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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板桥十六岁时,在父亲的安排下,他开始跟随本乡的陆震先生学作词。陆震是当时乡里的大儒,巡抚也敬重他的为人学问,到扬州来时也常拜访他,板桥有这样的老师,自然受益匪浅。陆震觉得板桥天生有灵气,聪颖过人,先教了他柳永秦观婉约词,又教他豪放的苏辛词,在他的教育下,郑板桥的诗词技艺大增。在二十四岁的时候,顺利通过的县考,中了秀才。这是他迈向科举的第一步。
在中秀才的前一年,也就是康熙五十四年,二十三的郑板桥与结发妻子徐氏结了婚,后来又生育了一儿一女。郑家本来不富裕,随着人口的增加,郑家本来就清苦的生活变得更加困难。郑板桥觉得自己也不小了,不能只靠父亲那点教书费来维持家庭生计了,只能挑起家里的大梁,决定谋生养家。那么文弱的书生能做什么呢,只能也子承父业,到教馆教书糊口。康熙五十六年,板桥到真州,也就是现在的仪征一带,一个叫江村的地方开馆授课。江村位于真州东南,山水具佳,园林错落别致,板桥非常喜欢这个教书的环境。江村自然和谐的风景,给了生活重压下的板桥一点安慰。可是这些教馆都是大户人家自己设的私塾,专门为这些人家培养子弟,为了那一份微薄的薪水,自然又不能将这些孩子得罪,教书中遇到的苦恼,总是让他感到寄人篱下的感觉,心里一直充满了苦痛和无人诉说的落寞,而且教书先生这一谋生的职业总是被人看作是不入流的。后来在回忆到这段生活经历时,还自嘲地改写过这首《教馆诗》:
教馆本来是下流,傍人门户渡春秋。
半饥半饱清闲客,无锁无枷自在囚。
课少父兄嫌懒惰,功多子弟结冤仇。
而今幸得青云步,遮却当年一半羞。
过了几年,板桥想离开江村这地方了,一来他狂放不羁的性格,实在适应不了这死气沉沉而且看人脸色的教馆生活,而且微薄的教馆收入已不足养家。另外年轻时立下的志向还没有改变,他想参加科举考试走向仕途,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愿望在心头一直没有消失,这也和他从小就研习程朱,接受理学熏陶的缘故。而此时,家里的开支实在不小,一对儿女也渐渐长大,迫于生活郑板桥甚至向亲戚好友借钱。好在贤慧的妻子徐氏能持家,给郑板桥安慰的同时还将自己娘家带来的首饰衣物去当卖,然后换些粮食。作为郑板桥,肯定很伤心,不过只要一家过得幸福开心也就罢了,哪知他最疼爱的儿子,没长成人就夭折了。这对贫寒中的郑板桥无疑是最大的打击,他时常自责自己没能给儿子一个好的生活环境。在儿子夭折之两年后,郑板桥的父亲立庵先生也离他而去。郑家的生活也愈加困苦,那些亲朋也纷纷上门讨债了。这时郑板桥意识到,一定另找一个可以谋生的出路,教书显然已不行了。当时郑板桥觉得只有到扬州去卖画才可能养家,在他三十一岁的时候,终于开始了在扬州的卖画生活。
二
扬州的繁华在当时是天下皆知的,景色也非常怡人,尤其对文人墨客来说,扬州无异于人间天堂。明末的散文家张岱就说扬州〃惟西湖春、秦淮夏、虎丘秋,差足比拟〃。沿着扬州城西的小秦淮走,会发现河岸青楼乐户栉比,垂柳外管弦悠扬,正象赞美扬州的诗中所说〃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和绮丽的自然景色相比,扬州独特精巧的园林更是别有风味且冠绝一时,这里的园林历史悠久,远在汉代,汉高祖刘邦的侄子刘濞在此做吴王时,就在这建有钓台。到了隋炀帝时代,更是在扬州大兴土木,建了许多离宫别馆,比如江都馆、显福馆、临江馆,这些宫馆往往都有风轩水榭、曲径芳林、复道重楼,到了现在的清代初年,扬州仍有马园、卞园、员园、贺园等八大名园。
最让时人觉得扬州繁盛的,不止风物,更是扬州有许多的盐商。此时虽然是康熙时代,但盐商已经聚集了很多。到了后来的乾隆时代更是盐商如云,富可敌国。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这些有消费能力的盐商存在,而且他们又善于附弄风雅,所以全国各地的画家文人才云集此地,可以说扬州是清代当时最大的一个书画市场。
初到扬州的郑板桥根本没有钱去租好的房子,只能住在一座庙宇中。在庙中,郑板桥不但能免费的住宿,还可以在平时帮僧侣们打扫庭院,或者帮他们抄写经卷来换取斋饭,这对于几乎身无分文的郑板桥来说实在是个很好的选择。接下来,他就可以卖画了。可是由于郑板桥画风天生迥异于常人,往往让买画者不接受,而他又不能投时所需投人所好,于是画的销路越来越不好。这对于寄希望卖画能改善家中生活的郑板桥来说,无疑会让他更失落苦闷。在这种心情中,郑板桥想到了通过科举换取功名的这条路,可是现在卖画要勉强维持生活还难,科举之路只能搁在了一边。他现在突然间又觉得〃以区区笔墨供人玩好,非俗事而何〃,他觉得在扬州是不是还有些更体面的事可做,比如到官府或者书院去做教授,正在这个时候他的一个朋友就到山东的一个官府做了幕僚,郑板桥写信去说很羡慕他,可是他要进扬州的官府和书院是非常难的。先说官府,郑板桥是从扬州城外的兴化而来,亲戚朋友中无达官显贵,入官府做幕僚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那么进书院讲课呢,虽然当时扬州书院林立,比如光储门外的梅花书院,府东的资政书院、府西有维扬书院等等,这些书院显然都是富裕的盐商所办,都是想让自家的小孩能在其中接受良好的教育。扬州城的书院和当时真州乡下的教馆有很大的不同,能在这些书院任职的都能算得上扬州城的知名学人,比如储麟趾、查祥、储大文等人,都是康熙年间的进士,而郑板桥此时只是个秀才,想入书院更是没可能的。后来一些画家朋友告诉他,可以走另外一条路,即主动去投靠盐商,在他们园中做个门下客。有些盐商平时就喜欢在园中招揽一批墨客文人,为自己吟诗作画。这些盐商中气量最大最好客的,莫过于东关街小玲珑山馆的主人马曰管兄弟两人,郑板桥也造访过此馆,但很可惜的是,马家并没有接受郑板桥入馆。三条路都无望走通,
〃落拓扬一敝裘,绿杨萧寺几淹留〃,此时的郑板桥陷入了矛盾和痛苦之中。
郑板桥终于下了一个决定,离开扬州,到京城去,也许在那他会寻找到发展的机会。雍正三年,这时郑板桥已经三十三岁,这年也是他第一次来京师。这次出行,对郑板桥来说也是换一下心情,同时他觉得北京的机会应该更多一些。虽然京师汇集了天下的英才,但其中多的还是有些利禄庸俗之辈。郑板桥记得来京师前,他的好朋友杭世骏这样告诉过他:
自吾来京都,遍交贤豪长者,得以纵览天下之士,大都稀章绘句,顺以取宠,趾相错关,其肯措意于当世之务,从容而度康济之略者,盖百不得一焉。
《道古堂文集》卷十五
现在郑板桥眼前见到的景象果然如此,杭世骏当初在京师时虽然看不贯这些世事,但极有城府,能周旋得开,郑板桥就不行了,时时显露出他的狂傲之气,甚至与朋友在酒桌上就开骂起来,不顾在坐人的身份。他到是心直口快,把要说的话说出来象吐鱼刺般舒服,可是在〃四王〃画风统治的京师画坛,郑板桥只能被人看做是不识时务的另类怪人。再加上郑板桥平时经常交往的人中还有不少是禁卫军官的子弟,这些人的父兄经常出入宫廷士林,喜欢把那些上层人物的腐败事情拿出来讲,这下好了,狷介的郑板桥一听又瞪了眼,开始臧否人物激浊扬清起来。别人闯荡京师都善于〃朝扣富人门,暮随肥马尘〃,偏偏郑板桥是不愿讨人残羹冷炙的,这样下去郑板桥只能越过日子越拮据,在圈子中也受排挤。在这个时候,他又想起了江水如兰丝雨绵绵的江南,更想念起兴化乡下的妻儿,终于他又在雍正七年回到了扬州。
雍正九年,板桥已三十九岁,就在这时,他的结发妻子徐夫人病逝了。这对板桥来说无疑是很大的一次打击,这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本就拮据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办理后事花了一笔钱后,郑板桥已穷困得身无分文,而且明年就要参加南京的乡试。到了冬天,穷困的郑板桥只能用亡妻生前补过的破裘御寒,除夕前的祭祖辞年,板桥也只能供上一瓶白水。乡试之日渐渐迫近,现在郑板桥根本无出行的盘缠,但他又不愿放弃这个机会,乡试是三年一次,对于三十九岁的郑板桥来说,本身年纪也不小了,不能再拖下去,他必须要在来年的乡试中夺得功名。但盘缠怎么办,卖画维持温饱都难,他只能硬着头皮想到了一个办法,他想到了当时的兴化县令汪芳藻。汪芳藻在兴化为官的口碑不错,而且很欣赏郑板桥的才华,平时也有交往。郑板桥在这年的除夕前一天,写了首诗给汪芳藻求援:
琐事贫家日万端,破裘虽补不禁寒。
瓶中白水供先祀,窗外梅花当早餐。
结网纵勤河又冱,卖书无主岁偏阑。
明年又值抡才会,愿向东风借羽翰。
《除夕前一日上中尊汪夫子》
在收到郑板桥的这封信后,汪芳藻就慷慨地赠给板桥足够的银两,并鼓励他好好应试,郑板桥有了县令的帮助自然信心十足。第二年来到了南京,乡试时果然中了举人。
考上举人后,郑板桥又到杭州游历了一段时间,可是身上患了一个疮,只能又回到扬州,随后又客居海陵,也就是现在的江苏泰州。本来第二年,也就是雍正十年准备参加京都会试的,可是他没有去,这一年自己身体不好,而且他的叔父省庵先生去世。板桥只有这一个叔叔,这时他的父母也早已亡故,再加上以前叔父对板桥也不错,为之〃居忧〃也是可以理解的。当然在海陵的这段时间,郑板桥能做的事还是卖画,和扬州一样,他仍然寄居在一处叫弥陀庵的寺庙里。寺庙中的住持是一个叫梅鉴上人的和尚,梅鉴上人不修边幅,其实也是个无形的文人,酷爱诗文,庙里来了个举人,他自然高兴,于是两人相交恨晚,整天作赋吟诗,日子清苦而不乏乐趣。
三
在海陵过了一段时间后,已是雍正十三年了,此时的郑板桥已四十三岁,他没有放弃参加会试的想法,于是又开始了苦读的生活,这一次他打算离开海陵也离开扬州。他想去江对岸的镇江,在镇江有座很有名的山叫做焦山,此山与北固山和金山齐名,位于镇江东北的江中,高七十多米,以前这座山相当荒凉,只有少数的人为了砍柴才到山上来,所以又被叫做樵山,东汉的时候,焦光三次拒焦招出仕,长期隐居在此山,才得名焦山。郑板桥当然喜欢焦山怡人的风景,他由象山搭舟,来到这座四面环水,江滔扑岸的岛上,当然,他寄宿的地方准又是寺庙,不过庙内环境宁谧,耳边江涛阵阵,放眼望去晚霞连天。那句极有名的〃山光扑面因新雨,江水回头为晚潮〃就是这个时候写下的。
板桥在焦山读的书内容非常广泛,经史子集无不通览,不过他很清楚,自己的重点又必须放在研读《四书》《五经》之上,最重要的是研习八股文,因为第二年就是京城会试了。郑板桥与别人很大的不同是,一般人并不愿意做八股文,而板桥居然还最喜欢八股文,这和他不羁的性格多少有些出入,当然也许他更明白,作八股文考进士是他唯一一条好的出路。读书时他更是经常勉励自己在扬州的堂弟,在信中谈自己的学习制艺心得,让他也要适应这样的科举制度,学习时要善抓重点,书要精读,总之他心里深深地希望郑家的子弟能多出几个读书人,只有这样他们的家境才能有所改变。也许这一点上来说,看不出郑板桥异样的个性,反到只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这年的秋天,郑板桥下了焦山,远赴北京参加第二年的会试。而第二年已是乾隆登基,也已改元,板桥在三月参加了礼部的考试,中贡士,五月份又参加了殿试中了二甲第八十八名的进士。熬了大半辈子郑板桥终于熬到了这个进士头衔,想想曾经受过的磨砺和艰辛,他觉得很值,在发榜的那些日子,他兴奋不已,写下这首《秋葵石笋图》:
牡丹富贵号花王,芍药调和宰相祥。
我亦终葵称进士,相随丹桂状元郎。
这首诗当然很俗气,似乎有点不符合郑板桥在后人心中的形象,狷介的郑板桥怎么也未能免俗,其实这个时候郑板桥的人生观还没有太大的改变,他的儒家平天下的志向还没有磨灭,现在春风得意也是可以理解的。按照进士的惯例,新科进士都要在京城逗留一段时间,因为进士中优于文学书法的人,有可能被选入翰林院所设的庶常馆学习,若被选中就称为翰林院吉士。板桥留在京城,除了拜访当时京城的名流大儒以外,主要还是准备参加庶吉士的选拔。板桥还记得上次来京城时是多么狼狈,那时只是个卖画人的身份,这次滞留京师已截然不同,他等待的是朝廷将授予的官职。但也许是郑板桥长期处于社会的底层,现在机会来了,那些被埋在心里的出仕期望,又强烈起来。可是郑板桥长相并不出众,或者说还十分地丑,又加上圈中人都知道他性格狷介狂放,这些都是进入仕途所忌讳的。郑板桥等了好久,没有什么官职授给他,于是只能学韩愈的〃干谒〃,给朝廷的要员呈献诗文,希望他们能够引荐自己而谋得职位。可是区区诗文根本帮不了郑板桥什么,再加上当时雍正皇帝刚去世,乾隆才上台,新旧势力正处于变动之中,党派之争也很激烈,对于这个不谙世事又没什么后台的郑板桥来说,〃干谒〃也是条走不通的路。一年之后,郑板桥只能带着这个空的进士头衔回到了扬州。
中进士前,郑板桥在扬州受尽了困苦,那时连温饱都不能做到,住处也只是破旧的寺庙,这次回到扬州已大不相同,势利的扬州盐商官僚们见新科进士回来,纷纷问他买画、索诗、求文,也还有许多商人挽留他住在自己府上。最后郑板桥选择了扬州城北的勺园,住下来不久,他又遇到了一位美丽贤慧的姑娘饶氏,认识这位饶氏颇有传奇色彩,后来郑板桥在《行书扬州杂记卷》中还甜蜜地回忆起当初相识的情形。那时正是二月,郑板桥一天起得很早,闻着花香散步,由傍花村经过虹桥,直接走到了雷塘。只见树木丛茂,居民渐少,板桥知道已走到了郊野,忽然见到竹树间有个围墙,围墙内种满了鲜花,板桥好奇地叩门径入,徘徊于花前,见到一个老妇人。这个老妇人坐在茅亭中,而旁边的墙壁上贴了幅板桥的字,板桥觉得好奇,怎么这个老妇人家居然有自己的字,就上前问她认识写这副字的人么?妇人回答郑板桥说闻其名而不识此人,板桥随即说那人就是自己,老妇人又惊又喜,叫出了自己十九岁的女儿,见了这位才华横溢的郑先生,这个女孩就是后来嫁给板桥的饶氏。她倾慕板桥的才华,自那次初遇之后,彼此都深深爱上了对方。连板桥自己也很庆幸一生中能有这场艳遇,他和饶氏的爱情故事也从此传为佳话。可是当时郑板桥家中仍有郭氏,饶氏只是个妾的身份。当然,聪明贤慧的她自然在板桥心中是最重要的。
到了乾隆六年,板桥又从扬州来到京师,这次他是奉吏部之召,他终于看到了自己光明的前途,去京城的路上异常轻松而兴奋。到了京城,他结识了慎郡王允禧,慎郡王是乾隆皇帝的叔父。他平时也喜好绘画诗词,人品学问和板桥极相似,对这位南方来的才子郑板桥自然非常赏识。赏识到什么程度呢,有一次郑板桥到慎王府拜谢,亲王亲自下厨为板桥做饭,甚至后来还曾将自己写的《随猎诗草》、《花间堂诗草》送给板桥指正并要求作序,他可是康熙帝的儿子,能做到这一点已实在不易。不久,经过慎郡王的斡旋,郑板桥被授于山东范县的知县。而这一年他已五十岁。
四
范县所在地,当时隶属于山东曹州府,这个地方虽然穷困,但也宁谧而安静。郑板桥带着他年轻貌美的饶氏骑着毛驴来到了这里。既然做了官,郑板桥就想做一个好官,他从小出生贫寒,半辈子过着朝不保夕颠沛流离的生活,对穷苦有深刻的体会,所以他同情下层的老百姓,这次他到范县做官,就打算好好地做一番事业,为老百姓做些实事。在清代的官场,地方官其实都很贪婪,因为很重要一个因素就是交通不发达,天高皇帝远,一般的七品县令在地方就跟皇帝一样,所以胡作非为的事数不胜数。郑板桥最讨厌的就是这些人,自己也不愿意成为这样的官员,他在范县时经常到百姓中去,亲自询桑问麻,关心农业生产,他知道要想让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