总是亲自晾晒。从洗衣坊里送回来后,又亲手上蓝、并给烫平。她还有一块垫熨斗用的砖片,因为她怕洗衣妇会把衣服烫糊。简直信不过她们!她穿蓝色是图个吉祥,希望交好运。这是她自己的颜色,新娘子身上要是带一点蓝色总会吉利的。上星期那一天她穿的是豆青色的,就带来了忧伤,因为他父亲把他关在家里让他用功,好参加取得奖学金资格的期中考试。她原寻思,他兴许会出门的,因为今儿早晨换衣服的时候,她差点儿把旧裤衩儿反着穿。除非是赶在星期五,反过来穿是会走运的,有利于情人幽会。要么,如果裤衩儿松开来了,那就说明他在想念你哩。
可是——可是!瞧她脸上那副紧张的神色!总是显得那么忧心忡忡。灵魂通过她那双眼睛透露出来,她渴望能够独自呆在住惯了的房间里,好好哭上一场,用泪水减轻她心头的郁闷。可又不能哭得太厉害。她对着镜子掌握分寸,要哭得恰到好处。镜子说:格蒂,你长得真美。黄昏时分那苍白的余晖投射到一张悲伤、愁闷之至的脸庞上。格蒂?麦克道维尔这种缱绻的情思是徒然的。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关于举行一场婚礼的幻想啦,为雷吉?怀利?T?C?D?太太(因为嫁给他哥哥的那一位才能做怀利太太)敲响的喜钟啦,以及据社交栏的报道,格楚德?怀利太太穿了一身用昂贵的青狐皮镶边的豪华灰服,都是不可能的。他太年轻了,还不懂事。他不会相信恋爱,而那是女人生来的权利。很久以前,在斯托尔家举行的晚宴上(他还穿着短裤呢),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时,他悄悄地用一只胳膊搂了她的腰;她呢,连嘴唇都吓白了。他古里古怪地嗄着嗓儿叫着她〃小不点儿〃,冷不防还接了半个吻(平生第一遭儿!),然而他碰着的仅仅是她的鼻尖儿。随后,他赶忙走出房间,念叨着吃茶点的话。好个鲁莽的小伙子!雷吉?怀利从来不曾以性格鲜明见长,而向格蒂?麦克道维尔求婚并赢得她的爱情者,必须是个杰出人物' 14 '。然而她只能等待,总是等待人家来求婚。这又是个闰年,很快就会过去的。她的意中人并不是将珍贵、神奇的爱情献在她脚前的风流倜傥的王子,他毋宁是个刚毅的男子汉;神情安详的脸上蕴含着坚强的意志,却还没有找到理想的女子。他的头发也许或多或少已经斑白了,他会理解她,伸出胳膊来保护她,凭着他那深沉多情的天性紧紧搂住她,并用长长的亲吻安慰她。那就像是天堂一般。在这馨香的夏日傍晚,她企盼着的就是这么一位。她衷心渴望委身于他,做他信誓旦旦的妻子:贫富共当,不论患病或健康,直到死亡使我们分手,自今日以至将来。' 15 '
于是,当伊迪?博德曼带着小汤米呆在婴儿车后面的时候,她正在思忖,能够称自己为他的幼妻的那一天是否会到来。那样,大家就会议论她,直到脸上发青。伯莎?萨波尔也不例外;还有小炮竹伊迪,因为十一月她就满二十岁了。她也会照顾他,使他衣食上舒适。格蒂凭着她那份妇道人家的智慧,晓得但凡是个男人,都喜欢那种家庭气氛。她那烤成金褐色的薄饼和放有大量美味奶油的安妮女王布丁' 16 '曾赢得过众人的好评。因为她有一双灵巧的手,不论点火,还是撒上一层加了发酵粉的精白面,不断地朝一个方向搅和,然后搀上牛奶白糖,调成奶油,或是将蛋清搅匀,她样样擅长。不过,她可不喜欢当着人面吃什么,怪害臊的。她常常纳闷为什么不能吃一些像紫罗兰或玫瑰花那样富于诗情的东西!他们还会有一间布置优雅的客厅,装饰着绘画、雕刻以及外祖父吉尔特拉普那只可爱的狗加里欧文'17'的照片。它是那样通人性,几乎能说话了。椅子套着光滑的印花棉布罩子,还有来自克莱利的夏季旧杂货义卖展上的银质烤面包架,就像阔人家拥有的那样。他身材高大,肩膀宽阔(她一向欣赏高个子,丈夫就得要这样的),在仔细修剪过的弯弯的口髭下面,闪烁着一口雪白牙齿。他们将到大陆上去度蜜月(多么美妙的三个星期!)然后就安顿在精致、整洁、舒适而又亲切的安乐窝里。每天早晨他们两人共进早餐,吃得虽然简单,却都是精心烹制的。他去治公之前,总先热烈地紧紧拥抱一下亲爱的小妻子,并且垂下头去深深凝视一会儿她的眼睛。
伊迪?博德曼问汤米?卡弗里〃好了吗〃,他说〃好啦〃。于是,她就替他扣上小小短裤的钮扣,叫他跑去跟杰基玩耍:要乖乖的,可别打架。但是汤米说他要那只球, 而伊迪告诉他说:不行,娃娃在玩球呢;要是他把球拿了去,又该吵架了。然而汤米说,这是他的球, 他要自己的球。瞧,他竟然在地上跺起脚来了。好大的脾气!哦,他已经成人了, 小汤米?卡弗里成人啦,因为已经摘掉围嘴儿了嘛。伊迪对他说,不行,不行,马上走开吧, 她还告诉西酋?卡弗里,对他可不能让步。 〃你不是我姐姐,〃淘气包汤米说,〃这是我的球。〃
但是西酋?卡弗里对小娃子博德曼说,高高地望上看,看她的指头!这时,她飞快地把球抢到手,沿着沙地丢过去,汤米胜利了,就一溜烟儿拚命在后面追。
〃为了图清静,怎么着都行' 18 ',〃西丝' 19 '笑道。
于是,她就轻搔了一下小娃子的脸蛋儿,好让他分神,哄着他玩什么市长大人出门啦,这里是他的两匹马啦,这里是他的花哨马车。瞧,他进来了,咕喽喽,咕喽喽,咕喽喽,咕。' 20 '然而伊迪对他非常气恼,都怪大家总是溺爱他,把他惯得这么任性。
〃我恨不得揍他一顿,〃她说,〃至于揍哪儿,我就不说啦。〃
〃屁——股——呗,〃西茵快活地笑道。
格蒂?麦克道维尔低下头去,单是想到她自己一辈子也说不出口的、不像是大家闺秀的话,西酋居然会这么大声说了出来,就弄得格蒂羞红了脸,浮泛出一片深玫瑰色。伊迪?博德曼估计对面那位先生准听见了她那句话。然而西酋丝毫也不在乎。〃随他听去吧!〃她挑衅地把头一抬,尖刻地翘起鼻子,恨不得迅雷不及掩耳地也朝他那部位来一下子。
鲁莽的西酋,长着一头古怪的黑面木偶般的鬈发,有时会惹你发笑。例如,当她问你要不要再喝点中国茶和碧玉浆果酒以及把水罐拽过去时,她那指甲上用红墨水画的男人的脸,会叫你笑破肚皮;她想去方便一下的话,就说什么要跑去拜访怀特小姐。这就是西酋一惯的作法。哦,你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傍晚:她穿戴上父亲的衣帽,用软木炭画上口髭,边抽雪茄烟边沿着特里顿维尔' 21 '走去。逗起乐来,谁都赛不过她。然而她真是诚恳到家了,是上天创造的最勇敢、最真诚的一位,绝不是通常那种表里不一的家伙。甜言蜜语是不可能由衷诚恳的。
接着,合唱声和风琴奏出的嘹亮圣歌声从空中传来。这是耶稣会传教士约翰?休斯所主持的成人戒酒活动,他们在那里静修,诵《玫瑰经》,倾听布道并接受圣体降福。大家聚集在那里,彼此间没有社会阶层的畛域(那是最为感人的情景)。饱经令人厌倦的现世风暴后,在浪涛旁边这座简陋的教堂里,跪在无染原罪圣母的脚下,口诵洛雷托圣母' 22 '的启应祷文。用自古以来说惯了的圣母玛利亚、童贞中之圣童贞等等称呼,恳请她代他们祈求。可怜的格蒂听了,心中何等悲戚!倘若她父亲发誓戒酒或服用《皮尔逊周刊》' 23 '上所载的那些根除酒瘾的粉剂,摆脱了酒的魔爪,而今她蛮能乘着马车到处兜风,绝不逊于任何人。由于她讨厌室内有两个亮光,就连灯也不点。忧思重重,守着炉火的余烬出神,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这么说着。有时她又一连几个钟头恍恍惚惚地凝视着窗外那打在生锈的铁桶上的雨水,沉思默想。然而那个曾经破坏过多少家庭的罪孽深重的杯中物,给她的童年也投下了阴影。岂止是这样,她甚至在家里目击到酗酒引起的暴行,看到她的亲爹撒酒疯,完全失了常态。格蒂比什么都知道得清楚的是:凡是并非为了帮助女人而对女人动手的男子,理应都被打上最卑鄙者的烙印' 24 '。
向最有权能的童贞,最大慈大悲的童贞祈求的诵歌声继续传来。格蒂陷入沉思,对于女伴们和正在稚气地嬉戏着的双胞胎以及从沙丘草地那边走来的先生,她几乎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西茜?卡弗里说那位沿着岸滩做短途散步的先生像煞格蒂她爹。不过西茜从来没见过喝得醉醺醺的他。不管怎样,她才不想要这么个爹呢。也许因为他太苍老,要么就是由于他那张脸的缘故(活脱儿像是费尔博士' 25 '),或是他那长满酒刺的红鼻子和鼻下那银丝斑斑的沙色口髭。可怜的爹!他缺点纵多,她依然爱他' 26 '。当他唱《告诉我玛丽,怎样向你求爱》' 27 '和〃我的意中人及其茅舍在罗切尔附近'28 ' ,一家人作为晚饭吃炖乌蛤和拌上拉曾拜的生菜调味料的莴苣,以及他和迪格纳穆(那位先生因患脑溢血突然逝世,已被埋葬了,天主对他发慈悲吧)合唱《月亮升起来了》'29 '的时候。那是她妈妈的生日,查理在家休假,还有汤姆' 30 '、迪格纳穆夫妇、帕齐和弗雷迪?迪格纳穆'31 ',要是大家合影留念就好了。谁也不曾料到他这么快就会死去。如今他已长眠了。她妈妈对他爹说,让他终身把这引以为戒吧。由于患痛风症,他连葬礼都没能去参加。她只好进城到他的办公室去替他取来凯茨比公司关于软木亚麻油毡的函件和样品:富于艺术性,标准图案,适于装饰豪华邸宅,耐久力极强,能使府上永远明亮而愉快。
在家里,格蒂是个真正的好女儿,恰似第二个母亲,还是个护守天使'32 '。她那颗小小的心,贵重如黄金。当她妈妈头痛欲裂的时候,替她在前额上擦锥形薄荷锭的不是别人,正是格蒂。不过,她讨厌妈妈吸鼻烟的嗜好,母女之间也仅仅就吸鼻烟一事拌过嘴。大家都认为对人体贴入微的她是个乖妞儿。每天晚上扭紧煤气总开关的是她。她从来也没忘记过每两周在那个地方' 33 '撒氯酸盐。把过圣诞节时食品杂货商滕尼'34 '先生送的日历贴在那面墙上的,也是她。那是一幅以哈尔西昂时期' 35 '为题材的画:一个青年绅士身着当时流行的衣服,头戴三角帽,隔着格子窗以往昔的骑士气概向他所爱慕的姑娘献上一束鲜花。可以看出,个中必有一段故事。色调十分优美。她穿的是柔和而剪裁得体的白衫,举止端庄稳重。男子则是一身巧克力色服装,显出地地道道的贵族派头。每逢她去方便一下时,就心荡神移地望着他们,挽起袖子,抚摩着自己那双像她那样白皙柔嫩的膀子' 36 ',并驰想着那个时代的往事。因为她在外祖父吉尔特拉普所收藏的《沃克发音辞典》' 37 '中查到了哈尔西昂一词的含意。
现在这对双生兄弟无比和睦地玩耍着,接着,鲁莽到了家的杰基公子故意使出吃奶的力气把球猛地朝着覆满海藻的岩石踢去。不消说,可怜的汤米立即沮丧地叫了起来。幸而独自坐在那儿的一位穿黑衣的绅士仗义帮了忙,把球截住了。我们这对小选手使劲地喊叫,要求把球还给他们。为了避免惹麻烦,西茜?卡弗里就大声招呼那位绅士,请他把球扔给她。绅士用球瞄了瞄,就从岸滩朝上扔给西茜?卡弗里。但是球沿坡滚下,刚好停在格蒂的裙子下面,离岩石旁的小小水洼子不远。双胞胎又吵吵闹闹地要球,西茜叫格蒂把球踢开,任他们两个去争夺。于是,格蒂将一只脚向后一抬,暗想:要是这只笨球没滚到她这儿多好。她踢了一脚,却没踢中,招得伊迪和西茜大声笑了起来。
〃失败了,就再试它一回,〃' 38 '伊迪?博德曼说。
格蒂笑一笑,表示同意,并且咬了咬嘴唇。淡淡的粉红色爬上她俊美的两颊,然而她打定主意要让他们看个究竟。于是就把裙子稍微撩起,免得碍事,对准了目标,使劲踢了一脚。球滚得老远,那对双胞胎就跟在后面跑向满是沙砾的海滩。当然,伊迪纯粹是出于嫉妒才这么说的。惟有这样才能引起对面望着的那位绅士的注意。她感到一阵热辣辣的红晕高涨着,燃烧着她的双颊。对格蒂?麦克道维尔来说,这一向是个危险信号。在这之前,他们两人仅只极其漫不经心地交换过一下视线。而今,她大胆地从新帽子的帽檐底下瞥了他一眼。迎着她的视线的那张浮泛在暮色苍茫中的脸,憔悴而奇怪地扭歪着,她好像从未见过那么悲戚的面色。
从教堂那敞着的窗口里飘溢出阵阵馨香,同时还传来无染原罪始胎之母那些芬香的名字;妙神之器,为我等祈;可崇之器,为我等祈;圣情大器,为我等祈;玄义玫瑰。那些饱经忧患的心灵,为每天的面包操劳的,众多误入歧途,到处流浪的。他们的眼睛被悔恨之泪打湿,却又放出希望的光辉,因为可敬的休神父曾经把伟大的圣伯尔纳在他那篇歌颂玛利亚的著名祷文' 39 '中所说的话告诉过他们:任何时代也不曾记载过,那些恳求最虔诚的童贞玛利亚为之祈祷、有力地保护他们的人,曾被她所遗弃。
这对双胞胎如今又十分快活地玩起来了,因为儿时的烦恼犹如夏日的骤雨一般短暂。西茜?卡弗里哄着娃娃博德曼玩耍。他一会儿就快活地咯咯笑了起来,望空中拍着娃娃手。 她躲在婴儿车的篷子后面喊了声〃不在〃,伊迪就问:〃西茜哪儿去啦?〃于是,西茜抽冷子伸出脑袋来大叫:〃啊!〃瞧,小家伙甭提有多么高兴啦!接着她又教他说〃爸爸〃。
〃说'爸爸',娃娃。说呀:爸爸爸爸爸爸爸。〃
娃娃就使出吃奶的力气来说。因为他才十一个月,大家都说他非常聪明,个子也比一般娃娃要大,简直是健康的化身,是爱情完美的小结晶。大家都说,他将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哈加、加、加、哈加。〃
西茜用围嘴替他揩了揩小嘴儿,要他坐直了,说〃爸爸爸〃;但是当她解开皮带时却大声嚷道:〃哎呀呀,这娃娃都湿透啦,得把垫在下面的小毛毯翻过来重新叠一叠。〃当然喽,娃娃陛下对这种方便安排极为抵触,并且让人人都知晓:
〃哈吧啊、吧啊哈吧啊、吧啊啊。〃
于是,两大行晶莹的泪水沿着他的面颊滚滚淌下。用那套乖乖乖,娃娃乖来哄他,给他讲咭咭的故事,告诉他噗噗在哪儿都是白搭;然而一向能随机应变的西茜把奶瓶嘴往他的嘴里一塞,这下子小异教徒立即被安抚了。
格蒂衷心巴望他们能把咭哇乱叫的娃娃打这儿领回家去,免得再刺激她的神经。现在已不适宜呆在外面了,对那孪生的调皮鬼来说也是一样。她放眼凝望着海洋远处。那景色宛如画匠用彩色粉笔在马路上做的画。多么可惜,那一幅幅的画就全留在那儿等人给抹掉。暮色渐深,云雾弥漫,霍斯岬角的贝利灯台的光,乐声萦回耳际。还吹来教堂里所焚的馨香气味。她一边眺望着,一边心里怦怦直跳。可不是嘛,他瞧的正是她呢,而且他的目光是意味深长的。他的眼神犹如烈火,烧进她的内心,仿佛要把她搜索个透,要对她的灵魂了如指掌。那是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表情丰富,可是信得过吗?人们就是这样古怪。从他那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