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脂粉香味。哦,我身子一振:又闻到你了,你原来就藏在这朵云里……
嘭嘭。
忽听有人在敲院门,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我闻声急忙收回日光向院门走去,门拉开才见是几个军士。
抱歉打扰你,我们是奉兵部之令来找自愿救护伤员的人的,凡健康行力气的本城住民,不分男女,只要本人自愿报名,都可以去。我们特来问问你们家有没有愿去的,我们已知道你们是军人眷属,去与不去你们完全自愿。其中的一个头目开口道。
我迟疑着,一时不知这件事应不应该去做,不想帖哈这时已走出来在我背后先表态说:写上我们父女两个的名字,我们都去,朝廷有难,我们做平民的,理当奋勇上前。
好,这位大们说得对。来,写下你们的名字。那人朝我递过来一张纸。我看了帖哈一眼,在上边写了我和帖哈的名字。
来,发给你们两个黄布条,你们把它绑在胳臂上,凭这个黄布条,你们晚饭前到德胜门内清香茶楼前集合,会有人给你们交待事情。
帖哈急忙伸手接过,我看见那布条上写有救护两字且盖了一个大大的印章。
送走了那几个军士之后,帖哈低声对我说:今夜我们的人按计划要毁掉德胜门城楼上的那些大炮,夜里我想到那城楼附近听听动静,可街上戒严,我正愁着怎么才能出去哩,他们忽然给咱派了这样的差事,这真是打瞌睡遇到了枕头,太好了。
我们的人怎能上到城楼上?我很惊异。
这个不用你操心。
我不再说什么,只在心里想,既是让到德胜门内清香茶楼前集中,就可能见到也在德胜门防卫的卢石,这倒也是给自己提供了一个机会。
估摸该到小门的时辰了,我和帖哈就在胳臂—上绑了写有救护两字且盖了印的黄布条,给陈老伯交待了一声,便出门上街了。那黄布条还真管用,街上当值的军士一见我们臂上的黄布条,问也不问,就立刻放行。我们按要求在晚饭前到了德胜门内的清香茶楼前。这里已聚了几百人,多是中年男人,年轻女子也打,但只有十儿个的样子。我和帖哈被编为二O七组,分到了—副担架。这些身穿各色衣服的普通百姓,大概都知道眼下的事态,全神色肃穆地上声立在那儿。站在这里,能隐约看见德胜城楼上有人影晃动,能看见城门内有成队的军士在搬运着什么。
不久,一个身穿都指挥官服的中年男人在几位文武官员的陪同下,来到人群前站定,只听那都指挥开口说道:诸位勇士,瓦刺军正向京城杀来,京城保卫战很快就要开始,在朝廷遇此危难之时,你们能自愿出来担当救护伤员的责任,这份为朝廷分忧为国家社稷着想之精神,令卑职十分感动。朝廷也会记下你们的功劳和事迹,战后定会给以重赏!仗打起后,你们救护伤员的方法,就是每两人一组,把伤员或架或背或抬,搬到临时看护所里。临时看护所就没在这清香茶楼内。你们在大战打响前,就坐在这茶楼外的街边安静等待,一旦打响有了伤员,自会有人来叫你们……
我一边听着,一边望着远处的德胜城门楼。卢石,你这会儿在哪里?瓦刺军已经杀过来了,你可要小心!……
夫人,你也来了?一个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我吃了一惊,在这儿谁会认识我?回头一看,方舒一口气,原来喊我的是那个喜读兵书懂兵事的蹇老先生。哦,是你?
我也来助一臂之力吧。他无声一笑,我没力气去抬伤员,我就来给你们和伤员送点热水喝。我这才见他的腿旁放着一把挺大的水壶。
先生的精神真是令人感动。帖哈这时在一旁插嘴,只有我能听出,他的声音中含了点讥讽。
这位是——
我爹,和我一起来当救护员的。我此时方记起他俩还从未见过面。
噢,是令尊。那蹇老先生朝帖哈笑笑,我们都是不愿城破啊,城一破,家何在?当年李清照写过:木兰横戈好女子,老矣不复志千里。我们二人这是在照她写的做呢。
老人家,我们去那边了。帖哈假装有事,急急把我拉走了……
天将黑时,爪坐那儿等待的我们,忽见几队明军军:上从附近儿条街巷里向我们面前的大街上集中,不一会儿,那些军士就站成了整齐的几排。军上们都是全副武装,面孔肃穆。这时,有人抬来了几大坛子酒和几筐洒碗,给每个军士都端去了一碗洒。看着那些手端酒碗一动不动的军士,我心上煞是诧异:这是要干什么?这当儿,只见一个军官站到队前高叫:拼死队的弟兄们,为朝廷尽忠立功的时刻j就要到了,请大家对天举碗,喝下这碗壮行酒,尔后奔赴自己的战位,不夺胜利,就是头断血流也决不后退半步!喝!
喝!军士们齐吼一声,震得地皮一动,惊得正要归宿的鸟儿呀呀叫着又飞回到了空中。我惊望着那些举碗喝酒的军士,—股冷意嗖地钻上了心头。那些军士喝完了酒,又几乎同时乒一声朝地上摔碎了酒碗,跟着就排队提刀向德胜门那边跑去厂。
我默看了帖哈一眼,他的眼中也露了惊意。天哪,明军竟有如此斗志。
天黑之后,因久久没有动静,我们这些救护员每人领了一件军袍,被允许进入附近的几家旅栈睡觉,并被告知,一旦敌人开始攻城,会立时敲锣,大家听到锣声,紧忙出来就行。人们正准备进旅栈,忽听德胜门城楼上轰轰响了两声,分明是爆炸的响动,紧接着,就听见有人的喊声、叫声、哭声和跑动声。救护员们顿时都惊在那儿,一齐向黑暗中的城楼上看。帖哈在暗中拉了一下我的衣袖,借着旅栈里透出的灯光,我看见他的一双眼里聚满了高兴。这么说,那些大炮被炸毁了?!
我的心莫名地慌张起来,这桩事我其实也是参与者。
一组、二组、三组、四组,快跟我来!这时响起了一个声音。紧跟着,就有八个救护员随了那人向德胜门城楼跑去。不大时辰,便见在两支火把的引领下,那四幅担架各抬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向这边跑来。众人纷纷让开,看着他们把伤员抬进救护的屋子。
我的心嘭嘭跳了起来,又开始流血了……
咋回事?当那些救护员出来时,人们拥上去问。
说是有人在城楼上的大炮炮膛里塞了东西,忽然之间,就爆炸了……
这个时候大炮被炸,娘的,一定是瓦刺人的奸细所为,要想法抓住他们
我没有上前,更没有去问,也没有去听那些回答,只是一个劲地向暗影里躲,我怕人们发现我的异样,我怕四周所有人的眼睛。
当人们终于平静下来后,我听到一个声音在喊:大家快进去歇息,以准备应付大战开始!
我急忙向旅栈里走,帖哈这时靠近我,先是回望了一眼远处的城墙,然后对我微声说:咱们的人应该到了呀!为何这样慢?我没有理他,我不懂他为何这样迫切,早打晚打不是一个样?你想看什么?难道你没有见过战场?
我躺在旅栈里那张散发着陌生人汗味的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眼前一会儿出现也先的面孔,一会儿出现卢石的面孔,耳朵里也奇怪地总听见一个人的哭声。因为是和衣而睡不分男女,帖哈就睡在我的旁边,我问他听没听见有人在哭,他说没有。我侧耳去听,那哭声分明在耳。又问身旁另一位女子,她却也说没有听到,令我更是奇怪。不知过了多久,我的上下眼皮才算被疲惫捏拢……
锣是骤然响起来的。深夜里的锣声是那样令人心惊,加上最初的锣声过后,远近街道上的锣也接连敲响,传达出的那份紧张就格外揪人的心。
我们这些自愿救护员纷纷跑到街上。管事的一个官员高声叫道:大伙先在街边等着,一旦需要再到前边去!
帖哈碰了碰我的胳臂,借着街上灯笼发出的微光,我看见他脸上浮满了笑容。他望着远处仍笼在夜色里的德胜门城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侧耳倾听着城楼上的动静,那里好像一如我们睡前的模样,没有什么异样,并无刀枪相碰的响动。但渐渐地,我听见了一种声音,那声音好像来自城外,类似风掠过树枝的声音。后来我才辨清,那是人群的呐喊声,那呐喊声因为来自城外远处,变得有些模糊不清。天就在这种模模糊糊的喊声中亮了起来。这是一个没有一丝云彩的晴天,太阳一点也不知道京城里的变故,仍像往日一样,大摇大摆地走上了东天。借着阳光可以看清,远处的德胜门城楼上,旗幡飘动,军土肃立,一点也没有乱的迹象。不大时辰,只见从门楼里奔出一骑,直向这边飞来,到了眼前,才认出是昨晚在这儿照应大家的一个军官。只见那人勒马停住,高声叫道:告知诸位一个好消息,我驻守城外的副总兵高礼、毛福寿率兵主动出击,突袭瓦刺军前锋一部,杀敌数百人,余敌溃走,我无死伤!
救护员们立时鼓掌叫起好来。
我回望了一眼帖哈,只见他虽也在鼓掌,但面色铁青。料他心里不会好受。两军对阵,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啊。
这个早上平安过去,大家吃了专人送来的烧饼和稀饭之后,仍旧坐在街边歇息,一边悄声议论猜测着战事的发展,一边等待调用。将近中午时分,忽听德胜门城楼上嗵的一声炮响,随即就听见城墙外响起了山呼海啸样的呐喊声,跟着,鼓声、炮声、人吼、马嘶、铁器撞击声和火铳发射的响声连成了一片,直有一种天摇地动的感觉。救护员们全都站起身来向城外看去,无奈有城楼和城墙的遮挡,根本看不到什么,看到的只是城外的天空和空中飘荡的几缕青烟。帖哈这时扯了一下我的衣角,满脸兴奋地低声说:我们大规模的进攻开始了!德胜门的明军布防情况,我们早就报了过去,太师也先他们应该是了如指掌。看吧,这个德胜城门马上就会被攻开!
我双眼直瞪着城门,在我的瞪视中,那城门仿佛已真的被打开,也先正领着成队的骑兵向城里潮水样的拥来。你们辛苦了!也先勒马站在我和帖哈的身边。我摇了摇头,眼前的幻觉顿时消失,一切还是原样,那城门仍牢牢地关着,甚至连站在城门后守卫的军士们都一动不动。
约摸有两个时辰,城外的呐喊声渐渐低了下去,又过了一阵,各种响声渐趋没有,而在西直门城楼方向,又响起了喊声和鼓声,我和帖哈正在诧异,却见一个管事的由德胜门城楼那边骑马飞驰过来高声叫道:我大明军在德胜门外刚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我军将瓦刺军的一支先锋部队引进空街,预先埋伏在街两边空屋里的伏兵突然出击,火炮、神铳、利箭齐发,打得瓦刺人鬼哭狼嚎;尤其是我明军预先打制了许多锯木头的宽锯条,将其在空街上拴了一道又一道,使得他们骑兵的马腿接连被伤被绊,让他们全然失去了骑兵的威力……
我看了一眼帖哈,发现他的脸上全是惊诧。
我当然感到了意外,可另一半心却有些放下了:既是明军胜了,卢石就不会有危险了吧?
现在,请大家迅速跟我来,我们要趁瓦刺军去转攻西直门城楼的当儿,快速出德胜城门,把刚才在伏击战中我方受伤的伤员和阵亡者的遗体抬回到城里来!
众人闻言,急忙随那人走了,我和帖哈也紧紧地跟在后边。我看出,帖哈迈步很急,他大概特别想亲自去看看情况。
德胜城门刚一打开,我还没有迈过门坎,一股我在土木堡战场闻过的浓重的血腥味就涌进了鼻孔。打眼向城门前的街上一看,我的心就猛地缩紧了,天哪,那条街上横七竖八躺的全是死去的和受伤的军人。从衣服上能够看清,那其中的大多数是瓦刺军人。死了的已经不能再动,最惨的是那些受了重伤的人,他们正一声连一声地惨叫着,那叫声像竹签一样地扎着人的心,让我身上骤然起了鸡皮疙瘩,身子也打起了哆嗦。明军的士兵正在清理战场,因为明军评定战功的办法是以人头计算,杀敌多少,空门说不行,须把敌方的人头割下来,论功时交上去。所以我看见不少明军士兵手里都拎着三四个人头,并且继续在尸体堆里寻找尚未割头的瓦刺战死军士。望着那些血淋淋的人头,我只觉得双腿发软恶心欲呕。
我跟在帖哈的后边,在死尸堆里寻找着明军的伤员和尸体。看!走在我身前的帖哈突然低叫道。
我闻声顺他的目光看去,身子不由得又是一抖,原来站在旁边的一个明军士兵手里拎着两颗人头,那其中的一颗竟是太师也先的弟弟博罗的。这人我和帖哈在也先的大帐里见过,当时也先曾向我们介绍过他,那时,他是多么威风和神气活现,可现在他的人头竟然被人提在手里摇来晃去。
天哪,他竟然也——我刚喃喃了半句,帖哈就瞪我一眼止住了我。
我觉得浑身发冷了,冷得牙齿格格响着。可我还是坚持着向前走,我想一直走到街的尽头,我现在只想证实一件事,那就是卢石不在这些躺着的人中间。
没有,果然没有,我几乎把每个被抬起的明军官兵的尸体和伤员都看了一遍,没有,果然没有卢石。这就好,卢石,你这会儿在哪里?
帖哈看见了一个明军士兵的尸体,示意我上前和他一起把那具尸体抬走。我明白这是我眼下应该做的,于是和他一起向那具尸体走去,走近时我才看清,这具明军士兵的尸体被——具瓦刺兵的尸体压着,帖哈不得不伸手去拉开那伏在上边的瓦刺人的尸体,他探身刚拉了一下,就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呀——
我原本就绷得很紧的心,差点被他这声惊叫弄断。我定睛细看,身上的血不由得骤然全向脚跟落去:原来那伏身向下的瓦刺兵,竟是帖哈的宝贝儿子达布!
达布,你怎么在这?!
我一瞬间吓呆在那儿。我记起我和帖哈临从草原来京城的那个黄昏,达布弯腰在他家毡帐前刷马的情景,记起了他含笑和我说话的模样。
不,不,不!帖哈边往后退边低叫着,我伸手扶住他的胳臂,这才发现他的身子像大风中的树叶一样在抖动。
嗨,这边还有一颗头没割!就在这当儿,我陡然听见一声喊,跟着看见一个明军士兵提着刀向我们身边奔来。我和帖哈还没有明白他要干什么,他已把死去的达布的头刷地一刀砍下提在了手上。
别……我微弱地喊了一声。帖哈则已软软地倒在了我的怀里。
看把你们吓的。你们到底没上过战场,在战场上不是我砍瓦刺人的头,就是瓦刺人砍我的头!那提着达布人头的明军士兵大概以为我俩是害怕,就朝我们笑着说,这是我的战利品,有这个人头,我又可以记一功了!
我不敢再看达布的头,达布的两只眼睛分明在睁着,在可怜地看着我。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我感觉到帖哈的身子绷紧了,手也握成了拳,我害怕他丧失理智朝那明军士兵扑过去,便紧紧地抱住了他。
你们怎么了?还不赶紧抬!领我们出城的那个官人这时跑了过来。
帖哈仿佛是被这声吆喝惊得清醒了,他挣开我的胳臂对那人说:我刚才有些头晕,这会儿已经过去,我们马上抬。待那个官人走远,帖哈突然蹲下身,猛地揪住我们要抬的那个死去的明军士兵的两只耳朵,使劲地拿死者的头向地上碰,直碰得砰砰响。
我被吓呆在那儿。
那死者的头在帖哈的连续磕碰下慢慢变了形,先是变扁随后变碎了。
我急忙上前抓住了帖哈的手,压低了声音朝他叫:你这是干什么?
他抬起了头,他那刻的模样吓了我一跳,他的两眼变得血红血红,眼球骇人地突出来,脸也扭曲得变了形,使得我简直不敢认他了。
我恨哪……声音从他的牙缝里迸了出来。
要是让明军的人看见,你还想不想活了?!
可能是我这话提醒了他,他慢慢放开那个已被他弄碎广的头颅,站起了身。
我急忙把那个死者放上担架,从近处一具瓦刺人的尸体上扯下一块衣襟,盖住那死者的头,示意帖哈赶紧和我抬了走。
我跌跌撞撞地走着,再不敢看那些死者一眼。我们是怎样把那个明军士兵的尸体抬进城门的,我全都忘了,我现在能记起的是,在把那具尸体价进德胜门后,我坐在地上半天站不起身子,两腿软得没一点点力气。
来,来,你们辛苦了,快喝点水。蹇老先生这时提着水壶走到了我和帖哈的跟前,递过来两碗水。
我接过碗,一口气喝了下去。帖哈没动,只是冷冷摇了下头。我替帖哈掩饰道:我爹他没想到会死这么多人,心里受了点刺激。
战争是只疯狗,只要把它放出笼,它就会乱咬人的。蹇老先生叹了口气,跟着又说:顺便告诉你们,这于谦的打法竟然和我的主张不谋而合,他也是设了五道防线。说罢,又提了水壶向别的救护员走去。
那阵子太阳已溜到了京四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