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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而那个小偷在精神上明显比我强大,他对这样的待遇根本就无所谓,而我却感受到了污辱,即便他们有很多证据可以抓李培林,也应该把他关在房间里,而不能用手铐铐在楼梯的铁栏杆上,只有狗才可以这样铐在楼梯的铁栏杆上示众。换一个视角,就是说那些开发廊的,在警察眼里,跟一条狗也是差不多的。那个晚上,我深深地为李培林,为方圆,为所有与发廊有关的人感到悲哀,我们实际上未必比得上一条狗。我若不是意外地考上大学,我的命运大抵也是开发廊的,那么我这样被铐在楼梯的铁栏杆上,也就不冤,也许我就可以跟小偷一样心安理得了。
小偷把自己的头撂在膝盖上,不久,就打起了呼噜,等他醒来,天也亮了,小偷用可以活动的右手拍拍我的后背,说,哥们,你就这样坐了一夜?
我说,你很了不起,这样坐着也照样睡觉。
小偷说,那是,那是,看来你不习惯坐着睡觉,其实坐着睡觉跟躺在床上是一样的。
我觉着小偷确实了不起,我开始怀疑他不是小偷了,说,你真的是小偷?
小偷说,是小偷。
我说,偷东西是不是很有乐趣?
小偷说,那当然,你想想,那些东西原来是别人的,你一偷就是你的了,能没有乐趣?
我说,你说的蛮有道理。
小偷被我称赞,很高兴,又拍拍我的后背,仗义说,哥们,我们在楼梯过了一夜,也算患难兄弟了,你告诉我你家地址,以后,你家的东西,我保证不偷。
我和小偷是被同时放掉的,我坐了一夜,累的实在不行,回家睡了一天。几天后,我决定上法院告派出所的周警察非法拘留罪。没想到后来法院取证时,他们根本不承认曾经把我用手铐铐在派出所的铁栏杆上,他们要我拿出证据,我想起了小偷,如果我能找到他,也许他会为我作证的。但他是小偷,我没法找到他。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我白白被他们铐了一夜,方圆的空调也没有拿回。我没有办法,我对付不了警察,如果方圆自己去,没准比我要好些。
我这么没用,能帮方圆什么忙?
六
我老婆觉得我被铐在派出所楼梯的铁栏杆上,都是方圆惹的祸。从逻辑上推导,她这样说也是对的。我老婆也是教书的,比我还无知,在她眼里,警察依然像小时候歌唱的,是个叔叔,象征着公正、公平、公理。老婆说,既然警察拆走方圆店里的空调,那她肯定就是有事的,否则,警察怎么会拆走她的空调。老婆的这种循环论证,是很难反驳的,我也不想反驳。糟糕的是她从此对方圆就有了看法,甚至考虑不让她按摩了。一天,老婆怒气冲冲对我说,你妹妹怎么可以开发廊?老婆很少这样发怒,我说,你怎么了?老婆说,我问清楚了,发廊是什么东西?发廊就是最下三滥的妓院。我说,你这些话哪儿听来的?老婆说,同事,她们见我打听发廊就嬉皮笑脸的,还问我你老公是不是经常上发廊,气死我了。我说,我不是说过,并不是所有的发廊都这样。老婆说,哼,谁知道?以后你不许去发廊。老婆这样还不够解气,接着又发誓说,我再也不要方圆按摩了。
刚说完,方圆就来了。她依旧一张笑脸,刚才老婆说了她那么多坏话,又有点不好意思。方圆说,嫂,来吧。不,我不要敲背了。老婆脸上抑制不住地现出了厌恶的表情,那表情是方圆没有见过的,方圆不知道嫂子脸上为什么是这种表情。说,很痛吗,来吧,敲一敲就不痛了。老婆又厌恶说,不要,不要敲了,我不痛。方圆这才知道嫂子的厌恶是与她有关的,她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就很尴尬地愣那儿。你坐,我还有事,出去一会。老婆就挂着一脸的厌恶出去了。
方圆委曲说,哥,我做错了什么?
我说,没有。
方圆说,嫂子好像很讨厌我。
我说,没有。她跟我吵架了,她就那个德性,你别管她。
我这个谎撒的不错,方圆就相信了。我说,以后你不用每天来替她敲背,她不叫你就不用来,你忙自己的吧。
此后,方圆不来了,我老婆也没有提她,我以为她把方圆忘了。但是,有一天,老婆又突然问起方圆。
老婆说,方圆还在开发廊?
我说,不开发廊开什么?
老婆说,你不能让她开发廊。
我说,那我让她干什么?
老婆说,她可以去厂里做工。
我说,那也得有门路,哪个厂要她。
老婆说,我有个远房表兄是个老板,办了一家电器公司,你问方圆想不想去厂里做工。
老婆就是老婆,老婆对方圆还是很关心的。当方圆知道她可以进厂当工人,似乎很兴奋,只是对发廊不太放心,李培林越来越像个公子哥们,整日吆三喝四聚在房间里打赌,发廊的事几乎不闻不问,方圆走了,这发廊是否要亏本?实在是个疑问。但她还是抵挡不住进厂当工人的诱惑,上班的头一天,我和老婆把她送到厂里。方圆好像不是进厂当工人,而是去参加选美什么的,她把头发染成了红色,穿着黑色的连衣裙,时髦得一点也不像个工人。老婆的远房表兄见了疑惑说,来我厂里当工人的就是你?方圆点点头,老婆的表兄又说,你这样子,在厂里当工人是不是太委曲了?
老婆的表兄对方圆虽然称赞有加,但方圆没什么技能,只能当个装配工。就是把电器开关一只只装搭起来,按件取酬,一个熟练的装配工一个月大概能赚一千块钱。这样的工作非常简单,老婆的表兄让一个女工教了五分钟,方圆就学会了,也开始有模有样地装搭起来,但她的红头发和黑裙子,在一大群女工之中显得很扎眼,女工们都用惊异 眼光偷觑着她,好像在问这个人怎么会来当工人。
方圆从一个开发廊的顺利转变成了工人的一分子。最高兴的人应该是我老婆,她觉着是拯救了一个失足女青年,那感觉就像一个救世主。老婆得意说,过一段时间,让李培林也去厂里当工人,发廊不应该再开了。但事实很是让老婆痛心疾首,方圆在厂里只当了一个星期的女工,又回去开发廊了。她不敢向嫂子的表兄辞职,是偷偷溜掉的。老婆的表兄打电话来说,你的小姑子不干了,还带走了我厂里的一名女工,到她的发廊当工人。老婆手里拿着电话,气得直发抖。说,怎么是这样?怎么是这样?老婆的表兄说,带走一名女工,没关系的,我并不缺一名女工,我的意思是她自己不干的,你不要怪我。
老婆对方圆的行为感到不可理喻,接完电话,她很书呆气的思考起女性问题来,说,女人是不是真的很贱?
因为老婆在生气,我不想惹她,谨慎说,我不懂你的意思。
老婆说,以前我以为妓女都是被逼的,就像成语说的,逼良为娼,现在我才知道都是她们自愿的。
我说,你是指方圆?没那么严重吧,开发廊跟妓女不是一回事。
老婆看在我的面子上说,就算方圆不是妓女,可现在社会上到处都是妓女吗。
我说,也许当妓女也是很好的。
老婆说,你混蛋。
我说,你骂我干吗,又不是我叫她们当妓女。
老婆想想也是,她没理由骂我,她又只好骂妓女,妓女使所有的女性都蒙受耻辱,不表示她的道德义愤是不行的。大约我不是女性,我对妓女并不痛恨。其实,她们出卖自己的身体,纯属个人行为,跟道德有什么关系。再说,像我的老家西地,什么资源也没有,除了出卖身体,还有什么可卖?
方圆才当了一个星期的工人,我去看她的时候,很不好意思,觉着很对不起嫂子,想买点什么礼物向她谢罪。问我嫂子喜欢什么东西。我说,礼物别买了,她有点不高兴,以后再说吧。方圆看着我,忽然很神秘说,我以为当工人很了不起,原来很没意思的,我装搭了半天,就不想干了,还不如开发廊,替客人敲背比装搭好玩多了。而且那些女工很讨厌,老是嘲笑我的红头发。我说,你的样子确实不像一个工人嘛。方圆说,反正工人我是不当了,钱又那么少,发廊生意好的时候,一天就能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我说,那就开发廊吧。
方圆说的是实话,她向往当工人,确实以为当工人了不起,我们小的时候,都以为在城里当工人是很了不起的。
七
方圆已经很久没来我家了,大概是怕见到嫂子,快过年的时候,她才来了一次。这次她的表现很特别,来了就坐在客厅里一声不吭,我还以为她是害怕嫂子,但细看她的眼睛是红的,显然刚哭过。
我说,方圆,怎么了?
方圆眼睛一闭,眼泪又从里面溢出来。低声说,培林整天打赌,把钱都输光了。
我说,输了多少?
方圆说,十万。
这是个让我也心疼而且吃惊的数字,难怪方圆要哭了。方圆说,哥,我想离婚。
我说,不能过了吗?
方圆说,输钱我还不气,我生气的是他骗我。
我说,他怎么骗你?
方圆说,他们约好去打赌,却骗我到上海承包建筑工程,他当包头,投资十万。我想他在这儿没事干,闲得像狗一样,出去干活也好,就把钱全部给他了。他输光了钱回来,还说工程已经承包下来了。
我说,他是不像话,可是你离了婚,再找一个就保证不赌?
方圆说,不找了,又不是没男人就不能活,他还靠我赚钱呢。
我说,等你气过了再说吧。
后来,李培林也找来了。输了钱的李培林一点底气也没有,萎萎琐琐的一点也不像个敢拿十万元钱豪赌的赌棍。他眼巴巴望着方圆,求她饶恕,看上去怪可怜的。方圆说,你来干什么?你给我走开。李培林看我一眼,然后向着方圆说,今天,我当着你哥的面,向你发誓,以后我若再赌,我就剁掉自己的手指。方圆说,你剁掉手指,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剁啊。李培林说,我是说以后,以后再赌,我就剁掉手指。如果这时李培林去厨房拿一把菜刀,装着要剁的样子,没准方圆就饶他了,但李培林只开空头支票,方圆还是生气。
这次输钱,导致了李培林在家里的经济地位明显下降。方圆每日只发给他二十元零花钱,二十元,除了买烟,也就没别的事可干,赌博是没人找他了。李培林只有拼命睡觉,像一头进入催肥期的猪,肚子大了,眼睛眯了,脸上的肥肉往横里长。睡不完的时间,就在发廊街上踱来踱去,这家门前站五分钟,那家里面坐十分钟,跟同样无聊的工人们调情骂俏。这样的生活,如果没有无赖前来捣乱,那也太没有意思了,所以,不管哪家发廊遇上点什么事,李培林往往及时出现在那里,人家看见这么个浑身是肉的保镖,大多气就短了,赶紧乖乖付了钱走人。李培林觉着胜利了,嘴里轻松骂着他妈的,想来老子这儿占便宜,没门。再加上店主夸他两句,说他如何如何高大、威猛,他便以为自己是侠客,脸部现出很得意的神色。
但地痞无赖也不都是吃素的,李培林不久就栽在了他们手里。那天是晓秋的店里一个客人赖着不付钱,李培林过去揪着他的衣领,还狠狠括了他一个耳光,括得他嘴里流血。一个小时后,李培林正在街上闲逛,忽然三五个人窜过来,将他掀翻在地,其中一个抡着一根铁棒,朝他的腰部猛地一击,不等店里的人反应过来,那群人就逃了。李培林躺在地上,店里的人纷纷出来,说,他们逃走了,你起来。当时李培林也不知道他这辈子已经算是完了,还耿耿于这样被人打倒在地,很没面子,朝那群已逃走的人,豪气十足骂道,有种的,不要逃。
一天后,医生拿着拍出来的片宣布说,李培林的腰部脊椎被打断,腰部以下完全没用了,从此恐怕只能坐在轮椅上生活。这是一个比死亡还可怕的消息,李培林听了,突然一声惨 叫,那声惨叫至今留在我的记忆里,让我无法对他后来的行为作任何评价。
方圆却显得意外的冷静,只是俯在李培林面前,不断说,培林,你别怕,你别怕,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我的妹妹这些年真的没有白活,她竟能如此的冷静,面对这样的打击,换了我,肯定是难以承受的。
后来也向派出所报了案,但派出所往往不把开发廊的人当人,这样的案件一般总是不了了之,再说地痞无赖不比良民,要逮住他们也是不容易的。这样,李培林就白白被废了。他的医疗费是个巨额数字,方圆没有那么多钱,这事毕竟是晓秋的工人引发的,晓秋自觉承担了一部分,开发廊难免不再发生这种事,大家应当风雨同舟,发廊街上的发廊,不管愿意不愿意,大多捐了一点款,李培林的亲戚和我家的亲戚,凡手头有钱的,也都拿了出来。李培林在医院里住了二个月,终于可以坐着轮椅出来,方圆扶着轮椅,走在边上,此后的生活,她好像早有准备了。
现在,方圆面对的是一个高位瘫痪的丈夫,李培林上半身完好无损、吃饭没有问题,但下半身完全没用,尿屎失禁,性功能也丧失了。李培林的轮椅很笨重,方圆在发廊街附近重新租了一套一楼的楼房,以便轮椅进出。晚饭之后,方圆放下发廊的活计,推着轮椅从发廊街的这头走到那头,让李培林活动活动,跟别人说说话,其余时间,他只能呆在房间里,看电视或者摆扑克牌算命。李培林整天呆在房间里,见了人,也没什么话说,通常是阴沉着脸,不耐烦地看着两旁的发廊,别人见他那样,更没话说,有话也是找方圆说,方圆就一边说话一边推着轮椅,非常自然,好像她一直就是这么生活的,不推着轮椅可能还不习惯,说到有意思的地方,照样哈哈大笑。倒是把李培林笑得很烦,说,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方圆弯着腰,敲敲轮椅说,就是好笑吗。
别人见方圆那么乐观,也就不觉着李培林腰椎被人打断是什么了不起的悲剧。实际上,这事对方圆的影响确实没有想象的大,他们本来就是靠方圆赚钱的,只是方圆现在除了赚钱,还得照顾李培林。
我母亲得知李培林成了废人,专门从老家心事重重地赶到了这儿,母亲说,方圆的命怎么这么苦哇,母亲刚吐完“哇”字,就号淘大哭起来,弄得方圆只好也陪着哭,号淘完毕,
母亲说,方圆,你今后怎么办?
方圆说,没事的。
母亲说,你就准备这样侍候他一辈子?
方圆说,我不侍候谁侍候他?
母亲说,培林被打成这样,是可怜,可你还年轻,不能就这样过一辈子。
方圆这才领会母亲是在劝她离婚,说,我不能离婚,离了他怎么活?
母亲说,方圆,不是我良心不好,事到如今,你也得替自己想想。
方圆说,妈,别说了,我不会离的。
我母亲也就是劝劝而己,方圆不离,她也不好勉强。毕竟,抛弃一个残废的丈夫,不是什么高尚之举。方圆和李培林闹过离婚,但那是以前,李培林残废之后,她再也没有提过,方圆因此在我老家一带成了模范妻子,获得了很好的口碑。
八
李培林的下半身废了之后,下半身的某些功能似乎转移到了上半身,譬如,他用吸奶代替了做爱。现在,他一定要等方圆回来,吸上半个小时的奶,才能入睡。用弗洛伊德的话说,就是他的性欲倒退回了口腔期阶段。李培林的这项嗜好,对方圆是个不小的负担,她下班大多在夜里二点左右,这个时候,困而且累,还要让李培林吸上半个小时的奶。有时,方圆不理他,但李培林没有得到满足,就闹,方圆没办法,只好让他。方圆说,培林,你这样吸有什么意思?李培林说,我想。方圆说,你真像个孩子,你快成为我的孩子了。这样的场面应该是不难想象的,方圆看着怀里的李培林,也许确实把他当作了孩子,她就像一个劳累的母亲,一边喂奶,一边眼皮垂下来,睡了。
夜里二点,也是李培林心理时间的临界点,过了这个时间,方圆如果还没回来,对李培林将是一种折磨。但方圆总有不准时的时候,有一夜,方圆没有准时回来,李培林就像一个饥饿的孩子,推着轮椅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到了三点,方圆还没回来,李培林气得将床上的被子扔到了地上,拉出床头柜的抽屉,扔到了地上,最后将自己从轮椅里扔到了地上。躺在地上百无聊赖的李培林,忽视看见了抽屉里的一盒避孕套,我不知道他看见这东西时的感受,也许就像看见自己的遗物,默哀了一些时间,然后李培林拆开所有的避孕套,用嘴吹成一个个硕大的气球,并且刻意吹成乳房的形状,让它们在地上活崩乱跳。方圆回来看见这番奇异 情景,忘了该先把李培林扶到床上,便抑制不住的笑起来。李培林见方圆一点也不关心他,还站那里笑,就越发的气。骂道,你还知道回来?方圆说,怎么了?李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