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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心极强,绝容不得身旁有任何骏马的影踪。后头出现的急迫马蹄声,也往往只能给它
们起个击鼓助威的作用!
更何况,它们还领先着近一圈……
刹那间,我觉得四周的一切都消失了,似乎眼睛里只剩下领先的那两匹马。人群鼎
沸消失了,欢声雷动消失了,恍然间耳朵里似只响着马蹄声。应该说,此刻的我才算达
到了赛马的最高境界。忘我!忘我!人和骏马在拼搏中早已融为一体,只剩下了一个目
标:胜利!
蓦地,我感到我已化成了雪驹!
或者,是雪驹化成了我!
神经似焊接在了一起!
血在共同地奔腾!
心在一起跳!
不屈不挠!
追上了……
是的!距离缩短到仅仅半圈了!缩短到四分之一圈了!缩短到眼看就可追上了!两
个马身!一个马身!眼看就要并驾齐驱了!
但查干王爷也绝非等闲之辈……
有备无息而来,亮出双马就是为了确保第一!早就暗中进行了训练,力求使马也像
他那样狠毒狡诈!
而那两位骑手也似早已心领神会……
果然,就在我和雪驹即将冲上那一瞬间,突然其中的那匹青鬃开始挡道了。雪驹左
绕,它左堵!雪驹右拐,它右拦!而且故意放慢蹄步,紧逼着死皮赖脸地向雪驹靠来。
野牲勃发,意在阴险地将雪驹挤出赛场!
而那匹枣骝又开始遥遥领先了!
情况危急,只剩下最后的两圈!
还在堵、还在挤、还在拦!
十万火急,刻不容缓!
雪驹!我的雪驹!
我绝望地叫着!
但束手无策……
喧嚣乍止,欢呼骤停,赛马场四周顿时也隐人一片死寂之中。无可奈何!无可奈何!
只可听到查干王骄横的大笑,还有他手下爪牙跑下来的狂叫:赏!赏!赏!
我几乎绝望了……
还有一圈,仅仅是一圈了!
雪驹还是难以摆脱纠缠!
枣骝明显地一枝独秀!
完了!眼看着完了!
查干王还在大笑!
洋洋得意!
举杯了……
我悲愤欲绝地大叫了:雪驹……陡然间,便听得一声同样悲愤的长嘶,雪驹竟奇迹
般拔地而起了。难度极大,几乎不可想像但它却仍能突然凌空飞越青鬃的马背!
全场哗然,欢声雷动……
等我再清醒过来,雪驹已直逼枣骝了!
那马显然受了这一惊一乍的影响!
稍一迟疑,雪驹已猛冲上去了!
但枣骝也毕竟不同凡响!
绝不退让,忙又疾驰!
并驾齐驱了!
难分胜负!
终点线!
冲撞……
第十四章
歌者说,你终于夺得了第一?
我回答,好像是这样,但至今仍争论不休。在绝大多数的回忆录里都这样写道:并
驾齐驱,双双夺魁!或者是:不分高低,并列第一!有的甚至说,是查干王爷的骏马稍
占上风。
歌者说,那真实情况到底是怎样的?
我回答,应该说,是我的雪驹超越半个马头首先冲刺过去的!但在当时的条件下,
的确也很难用肉眼判明。而更重要的却是,查干王爷深知大造舆论的重要,早派了大批
爪牙在终点线上等候了。尚未等枣骝站稳,便一哄而上托起他们的骑手欢呼:第一了!
第一了!并开始为枣骡披红挂花。
歌者说,那你呢?
我回答,在我看来,这并不重要。仅仅是初赛,重场戏还在后头呢!而眼下我最应
该做的却不是等待欢呼,等待抛高,等待披红挂花,而是必须跨着雪驹趁这混乱继续跑!
歌者说,这是为什么?
我回答,确实留下一片惊讶,但我必须这样做。须知,我和雪驹的情况特殊,不能
不随时准备着应付万一。前面已经说过,这是我在山里早想好了的,而且对雪驹我已多
次作过训练,为的就是以防不测!
歌者说,而这跑的目的?
我回答,把雪驹先藏起来,让它进可回到丛莽好汉身旁,退可随时听从我的召唤。
我虽然只是一个孩子,种种的经历却在不断地提示着我:王爷和日本都只看重这匹马!
如果敢于不兑现诺言,我会让谁也别想见到我的雪驹!绝不能让取胜冲昏头脑,我得随
时警惕!
歌者说,就这样,你和雪驹都走了?
我回答,不!等惊讶的喧嚣尚未完全平息,我却又只身突然出现在温都尔王面前!
歌者说,孩子!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回答,要求王爷兑现诺言!
歌者说,你不觉得这很幼稚吗?
我回答,没有幼稚就没有童年。
歌者说,那你就从这里说起吧!
我回答,是时候了……
我又突然出现在温都尔王面前。
我蓬头垢面,我衣袍褴褛。我赤着双脚,我完全像个小叫花子似的!
哑场……
显然,刚才争执犹酣,尚在为是哪匹骏马初赛夺得第一吵闹不休。温都尔王爷争得
面红耳赤,查干王喊得唾沫四溅。似后者现在略占上风。不但坚持夺魁非他莫属,而且
公然嘲讽起是温都尔王在“白日做梦”!那马呢?那骑手呢?只逼问得温都尔王差点沉
甸甸地晕了过去。而我的出现却骤然改变了这一切,争吵乍止,喧闹骤停,只剩下了一
个个的目瞪口呆。
哑场!还是哑场……
这不但使我有机会重睹了温都尔王肥得流油的风采,又见到了他身后大小玛力嘎风
格各异的身影。而且还有幸见识了各位王爷的尊颜和作派,有位竟上“主席台”也不忘
带大烟枪。但更重要的还是,我在这众人堆里还看到两个重要人物。一位显然是猪冢队
长,罕见地脱去戎装换上了长袍马褂。绝不食言,绝不喧宾夺主,似只顾了彬彬有礼地
躲在一旁看各位王爷如何“以蒙治蒙”。另一位显然是那位刚刚给王爷驮货归来的旅蒙
商。土头土脑,老朽不堪,竟使我陡然又想起了被他“买”走的索布妲姨妈……总之,
没见到一位穿日本军服的,更看不到有什么刀光剑影、箭技弩张的迹象。
还是大玛力嘎首先使场面松动了……
“孩子!”他和温都尔王耳语后对我说,“好样的!胜而不骄,胜而不躁,温都尔
王正等着见你呢!”
话中有话,句句都在刺着查干王爷。
“说吧!”几句耳语后又开口了,“大王与民同乐,当然更不会使一个孩子失望了。
说吧!你想向大王求什么?”
温文尔稚,竟使温都尔王悠然吸鼻烟了。
“嗬嗬!”大玛力嘎更游刃有余地笑了起来,“我温都尔大草原的子民,都是大王
恭顺的臣仆!只知道对王爷效忠,瞧瞧!竟老实得不知向大王提出什么要求来!”
查干王难语,而温都尔王却更得意了。
“不!”我却突然失口大叫了。
“不?”大玛力嘎一怔,但马上恢复了文雅,“想求什么?金钱?”
“不!”我说。
“羊群?”仍不失耐心。
“不!”我叫。
“蒙古包?”还很和气。
“不!”我喊。
“好马?好穿戴?好吃喝?对对!你才是个孩子!看这些:炒米?奶饼?酥油?冰
糖?酪蛋子?”还在一一列举着。
“不!不!不!”我一一否定了
“那我就搞不清了。屁大个娃,难道是想向大王也要几个美女?”还能不失风度地
进行调侃。
“不!”我在众王大笑声中更坚定了。
“哈哈哈哈……”查干王爷像终于瞅准反击的机会了,笑得更狂,笑得更野,也笑
得更肆无忌惮!竟使得一个个王爷莫名其妙,温都尔王也被笑得张皇失措了。
“这儿……”我感到毛骨悚然。
“好!好!”查干王爷进而逼视着我说话了,“小要饭的!不要的好!好!好!”
“好?”我更感惊诧了。
“对!对!”查干王爷猛指着温都尔王爷对我喊了,“小要饭的!什么也别要,就
要他的女儿!就要他的女儿!一本万利,揪他的心尖子!要他的命根子!哈哈哈哈……”
“不!不不!”我忙喊着说。
“不什么?”查干王竟一拍胸脯对我说,“别怕!有本王爷给你做主!千万可别洗
脸,就带着满身臭气和虱子,蹬着两脚黑泥往他女儿被窝里钻!钻!钻!温都尔大王可
不能说话不算数,当臭屁给白白放了!哈哈哈哈……”
“这儿?这儿?”我慌忙退缩着。
但突然引发的众王爷的怪笑,却从前后左右紧紧地围困着我。这里喊:喂!小叫花
子!要他的女儿……那里叫:喂!伸着臭脚,往那香被窝里钻……怪笑,怪叫,还有那
更下流的话,更使我惶惶然不知所措了。
我看到,温都尔王爷脸色惨白!
众王之王,也开始冒汗了!
大玛力嘎只得求助后台!
正向猪冢队长耳语!
频频点头哈腰!
就差下跪了……
“喂!”终于猪冢队长谦逊地以贵宾身份说话了,“与民同乐,大大的好!可这
‘主席’,你的!我的!大家的!玩笑的过分,不好不好的!我的,首先的向温都尔王
爷大大的祝贺,敬意也是大大的!”
长袍马褂,“啪”地就是个军礼!
这已足以弹压这场笑闹了。除查干王爷尚不服气外,其他王爷均又重新正襟危坐了。
而这时的猪冢队长又谦恭地退在后头,并高度尊重地向大玛力嘎伸出一只手,意在说明:
请继续进行!
大玛力嘎终于又得以笑脸对着我了……
“孩子!”似更加循循善诱了,“别怕!说吧!你到底要向温都尔大王求些什么?”
“大王!”我终于鼓足了勇气。
“嗯!”温都尔王竟难得地哼出声音了。
“第一!”我一咬紧牙关就说,“请下令放了我的阿爸吧!”
“嗯?”目光却是投向猪冢队长。
“第二!”我却不顾一切地还在说,“请不要卖掉珊丹,把她还给我吧!”
“嗯?”这回又眼瞅着大玛力嘎。
“第三!”我干脆豁出去了大声说道,“再别让我一家当奴隶了!让我也能像布音
吉勒格那样……”
“嗯?”两眼又只顾盯着我了。
久久未见回答,差点就要令我心灰意冷了,恍然联想起塔拉巴特尔的劝告。多亏了
大玛力嘎及时停止了和猪冢队长的密语,又不失时机地充满笑容对准了我。
希望尚未完全破灭……
“好!好!”他竟好像在鼓励我,“不要金钱美女,而完全是为了亲人。提得好!
可你的马呢?”
“我的马?”我却吞吞吐吐。
“说!说!”他还是在耐心地启发着我,“怪不得大王!只见人不见骏马,怎么好
考虑你那三个愿望呢?”
“雪驹它?”我欲言又止。
“说吧!”他显得更加慈祥了,“王爷正等着给你的雪驹披红挂花呢!”
“嗯!”温都尔王也哼出了声音。
“大王!”我趁势直说了,“只要满足了我这三个愿望,我和雪驹还会为大王争得
一个又一个第一!要是不答应的话,谁也别想再见到我的雪驹!”
“啊!造反了!”有的王爷惊呼了。
“不是造反!”我却突然抑制不住哭了起来,“是我想阿爸……是我想小伙伴……
是我想像布音吉勒格那样过好日子……”
这实在有点大煞那达慕的风景!
但我却还在哭着。半年来的期盼、焦虑、苦候、挫折、痛苦、磨难……刹那间全涌
出来了。尤其面对着这绝望和希望、成功和失败、下地狱和升天堂的关键时刻,我竟越
哭越没法收场了!
又多亏大玛力嘎的耳语交易……
“大王有谕!”他终于提高声音宣布了,“查少年骑手敖特纳森,忠勇可嘉,效命
于温都尔草原。所述三项愿望,俱都合情合理。虽有失态,大王尽皆恩赦不究。所有哭
求,均拟恩准!”
什么?恩准?我抬头仰视了……
只见温都尔王巍巍然坐在上方。虽下垂的大肚子掩住了靴子尖,但似乎这才沉甸甸
地更显出“主席”的分量了。谁说王爷说话不算数?瞧!就连猪冢队长在一旁也只有唯
唯诺诺了!没有一个王爷敢于再放一个屁,众王之王越仰视就越像众王之王了!
我激动得浑身颤栗了,抛下了热泪……
我就要见到阿爸了!我就要见到珊开了!我就要像布音吉勒格那样幸福地生活了!
给我!给我!我竟下意识地伸出双手……
“什么?”谁料大玛力嘎竟说,“现在就想得到?现在就想一一兑现?”
“怎么?”我陡然一怔。
“给你!给你!”他却变得更亲切了,“本来是马上可以兑现的,但办事必须遵照
老祖宗留下的规矩!这仅仅是个开头,兑现还必须在你场场得胜之后!”
“啊!”我觉得也是道理,放心了。
“放心!”他也在安慰我,“为示嘉奖,大王这就先赐你个自由的身子!你现在就
可以先和布音吉勒格一样,四处走动,到处尽享牧民的欢呼和推崇!去吧!可就是千万
别忘了找回你的雪驹,千万别忘了给大王夺得那最后的第一!”
“嗯!”温都尔王也哼着以示肯定。
“谢大王!”我激动地转身就要走了。
“孩子!”但大玛力嘎却仍不忘提醒,“可别忘了这里还有你的阿爸!你的小伙
伴!”
“忘不了!”我欢跃着跑了。
这是我初次享受自由!
似有点头重脚轻!
感到飘飘然的!
但希望在前!
我和雪驹!
会胜的……
我离开了那一座座豪华的遮阳帐篷。
这明显是场闹剧,但却根本未注意其他王爷为什么能忍受得了?就连猪冢队长似乎
也不在我的眼睛之内,就更别说那上头土脑的老旅蒙商了。
面前只剩下了温都尔大王,至高无上!
虽说是在最后胜利时才可兑现,但在我的心目中愿望早已化为现实了。我丝毫也不
怀疑,竟兴冲冲地马上就想呼唤来雪驹了!
激动!激动!我激动地在草原上欢奔着!
如果没有意外发生的两件事情,我很可能就把雪驹从旷野深处带回来了。现实!现
实绝不允许我忘乎所以。现实!现实逼得我不得不多长两个心眼儿。
第一件!我隐约看到了小玛力嘎……
这可是个雪驹的死对头!我倒没有怀疑到他是谁派来尾随的,只是感到他今天在
“主席台”上的举止反常。脸被雪驹踢得疤痕累累,却未见他往日那骄横跋扈。似放弃
了和大玛力嘎的权力角斗,竟规规矩矩躲在猪冢身后像变成了一只温顺的绵羊。他一直
尾随我到旷野深处干什么?围追堵截雪驹的往事历历在目,我毅然决定暂不去和我的骏
马相会了。好在决定性的比赛要在明后天,我便又调头重新返回了那达慕熙攘的人群中
了。
第二件,激动人心的摔跤比赛就要开始了……
摔跤,这可是牧人心目中的一件大事!似有一股神奇的魔力,千百年来总吸引着无
数的摔跤迷。就拿几十年后的今天说,每当转播蒙古式摔跤,草原上的家庭主妇就得赶
紧护住电视机,以防男人们激动至极一拳砸下!更何况,当时也只有赛马、射箭、摔跤
这样的项目,人们能不为此发狂那才怪呢!
力的展示!力的较量!力与美的结合!
作为草原的儿子,当然我也不例外了。钻进人群一望,顿时便使得我如醉如痴了。
要知道,我一眼就瞅见了我心目中所崇拜的摔跤偶像:布音吉勒格!只见他穿着用三丈
六尺白布所做的摔跤裤,赤膊只套着王爷特赐的华贵摔跤服——铎可套。项上的绸圈后
扎满了彩绸条——一条象征着一次胜利!而他那彩绸条多得数不清了,更象征着胜利不
可计数了。高大无比,巨灵神一般。每块外露的肌肉都闪着铜的光泽,似有无穷的力量
在内鼓荡着。还没等比赛开始,人们已大多向我一样如醉如痴向他欢呼了:
布音吉勒格!布音吉勒格……
但他却似乎一眼就认出了从人群钻出的我。兴奋无比,走过来双手一托,便轻快地
把我举过头顶。还朗朗大笑着向人们宣称:
“还有他!从天而降的神骑手!”
牧人们更加欢声雷动了!在他们看来,这就是速度和力量的结合,这就是成功和胜
利的保证!温都尔草原即将扬威那达慕,足可以为此暂时遗忘身边的苦难了。
“老弟!真替你担心!”他放下我说。
“你说是赛马?”我问。
“对!”他像个巨大的孩子似的比画了,“可真揪人心!我为你和你的马,差点把
嗓子都喊哑了!”
“我也会替你喊哑的!”我说。
“那好!”他高兴了,“你就站在一旁瞧着我摔,说不一定我还能借点神马的神力
呢!”
“为什么?”我有点奇怪。
“老天安排!”他坦荡荡地说,“本来该夺冠赛上才遇到的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