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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汗哈哈地笑着,挥舞着弯刀砍倒一个个冲向他的将士,一直向着皇帝冲来,皇帝不顾珠妃和侍卫的阻挠,径自拍马向前迎战蒙疆大汗。大汗笑声不止,金色的弯刀在微弱苍白的阳光下泛着耀眼的金光,划着弧线,劈向皇帝。
皇帝毕竟年纪大了,加之接连的打击,身体状况大不如前,渐渐气力不支。
珠妃随驾在侧,见皇帝招架不住,忙拍马来救,把皇帝挤到了另一边。这时,不知打那里飞来一柄弯刀,正中珠妃后背,珠妃一口血喷出,手立时软了,大汗的金刀落在她的肩膀上,几乎把她整个胳膊砍下。皇帝惊呼一声,跃到她马上,将她扶住,侍卫们大惊失色,拼死冲向前,拦下了大汗。
不远处,一个蒙军将领倒在地上,扬起的手慢慢地落在雪里,带着一脸遗憾死去。
趁着天朝有些混乱,那大汗大声呼喝着,蒙军越发奋勇向前。正在天朝军队已显败象之际,蒙军侧翼一阵混乱,他们惊愕地发现,身边的雪原竟然动了,化做一个个雪人带着肃杀之气扑向他们,最前面的那一个,挥手之间,带起点点血花,映着洁白的雪,诡异而残酷的美丽。他所经过的两侧,一个个身影在伙伴的喝问中缓缓倒下。
“殿下!”一个将军叫他,“珠妃娘娘出事了!”
将军们叫他先回去看看珠妃的情形,说战场上有他们呢,决不会有问题的。
尚杰轻轻地拨开他们,看着不远处的蒙疆大汗,一夹马腹,去马如飞。
蒙疆大汗的笑声仿佛被那剑影截断了,那游离不定的光影有时流向他,有时流向马。他实在想不明白,眼前这个显然还很年少的青年,为何会有如此凌厉寒冷的杀气,几乎令他忍不住打颤。他已经渐渐招架不住,座下的马吃痛,不住的挣扎跳跃。他顾得上顾不得下,满头满脸都是汗,金刀挥来,也显得力不从心。
忽帖睦尔远远看见大汗手忙脚乱,紧攻几刀,拍马过来。但没等他赶到,大汗已经滚下马,面朝上,眼望着尚杰,带着几分恐惧。尚杰接住空中的弯刀,嘴角一勾,竟露出了笑容,扭转马头便走,在忽帖睦尔讶然松口气,停住马的那当儿,把手中弯刀往后一抛,弯刀刺中大汗的心窝,入地半尺,把大汗钉入雪泥中。
天上飘起大朵大朵的雪花,纷纷扬扬,扬扬洒洒,密密地从暗淡的云层中落下来,沙沙的落在地上,隐约夹杂着兵刃相接的声音。
皇帝望着珠妃,浑然不觉。
从战场上回来,他便一叠声地叫太医,但是,太医只是跪在地上磕头,不敢说出诊断的结果。
珠妃淡淡地浮起笑容,轻轻地道:“皇上,臣妾大约是要先行一步了呢。”
“珠妃。”皇帝坐在她身旁,“我不该让你伴驾的。”偶然的几次出宫,几乎都有珠妃陪伴,御驾亲征的时候,总是有珠妃在旁,暗箭明枪,从未伤两人分毫,他忘了“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总觉着,珠妃怎么会有事呢。
“臣妾很高兴能陪伴皇上出来。”珠妃虚弱地微笑:“很高兴,只有皇上和臣妾。臣妾一直很遗憾,为何不早生二十年,那臣妾一定不许皇上纳那么多的妃子。后宫,臣妾不喜欢呢。可是,为什么她们都不坏呢?皇上,臣妾可不是大度的女子,真的很想,把她们,一个个都从您身边赶走。”珠妃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也开始涣散,“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忘……载贇,载贇,很想这么唤你呢……可惜啊……弟弟,你呀,真淘气……”
“珠儿!”皇帝怔怔地看着那张尚未显老的丽容,想起以往的许多日子里,珠妃与他研墨,珠妃与他狩猎,珠妃与他策马,珠妃与他泛舟;他也曾为珠妃画眉,为珠妃簪花。珠妃温婉的笑颜仿佛还在眼前,手中握的手却已渐渐冰冷。
“母妃……”尚杰站在门外,低低地唤了一声,闭上了眼。
远处,蒙疆大军已仓皇败退。
17关山月4
不久,探子们传回来消息,蒙疆因大汗暴卒,有些混乱,那个肃亲王忽帖睦尔勉力稳定了局势,在一干人的支持下,继承了汗位。
这位大汗很快便派来了使者,要求议和。
皇帝答应了,并让尚杰去谈判。
谈判在云州城外一座大帐中举行。
帐外,双方近千人的卫队相距十数丈,一面盯着那顶帐篷,一面防范着对方可能的种种阴谋。在远处,还有各自的大军随时侯命。
帐内,两张椅子,两杯清茶,离着一丈不到的距离,尚杰和忽帖睦尔从容端坐着,悠闲得仿佛在冬日的午后,两个神交已久的朋友,聚在一起,品着香茗,交流各自心得,说些闲话。而他们现在谈的内容,也很像是这种情形。
“我娶流霜公主的时候,你才三四岁的样子,他们告诉我,这个就是天朝皇帝最心爱的儿子,我看你满地的乱跑,一群宫女太监跟着你累得满头大汗,那时,我便想,这个小舅子将来一定是个叫人头痛的祸害。真的很难将现在的你同当年的那个小顽童联系起来。”忽帖睦尔一口很流利的汉话,怀念地说起那些旧事,神态上,看不出一丝做作。
尚杰不为所动,淡淡地道:“小王没什么印象了。”
“大汗想攻打天朝,很多人都不同意,可是,大汗被中原的富饶和称王中原的野心迷惑了,听不进良言忠告,还鼓动了一些见识浅薄的部落首领,结果酿成这场大祸。我的流霜公主死了……”
尚杰却在想着这几天看的那些关于蒙疆的材料。结合忽帖睦尔所言,理清蒙疆前后两位大汗的情况。已死的大汗并不喜欢汉人,对汉文化也没什么兴趣。他娶天朝的泪云公主,一方面是因为政治原因,他的父亲希望能与天朝联姻,一方面也有些新鲜感,所以一开始对她也好,至少在金陵时,夫妻关系还算不错。但两人实在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回到蒙疆后,没了束缚,就更不把这个泪云放在心上,泪云公主也不管他。泪云有两个女孩儿,如今都已出嫁,大汗后来还娶过很多女人,给他生了三个儿子,最大的今年十五岁,最小的才八岁。所以没给忽帖睦尔的地位造成什么威胁。忽帖睦尔与他兄长不同,对汉人的一切都有兴趣,与流霜公主也是琴瑟和谐,当年皇帝就曾想设法扶持他为蒙疆大汗,可是没有成功。所以对于他,尚杰尚能保持理智,信一两分。
“大汗,如今你是大汗,你要怎么做就由你了,你要议和,可以。毕竟战争总要死人,能不打自然最好。可是这场战争是你们挑起来的,总得有个说法。不然,我们戾气难消,恐怕要出而反而。”
以忽帖睦尔的意思,罪魁祸首已死,最大的矛盾就已经没了,两国都在这场战争中死伤无数,所以及早结束这场战争对两国都有好处,作为理屈的一方,蒙疆愿意作出一些赔偿,退离原定的疆界以北二十里,每年进贡上好的马、牛、羊,所有有继承汗位资格的王子都入朝为质,并且允诺,有生之年决不犯边。
听了忽帖睦尔委婉地表达了上述意思后,尚杰微微一笑:“当年也曾有这样的承诺,甚至还有两位王子为质。父皇相信你们蒙人重守承诺,所以不但放回了两位,还把尊贵的公主许给两位为妻,结果,两位公主死了,太子死了,简亲王死了,秦亲王死了,镇国公死了,范阳王死了,四万多将士死了!下一次,又要死多少人呢?”
“殿下,这样的事不会发生了,敝国经此一役,已是元气大伤,”忽帖睦尔苦笑道,“再说,那些和殿下的大军接触过的都已被你们疯狂的打法吓怕了,知道天朝有这么个‘神人’在,决不敢再与作对。”
初步的和议终于定好,尚杰告辞离去。忽听忽帖睦尔道:“又是除夕了呢,往年这时候,我已经陪伴她们母子准备守夜了。”
原来今夜是除夕,又多少人在合家共餐团圆饭,有多少人在焚香祈祷那些其实已经不在的人早早还乡。“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18立储1
楚郡王府后院,六皇子楚郡王看完刚刚送来的密信,抚信不语,沉思良久,转首对旁边慵散地躺在躺椅上,闭目享受着春日阳光温暖的九皇子道:“他们回来了。”
“回就回呗,”九皇子很是无所谓地道:“早点回来才好,这事儿也该解决了。”
“是啊,省得整日存着个心思。”楚郡王踌躇地道。
“说实话,六哥的机会可不大。”九皇子轻飘飘地道:“没什么意外的话,父皇不是选老五,便是选老十。”
外敌平息后,人们也从接连的丧事中走出来,立储就渐渐成为人们新的焦点。皇帝列入排序的十三个皇子中,皇后所生的二皇子和萧妃生的三皇子早夭,经历这场战事后,太子和四皇子也死了,嫡子一个也没了。皇孙辈中,只一个昭旭老成些,又不知在战场中流落何处,是生是死。其他的或年幼,或顽劣,都不可能成为太孙人选。自来立嗣就是立嫡立长立贵立贤,在其余诸子之中,五皇子涵亲王年纪最长,生母又是位次仅次于皇后的筠贵妃,且德才兼备,大部分大臣无疑会请立他为太子,这是民意所向。但与此相比,圣意才是最重要的。十皇子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自然是其他皇子无与伦比的,他的出身又不比五皇子低些,且若按皇帝的性格来说,倒是立十皇子的可能性最大。
六皇子何尝没想过这些,只是:“当初太子在时,我自然不敢有取而代之的妄想,谁能比得上他呢,便是十弟有这个野心去谋这个位子,也是没什么可能,何况是我。即使老四还在,我也不会起这个念头。没想到这两个不可能扳倒的人都死了,那么我就未尝不能一搏。”兄弟们大约也都是这般呢,既然不可能得到,自然要乖觉一些,恭顺一些,韬晦一些,安安份份作臣子,谁也没刻意去笼络臣子,培养亲信。他曾经的打算也不过是如有机会去篡一篡侄子昭旭的位。
“我们皇家温情脉脉的面纱要撕了呢。”九皇子轻笑道。原以为可以在后世留下一个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盛世熙和佳话,看来还是不成啊。太子,老四,你们若有灵,是死不瞑目,还是倍感荣幸?一死而造成兄弟相残,自古也没有几个吧?
“那么六哥准备怎么搏呢?”九皇子问:“你虽然倍受大臣称赞,但并没有什么十分有利的条件。除非他们放弃,不然六哥可没什么机会。”
“放弃?”六皇子苦笑道:“十弟还可能放弃,老五岂会把送上门的皇位推出去,不该他的他不会要,该他的他可是当仁不让。”
“那就只好刺激一些了。”九皇子浮起很温和的笑容:“再死一个皇子,震惊也不会太大吧?”
“死?”六皇子迟疑了会儿,“除死之外呢?”
“要给老五抹黑,短时间也办不到,他是实在的君子,想抓他的短儿不容易,若是在有两三年,那自然有千百种办法把他拉下马,那样也稳妥些,基本不会有什么岔子。可父皇的身体,也许撑不了那么久了,在短时间内,就这个办法最有效了。当然啦,这是需要好好谋划一下的,不过成功的机会好象还是失败的机会大些呢,六哥,你还要不要搏?”
“自然要搏!上天已经帮我们消除了那么多障碍,我们可不能放弃了。”
“没有老五,你就是长子,这才有与十弟一争的资格。不过十弟若做挡路石,那可真不好办,要解决他可不易呢,重演一次老五的事可不行,那可就别无良策了。”
“十弟喜欢自由,多半不会想要这个拘束的位子,我倒是不担心他。”六皇子道,“只要能妥善的解决老四的事就好了。”
“太子和老四在时,我们都不敢太露锋芒,只有十弟,一味地任性张扬,无所顾忌,这未尝不是另一种韬晦,十弟之心,未必可测,六哥还是想好了。”九皇子貌似句句都在唱反调,似乎一直都在打击着六皇子的自信。
“富贵险中求,何况是这桩富贵,我既已定下注意,决不反悔,十弟的事,到时候再说吧。虽然之前没打算谋这个位子,可多少还作了些准备,便是败了,也不过一死,有甚可惜,这样的日子,我是过腻了。”六皇子决然地道,“你也不必试探了。”
“是啊,反正我们也不会死得很难看,这就是作为皇帝儿子的好处了,就算是谋反,也不会被凌迟,被株连九族。”九皇子一笑而起,施施然地向外走去:“那老九就帮你去筹划了。”
剩下老六独坐在椅上,脸上神情变幻莫定,一时犹豫,一时狠厉,一时迷惘,一时坚定。
18立储2
皇帝的銮驾终于回京了。
京中一派太平景象。一切相关的善后事宜,由诸王公大臣所办的妥妥帖帖,诸位贵人的的死带来的冲击已经过去,对很多百姓而言,战争也离他们太遥远,大多数人的生活已经去趋于平静。三年一度地科考也不受影响地结束了,新的人事调整很快开始,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改变。
但对有些人来说,这场战争带来的伤害无疑是难以磨灭的。
一直陪伴着皇帝的尚杰,眼见皇帝精神不济,便暗暗向众位大臣使眼色,好容易有几个大臣看懂了,互相示意着,一个个都托辞告退。
好容易等众人都散了,皇帝疲惫地靠在椅上,向尚杰道:“你也回府吧,去看看王妃,好好歇息一晚,明儿再来见朕。”在回京的路上,他就感了风寒,一直不见好,强撑着见了诸臣,这会儿已是头昏脑胀。
“请父皇早些休息,儿臣告退。”尚杰看了看皇帝暗淡的脸色,退出殿外,悄悄地唤过几个随侍的太监,嘱咐了几句,又担忧地看了一眼殿中的皇帝,满怀心事地离开。
坐在轿上,尚杰一会儿想想皇帝,一会儿想想林沁母子,又想起府里的那个祝氏,如果不是皇帝提起,他都已经忘了这个人了。
轿子忽然停了。
“殿下,王妃娘娘带着大伙儿在门外迎接您。”
尚杰挑起轿帘,朝外看了一眼,果见前面一大群人站在祺亲王府门外,便跺跺脚:“停轿吧。”
“落轿——”
“恭迎王爷回府。”一众人朝他跪拜。
尚杰微不可察地皱皱眉:“免礼。”也不瞧众人一眼,径自便往前走,众人忙给他让出一条路,簇拥着他回去,紧跟着他,走在稍后一步的便是祝妃。
下人们都识趣地散开了,祝氏在这里呆了近一年,自然也赢得了一些人的,何况不管对她的态度如何,毕竟这都是王爷的私事,作为下人,他们可不便插手。
整个厅堂顿时便静下来了。
祝纹看了一眼准备视她如无物的尚杰,幽幽地道:“你就准备把妾身就这么冷置着么?王爷不喜欢妾身,大可以随便寻个名目把妾身休了,何苦这样折磨人。自嫁入王府,每日都是一双双冷冰冰的眼,一句句冷冰冰的话,每一日都似一年,妾身真不知怎么得罪王爷了,王爷,求求您,饶了妾身吧,您实在气不过,一条白绫,一杯毒酒,赐死妾身,倒也干脆。”
尚杰虽然对她没什么感情,心肠也有些冷,毕竟有几分愧疚,本就是自己错再先,害了她。人不在眼前,还可以当那些事不存在,但她这般在面前哀哀哭诉,却是无法当作没听见:“是我对不起你,你本没做错什么,唉......”尚杰实在不知如何对她。
祝纹见他有心软的迹象,不由一喜,抬头道:“妾身自知命薄......”
尚杰却看着她的脸一呆,新婚之时,他没有认真看过祝纹一眼,在她的印象里,他的这位妃子,一直是祝织的形象,却原来......他马上便想到,那日必是祝家的三小姐了,心中愧疚更甚:“祝...祝妃,本王自知对你不起,你,你若有所求,本王无不应允。”这话说得甚是艰难。
祝氏若不出现在他眼前,那祝氏即便独守寂寞一世,他也不会有什么愧疚,可是人在眼前,叫他熟视无睹,视若罔闻,却是狠不下这个心肠。
“妾身并没什么可求的,有祺亲王妃的名份,即便是侧室,也便一生无忧衣食,妾身唯一的愿望,就是能长伴殿下身旁,举案齐眉,白头偕老。但妾身也知这是个奢望,殿下心中已容不下妾身了。妾身便只求殿下一事,”祝纹一直注意着尚杰的神色,见他面沉如水,心中忐忑,又想,若失了这次机会,恐怕真得没法抓住王爷的心了,便一咬牙,道:“妾身只希望能为殿下育一男半女,免得晚景凄凉。”最后,宗正寺还是改了名册,她的身份还是侧妃。
尚杰看着那双幽怨娇羞的眸子,一时张口结舌:为什么我遇上的都是些胆大的女子?
不久之后,祝家姐妹再次谈话:
“殿下回京之后,待我倒好了些,虽然到我房中极少,见我时也没什么笑脸,只是偶尔酒醉了,还把我当做什么‘沁儿’。”祝纹恨恨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