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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文学奖]第1届-姚雪垠:李自成(第二卷)-第2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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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一般美人。” 
  “听说袁姑爷也是一表人才。” 
  “可不是,我见过,骑在马上可英俊啦,年纪又轻。” 
  “这真是天生的一对呀,打灯笼也难找。” 
  “这还用找?千里姻缘一线牵,早就有月老用红线把他俩拴住了;不用找,姑爷就来了。” 
  大家七嘴八舌说个不停,慧梅听了就像刀割一样。后来,吕二嫂进来说:“闯王回老营来了,老神仙和高将爷也来了。请慧梅姑娘到上房给长辈们磕头去。” 
  大家听了,这才纷纷离开。高夫人由女兵们簇拥着,也往上房走去。屋里就剩下慧英和几个姐妹在面前,慧梅拉着慧英的手哽咽说:“英姐姐,以后你可不要忘了我啊!” 
  慧英噙着眼泪说:“慧梅,你真是傻丫头,我怎会忘记你呀?” 
  “常言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何况我不是闯王和夫人的亲生女儿。” 
  “你放心,一则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你,二则小袁营也归了我们闯王,以后见面的时候多着呢。” 
  慧梅站起来向上房走去。马上有两个姑娘在左右搀扶她。虽然慧梅平时可以健步如飞,但这是一代代传下来的老规矩,新娘子必须由人搀扶着才能行走。 
  到了上房,闯王夫妇已经坐着等候。吕二嫂赶快说:“姑娘,给闯王和夫人磕头。”慧梅拜了一拜,跪下去磕了三个头。她想说什么话,但喉头被一股涌出的热泪堵塞着,说不出来。高夫人也觉得难过。倒是闯王面带微笑,说道: 
  “慧梅,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之常理。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不要难过。” 
  慧梅说:“我跟随着养父养母多年,生死不离。现在虽然打发女儿出了门,可是我身在袁营,心在闯营,变成鬼魂也不会离开养父养母!” 
  慧梅说罢,泣不成声。闯王听到慧梅说出来不吉利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头,也没有再说什么。 
  慧梅又噙着泪给高一功和尚神仙磕头。老医生的心中发酸,拱手还礼。 
  随即从远处传来了鼓乐声,知道花轿快到了。慧梅回避到东厢房中,坐在慧英的床上。过了一阵,鼓乐声进了村中,放了三眼镜,又开始放鞭炮。鼓乐声和鞭炮声直响到老营的大门外。 
  各地迎亲,风俗不一,有的是新郎自己迎亲,有的是男家派别人迎亲,新郎在公馆等候拜天地。今天袁时中采用他家乡风俗,请刘玉尺代他迎亲。一般风俗:花轿到了女家大门外,女家将大门紧闭,等迎亲的人递进封子,女家方打开大门,放新娘出门上轿。今天高夫人革掉这种俗礼,将老营大门大开,由李双喜迎接刘玉尺到上房向闯王和高夫人行了礼,稍坐片刻,恭敬告辞,上马先走。 
  慧梅被人用一方红缎蒙了头,由两个姑娘左右搀扶,在鼓乐和鞭炮声中向外走去。她哭得很痛心。偶尔听见自己身上的环佩丁咚声,头上凤冠的银铃摇动的情韵,她越发哭得伤心。妇女们将她扶进轿中,又用红线将轿门缝了几针,免得在路上被风吹开。三眼镜响了。花轿被抬起来了。慧梅知道四个人抬着花轿开始走了,她恨不得用头碰花轿。她不知道张鼐如今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在背着人哭。她放声痛哭,同时在心中哭道: 
  “唉唉,谁知道我这心啊!我这心啊!” 
  高夫人率领众家夫人和红娘子,还有慧英和姐妹们,都到大门外送慧梅上轿。她们有人平日同慧梅感情好,舍不得慧梅走,有人同情慧梅,更担心慧梅嫁给袁时中可能苦恼终身,都不免落泪,红娘子和姑娘们更是忍不住泣不成声。 
  慧梅的女亲兵骑在马上,走在花轿左右,听着轿中哭声,个个心碎,强忍着汪汪眼泪。 
  双喜是送亲的人,率领二十名亲兵骑马走在轿后。他替慧梅难过,也替张鼐难过,双眉紧皱,默无一言。 
  轿前鼓乐,轿后骑兵,轿中哭声,走在坎坷的大道上,渐渐远去。 

  
   



第三十三章



  慧梅出嫁的第三天上午,按照中原流行的古老风俗,带着新郎袁时中回到高夫人的驻地,叫做回门。闯王也从行辕回到老营,等待慧梅和袁时中。老营中大摆宴席,还有两班鼓乐。宴前,慧梅和袁时中在鼓乐声中向闯王夫妇和各长辈磕头行礼,所有受礼的长辈都送他们磕头钱,是用红纸封着的银子或铜钱。在这种场合,只要是慧梅的长辈,不分男女,都可以受新人们的磕头。大厅中推推拉拉,嘻嘻哈哈,十分热闹。王长顺也来了,将红封子往桌上一放,快活地笑着大声说: 
  “嗨,我来受头了!新姑爷不认识我,我只好自报家门。我是李闯王跟前的老马夫,如今是小小的马夫头儿,好听的叫法是掌牧官。慧梅姑娘是在我的眼皮下长大的。我看着她从一个黄毛丫头变成了一员女将。将来她就是受封为一品夫人,也还得叫我一声王大伯。我们的新姑爷是义军的大首领,以后我这个老马夫不会放在你眼里,可是今日只论亲戚不论官,我理该张开包儿受你们夫妻的头。磕少了我不答应!” 
  站在两旁看行礼的男女们一齐嚷叫:“要磕三个头!三个头!” 
  慧梅赶快下跪。袁时中也不敢怠慢,随着跪下。新夫妻在旁边人的半真半玩笑的赞礼声中磕了三个头,然后在推推挤挤中站起身来。袁时中见闯王老营中的人们对他如此亲热,心中十分快活。但慧梅稍有不同。她在继续磕头的极短的间歇中,扫一眼满屋中欢笑的面孔,忽然想到:“以后再也不能跟闯营中这么多的亲人在一起了!”心头不禁蒙上一层惘然的悲哀。 
  按照风俗,慧梅和袁时中应该留在老营住三天。然而目前大军已开始向商丘一带出动,袁时中必须迅速赶往陈州境内,回到自己军中,率领小袁营将士随闯、曹大军北上,所以今天下午就回到他在闯王行辕附近临时驻地,明日清早启程。酒宴之后,又坐下叙谈一阵,袁时中便留下慧梅在高夫人面前继续叙话,自己带着随从和亲兵先走。 
  由于今日慧梅回门,红霞、慧琼和兰芝都从健妇营来到老营赴席。可是因为长辈客人多,总在闹哄哄的,慧梅一直没有机会同她们这三个女伴亲近,也没有机会同红娘子说句体己话。如今客人渐渐散去,红娘子也因为正在害月子,吃东西就呕吐,加上前日为慧梅出嫁事感到伤心,几乎整夜睡觉不安,着了点凉,现在只好向高夫人告辞。慧梅将红娘子送到村边,闪到路旁,离开亲兵们,拉着红娘子的手,滚着热泪,小声说: 
  “大姐,你不晓得我的心中有多苦啊!我,一句话说不完!大姐……” 
  红娘子小声说:“我明白。人非木石,何况你跟张鼐兄弟……” 
  “不,不,大姐!不关他的事。你不要像别人那样,误猜了我的心。” 
  红娘子微微一笑,望一眼慧梅突然泛红的脸,没再说话。 
  慧梅接着说:“大姐,你想,第一,我是在闯王的老八队里长大的,对这里老营中的人啊,马啊,旗子啊,都是熟悉的,样样连着我的心。如今冷不防将我嫁到素不相干的小袁营,叫我如何能忍心离开!” 
  红娘子安慰说:“你说你不忍离开闯营,我完全懂得你的心。可是慧梅,我的好妹妹,姑娘远嫁,自古常有。何况小袁营已经归顺闯王,会师后两营成一家,常在一起,说什么不忍离开?我看袁姑爷是一个明白大义的人,他以后必不会离开闯王这棵大树,飞往别技。” 
  慧梅轻轻叹口气,说:“他不是老八队的!日人,谁知道他的心事!” 
  红娘子说:“结了这门亲,他就不会飞向别枝了。” 
  慧梅又说:“还有,自从有了健妇营,我就同健妇营的姐妹们在一起,不曾一天分开过。我爱大家姐妹,大家也爱我。没想到如今我突然离开大家,像一只离群的孤雁!”她忍不住滚下眼泪,怕众人看见,赶快揩去。 
  红娘子也心中难受,无话安慰慧梅,只能轻叹一声。 
  望着红娘子上马同亲兵们走后,慧梅回头走了十来步,走到跟她到村边来的红霞、慧琼和兰芝站立的地方。她将兰芝拉到胸前,一时伤心得不知说什么好。要不是有别人在旁,众目看她,她会搂住兰芝哽咽起来。兰芝不等她开口,忍不住先说道: 
  “梅姐,我真没想到!” 
  慧梅对红霞说:“红霞姐,我已经不能再和健妇营的姐妹们在一起,以后健妇营的事你就得多操劳了。好则是夫人昨天已将慧琼派到健妇营,红大姐和你有个好帮手,我离开后也可以放心啦。我纵然身在小袁营,心还在健妇营。我永远不会忘记健妇营,也不会忘记你们。” 
  红霞心中难过,强颇为笑说:“你离开以后,咱们的健妇营像抽掉一根主梁。不过还有红帅,又来了个慧琼姑娘,总得想法儿将健妇营带好,不辜负闯王和高夫人的期望,也不枉你一年来的操心操劳,辛苦经营。姑娘们年长树大,终不能都不出嫁。袁姑爷人品很好,大概性情也不赖。他会对你知疼知爱,相敬如宾,白首偕老。你何必难过?你跳进福窝里啦!” 
  “红霞姐,什么跳进福窝里,请你不要故意拿话来安慰我。我是为着闯王的大业,将一个苦果吞在肚里!”慧梅揩去眼泪,转向慧琼说:“琼妹,我本来有话要对你说,可是没有时间了。我马上要到健妇营同众姐妹们见见面,你跟红霞姐快回去准备一下。我看过健妇营以后不再回这里,就从河边岔路回他的驻地去。好,你们马上走吧。” 
  慧梅单独同兰芝在一起,她有许多话想对兰芝说,但又不愿说出。当她初到高夫人身边时,兰芝还很小。她常常将兰芝抱上小马,下马时也由她抱。后来她又教兰芝学剑,学射,学各种武艺。如今兰芝已经十五岁,没料到她代替兰芝嫁给袁时中,从此离开了闯王老营,硬割断自己心中和梦中同张鼐相连多年的绵绵恩情。慧梅心中酸楚,紧紧地拉着兰芝的手,用饱含感情的眼睛望着她的纯洁和稚气的脸孔,嘱咐她以后好生练武艺和读书识字等毫不新鲜的老话。她嘱咐一句,兰芝轻轻地点一下头。尽管这些都是老掉牙的话,可是因为慧梅以后再也不会同她在一起了,所以兰芝能够从这些话中听出来特别的感情。她从慧梅含泪的眼睛里能猜到慧梅姐怀着难以出口的伤心和挂念。她想将张鼐的情况告诉慧梅,但又怕慧梅不让她说。在往日,每当她向慧梅谈到张鼐,慧梅总是板着脸孔不愿听,责备她说:“小姑娘家,说男人的事有啥意思!”可是此刻,兰芝实在忍不住,先向左右望望,幸好左右没人,随即大胆地问道: 
  “梅姐,前天你出嫁,你知道俺张鼐哥在做什么?” 
  慧梅不像往日那样不许她说,但是转过头去,遥望着小河岸上的几棵垂柳。兰芝打量一眼慧梅的神情,继续小声说道: 
  “梅姐,你出嫁的那天中午,袁姐夫满会待客,听说拿出几百两银子托曹帅的老营代办酒席,给闯营和曹营的大小将领都下了请帖。张鼐哥推说头疼,身上不舒服,没有赴席。就在你出嫁的那天早晨,他听说西南十几里远的山中出了猛虎,已经吃了一个人,咬死了一头牛。他怕袁家派人来催请,一吃过早饭就带着十几个亲兵打猎去了。到了中午时候,果然遇到了猛虎。那时张鼐哥以为找不到猛虎了,下马休息,亲兵都不在身边。冷不防猛虎从草中蹿出,纵身向张鼐哥扑来。因为太近,弓箭已经没用。张鼐哥向旁边树后一闪,使猛虎扑了个空。他随即一剑砍去,削去了猛虎的一段尾巴。猛虎已经第二次扑到他的身边,张着血盆大嘴向他咬来,同时两只前爪差不多抓住他的前胸衣服。亲兵们已经看见,来不及救他,只见他倒了下去,大家惊叫一声,呐喊着向猛虎奔来。……” 
  慧梅的心中一惊,脸色灰白,恍然醒悟:“啊,天呀,今日老营中的上下人们都故意对我隐瞒着张鼐的不幸消息!”她的手心冒冷汗,赶紧间道: 
  “他伤得很重么?” 
  兰芝接着说:“要是别人,准会被老虎咬死。可是张鼐哥真行,他看见躲闪不开,就将身子向下一猫,——亲兵们没看清,以为他倒了下去,——向老虎的脖子下边刺了一剑。老虎负了重伤,回头逃跑。张鼐哥赶快取弓搭箭,向老虎射去。老虎连中两箭,倒在地上。” 
  “他没有受伤?” 
  “没有受伤。” 
  “多险啊,谢天谢地!” 
  兰芝又说:“俺张鼐哥有心腹话也会对他的亲兵头目王新吐露一两句。你猜他对王新怎么说?” 
  “他怎么说?” 
  “他对王新说:‘我觉着人活在世上没意思,在去打猎的路上想着不如叫老虎咬死的好。谁知遇到老虎,我不再想死,忽然勇气百倍,将老虎除掉了。’梅姐,这话是王新背着别人启禀夫人的,给我偷听到了。” 
  慧梅的心中更加感到酸痛,默然无言,害怕兰芝看见她的眼睛,转头望着西南雾蒙蒙的群山,在心中暗暗说:“就在那儿!”过了一阵,她才重新看着兰芝,小声说: 
  “你见到张鼐哥,要劝他保重身体,留待日后在战场上为闯王出力报效。” 
  兰芝问:“梅姐,我对他说这话是你说的,行不行?” 
  慧梅没有做声,也没有点头,但兰芝从她的眼神中知道她心中同意。 
  慧梅同兰芝回到高夫人面前辞行,并说她要去健妇营同众姐妹们见见面。高夫人因为她已经是出了阁的姑娘,将她送出大门,嘱咐她早回袁姑爷驻地,望着她同一群女亲兵骑马快走下河滩,才回上房。 
  在健妇营同姐妹们见面之后,大家都纷纷向她贺喜,但人人都看出她的心中有苦,很留恋健妇营。因为太阳已经偏西,她在健妇营不能久停。临离开时,她对头目们嘱咐一些关于如何练兵的话,不要大家远送,只叫慧琼单独送她到小河边。 
  她在三天前同张鼐相遇的地方停住,让亲兵们离开她稍远一点,然后同慧琼下马,立在桃花树下。对慧琼说: 
  “前几天我们还在这儿站过,折了一支桃花插在鬓上,如今可不是像一场梦!” 
  慧琼不完全懂得她的心思,没有做声,等待她再往下说。可是她好长一阵没有再说话,许多新旧往事一古脑儿涌上心头。三天前同张鼐在此小立闲话的情景,犹在眼前,她不曾忘记他们当时相对无言的幸福和发窘,窘得她呼吸很不自然,心头紧张跳动。她还记起来,她在商洛山中了毒箭后张鼐如何去看她,第二次攻打开封时,她误听说张鼐受重伤时心中如何害怕和难过,如何飞马奔往张鼐驻地看他。……慧琼等不到慧梅说话,只好问道: 
  “梅姐,健妇营的事,你还有啥话嘱咐?” 
  慧梅如梦乍醒,惘然一笑,说:“有邢大姐和红霞姐在健妇营,你照她们的话做事,我没有什么嘱咐了。” 
  慧琼说:“你刚才要我单独送你到河边来,好像有什么体己话儿要对我说,难道不是?” 
  慧梅又微微一笑,揽住慧琼的肩膀,小声说:“慧琼,我告诉你一件小事,你肯听话么?” 
  “什么小事,梅姐?” 
  “年年端阳节,我都给张鼐哥做一个香布袋儿,也给双喜哥做过两次,可不是年年都由我做。今年我给张鼐哥做的香布袋儿才做了一半,如今我突然走啦,再也做不完啦。你也会绣花儿,心灵手巧,给张鼐哥做一个好不好?” 
  慧琼想了一下,说:“你已经做了一半,让我接着做成,岂不省事?” 
  “不,你要另做。” 
  “何必另做?” 
  慧梅不想说明,但终于说道:“我已经做了一半他知道,也看见过。你重新做一个,免得他看见我的针线……” 
  “噢,我明白了!可是他肯要我做的么?” 
  “他会要的,一定会要的。” 
  慧琼没有做声,担心张鼐忘不下慧梅,别人做的香布袋儿他不肯带在身上。慧梅很深情地向慧琼看了一眼,依依惜别地低声说:“慧琼,我要走了。” 
  第二天一早,袁时中和慧梅启程。临走时,他们向闯王夫妇(高夫人是五更赶来行辕的)辞行,向刘宗敏、高一功。牛金星和宋献策等辞行,向曹操和吉挂辞行。高夫人同慧梅不免有惜别之情,在萧萧的马声中含泪分手。 
  在慧梅动身之前,她有三匹马都备上鞍子,只是肚带都在松着,由马夫牵到她的面前,问她要骑哪一匹。第三匹马是:她自己原有的坐骑,张鼐作为陪送礼物赠给她的那匹白马,袁时中作为聘礼的一部分送给她的甘草黄。慧梅好似早已拿定主意,随口吩咐:“骑白马,将肚带扣紧!” 
  吕二嫂赶快走到她的身边,凑近她的耳朵笑着说:“姑娘,袁姑爷刚才嘱咐我们:请你骑甘草黄。这是他给你的骏马,不骑,他心中会有疙瘩。” 
  慧梅口气坚决地说:“白马是我的娘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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