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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魁-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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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能见到女人,五魁一整天的情绪就很好,要对牛说许多莫名其妙的话,若是早上起来没能看到少奶奶,情绪就很烦躁,恍恍惚惚掉了魂似的。

    到了冬天,西风头很硬,河的浅水处全结了冰,五魁就起得早,去河里挑了水,在为牛温水时温出许多,倒在柳家人洗澡的大木盆里,就瞅着少奶奶又要去洗布带子了过去说河水太冷,木盆里有温水哩。少奶奶看了半天他,没有固执,便在盆里洗起来。五魁这阵是返回牛棚去吃烟,吃得蛮香。等到一遍洗完要换水了,五魁准时又提了一桶温水过来,女人说:“五魁,这样太费水哩!”

    五魁说:“没啥,水用河盛着的。”

    女人说:“你要会歇哩。”

    五魁说:“我有力气,真有力气呢,那个碌碡我也能立起来的。”

    女人说:“五魁喂牛也会吹牛!”

    五魁就走过去,将一个拴牛的平卧的碌碡双手搂了列一马步,一个嗨字就掀得立栽成功,女人尖声说:“二杆子,可别闪了腰!”五魁偏还显能,再要去掀另一个碌碡,一扎马步,裤子的膝盖处嘣地裂开来,窘得五魁跑到牛棚半日没敢出来。

    午饭后,柳家的人睡午觉,五魁穿了,背袂,挽了破了膝盖的旧裤在牛棚出粪,正干得一头一脸的热汗,少奶奶趴在牛棚边的木杆上叫五魁,五魁忙不迭地就擦脸,女人说:“你不要命了吗,一日干不完还有二日嘛。我收拾了少爷的一件旧裤子,他也是穿不成了,你就穿吧。可能你穿着长,我改短了一下,不知合适不合适,已放到你的床上了。”女人说完话要走,却又返回来说:“这事我给老掌柜已说过了,你穿吧,别人不会说你偷的。”同时笑了一下,左眼还那么一挤转身又走,却不想一头牛在槽里吃草,一甩头,将草料和汤水甩了她一脸。五魁急扑过去拉牛头,女人擦着脸已走开了,五魁一腔激情无法泄出,抄了一根木棍就打牛,牛因为缰绳系在柱子上,受了打跑不脱就绕着柱子转,五魁还是撵着打,那柱子摇晃起来,尘土飞扬,吓得鸡叫狗也咬了。厅房里柳掌柜午休起来,提了裤带去茅房,看见了训道:“这不是你家牛就不心疼吗?!”五魁说:“掌柜,这牛柢开战了!”棍子一丢,脚下顺势踢到牛棚角里。

    五魁试穿了柳少爷的裤子,裤子当然是旧的,但于五魁来说却是再新不过的了,他惊奇的是少奶奶并没有量过他的身材,却改短之后正好合体。五魁先是穿了脱下,再穿了再脱了,不好意思走出牛棚去。当少奶奶见着他问他为哈不穿那裤子呢,他终是鼓了勇气来穿,一出门,双手不知哪里放,腿也发硬走了八字步,女人说:“好,人是衣服马是鞍,五魁体面多了!”五魁就自然了。除了在院内忙活牛棚的事,又忙活院内杂事!他也穿了这裤子牵了牛出大院去碾子上碾米。掌柜无聊,也到碾子边来,在旁的人就羡慕五魁的裤子好,五魁说:“托掌柜的福哩!”掌柜说:“五魁是我们柳家人嘛!年终了,还要给五魁置一身新的哩!”回到大院,掌柜却说:“五魁,这衣服虽是你家少爷穿过的,但只穿了一水,原来是四个银元买的布料,就从二担麦子中扣除四升,让你拾个便宜,谁让五魁是柳家的人呢!”

    这件事,五魁只字不给少奶奶说,凡是看见少奶奶在院中的太阳下做针线或在捶布石捶浆布,五魁就在牛棚脱了旧裤,穿上这件裤子走出来。他当然是牵了一头牛假装要给牛去院子里的土场上刷毛的,这样,他们互相有话可说,又有事干,五魁就不显得那样紧张和拘束。这时候,少奶奶常常取笑了五魁的一些很憨的行为后就自觉不自觉地看着五魁,五魁心里就猜摸,她一定是在为自己改做的裤子合适而得意吧。但是,女人那么看了一会儿,脸色就阴下来,眼里是很忧愁的神气了。五魁便又想:可怜的女人,是看见我穿了裤子便看见了少爷未残废前的样子吗?如今裤子穿在我的身上,跑出走进,而裤子的真正主人则永远没有穿裤子的需要了,她的心在流泪吗?五魁的情绪也就低落下来,他要走回牛棚脱了那裤子,却又不忍心在女人难受时自己走掉,他说:“少奶奶,你还好?”

    女人说:“不好。” 

    五魁的话原本是一句安慰话,如果女人说一句“还好”,五魁心也就能安妥一分,但女人却说出个“不好”.五魁竞没词再说下去。

    女人看着五魁,眼泪婆娑而下。

    女人一落泪,五魁毫无任何经验来处理了,慌了手脚,口笨得如一木头,也勾下头去了。脚前是一只细小的蚂蚁在搬动了什么,看清了,是一只死亡了的蚂蚁。这死去的蚂蚁是那只小蚂蚁的丈夫吗?妻子吗?一个弱小的躯体搬运与己同样大的尸体行动得够艰辛了,五魁猜想小蚂蚁的心灵一定更有比躯体大几倍十几倍的创伤吧,眼泪也吧嗒嗒掉下来。女人突然低声说:“掌柜过来了!”双手举起来假装搓脸而擦了泪水,同时大声说:“五魁,这条牛是几个牙口了?”却不待五魁反应过来,已站起身,迎着公公问今日中午吃什么饭,她要去伙房通知厨娘呀,掌柜才没走过来。而五魁在那里独自落泪。

    这一夜又一次失眠了的五魁,细细地回想了与少奶奶的初识和每一次相见的情景,女人对自己的关心这是无疑的了。菩萨一样美好的女人,同时有一颗慈母般的心肠.这使五魁已浸淫于一种说不出也说不清的欢悦之中。中午女人当着面说了她的“不好”,当他的面流了眼泪,五魁感受了这女人待他是敞开了心扉,完全是把他当作了亲人或知己了。但是,五魁一个下人,一个柳家的牛倌,能为她做些什么呢?如果能换了腿去,五魁会决不吝啬地把自己的双腿给了少爷,而只要这女人幸福。但这怎么可能呢?

    使五魁稍稍心安的是,女人虽没有幸福的小日子好过,可柳家毕竟是鸡公寨最富有的大家,做了少奶奶的女人在这个家里地位也不能说低微,一切下人,甚至村寨里的男女老少没有不恭敬的,她是不会像一般人家的媳妇去田地耕犁翻种,也不会上山割草砍柴,一日三顿吃的虽不是山珍海味却也白米细面。这是鸡公寨多少女人所企羡不已的福分。正因为怀有这份心思,五魁在原先是同全村寨的人一起妒嫉过和仇恨过柳家的富裕的,现在却希望柳家的日月不败。他作为一个长工式的牛倌,也不再学别人的样子消极怠工,当然盼望的是柳家牛马成群,五谷满仓,而这一切均为少奶奶l所有,让掌柜,让掌柜婆,甚至包括那个无法再变成完整人形的柳少爷都快些蹬脚闭眼去吧!若到那时,少奶奶再招一个英俊的主人进门,他五魁就永世为她喂牛,甚至死后,也情愿变作一头牛就来到她家供她使唤。

    所以,再当少奶奶和柳家的公婆在厅房里吃着有鸡鸭的干饭时,少奶奶总是在饭桌上说鸡没煮烂,公公要把鸡头、鸡爪倒给狗去吃时,她就主张让下人吃去,端出来,当着院中吃着包谷糊汤的下人高声喊:“来,来,我爹让把这些东西叫大伙尝尝!”却全部交给了他五魁,说:“你不要嫌弃,总比你碗里的强。”他五魁明白女人的心意,就要当着她的面可口无比地咬嚼剩肉,讨得她喜欢,甚至说:“你不要顾着我,只要你吃好,我

    喝凉水也会长瞟的!”

    能说出讨女人喜欢的话来,五魁对自己也惊奇了。女人就在一次他说过话伸手点了他的额头,很撒娇地嘬了嘴:“你嘴还抹蜜哩!”

    这撒娇使五魁去了许多怯,生了无数的胆,言语也渐轻狂起来,他希望这样的撒娇每日赐与他,但往后却再没有发生。




第八节



    到了阳春三月,柳少爷能被人背了出来在院中晒太阳,看云中的鸟了。五魁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少爷。猛地见了确实吓了一跳。少爷头发蓬乱,脸色浮肿寡白如发酵面团,一条被子裹着整个身子在躺椅上,俨然一颗冬瓜模样。而躺椅前的小桌子上,少奶奶端放了茶水,水烟袋,又正砸着一碗核桃,砸一个仁儿交给他嚼吃。五魁就走过去,躬腰问候:“少爷,你晒太阳了!”

    少爷看见了五魁,五魁高高大大站在自己面前,嘴要启开说话,没有说,眼睛就闭上了。五魁不知怎么啦,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女人说:“五魁你蹲下来砸核桃吧!”五魁一时明白让他蹲下来,一定是少爷不愿看见一个下人端端直直站在他的面前,就蹲了下来。少爷果然眼又睁开,却立即看见了五魁穿的是自己曾穿过的裤子,乜眼就看女人,鼻子里发出“嗯?!”女人立即说:“这是爹让给的。”少爷却对五魁吼了一声:“你滚!我是你的牛吗,我让你来喂我吃吗?!”女人咬了咬嘴唇看着五魁,五魁起身走了。他听见身后的少爷脾气更焦躁了,连声骂女人把核桃全砸碎了,遂即咵地一声。五魁回过头来,少爷推翻了小桌,正扬一把核桃打在女人的脸上。女人呜呜地哭起来,而从厅房走出的柳太太却在说:“你哭什么呀,他是你男人,你不知道他心情不好吗?”五魁急步回跑到牛棚里自己的卧屋,扑在床上,头埋被窝里无声地流泪了。

    从那以后,五魁每天可以看见女人抱了少爷到院中的躺椅上晒太阳,除了那一颗硕大的脑袋,纤弱的女人犹如抱了一个孩子,然后服侍他吃喝。这个时间,院子里不能有人走过,甚至后来不能有牛羊猪狗走动,凡是看见除了父母和自己女人外,任何有腿的东西都要引起他的烦躁,院子里以致后来只有碌碡、石头或蒲团。

    不久掌柜放出风来,说自己的儿子伤彻底好了,又不久就购买了两个粗壮的丫环在少爷跟前伺候。五魁见到了女人,说:“有了丫环你就轻省了。”女人却哇地哭出了声,说:“你不要说,你不要说!”平生第一次对五魁发了脾气。五魁一脸灰气,只好回坐到牛棚发了半天的呆。

    想不通女人是怎么啦的五魁一连好多日在纳闷着,夜里更睡不着,起身坐在牛槽边,听吃了夜草的老牛又把胃里的草料泛上牛嘴里反嚼,还是琢磨不出女人发脾气的原因,倏乎什么地方就有了幽幽的哭声。五魁凝神听了听,声音是从厅房左边的套间里发出的,似乎就是少奶奶在哭,便挪脚往那里走,隐身于鸡圈的后墙处,看见了少爷的卧房窗口还亮着灯,果然是少奶奶的哽咽声,同时听见了少爷在大声骂:“你是我的老婆!你是我的老婆!”接着有很响的耳光,旋即窗纸上人影晃动。少奶奶的哽咽声起起伏伏断断续续,静夜里十分凄凉。天明一,五魁起得早,在院子里第一个就碰见了女人,女人的脸上有几道血痕,眼肿得如烂桃一样。五魁不敢相问,想起那目的训斥,扭身要走,女人却说:“五魁,五魁你也不理我了吗?”,五魁吃了一惊,站住说:“少奶奶你怎么啦,跌在哪儿吗?”女人说:“打的。”五魁一脸苦楚:“昨夜我听见你哭了。”女人说:“你是知道了?”

    五魁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打架,只恨少爷的脾气古怪暴躁。可是一个晚上,又一个晚上,女人都是很晚很晚了在房中哭泣,哭泣中还夹杂了殴打声。终于在一个中午,五魁正在牛棚垫圈,远远看见女人又陪着少爷在晒太阳,少爷就反复要求着女人把头发梳好,还要抹上油,敷粉施胭脂,女人都依了,少爷就笑着问身边的两个丫环:“少奶奶美不美?”丫环说:“美。”少爷再问:“怎么个美?”丫环说:“像画上走下来的。”少爷又问:

    “你们见过谁家的媳妇比少奶奶还美?”丫环说:“再没见过。”少爷就让女人前走几步,转过身来近走几步,嘿嘿地笑。女人始终没有笑,机械得像个木偶,忽见狗子从大门口走过来,说:

    “它在门口,怎么进来了,我去拴好!”就走去了。少爷却说:“抱我回去!”两个丫环抱着回去了,立即一个丫环在那里喊:“少奶奶,少爷叫你了!”女人说:“他要吃酒,你去给他倒呀!”

    丫环说:“他不吃酒,他要干那个……事哩!”女人不言语,头也不回地还是走她的路。另一个丫环又跑过来喊:“少奶奶,少爷发脾气了!”果然卧房里就有了少爷狼一样地嚎叫。女人依旧往大门口走。大门口却站住了刚刚从外进来的柳太太,竖了眼,说:“你男人叫不动你吗?回房去,回去!”女人站住了,却抱住了那里的一棵树说:“我不回去!”柳太太一个耳光打过来,叫道:“你是反了吗,柳家娶你为了啥?你那个×是要留给外人

    吗?!”便哗啦着了院门,喝令两个丫环把她拉回屋。两个丫环架了女人走,柳太太一边在后边骂,一边用手拧女人的屁股,到后,卧房里就传出凄厉的哭声。 

    五魁明白了女人在受着怎样的罪了。

    于是,他不愿意再见到少奶奶,不忍心看见她而想到自己的过失所造就给她的不幸,也不忍心见了她而她看着他时的脸上的悲苦和难堪。五魁除了担水、运土和背驮草料,其余的时间就把自己困在牛棚里,或是架了铡刀,双脚站在分叉的铡刀架狠命地铡草。他想起了一首很古老的谜语:“一个姑娘十七八,睡下腿分叉,小伙有劲只管压,老汉没劲压两下。”谜底说的是铡草,谜面的描写却是男女交合。遂想,少奶奶如果嫁的是一个老汉也还说得过去了,而少爷算什么呢?柳掌柜为儿子购置的两个粗笨丫环,就是抱了那一个肉疙瘩来发泄性欲吗?五魁不禁一个冷颤,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夜里的哭声如幽灵一样压迫着五魁,白日的丫环的每一次呼喊:“少奶奶,少爷叫你哩!”五魁更紧张得出一身汗,就跑进自己的睡屋拳击墙壁,墙壁泥皮便一片一片掉下来。一日,他把一大片泥片击打下来,精疲力尽地瘫坐在了地上,屋门哗啦地被推开了,几乎像倒柴捆一样,少奶奶披头散发地顺着门扇倒在地上,放开了声地哭。五魁惊叫着扑来把女人扶起,女人的头却压在他怀里哭声更大,眼睛鼻涕湿了他一胸口,五魁把女人抱住了,像远久出门的爹抱住了委屈的孩子。女人说:“我受不了了,我实在受不了了,你把我带来的,你把我再带走吧!我去当尼姑,去要饭,我也不当柳家的少奶奶了!”

    “少奶奶!”女人的一句话,使五魁惊恐了,他一个下人,又是在柳家的大院里,柳家的少奶奶却在自己怀里,五魁触电般地挣脱了身,站起来,但五魁无言以对。

    门在开着,门道里射进着白光光的太阳,女人瞧见五魁的呆傻样,越发嚎啕了。

    “你不要哭,你一哭,他们知道你到我这里来了。”五魁紧张地说。 

    “你把我带走,你把我带走!”女人不哭了,却死眼看着他。

    这不是说小儿语吗?五魁是什么人怎么敢带走一个少奶奶?怎么带?往哪儿带?带出去干啥?五魁看看女人,又看看院外,五魁急得也掉眼泪了。 

    女人却突然双手攥了拳,狠劲捶打自己的一双缠过的小巧玲珑的脚,她没有翅膀,也没有一双能跑动的脚,只好双手开始抓自己的脸,已经抓破了一道血印,五魁就握住了她的双手,说:“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

    女人往回抽手:“都怪我这张脸,我成丑八怪了,让他休了我去!”

    五魁只是抓了她的手不放。

    柳掌柜领着人横在门口了。五魁忙丢开女人,静立一边,昕掌柜在骂道:“柳家世世代代还没这个门风哩!捆起来,给我往死里打这贱货!”

    女人空即被一条绳索捆了,五魁跪下说:“掌柜,这不怪少奶奶,要打就打五魁!”

    掌柜说:“你瞎了心,也是我瞎了眼,原本我也要打死你这个穷鬼在这里,念你还对柳家出过力,你滚吧,滚,永远不要到我柳家来!我也告诉你,你要在外胡说少奶奶来你这里的事,我会拧了你的嘴到屁股眼去的!滚!”

    五魁把自己的铺盖一卷,夹在胳膊下走出门,走出门了,回头看了一下女人,说:“掌柜,那我走了,五魁最后求求你,你把少奶奶放开吧,她还是柳家的人嘛!,”掌柜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同时听到了劈哩叭啦的鞋底扇打女人脸面的声音。

    五魁回住到他的老屋,第三日就逮到风声,说柳家的少奶奶得了病,瘫痪了,整日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有人就说,柳家真是倒了霉了,少爷没了腿终日睡床,少奶奶有腿也在床上睡。有人也说,柳家爱收藏古玩,这少奶奶成了睡美人,如今可是柳家的一件会说话的赏玩品了吧。五魁知道少奶奶为什么就瘫了,这么一瘫,少爷就可以随时让两个丫环抱了他来享用女人了,不禁黑血翻涌。

    到这个时候,五魁才是后悔,为什么女人求他带着出逃,他竞没有应允呢?这该是一种什么缘分,一个下人偏今生与这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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