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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文学奖]第1届-姚雪垠:李自成(第二卷)-第4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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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文程问道:“关于如何处置明太子的事,王爷要当面问洪承畴么?” 
  多尔表摇摇头说:“我要用洪承畴办一件紧急的事,眼下是时候了。至于捉到的那个少年,必是妄图富贵,冒称明朝太子。我们一定得审问明白,昭示天下,不可上当受骗!” 
  范文程说:“臣等一定谨遵王谕,将这一冒称太子案问个水落石出。” 
  吴达海说:“可是……” 
  多尔衮说:“糊涂……范文程,你想,倘若是真太子,必然早已隐名埋姓,潜逃无踪,岂敢半年来逗留京城,还敢去周奎的府上?定是假冒!” 
  吴达海争辩说:“问成假冒太子之罪,当然容易,只怕普天下汉人不服,后人不服。” 
  多尔衮生气地说:“这个太子只能是假的,断断不是真的,你糊涂什么?……这案子关系很大,我要亲自审讯。” 
  范文程和吴达海齐声说:“喳,喳!”叩头准备退出。 
  多尔衮对吴达海很不满意,心中说:“要平定中国,许多事非使用汉人不可。”然后他又说:“你们暂时不要离开,要陪着我亲自问一问这个假冒太子的少年。” 
  随即他吩咐去刑部狱中将那个假冒太子的少年秘密地送来摄政王府,要用一乘小轿抬来,不许让街上人看见。吩咐之后,沉默片刻,他又问道:“洪承畴来了么?” 
  下边回禀说:“已经来了。” 
  多尔衮迫不及待地说:“命他进来!” 
  洪承畴跪下叩头之后,多尔衮命他坐下,面带笑容,对他说:“洪承畴,有一件不大的事,本来想缓一缓,再命你去办。可是现在假太子案已经摆在面前,那件事也就该早日了结了。你晓得我要命你办的事情么?” 
  洪承畴恭敬地站起来,心中七上八下回答说:“臣不知道叔父摄政王要臣所办何事。” 
  多尔衮笑着说:“还不是为的你那位朋友刘子政的事!如今该你设法劝说他降顺我朝,建功立业了。你看,现在就劝他投降,是时候么?” 
  洪承畴说道:“此人秉性倔强,肯不肯投降我朝,臣实在没有把握。但既然捉到很久,在刑部狱中受到优待,长此下去,也不是妥当办法。或者劝他投降;或者养他终身,不要杀掉。究竟如何处置,臣心中无数,请叔父摄政王爷明谕,臣当竭尽心思照办。” 
  多尔衮说:“他一直不晓得你暗中对他十分关心。如今你可以当面同他谈谈话,劝他投顺我朝,免得一死。明朝已经亡了,他又几年来隐居五台山,称为方外之人,用不着替明朝尽节。再说我大清得天下,不是得之明朝,是得之流贼。我们来到中原,是替明朝臣民报君父之仇。从来得天下,还没有像我朝这样正大光明的。你好生劝他不要执迷不悟,赶快投降才是。” 
  洪承畴连声说:“是,是。” 
  多尔衮又说:“我要你三天之内办好此事,不可拖延太久。你下去吧。” 
  洪承畴叩头辞出。 
  这时明朝太子已被带到摄政王府。多尔表同范文程、吴达海匆匆地商量片刻,随即命人将朱慈烺带进来。 
  朱慈烺一到摄政工府就下定一个决心:“宁死不辱”。当他被带进大厅后,看见上边正中坐着一位满洲头子,猜想着必是摄政王多尔衮了,于是作了一揖,站在离多尔衮前边约一丈远的地方,一言不发。旁边有人催他赶快跪下,他置之不理。连催三次,他仍然置之不理。多尔衮对旁边人说:“让他坐下吧。” 
  于是有人拉了一把椅子,让朱慈烺坐下。范文程担任讯问,从头到尾将已经问过的话重新审问了一遍。当问到太子被捕的经过时,多尔衮忍耐不住,亲自问道:“你住在常进节家中,本来隐藏得很机密,无人知晓,为什么要到周奎府上去?” 
  太子回答说:“后来常进节告诉我,公主并没有死,仍在嘉定侯府中。我想到如今兄妹都在难中,很想同她见上一面。” 
  多尔衮问:“那么你一个人就去了吗?谁送你去的?” 
  太子接着说:“一天黄昏,我叫常进节送我到嘉定候府门前。我自己进去,对守门的家人说:我要见见公主。守门人不肯传报,问我系何人。我悄悄告他说:‘我是前朝太子,公主的哥哥,特意前来见见公主,你们千万不要露了风声。’他们听了,赶快禀报周奎。周奎把我悄悄地引进内宅。周奎夫人是见过我的,出来同我相认,哭了起来。夫妇两个都跪下去,对我行了君臣之礼,然后引我见了公主。” 
  多尔衮问:“公主认你是他的哥哥么?” 
  太子回答说:“我们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妹,岂有不认之理?我同公主相对痛哭。我将被闯贼带往山海关的情形以及后来辗转隐藏的经过,都对公主说了。公主说:‘你千万要隐藏好,不可大意。嘉定侯府不是久留之地,你吃过饭就赶快走吧。’周奎留我吃了晚饭。我便在三更时候,看路上人稀,离开了嘉定侯府,回到常进节家中。过了几天,我又去看公主。公主见我身上衣服单薄,送给我一件旧的锦袍,悄悄地嘱咐我小心,不要再来了。我们又痛哭起来。我没有多留,赶快回到常进节的家中。” 
  多尔衮问道:“听说你去了三次。后来为什么又去了?” 
  太子说:“我父母双双殉国,两个兄弟不知死活,看来都会死在乱军之中。如今只剩下我和公主兄妹两人,我实在很想再看看她,所以十九日那天,我忍耐不住,又去嘉定侯府看公主,在侯府中住了两天。到二十一日,也就是前天晚上,被周奎的侄儿周挥知道了。”说到这里,太子忽然愤激起来,眼中充满泪水,声音打颤,继续说道,“周铎只顾保他一家富贵,不想他家的富贵全靠我家赏赐。他竟然劝说周奎,将我献出。周奎当时不肯。可是周锋已经暗中禀报了刑部,同时命仆人将我推出周府大门以外。我责备他不顾我朱家对他周家的洪恩,做此不忠不义之事。他就对我拳打脚踢,硬将我推到街上。我没有办法,只好赶快逃走。亡国太子,只能如此。我只想死了之后,上诉天帝,给他治罪。” 
  多尔衮问道:“你到了街上就被巡夜的兵丁捕获了吗?” 
  朱慈烺点点头,没有做声。 
  吴达海对多尔衮说道:“刑部当时已经接到周锋的禀报,派兵在周府左近等候,所以很快就将他捉拿到了。” 
  多尔表对朱慈烺说:“我看你并非真的明朝太子。一定是有人给你出主意,叫你冒充太子,好得到我朝的恩养,享受终身富贵。你老实供出:是什么人给你出的主意?” 
  朱慈烺愤慨地突然站起来.大声说道:“我确是明朝太子。事到如今,或生或死,全在你们手中。你说真就是真,你说假就是假,我自己何必再辩” 
  多尔衮无话可说,吩咐吴达海:“暂且将他下到刑部狱中,继续审讯。押下去吧。” 
  朱慈烺被带了下去。 
  多尔衮向范文程问道:“看来太子是假,如何处置才好?” 
  范文程说:“一定要处置得使天下心服。如今我们刚刚进人中原,处处都在作战,不可激起汉人的仇恨。明朝虽然无道,但毕竟坐了将近三百年的江山,崇祯也没有失德,人心不忘旧主。所以将太子养起来也好。纵然不将他养起来,也须使天下百姓知道太子是假冒,并非崇祯的儿子。” 
  多尔衮点点头:“好,须要多找证据,审问出太子是假冒才行。你们回去吧,让我再想一想。” 
  范文程、吴达海叩头辞出。多尔衮独自又坐了一阵,心里自问:杀呢,还是不杀? 
  刘子政从肮脏拥挤的大年中被提出来,改换到单独的小牢房中关押后,生活颇受优待。脚镣换成了比较轻的,饮食方面也给他特别照顾。他已经是出家之人,吃的是素食,但素食做得都很合口。他完全没有想到这是洪承畴的吩咐,而司狱长也不向他透露真情。尽管如此,刘子政心中明白,这是清朝有意对他特别优待,以便劝他降顺,他心中暗暗冷笑:你们看错人了! 
  前几天,小监狱中又来了一个人。此人约有四十多岁,态度十分倔强,对一切人都很冷漠,不肯多说一句话。他来之前,狱卒已经告诉刘子政,说这个人是在太原附近抓到的,原来下在太原狱中,准备杀掉。忽接多尔衮的令旨,命将此人押解来京。多尔衮原想使此人说出真实姓名,逼令投降。可是经过几次审讯,这个人始终对自己的姓名和身世不吐一字。刑部疑惑他是前朝的大官,也说不定是明朝的宗室。曾经用过一次刑,仍不肯吐出一字。后来几经查访,知道他是投降了李自成的举人,被李自成封官任职。李自成破太原后,命他任太原府府尹,协助陈永福守太原。太原失守之后,相传他被清兵杀了,实际杀的是另外一个人。他并没有死,逃在榆次县的乡间,又被清兵提到。可是人家问他是不是李自成放的太原府尹韩某,他只是冷笑,闭目不答。现在暂时将他从大牢中提出来,押在小监狱中,等候发落。 
  他进来以后,刘子政对他打量片刻,看见他虽然受刑很重,但是双目炯炯有神,器宇不凡,流露出宁死不屈的神情。这种气概使刘子政不觉肃然起敬。本来他觉得一个明朝的举人竟然“从贼”,大逆不道,心中十分轻视。现在一见之下改变了看法,想着自己不肯降清,这个姓韩的也不肯降清,说明很有骨气。他向新来的难友问道: 
  “先生尊姓?” 
  “无姓。” 
  “何名?” 
  “无名。” 
  刘子政叹口气说:“人非生于空桑①,既秉父母遗体,岂无姓名乎?” 

  ①空桑——相传伊尹生于空桑。空桑原是地名,但后人误解为空了的桑树。此处按照误解的意思使用。 

  “国亡家破,留姓名更有何用?” 
  刘子政更加肃然起敬,接着问道:“先生从何处来?” 
  “自中国来。” 
  刘子政不觉热泪盈眶,心中猛然酸痛。默然片刻,忍不住突然问道: 
  “太子的事,先生以为真假?” 
  “终归一死,何论真假?” 
  刘子政点点头,不再问话。 
  这位不肯吐出姓名的人,闭目养神。 
  两天来,崇祯太子案哄动了京城,也传入刑部狱中。刘子政在狱吏中颇受尊敬,关于太子的事,狱吏都向他详细说明。外边如何议论,也随时告诉他。刘子政心中非常焦急,他本来是为救太子来到北京,被捕之后,他想,只要太子仍在,迟早会逃往南方,没有想到竟会被清兵捕获,押进刑部大牢。他连看一眼太子都不可能,救太子的事成为泡影。他很想同他的党羽们联系,设法救太子的性命,可是他听说一部分党羽已被顺天府抓到,下在顺天府狱中。另外还有个最亲密的同党,他又不敢随便托人传递消息,怕的是万一消息走漏,同党也会被捕。所以自从太子的消息传到小监狱中,他日夜愁思,毫无办法。常常连饭也吃不下去,心中自问道:“怎么好呢?” 
  他又望了陌生人一眼,忽然,那人做出一个奇怪的举动,使他不由得吃惊。原来,这陌生人在山西榆次县境内被抓到以后,就强迫他按照清朝的风俗剃光了周围的头发,将头上护发的网巾也扔了。来到刑部大牢之后,又被狱中的剃头匠把周围新生长的须发剃得净光,露出来青色的鬓角。这时他睁开眼睛,望一望火盆,拾起来一小块熄灭的木炭,在被剃光的头皮上一笔一笔地画出来网巾的样子,然后重新将帽子戴好。 
  刘子政问道:“先生身在囹圄,待死须臾,画此何意?” 
  “身为中国人,岂可束发不戴网巾?” 
  刘子政点点头,正要接着说话,司狱长胡诚善走了进来。当时刑部狱中共有六位司狱。司狱长是正九品,其余都是从九品。他们虽然官级低微,但在狱四面前却有无上的权势,无人不害怕他们。惟独对于刘子政,他们另眼相看,十分尊敬。这时只见胡诚善面带微笑,向刘子政拱手施礼,说道:“刘先生,果不出我所料,你的案子有转机了。”刘子政问:“此话怎讲?” 
  胡诚善低声说:“如今不瞒先生,台端①初入狱时,原要问斩。不久上边传下话来,暗中将台端从大牢中提出,单独移押小牢,以示优待。后来风闻是内院大学士范大人和洪大人在摄政王面前替台端说了好话。只是上边严禁泄露消息,所以只是鄙人心中明白,不敢对台端言明。如今洪大人差府中亲信仆人送酒肴前来,岂不是要救先生出狱么?” 

  ①台端——旧时对人的敬称。 

  刘子政原来也猜到会有此事,心中已有准备,听了司狱长的话,冷冷一笑,说道: 
  “我知道了。洪府来的仆人何在?” 
  胡诚善走前一步,小声说道:“洪府仆人,现在门外等候。鄙人深知先生秉性耿直,一身侠骨义胆,对前朝忠贞不二。值此天崩地陷之秋,惟求杀身成仁,无意偷生苟活;非如我辈,庸庸碌碌,为着升斗微禄,蓄养妻子,谁坐天下就做谁的官职。听说先生在故乡尚有老母,年近九十。先生呀,你倘能不死,何不暂留人世,以待时机?”“时机”两字,他说得非常轻微,显然别有深意,接着又把声音稍微放高一点,继续说道,“对此我想了很久,所以嘱咐洪府家人在门外稍候,亲自来向先生通报。务望台端虚与敷衍,万万不可峻拒。先生,先生,事到如今,或生或死,决于此时” 
  刘子政点点头说:“请你唤洪府家人进来!” 
  司狱长向外一招手,一个狱卒引洪府家人走了进来。那家人捧着食盒,向刘子政屈膝行礼,说道: 
  “小人是洪府家人,奉主人之命,特来向刘老爷敬送酒肴,恭请老爷晒纳。家主人说……” 
  “莫慌。你家主人是谁?你说的什么洪府?” 
  “家主人原为前朝蓟辽总督,现为本朝内院大学士洪大人。家主人今天才知道老爷身陷刑部狱中,十分关心,正在设法相救,尽快保释老爷出狱。现特命小人先送来小菜数样,美酒一壶……” 
  “莫慌,莫慌。你说的这位洪大人可是福建的洪范九名承畴的么?” 
  “正是我家主人,与老爷曾经同在辽东甘苦共尝,故旧情谊甚深。洪大人本来说要亲来狱中探视,只因有重要公事要办,不能分身……” 
  刘子政突然冷笑,向胡诚善说:“太子有人假冒,洪总督也有人假冒。青天白日之下,成何世界!请替我赶出去!赶出去!” 
  司狱长说:“和尚,他的确是洪府家人,一点不假。” 
  刘子政说:“两年前洪大人已在沈阳绝食尽节,皇帝赐祭,万古流芳,人人钦仰。如今何处无耻之徒,借范九之名送来酒肴,意欲污我清白。假的!假的!我决不收下,也不同来人说话!”随即冷笑一声,闭起眼睛,更无一言。 
  胡诚善轻轻摇摇头,无可奈何,回头对洪府家人说:“和尚秉性固执,既然不肯迁就,你只好将酒肴带回,向洪大人如实回话。” 
  午后,一乘小轿来到狱中,停在小院中间。司狱长胡诚善带着上午那个洪府家人进来,对刘子政说:“大学士洪大人请刘老爷去洪府叙话。” 
  立即进来两个狱卒,将和尚脚镣打开。和尚面带冷笑,一言不发,进人轿中。胡诚善在轿门边小声嘱咐:“请和尚随和一点,但求早日获释,从此遁迹深山,莫管人间是非。” 
  刘子政被抬到坐落在南锣鼓巷的洪府。大门仍然是原来的样子,只是官衔已经改变,显得比前几年更要威风。小轿一直抬进仪门,进人二门落轿。刘子政被请出轿来,有一个仆人在前边引路,穿过一座月门,进人左边小院,来到洪承畴的书房。这小院,这书房,刘子政都记得清楚。几年前有几次,洪承畴曾在这里同他密谈,商量出关援救锦州之事。如今这里的假山依旧,亭台楼阁依旧,气氛可就大大地不同了。只见洪承畴穿着满人的马蹄袖衣服,戴着满人的帽子,脸上刮得光光的,等候在阶下。他先向刘子政拱手施礼,刘子政没有还礼,东张西望,旁若无人。洪承畴一把拉住他的袍袖,说道:“子政,别来无恙?” 
  刘子政仍不说话,对着洪承畴呆呆地望了片刻。洪承畴拉着他走进书房,请他坐下,又问道:“政翁,没想到一别就是三年,这三年来人世沧桑,恍若隔世。没想到今日能够在北京重晤,使承畴不胜感慨系之。幸而故人步履甚健,目光炯炯如昔,使承畴深感欣慰。” 
  刘子政东张西望,又对着洪承畴呆呆地望了一阵,仍不说话。洪承畴觉得奇怪,又说道: 
  “子政仁兄,今日见面,只是叙故人之情,不谈他事。请仁兄不必如此。倘仁兄心中有话要说,不妨开诚相见。” 
  刘子政说:“我难道是在洪府的书房中么?” 
  洪承畴笑着说:“子政,当我出关之前,曾在这里同你深谈数次。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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