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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1].3-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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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警醒之后把她轰走。且不说这位法国女子弄走多少美丽又珍奇的文化遗存,看一看北京潘家园的古玩市场的民族物品商店上成堆的民族服装与器物,就能估算出那些积淀了千年的村寨文化飘零失落的景象。而他们口头不再传说的故事、歌谣和神话呢?又流散到哪里去了? 不是正在像云烟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跋山涉水去到村寨里把那些转瞬即逝的无形的文明碎片记录下来,还是坐在书斋里怨天尤人地发出一声声书生的浩叹? 
  我看到一个村寨打算建立“文化保护区”的报告中的一句话是:要“在接待外来观光、旅游、采风、寻古探奇的客人的食、住、游、购、娱等方面形成一条龙服务”。如果真的实现这个想法,恐怕他们的民族文化最终都会像美国夏威夷的 “土著文化”——变成一种用来取悦于人而换取美元的商品。 
  少数民族存在于自己的文化里。一旦文化失去,民族的真正意义也就不复存在。这恐怕是对于少数民族文化的抢救和保护的真正意义之所在。 
  而对于正在无奈地走向贫乏和单一的全球化的人类来说,则是要尽力扼守住一分精神的多样。 
  
  
   四访杨家埠
  
  
   
  我坚持要在年底前召开“中国木版年画抢救中期推动会议”,是因为这个项目启动于年初,历时一年,收获甚丰。不少年画产地(如山东杨家埠,高密;河北武强,内丘;河南朱仙镇;湖南滩头;山西临汾等)普查已经接近完成,应进入整理和编辑阶段;另一些产地(如天津杨柳青、陕西凤翔、四川绵竹等),也将普查工作细密的筛子推人田野与村落。此时急需做的事是进行各产地之间的交流,相互借鉴,规范标准,确定期限,使最终的“收割”工作整齐有序。 
  此项工作在基本上没有国家经费的情况下展开,所仰仗的全是各地政府在文化上的自觉。山东潍坊的寒亭区和杨家埠深明大义,慨然出资支持这次会议,故而把会议订于12月26日在潍坊寒亭召开,邀请全国各产地派人来聚首一谈。当年事情当年办,不留尾巴进来年—— 此亦我做事的习惯。 
  既然来到寒亭,一定要去杨家埠村,看看那些依然刻印画晶的小作坊,拜访杨洛书老人。他今年七十八,却照例是每年农历十月二十五日到集上去买四大样(猪肉、白菜、粉条、火烧),煮上一锅,然后按照祖上的规矩,摆供焚香,犒劳案子,开张印画。我还要把从贵阳捎来的一瓶茅台送给他呢。 
  这次已是四访杨家埠了,原以为只是重温故旧,不料竟有令我惊喜的新得。一是在老艺人杨福源家中,看到墙上挂着一幅《孔子讲学图》。孔子在杏坛讲学,下面坐着七十二弟子。每人一个模样,身边标示姓名。过去不知道杨家埠有这样题材的画,大约与孔子是山东人有关。这种画不是纯粹的年画,而是年画产地刻印的版画。画面上的文字用的是木版书籍上的字体。这个细节颇引起我的注意。 
  在寒亭的两日里,每晚都要寻一点时间,去拜访此地的民间年画的收藏者。杨家埠一个突出特点是当地有人从事收藏。收藏的本身是一种文化上的自觉与自珍。它的好处是把遗存留在当地,不像山东的平度年画都已飘散四方,致使这次抢救一直无从下手。此外,我也很想了解此地民间收藏的水准,希望从中能有重要的发现。这次见到的寒亭的两位收藏者很有趣,一位藏画,一位藏版,好像分工来做。 
  藏画者为马志强先生。所藏年画二三百幅,间有高密手绘年画,但大多还是杨家埠的遗存,其间孤品甚多。比方《西王母娘娘蟠桃会》、《二进宫》、《一门三进士》、《文武财神》和《夜读 “春秋”》等等都是杨家埠历史上罕见的力作。一些巨幅而豪华的家堂,应在杨柳青和武强之上。其中一连四幅条屏《治家格言》,以“朱夫子治家格言”全篇文字为画面衬托,形式很别致。我注意到文字是刻书的字体,颇见功力。难道杨家埠曾经有这样的刻书高手吗?此外,还有十多卷《避火图》也都是见所未见。 
  《避火图》是直接描绘性爱生活之版画。或作为性生活的助兴之用;或作为性启蒙,在女儿出嫁时,由母亲悄悄放在陪嫁的箱底。形式为手卷,只有十二至十四公分宽;一连八至十二个画面,内容稍有连续性。如此大小,便于藏掖。《避火图》平时高高的放在房梁上,相传具有避除火灾之力。实际上是由于这种画不便出示于人,避人耳目罢了。昔日画铺卖画,都是把《避火图》贴在门后。杨柳青、武强等地也有《避火图》,但不及杨家埠这样花样繁新。马先生所藏的《避火图》中,竟在光着身子做爱的女子身边写上人名。有的是戏曲人物的女主角,有的是古典小说的女主人公。比如崔莺莺、青凤、莲花公主、娇娜、白娘子、荷花三娘、阿绣、花姑子等等;还有的是外国女子。看起来很荒诞,却由此可以窥见人们的心底。人们平时看戏时,戏台上那些艳丽五彩、谈情说爱的女主角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现在居然这样公开做爱,不正是宣泄着那时人们被压抑的性心理和性想象吗? 
  马先生的个人收藏远远在杨家埠年画博物馆之上。杨家埠是我国三大年画产地之一。但几十年前便是不断革命的对象。一次次的暴力洗劫,差不多空了。马先生的收藏很少来自当地。他广泛地从当年应用年画的黄县、滨州、莱州等地的乡间去搜寻,反而将失散的历史汇集得有声有色。 
  另——位藏版者为徐化源先生,藏版百余块,全是杨家埠的刻品。杨家埠的代表作如《深山猛虎》、《神鹰镇宅》、《男十忙》、《女十忙》、《麒麟送子》和《摇钱树》,一应俱全。其中一种“精刻版”叫我领略到杨家埠刻版的独到之功。阳刻的线全用“立刀”,下刀很深,线条犹然宛转自如,版面精整至极,宛如铜铸,单是画版本身就是一件精美的浮雕艺术品。 
  另外两块版,更使我震惊。一块是杨家埠名画《天下十八省》的印版。画面巨大,描绘着中华山川与各省城镇,应是一幅可以纵览神州的古版地图。此版是其中失群的一块,约40X 30公分。线刻之细,匪夷所思。现在杨家埠年画博物馆收藏一幅完整的版画《天下十八省》,但与此版不同。我相信这块版是那幅画的祖版。 
  还有一块也是一·块失群的画版o\反正面全是文字,依序罗列着夏商周以来历代皇帝称号与年代。类似武强《盘古至今历代帝王全图》。但没有图像,可能图像在其他版块上。尤使我关注的是这些文字都是书版字体,刀刻精纯老到,笔划坚实有力,肯定出自雕刻书版的刻工之手。它使我将杨福源所藏的《孑L子讲学图》、马先生所藏的《治家格言》联系到一起,朦胧地感觉到一片刻书的背景。但目前对杨家埠年画的研究还没有旁及到此地图书刻印的历史。所以在会议的闭幕式上我特别强调: 
  1.要注意调查年画产地与雕版印刷的历史渊源。像天津杨柳青、河南朱仙镇、苏州桃花坞、山西临汾,都与当时雕版印刷密切相关。年画是我国四大发明之一——印刷术发展的直接产物。 
  2.要注意调查民间的收藏晶。民间收藏已经聚集着相当一批遗存。对这些遗存中的精晶也要设法记录、拍照、立档。 
  3.民间年画遗存的一大特征是很少重复。每每发现一件,即是见所未见的孤品,它说明年画这宗文化财富的博大。因此,还要从细调查,避免漏失,尽量把遗存之精华发现出来,记录在 “家底”上。 
  没想到,此次行动还有这样的收获。而意外的收获常常是田野工作的快乐。 
  可是,对于整个民间文化抢救工程却毫无快乐可言。一年里,耳朵里灌满了方方面面口头的支持,两手却始终空空,举步维艰,一如逆水行舟,偏偏又不肯放弃心中信奉的决定。一天夜里,一位好友自石家庄打电话给我,说:“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放在这样一个困境里?你是殉道者还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我没有回答,书案上放着两封信。它们在台灯雪白的灯光里一个个字清晰入目—— 
  一封信是一位陌生的七旬老者。家住津西静海县城。他凭着回忆为我画出一幅绝妙的镇海县古城(一字街品字城)图,并告诉我这座世无其二的古县城,半个世纪来一直在不间断地拆除中,直到1989年拆掉孑l庙与城隍庙后,便连一丝儿痕迹也没有了。然后他说希望我能出力抢救。我读着信,报以苦笑。从遗骨不存的亡者身上还能抢救回来生命么?陌生老者的信把我引入空茫。 
  另一封信是内蒙古的民间文化学者郭雨桥写给我的。他今年始发于新疆乌鲁木齐,终抵于内蒙呼和浩特,途经四省,重点为两州、九县、十七乡,历时一百零八天,行程一万三千七百公里,进行草原民居建筑的普查。我很欣赏他不仅仅从建筑学而是从人类学角度来普查民居建筑。他把风俗、信仰、礼仪、服饰、节庆,乃至自然环境和野生鸟类也纳入调查对象;同时按照此次抢救工作规定以视觉人类学的方式,对文化遗产进行立体和三维的“全记录”。三个多月他拍摄胶卷一百零二个,摄像三十一盘,整理文字十五万字。我感觉他的收获如同我的收获,极是心喜。但是他在信中告诉我,今年已六十岁。返回呼和浩特便接到退休的通知。他感到困惑。他的整个草原民居调查还需要至少三年时间。像他这样弃家不顾的学者,终年在山野草场中踽踽孤行,默默劳作,还能有多少人?去年他在内蒙草原上写信给我。说他早晨钻出蒙古包,看着一片静穆的白云覆盖的草地,他哭了,他被大自然圣洁又庄严的美感动了。他本想打电话把他的感受直接传递给我,但天远地偏,没有信号。这样的学者又有多少人?故而,多年来他个人的工资稿费全部都为他的责任感付出了。这位学者的信也把我引入空茫。 
  一年已尽。又是周天寒彻和严严实实遮盖着大地的白雪。 
  我从中辨认出这一年自己的足迹,纷沓而缭乱;到底是由于奔波还是徘徊不定?也许正是遍看了大地母亲般的民间文化在急速衰亡,才陷入这种焦灼的徘徊中。我知道,我们为之努力和奋争而得到的会十分有限。那无以估量的已知和未知的历史文明最终要像长江的遗存那样丧人浩荡的江底。因为,面对这全球化对本土文化的追杀,整个社会是麻木和不以为然的。我们真的对自己的文明如此绝情?为什么还偏偏自诩为文明古国?是无知还是虚伪?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别人听? 
  看不见窗外的景色,听得见簌簌的雪声。无风时雪花落下来似乎重一些,我感觉到外边的积雪在渐渐加厚。一年里走过的地方都被这大雪厚厚地包藏起来了吧。待冬去春来,揭去这大雪一看,下面尚有茸茸的翠绿还是一片荒芜和无尽的苍凉? 

 

水法庭
张承志 


  冬末的一个傍晚,长途车抵达了巴伦西亚的市中心。找到一个便宜的小旅馆以后,我们便上了街,琥珀色的黄昏天空之下,银灯刚刚点亮。 
  当晚就找到了广场。 
  在紧挨着一排矗立巍然的教堂的这个巨大广场上,有一座青铜神像吸引了我。我不熟悉古希腊或者别的西方神祗,只是估计他是农业之神。这位威严的神半倚半坐,大手握着一只丰饶之杯。那杯子似乎是用海螺或兽角做的,满杯的水果葡萄盈溢而出。环绕着这座神,八个少女裸像抱着水罐,围成一个圆圈。她们怀中的罐子倾斜着,不停泻下的水,浇灌在她们脚踩着的、刻着不同地名的脚座上。 
  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雕塑。比起充斥西班牙的各式雕塑,它好像有一点特别。八个少女形态各异,或者举着,或者夹着她们的水罐。八道雪白的湍流冲跌而下,在脚座上撞成乱珠碎玉,把整座雕塑和半个广场都罩在一片水帘珠雾之中。 
  我们冒着水雾,一个个辨认脚座上的地名,但猜不出意思。 
  
  
  
   1
  
  
   
  最初犹豫过,是否来巴伦西亚。
  它不是一个必经之地。从地中海的一侧走,应该从巴塞罗那出发,而从马德里走,就只能走内陆的山路了——而我刚刚离开这两个起点。何况,谁也不可能走遍整个西班牙。哪怕在蒙古草原,我也只是反复踏人乌珠穆沁;就算是黄土高原,我也不过只对西海固的一些地点熟悉。那时我劝着自己:巴伦西亚不一定非去。因为,要想走遍整个安达卢斯昔日的领域,是不可能的。 
  但还是来了。原因有许多:朋友的家在这儿是一个原因,布罗代尔和希提都强调地中海的灌溉、这使我猛地忆起新疆的灌溉——也是一个原因。管它有没有魅人的摩尔古迹,这一回我要放慢步子,在地中海北岸的原野上细细散步。 
  我们的脚,结实地踩上了巴伦西亚农村的泥土。 
  在“山谷五村庄”(LosValles)的感觉,和在巴伦西亚城一样:虽紧挨着海,却与海隔开。这种感觉很奇特,若不是登高远眺时发现大海就在眼前,也许你根本就不会知道自己住在海边。这儿是完全内陆的、丝毫不夹杂渔捞海腥的乡下。这儿种地,绝不打鱼。由于地势有些起伏,所以一连串五个小村子,就被称作一个“山谷”。在这片起伏无限的山谷,到处都是橘子和蜜柑,家家都是橘柑园的果农。 
  是的,橘子,我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哪儿有这么多的橘子。 
  刚刚走了几步,在碰到的第一个橘柑园里,我们和一些晒太阳的老人闲谈。他们讲辛苦,讲人生,也讲橘子的种植。由于他们热情地摘来橘子,我们的橘子饕餮开幕了。不是饱吃了一顿,而是吃得头晕之后发愁怎么对付摘下的一大堆时——我开始对巴伦西亚的农业,有了基本的印象。 
  告别了老人们,我勉强站起身来。我们的计划是转遍毗邻的五个村庄。它们埋藏在橘林深处,看着近,走着远。我登上一块石头隙望,次第伸延而去、爬上山岗又铺满凹地的橘园无边无际。 
  人和路,都在橘园里。接着走,就意味着想接着吃。橘子,橘子,除了绿叶到处都是橙色的橘子。落在地上的是橘子,挂在枝上无人问津的是橘子。远处密密的橙黄光点都是橘子。有一些树使我不得不停住脚:黄的橘子居然密过了绿的叶子。这样的橘树,看着它人就莫名地兴奋。好像它结下一树果实,不是为了吃,是为了让人喜悦。 
  攀登了二百级石头台阶,到了一个小巧的修道院。它只有一面朝向海,其余三面被橘林密密围住。看着密麻麻的橘子,我们叹口气,决定丢开矜持,就在这儿把这一辈子的橘子吃饱。 
  这一回自己挑选着摘,只摘最干净、最新鲜、不大不小的橘子。坐在修道院的石阶上,我一连吃了二十或是三十多个橘子。石桌上还堆着一座橘子山,而肚量是有限的,谁也没本事连吃一两百个橘子——哪怕不用花一文钱。 
  在其他地方,比如日本也有免费的“蜜柑旅行”,但岛国的橘园哪有这么大的规模!我想着,看着蜿蜒的水渠环绕着橘树,向着潆潆远方伸延。这是一种石质的水渠,铺天盖地的橘子原野,原来是依赖灌溉的。 
  望见五村庄的一个村子还遥遥正远,人就没心思再提着一大袋橘子步行了。踌躇良久,我把橘子口袋放在路口,心里想,若谁愿意提走我只有感谢——可是当我们从小村返回时,远远就看见了那只塑料袋子。它半露着黄色的橘子,没有谁动它一动。 
  傍晚提着一袋沉重的橘子回家。进门一看,桌上早已堆着一座山——是朋友的母亲为我们准备的。我疲惫地望了它一眼,只觉得金黄的颜色灼灼逼人。在这里,只要你爱吃,橘子可以把你淹没。 
  可能是被我们步行巴伦西亚的行为感动,第二天,朋友的父亲,一位八十五岁的老头开车,陪我们去著名的Moncada渠。这西班牙老头开车很疯,憋足了劲遇车必超。于是我们在心惊胆战之中,一路风驰电掣到了Moncada的渠首。 
  可能这是一种快要湮灭的古典风景。 
  —·个水锈斑驳的磨坊,矗立在一道宽宽的大渠尽头,雪白的浪花飞溅着,冲进磨坊的石屋。渠的另…面密密的都是橘子园,应该说是橘子田,金黄和墨绿反射着阳光,无边无际地向远方蔓延而去。在这种正午的阳光下,橘子很像是金色闪烁的花。种橘子确实如种花般好看,但比起花,橘子又是地地道道的美食。 
  八五老翁指点着——个阿拉伯式的红砖蓝瓦的攒尖小屋:Moncada的水井。我们赶快照相。他又指着—一座半淹的白房子说:这是Moncada 渠上最大的磨坊。 
  后来在图册上,看到胡噶尔河上保存至今的阿拉伯式磨坊。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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