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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疼痛中奔跑-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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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各项治疗均没有落下。但这每一种治疗都是痛苦的,尤其对婴儿而言。可怜的丫丫,每天从睁开眼睛开始哭到晚上入睡,一项酷刑结束另一项又紧接着开始,无休无止,循环往复。她声嘶力竭地哭,痛不欲生地哭,哭得人心脏绞痛,肝肠寸断。只有晚上睡觉那短短的几个小时得以消停。
  最痛苦的是输液。此时的丫丫,已经长得又白又胖,像个人参娃娃,一双手伸出去,根本找不到血管。给她输液成了这家医院的“攻关难题”。每每是扎了四五针还找不到血管,或是一针下去血管破裂,手上不是一片青紫,就是一个大包,疼得丫丫死去活来,哭得要背过气去。
  开始两个护士长还勉强能够一针见血,后来多输几次,好找的血管越来越少,连护士长都没辙了。头上能输就输头上,脚上能输就输脚上,丫丫被扎得浑身青紫,没一块好肉。后来是丫丫一见护士推车进来就惊恐万状,哇哇啼哭,而护士亦对给她输液无比发怵,总是把别的孩子全都输完后再来“对付”她这一个“疑难杂症”。
  所以说,丫丫在治疗的那几个月时间里流尽了童年所有的眼泪。如今她跌倒了,哪怕是腿上蹭破一大块皮,或是头上碰一个包,总是坚强地自己爬起,安慰大人说:“不疼!不疼!”
  在医院,我们一住两个月,每天的生活空间便是8楼到9楼(9楼是治疗室)。一项一项的治疗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唯一的“放风机会”便是周日。因为周日没有别的治疗,只有输液一项,到了中午便可以休息了。
  这时,我会带上缨子和丫丫去到市中心的一座商厦,买一些生活必需品,然后到肯德基“改善生活”。我们会要上一些鸡翅、薯条和饮料,找一个靠窗的座位,边吃边喝。这是我们枯燥单调痛苦的治病生涯中最快乐的时光。没有针头,没有哭泣,丫丫踊跃地伸出手去,抓薯条和鸡翅,大口地吸饮料,让人感觉她根本就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健康孩子,根本没有任何问题。缨子也很开心,因为平时在医院我们都吃5块钱一份的家属饭,饭菜的质量和滋味实在是不敢恭维,连缨子这“劳苦大众”都难以下咽。好在她有先见之明,高瞻远瞩地从家里带来了一大包辣椒面,每顿吃饭时调一碗辣椒水,所有食物不分青红皂白一律往辣椒水里一拌,囫囵吞下,安慰肚子。如今洋快餐的“美味”令她大快朵颐,不亦乐乎。而我,因为丫丫和缨子的快乐而快乐。我们3个人用享受法国大餐一般的劲头珍惜地品尝着被誉为“垃圾食品”的洋快餐,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极其陶醉。这辈子恐怕再也吃不上如此美味的肯德基。
  当然,这样的美好时光并不是每周都会有,虽然每次我们点得都格外节约,但总也少不了花上二三十元钱,再加上20元的打车费(这个城市没有公共汽车),实在是一笔不菲的开销,我们是没有条件总如此奢侈的。所以,两个月里我们总共去了大概3次,但已经让我和两个孩子心满意足,笑逐颜开了。
  其实,相较于前一次的求医,这一次体力上远没有前次劳累,精神上也没有前次紧张,最主要的原因是身边的人从桑换成了缨子。首先,缨子做事积极主动,往往冲在前面,把一些轻松些的活让给我。再则,缨子不会劈头盖脑地对我进行责骂,在丫丫的治疗上,我们齐心协力,尽量把事情做到最好。我们为丫丫的每一分进步而欣喜不已,互相鼓劲,而不会像桑,永远阴沉着脸,逼问着我“该怎么办”。
  更重要的是,脑瘫医院绝没有我想象的那样阴森可怕。这里的孩子基本都有着严重的缺陷,肢体残疾,智力低下。这个病一治就是数年甚至数十年,每月的花销至少是一万元以上。很多家庭是转战南北,四处求医,为此倾家荡产负债累累者不计其数。但家长们并没有成天唉声叹气,怨天尤人。不管如何困难,总是尽心尽力地带着孩子配合治疗。对孩子也并没有不满和歧视,更没有打骂孩子的事情发生。这些输在了起跑线上的孩子,更加让家长心疼,让家长怜爱。在这所特殊的“幼儿园”里,亲情的无私与伟大更加展露无遗。
  孩子会翻身了,会坐了,会站了,会跑了……这些对于普通家庭而言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对这些脑瘫儿都艰巨无比,都需要花出无数的金钱、时间和精力,才可能有一点儿小小的进展。甚至对于大多数孩子来说,所有的努力都将是徒劳,无论花费多少的时间、金钱和心血,他们终生都将被束缚在一张床上,不会走路也不会说话。可尽管这样,家长们也并没有放弃努力。
  有一个浙江来的女人,她的儿子已经两岁多了,还不能坐,更不会站。有一天,她气喘吁吁地跑来找我,欣喜若狂地说:“芊芊,快到我们病房去看,我儿子,他终于会坐了!”我跟随她到了病房。她坐在床上,把孩子搂在身前,摆好姿势后,小心翼翼地松开了双手。最多不超过两秒钟,孩子便委顿下来,一头栽在妈妈身上,她却依然期待地望着我,兴奋地说:“芊芊,看到没有,我儿子他会坐了!”我点点头,笑着说:“真好!祝贺你们!”她欣慰地笑了,低头看着儿子,目光里满是赞许和期望。一股热浪不可抑制地冲进眼帘,我背转身,悄悄地离开。这就是母亲!花了数月和数万元,换得儿子不超过两秒钟的“独坐”,已经心满意足。仿佛所有的艰辛和心血都没有白费,都有了回报。
  在物理治疗室,其实也就是运动训练室里,一个四五岁的男孩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他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试图教会他爬行,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手脚并用示范起来,边爬边喊:“刚刚,看着奶奶,这样手先伸出去,然后腿跟上……”男孩茫然地瞪着双眼,并不得要领。他奶奶倔强地在地上爬行着,汗水从她布满皱纹的额头上沁出来,一滴滴落在地板上,她仍然毫不气馁地喊着:“刚刚,瞧奶奶……”
  这样感人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发生,我的心每天都受到这样的撞击和震荡,仿佛经受了一场灵魂的洗礼。残疾人是社会的弱势群体,脑瘫儿更是残疾人里面最弱势的一组。我不是旁观者,我是他们当中的一员。我们同呼吸,共命运,共患难!我们都在努力,为了孩子有一天可能会站起来,像正常的孩童那样,沐浴和奔跑在阳光底下。虽然对于这里面的大多数人而言,永远是一个无法企及的梦。我们卑微而渺小,我们的孩子可能永远都是残疾人,但我们并没有放弃努力。我们在咬着牙,尽力地和命运抗争。我们可能会劳而无功,一无所获,但我们拥有延绵不绝、至真至纯的信心和爱。只要有一线的希望,便会付诸百分百的努力。一个意志坚定的人是不可战胜的。
  在脑瘫医院这所特殊的学校里,我终于实现了质的蜕变,就像我的故乡传说中的那只凤凰,自焚后实现涅。我从云端飘到了地面,结结实实地触碰到泥土,触碰到生活的实质和重心。这个世上,本就有极多的家庭和个人会遭遇种种的灭顶之灾,对于社会而言,几率可能只是百分之几,千分之几,可对于受难的家庭,就是百分之百。我的孩子从生下来就倍遭磨难,但我们并不是这世上唯一最不幸的人。就在这所医院里,比丫丫情况严重千百倍的人数不胜数。他们都怀抱希望和梦想,我还有什么资格自我怜惜和感伤?我不再抱怨,不再伤怀,不再是那个悲悲戚戚,矫揉造作的小女人,而是一个坚韧、顽强,随时准备为孩子而战的母亲。
  “人在做,天在看”。我所能做的,只是静下心来,踏踏实实地为孩子把每一件事做好。只要自己尽到努力,至于上天要给予自己什么,都只能接受。
  所有的医学书籍和专家都告诉我们,脑部的损伤是终生无法修复的,一旦形成便永不可逆。当初丫丫被诊断为“脑白质软化”,在核磁共振的片子上,可清晰地看到几个白点。按医学来说,这是终生不可改变的,等于说丫丫终生被判了极刑。现在的治疗最多让她今后可以简单地生活自理,绝不可能恢复到正常人。
  然而,丫丫的表现确实是日新月异,突飞猛进。我站在医院“痊愈儿童”的功劳簿下,发现丫丫的现状已经比所有“治愈”的孩童不知好了多少。其实,现在的丫丫已经与和她同龄的正常孩童无异。
  唯一让我担心的是当初核磁共振的图片,冰冷的机器代表了“科学”,而“科学”是不容置疑的。
  一个疗程结束了,医院进行例行检查,丫丫再次做了核磁共振。
  我并不敢抱任何幻想,毕竟要相信“科学”。拿到片子后,我甚至没有勇气取出来看一下,只是心存一丝侥幸,轻声问道:“片子……有什么问题吗?”
  “这孩子没什么问题。”医生轻描淡写地回答。
  “什么?没——有——问——题?”我吃惊地张大了嘴,一时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数月前,在北京的医院里,我们眼巴巴地盯着医生,希望听到一句“没有问题”,这样就证明是一场虚惊,我们会抱着丫丫高高兴兴回家去。然而,无情的一句“脑白质软化”如五雷轰顶,炸得我们魂飞魄散。天空一下子塌了。
  如今,我已经接受了既定的噩运,已经积蓄了全身的力量,准备和丫丫一起同“脑瘫”这个恶魔打一场生死战,医生却告诉我“没有问题”!
  我迅速地抽出片子,只见影像上光洁均匀,那几个折磨了我们数月的该死的白点,居然不见了!
  脑白质软化的症状消失!
  怎么可能?所有的专家都告诉我们,脑部的损伤是不可逆的。一旦形成便终生无法修复,只有激活别的脑细胞替代已坏死的脑细胞功能。
  可是,丫丫的核磁共振影像一切正常,脑白质软化症状消失。
  一时间,我如堕梦中,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巨大的幸福来得太猛烈,我不敢狂喜,我怕梦醒来再没有勇气面对残酷的现实。我虚弱地扶着墙,怯怯地问:“会不会……拿错了?你们的机器……会不会……有误?”
  “我们刚进口的新机器。”医生不耐烦地大声回答,同时不解地看了我一眼,似是奇怪这女人是否患了失心疯,孩子没问题不欣喜若狂,还问东问西。
  我恍恍惚惚地走出医院,像喝醉了酒一般晕乎乎、轻飘飘的。我站在医院大门口,阳光炽烈地照在身上,我眯缝着眼,第一次发现,广东的天真蓝,树真绿,阳光真灿烂!我静静地站着,眼泪静静地流了下来。
  谁说眼泪代表悲哀?
  在治疗之前,我与桑曾去了一趟寺庙,为丫丫求了一个签。桑一向对求神拜佛或是偏方秘方之类执迷地相信,我虽是“无神论者”,亦想寻求一份自我安慰。人在无法主宰自己命运的时候,便只有求助于鬼神或运气。
  签上有一句话:“此女本是人中凤,偶感小恙何足惧!”当时将信将疑,没想到如今却竟然成真。
  一个饿得太久的人一下子不能吃太饱,否则胃就会撑破。同样,极致的幸福不能来得太猛烈,否则人的神经一时承受不住这巨大的狂喜,会像“范进中举”一般,瞬间发疯。
  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满涨着激动和幸福,我想大笑,想奔跑,想抓住身边的每一个人,告诉他,丫丫没事!丫丫完全正常!我想唱歌,想跳舞,想纵声大笑,想像一只小鹿,在野地里尽情地撒欢!
  可是,我只是站在医院大门口的阳光里,望着天,静静地流泪。
  奇迹!
  你相信奇迹吗?
  年少的时候,我们都相信和期待过奇迹,然而,现实的冰冷和无情却一点点泯灭了我们眸子里梦想的光辉。尤其父亲成植物人后,我每天给他读书,跟他说话,幻想他能够听见我的呼唤,苏醒过来。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父亲的离去终于让我绝望,让我以为奇迹只会出现在电影里小说中,是杜撰的美丽的梦。
  然而,如今,我终于明白,奇迹就像天山上的雪莲,因为其圣洁高贵,只有最虔诚最执著的人才有缘看到它。所以,不要因为没有看见便否定它的存在,只要我们保持一颗安宁干净的心,只要我们不被噩运所击垮,我们执著、我们努力,就有可能看到奇迹的光辉!
  我回到病房,丫丫正乖巧地坐在床上,专心地看着一本书。
  我万分庆幸地看着她,我稚弱娇嫩的女儿,我倍遭磨难的女儿,我险些被划入另册、永世都不得翻身的女儿!想到她从此将摆脱一切的怀疑和阴霾,重新做回一个健康正常的人。我的心满怀巨大的感恩和狂喜,真有“失而复得”之感。
  感受到我的凝视,丫丫也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我。虽然她是个婴儿,可她的眼神清澈睿智,善解人意,似乎所有这一切她都了解,都明白。
  在很多人心里,小孩尤其是婴儿,是一种只会吃喝拉撒睡的简单动物。他们只有动物生存本能的需求,而没有作为人的独立思考的能力。所以,大人往往把婴儿作为自己的附属品,越俎代庖,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处理婴儿的一切事务,按照自己的理想去铺设孩子的道路,希望把孩子“塑造”成自己憧憬的那种人。所以,经常有父母逼着本无艺术天赋的孩子学钢琴学绘画,号称要“把自己未实现的梦在孩子身上实现”。
  其实,婴儿从他被剪断脐带,离开母体的一刹那,就已经作为一个独立的生命存在,他有自己独立的思想、感情和意志,有他自己的兴趣和爱好。父母不过是帮助他解决生活上的难题,比如,吃饭穿衣,至于思想,是不可以替代的。
  我坚信,丫丫一直有着她独立的思想,在人格上,她一直是一个完整的人。
  刚出生的第二天,丫丫生命危在旦夕,所有医生都对挽救她的生命无能为力,她却依靠自己的努力闯过了鬼门关。回家后,她一直安静而乖巧,不撒泼、不吐奶、不流鼻涕口水、不认人,尽量不给大人增添任何麻烦,哪怕桑与我在她的床边吵得天翻地覆,她仍然紧闭双眼,似乎睡得安详而沉静。
  8个月时,医生的一纸诊断险些将丫丫打入地狱。有人到我家动员说放弃对丫丫的治疗,因为脑瘫是不可以治愈的。这时候,本来安静躺在床上的丫丫惊厥地尖叫、哭泣起来,怎么哄也没用。她烦躁地蹬着双腿,委屈地号啕大哭,十分的惊恐和不安。我把她抱在怀里,她紧紧攥住我的手,抽抽噎噎,半天才平静下来。在这之前,她从没有这样无故发作过,也从不要人抱着睡,可这一天,她只有被我搂在怀里,才能踏实,才能安然入睡。
  到了脑瘫医院后,她似乎意识到处境的危险,总是卖力地表现着自己。每当医生前来探查,她总是不厌其烦地“表演”着她熟谙的游戏,好证明她的正常,她的清白。她眼巴巴地看着医生,希望听到一句赞美和表扬的话,然后便会咧着嘴,舒心地笑。
  吃药对于小孩来说是一桩苦刑。开始她坚拒不从,拼命抵抗,我和缨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能令她就范。后来我哭了,说:“丫丫,你为什么不配合一点儿呢?你不吃药就不能好,就不能成为一个健康人!大家就不会喜欢了!”她不哭闹了,静静地看着我,然后伸出小手,自己捏起药丸放在口中!就这样,从此每次吃药都是她自己把药放进嘴里,从不要人劝,更不要人灌,只要吃的时候有人在旁边大声鼓励,大声说:“丫丫真棒!”她就会很高兴。所有人见之都瞠目结舌,从不会有小孩如此懂事。我曾经怀疑那药是否根本就是甜的,曾悄悄放了一颗在自己嘴里,结果,我一下子吐了出来,又苦又腥!
  丫丫就是这样,因为那几个月遭受了重大打击,她偏偏要憋足了劲,证明自己比别人强!自从她学会说话以后,她的优势一下子就展露出来。她的语言天赋和情商之高,令所有人赞叹不已。一个故事仅仅教两三遍,她就能复述,苏轼的《水调歌头》她不到两岁就倒背如流,且伴有动作,绘声绘色。书上说3岁的孩子才能分清你、我、他,这之前都只能用名字替代,她却在一岁半时便分得清清楚楚……最让人称奇的是她的“外交公关能力”。她对于这个世界总是有一种开放和友好的心态,见到陌生人,她总会主动打招呼,主动交谈,甜言蜜语不绝于耳,每一个人都会被她感动,都会喜欢她。
  从少年时代,我就钟情于紫色。不曾想,丫丫对紫色的青睐和“忠实”程度竟远甚于我。从她刚识得颜色伊始,便一眼相中了紫色。每当看到紫色的物品,她总是欢呼着奔过去,亲昵地将之贴在脸上,深情地说:“这是妈妈的颜色!”大概在她心里,爱紫色就是爱妈妈。
  丫丫用自己的努力改变了这个世界曾经对她的怀疑和偏见。从丫丫身上,我看到了婴儿独立人格所散发的魅力,我为此深深敬畏和感动。



顾美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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