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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烟云。
编者:你的书出版后,文学类报刊上几乎没有什么宣传,但不少大城市的报纸却竟相连载,非文学类的刊物也乐于缩写和介绍,有人说是墙内不香墙外香,你对此有何感想?
肖:我觉得这不是坏事。文学类报刊的读者本来就少,为数不多的读者又多为所谓的圈内人,他们看圈内朋友的赠书都看不过来,想让他们去买你的书,我没有这样的奢望。相反,非文学类报刊的读者众多,读者层面大,他们没有要看朋友赠书的负担,喜欢上了你的作品,会毫不犹豫掏钱出来。有一家叫做《领导科学》的杂志,发行三十万份,我的长篇和好几个中篇一面世,他们就会叫我写创作谈,寄照片,组织人缩写,把大篇幅留给我。我自然非常配合,因为该刊的读者不仅有购买力,还特别乐意读我的作品。
编者:有一个很有趣的现象,我们到书店去,你和王跃文的书总是一起摆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店员会把你俩同时介绍给读者。读者读你俩的书时,也会有意无意进行比较。跟外省的读者聊天,说到湖南作家,过去言必称王跃文,现在少不了要牵出一个肖仁福来。
肖:这个问题看来我是绕不开了,已经有不少人这么问过我了。不过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的创作远没达到王跃文的段位。读者把我跟王跃文相提并论,实在是抬举了我,我感激读者朋友对我的鼓励。确实有好多读者写信或打电话给我,无一例外会提到王跃文,有人要找他的地址或电话什么的,不找114或作协,直接找我。下次见了王跃文,我得向他要误工费或值班费。
我像千千万万的读者一样,特别喜欢王跃文的作品。虽然有人因眼红他的人气和文名,读他的书读得如痴如醉,放下书后要说些不服气的话,但我始终认为王跃文的《国画》和《秋风庭院》等作品一定会传世的。传世不是时人给你开多少研讨会,给你发多少论文,或是编入什么排行榜,什么最佳,什么这史那传,评个什么大得吓人的奖就传得了的。我看古今中外的传世之作都不是研讨出来、评选出来和编排出来的,而是读者相互传阅传下来的。沈从文不是被人家一句话打入冷宫,数十年的文学史只字不提吗?记得1 980年前后我读大学那几年,文学史上不仅没有沈从文,连沈从武都找不到。可时过境迁,那些所谓的文学史已被大家两角五一斤处理掉了,而沈从文的作品却被我们放在了书架最显眼的地方。
王跃文对文学的贡献其实已在当下就体现出来了。不止一个两个读者跟我说过,他们以前都不看小说,认为是作家吃了饭没事做瞎编出来的,是看了《国画》才喜欢上了小说这种读物的。
编者:你在这里推崇王跃文,是不是因为你们两人都是湖南人,年龄相当,而王跃文又给你的小说集《局长红人》作过序,你用这种方式来抵销该给他却没给的稿酬?可以说说你和王跃文的关系吗?你俩的作品有何异同?
肖:王跃文给拙作《局长红人》作序的稿酬,早就用误工费和值班费两抵了。确实得感谢他,是他的序让《局长红人》红起来的。有人肯定会笑我是拉王跃文的大旗作自己的虎皮,但也要我脸皮厚拉得上,不拉白不拉。好在《局长红人》里面的东西还对得起王跃文的序,没太扫他的面子,不然我就是大不敬,该打屁股了。
我跟王跃文不仅都是湖南人,而且都属于沅水流域的。湖南被形象地称为三湘四水,四水为湘资沅澧,我的家乡城步,王跃文的家乡溆浦都在沅水边上。这是我好不容易从地图上查出来的,王跃文想赖都没法赖掉的。我比王跃文痴长两岁,但间道有先后,他得风气之先,这是我最嫉妒他的地方。我们都是给领导写报告的刀笔吏,不过他使的是青龙偃月刀,写的是大邻导的报告,我使的是河南生产的水果刀,写的是中领导和小领导的报告。他给大领导写报告时,同时写出了《秋风庭院》《今夕何夕》等名作。我最没出息,给中小领导写报告时便写不出别的东西。而且我对党组会,中心小组学习会,局务会,局长碰头会,局长办公会兴趣大得很,逢会必参加,把自己等同于普通和不普通的领导。还热衷于买香烟购水果搞接待。如果是办公楼被小偷光顾了,宿舍楼电表箱起了火,我也会屁颠屁颠第一个至少是第二个赶到现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所幸至今还活着,这才写了些不成体统的东西。而此时王跃文已大红大紫,我真恨不得给他两拳才解恨。
大体相同的人生阅历,又都是写的现实人生和机关生活,读者将我俩的作品比较着看,自有其道理。这也让我癞子跟着月亮走,沾够了光。但读者也看得出来,我俩的作品是不同的。非上上智,无了了心,王跃文观察生活所独具的慧眼,对现实人生的参悟,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企及的。还有他那太极般的语言功夫,看上去似不经意,实则四两可拨千斤。我当然不敢步王跃文后尘,那永远只能是王跃文第二,尽管能做王跃文第二也是天大的造化了。所以他写高层,我写中层。他写人物,我写事件。他落墨于文化剖析,我着重于世俗描摹。
编者:王跃文遭受的盗版铺天盖地,自不待说。你遭到的盗版也惨不忍睹,你的感受如何?
肖:关于盗版,说来话长。2002年初《官运》出来时,读者对我还不怎么了解,两个多月后开始热销,盗版才出来。等到2002年4月出版《局长红人》时,一个星期不到,大小书店不用说,车站码头,无处不是盗版。北京有一栋楼房,几十个坊间都在加班加点盗印《局长红人》,记者和出版社去暗访,他们扬言要做了人家。《脸色》也是盗版比正版量大。《位置》初版时,感谢非典,静静地销了两个月正版,第三个月非典前脚走,盗版后脚来。时有外地读者寄了我的书来,索我的签名,一看却是盗版。我是亦喜亦忧,喜读者看得起我,给我面子;忧读者看不清书,寄盗版刺激我。可读者何罪?也是受害者嘛。我只好在盗版书上签上我的名字,寄还读者,感谢他买了我的盗版书。
盗版让作者、出版社和国家经济上受损失,但作者名誉上的损失不大,印刷质量差,错别字多,看着不舒服,买盗版书的人活该。令人气愤的是盗名书,书不是你所写,却在封面上打上你的名字。朋友笑我,你原来给领导写报告,署的是领导的大名,现在人家写了小说却署你的名,你也是领导了。这话不假,只是我怎么也找不到当领导的感觉。
编者:你不会被盗版盗怕了,因噎废食吧?近来在写什么?以后有什么打算?可以透露吗?
肖:盗就盗吧,我不去或少去那些卖我盗版书的书店就是,眼不见为净。近来应杂志朋友约稿,写个把中篇。主要还是长篇。社会生活那么丰富多彩,长篇容量大,能装下的东西多。加上活到四十多岁的份上,别说人情练达,多少还是有些见识的。板凳得坐十年冷,文章不写一句空。我不会去做空头文学家的,多给读者提供点干货吧。肖仁福,1960年生于湖南省城步县,1985年以前做过四年教师,此后一直在政府职能部门工作,近调湖南邵阳市丈联供职。1988年前后开始从事文学创作,已出版和发表小说二百多主要著作有:
长篇小说:
《官运》2002年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
《位置》2003年北岳文艺出版社出版小说集:
《箫声曼》
1994年贵州民族出版社出版
2003年中国电影出版社再版
《机关大院》
2002年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
《局长红人》
2002年中国电影出版社出版
《脸色》2002年中国电影出版社出版
雕花床(中篇小说)
薛媛媛
我四岁的时候,长得比同龄女孩子矮小,却格外不安分,成天像男孩样乱跑。在机关工作的母亲拿我没办法,只好把我关在办公室里。办公室临街,每次,只要启开条门缝,我就偷偷上街了,害得母亲四处寻找。母亲管我不住,就用根绳子拴羊崽一样把我拴在办公室。绳子的长度不能到门边,也够不到母亲身边,只能在规定的范围内玩气球,积木。玩腻了,我把积木气球踩烂,然后用哭声表示我的抗议。反了!反了!管不住你了。我要把你送出去。母亲不断地喊。
汜得有一天,我还未睡醒,母亲把我从床上拖起,迷迷糊糊拉出了门。路上,我嗅到一股臭气,当我完全清醒时,走进了一条叫居士巷的巷子。居上巷像一只倒喇叭,一条小港顺着喇叭中间流淌,两条麻石路沿港延伸,仿佛看不到尽头。麻石路边是参差不齐的燕子瓦居民房。居民房前家家有桃树,密匝匝二排。
母亲带我站到了一扇双合页门前,刚想敲门,门打开了,从里而走出个四十来岁的胖女人来。她穿件黑香芸短衫,下身一条宽大的蓝棉绸裤,显得有些臃肿,但齐耳的短发,额前不留一丝刘海,又显得精精神神。胖女人微笑着向我伸出双手,手也很胖。不要。我一把搂紧母亲。母亲朝我屁股一巴掌。胖女人上前抱住我,边给我揉屁股,边解开上衣,露出一对大乳房,将右边一个使劲塞进我的嘴。我拼命吮着,甚至还发狠地咬了一口,她身子抖了抖,其实我一滴乳汁也没尝到。
就这样,胖女人成了我的保姆。
胖女人把我抱到一张雕花床上,雕花床很大,顶上有个像屋檐的床檐,看上去像唱花腔的小舞台,也像个小宫殿。我在床上翻跟头,跑来跑去的跟胖女人捉迷藏。胖女人抓到我,要我叫她雪爸爸。我躲在床的一边,怯生生地望着她。她很有本事,变戏法似的一变,变出一颗棒棒糖。我含着棒棒糖,就把雪爸爸叫得又甜又脆。雪爸爸一把抱住我,咯咯地笑,笑出一排细碎洁白的牙,脸上还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我的小手指戳着她脸上的酒窝玩。猛然,屋里一声咳嗽,不重,很威严,原来另一张床上还坐着个男人。和雪爸爸相比,那男人又高又瘦,黑着一副脸,凶巴巴地抽烟。我赶紧搂紧雪爸爸的脖子。雪爸爸放下我,把我推到他跟前,乖,叫杨爸爸!我没有吱声。雪爸爸又变戏法似的变出—颗棒棒糖。这次雪爸爸的戏法被我戳穿了。原来她是把棒棒糖藏在了她的大乳房下,她要不掀起,走路都不会掉下来。
杨爸爸!只要有糖吃,我能把每个人叫得刮甜蜜蜜。
我一下子认了两个爸爸,只是我没弄懂,杨爸爸叫爸爸,为什么胖女人也叫爸爸。这是个谜。这个谜埋在我心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弄清楚。每当想起这个谜,就会想起雪爸爸和杨爸爸,以及陈妈和雕花床之间的种种故事。
1
那天,天有些灰蒙,间或飘着小雨,居士巷的石板街上就像涂了蜡,光滑滑的。我脚上的绿色小雨靴在石板路的磨擦声虽然微弱,但滑来滑去的,很好玩。雨靴,是外婆给我从老远的长沙带来的。这是双让许多小孩子羡慕的雨靴,他们脚下只有猪肝色的塑料凉鞋。那时我天天盼下雨。雨天,我穿上它,走路脚抬得很高,特别是在小孩子成堆的地方,就更摆出样范。不过,大人们穿的木屐,走在街上呱叽呱叽的,很热闹。我夹在他们中间,脚—卜的响动,全被雨滴在石板的声音以及人人们的木屐声淹没了。
巷子里,一扇扇双合页门敞开,露出一个个小摊子,摊上有瓜子、花生和糖粒子。我在小摊之间穿梭,从一个小摊走向另一个小摊。小摊上的叔叔阿姨或伯伯大妈善良一些的就对我摇头,凶巴的则把我赶走。我在—个买酸水萝卜小摊,迈不动脚步,口水直淌。摊子上有五个用玻璃瓶子做的酸水坛子,里面的刀豆、萝卜、藕头、黄瓜看得一清二楚。我摸摸口袋,口袋里有个气球哨,气球早上还是好好的,刚才被我弄炸了,只剩下个竹哨子。我只好用气球哨换酸水萝卜。我刚拿山气球哨,一双胖手突然从后面把我拦腰抱起。
我要吃酸水萝卜!我要吃酸水萝卜!我大声喊。一回头,见是雪爸爸,喊声更大了,声音传得整条巷都听见。
你跟我坐好!一回来,雪爸爸把我按在小板凳—上,自己撅着屁股去坐那张红木椅子,把椅子塞得满满当当。雪爸爸腰像水桶,屁股像个大南瓜,一般的登子坐不下,坐得下的也只有那张红木椅。
雪爸爸!给我糖吃,我就坐好。
雪爸爸没有理我。
雪胖子!给我糖吃,我就坐好。
这下雪爸爸走过来了。她二话没说,扒下我的裤子,在我屁股上狠狠抽了两巴掌。打你这个没礼貌的家伙!打你这个没礼貌的家伙!我赶紧叫了声雪爸爸,她才没有继续打我。其实叫雪胖子,是从杨爸爸嘴里叫出来的。我听周围邻居亲切地叫她“胖妈”的时候,杨爸爸管她叫“雪胖子”!杨爸爸叫雪胖子的时候,雪爸爸脸上那种愤怒是扭起来的,像扭转的弯刀。样子吓死人。
我规规矩矩坐到了小板凳上。雪爸爸见我终于安静下来,起身从雕花床上变了粒糖。给我。糖粒子是从雕花床上变出来的。我趁雪爸爸进厨房的时候,爬上床去找糖粒子。雕花床是红木做的,雪爸爸每天宝贝样地擦来擦去,擦得贼亮贼亮。床前有一对床头柜,床帘边有两个椭圆形的镜子,镜子周围雕的牡丹菊花百合花都是镂空的,我可以伸一根指头进去玩。而我现在没有心思玩。床顶上那些雕得活灵活现的龙呀、鱼呀、鸟呀,我也没有心思去数。我瞄准了藏在床里头的一排抽屉,我拉开抽屉,里面只有布票粮证煤证一类的本子。雪爸爸的糖藏在哪里?这时,我发现床三周的小圆柱子,闪着暗红的光。我瞄准小柱子,一根根找,终于在圆柱的夹缝里发现了一粒糖。我嘴里含着糖,在床上打了个滚,想,这么宽的床,我可以在上面开火车了。于是,我把房里的大板凳小板凳搬上床,按大小排成行,用绳子捆住。我坐到第一张板凳上,当司机,嘴里“呜呜”地走,后面的板凳跟着走。床板“嘭嘭嘭”响个不停。
雪爸爸从厨房拱出来,瞪圆双眼:你咯要死的,板凳搬到我的雕花床上去了!看我打你屁股!雪爸爸刚靠近床沿,我反手抓住她的头发,大喊:雪胖子,雪胖子。然后跳下床,一溜烟跑到小楼阁上,抓起一只脸盆,顺着楼梯摔下去。听到“砰”地一声脆响,我高兴得拍起手来。
你!你!你。雪爸爸气急败坏地喘着气。
雪胖子!你在哪里弄来的野孩子,给我弄回去。杨爸爸搬起条矮凳,手像要随时甩过去。
孩子,那是孩子。雪爸爸肥硕的身子挡住了。
你把野孩子弄回去!我们家不缺你那两个钱花。
我不是野孩子。我喊着叫着,飞快地从小阁楼的楼梯扶手上滑下来,又爬到床上,双手摇那些小圆柱子。杨爸爸黑着一副脸走过来,抓住我的小手像撕一块树皮一样想把我的双手从小圆柱子上撕下来。他越撕,我越抓得紧,还摇得越快。你这野孩子,你哪是摇床,你是在摇我的心。杨爸爸大声地说完这句话,就愤怒地用劲把我往下扯,我的手一松,身子往后一闪,就滚到床沿边,然后掉到地上。当我反应过来时,头上长了个大包。我呼天抢地地哭。雪爸爸赶快抱起我,边揉额头,边解开上衣,将一个乳房塞进我的嘴。在后来与她相处的日子里,只要我受到了委屈,她都会把我搂在怀里,肉包形的大乳房埋住我的脸,我的眼泪也会戛然而止,只是我再也不会把她咬疼了。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我读小学。
不就是在床上玩吗!看把她撞的。她也不会把床搞烂,我父亲做得结实着啦,十个小伙子也踏不垮。雪爸爸边说边抱着我往厨房走。
杨爸爸黑着一副脸,蹲在门坎上。
雪爸爸又说,你没有学到我父亲全部手艺,这不怪我啊!
杨爸爸一听雪爸爸提她父亲,不再吭声了。他点燃一支烟,目光一会儿追到厨房,一会儿愣愣地望着雕花床,又回过头,恶狠狠地瞪着我。瞪我时,他脖子上的青筋毕露,脸拉得像张马脸。我摸了摸额头鼓起的包,赶紧从雪爸爸身上挣下来,像小猫一样躲到了门旮旯。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一看到杨爸爸那张拉长的马脸,心里就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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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杨爸爸很讨厌我在雕花床上玩,可是我还是常常爬到床上去玩。每次刚爬上去,雪爸爸都要把我从床上拖下来,凶巴巴地说,你又找打吧!杨爸爸不喜欢你到床上玩。我知道自己犯了错,但又不知道错在哪里。其实那天,我是抱着一些气球在床上吹,吹着吹着,弓到床里面睡着了。雪爸爸从床上把我拖起,她要带我出门。雪爸爸挑着一担空水桶出门,我牵着水桶的一头绳索,嘟着嘴,跟着她走到巷子口。雪爸爸住在巷子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