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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难免不会搭上,那就真的是捉双。我还是强硬,找理由说,你整天只晓得玩,不说给我外婆烧薪香,也该去给我爹妈拜个年;我说回去拜年,你就怀疑……他打断我的话,你还不是想俩个人拜到一起,真可惜了,天不如愿。
我跟哪个拜到一起?你说呀!反正他已毕业工作了,说出来我也不怕。
你表叔哇!还要我点名哪?
我表叔好几个,你指名道姓公开讲。我直逼着他,哪一个?你讲呀,有本事你就讲出来呀!他吱吱唔唔的说就是那个姓金的大学生。
放你娘的狗屁!我气愤已极,臭骂一句,心想着要拿出点气势来把他制服,并无一丝廉耻与愧疚,或许出于对“娃娃亲”的怨恨,也或许出自骨子里的报复。他知书达理,不会胡来。你以为是你呀,强迫人家,厚着脸皮要,要不到就发誓赌咒,跪下来求……他还想说什么,我不让他乱咀舌根,强词夺理的说,过了二年舒服日子是不是?又是哪根筋不对,尽听邪乎的。我看你整日做事辛苦,一门心思伺候得你舒舒服服的,好心好意,你当驴肝肺,舒服日子过腻了是不是?要离就开口,没找茬子,唱歪曲曲。我现在就走,有本事你再找个黄花闺女,你爹妈不是给你找了好几个嘛,随你怎么挑。我又不是赖着在你家里享清福不愿走,找我的角头做什么?我回娘家种地,也不愿受你的窝囊气,抱起儿子就走。他拉呀扯呀,死活不让我走,求饶认错,是输了牌,人家在他鼻子上贴纸片,背上贴个大乌龟,说那个大学生回来拜年,亲眼看见进门,叫他赶快回家捉奸。
原来是这样。我说你脑袋怎么长在别人肩膀上?要不是看在儿子分上,我才不理你,再要找茬子跟我吵,我就跑得远远的,不是说我有相好的吗?我就真的找相好的去。他涎着脸皮憨笑,瞬间脸一变,看上去像一条狼,眼光发绿嘀溜溜的直打转,趁我不避,抱起我上床。我哪有那个心思,又推拒不得,怕他生疑,他如狼似虎,鲁蛮得简直是强奸。
我告诉他记着自己对天赌咒,总是这样欺负人,老天有眼,一定会报应你不得好死。他说见到我就想死了,好象有股子气味令他犯瘾,越是不给,他越想要,非要得到,就像斧砍锯拉一样畅快淋漓……原来他说的爱我,不愿离婚,完全是为霸占,把我当成征服泄欲的对象。我算是彻底认识了他,怪不得他喜欢做木匠,锯锯,劈劈,砍砍,任意宰割,骨子根里窝藏着野蛮的征服本性。
'66年2月13日'
昨天妈去问过三舅,他根本就没回,倒是大表叔初二来烧薪香,下大雨歇一晚上就回去了。想来他那几个狐朋狗友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故意戏弄他,准是错认了人。
唉……我哪是在过日子呀?强忍着煎熬与凌辱,总觉得欠人家八辈子的,要割要剐也就当还债,见人矮三分,整日里低头不敢挺直腰杆做人;跟他吵起来气壮如牛,那是给自己壮胆,心里头虚空一片。我心中积压百般苦愁多想吐出来,能对谁讲呢?妈妈理解不了也会受不了,心疼我懂得我的外婆又过世了;妹妹见我常陪眼泪,可她人还小,还有谁愿意听我倾诉?只有冤家啊!多么盼着你回来,脸贴着你胸脯,絮絮叨叨的像小燕子一样呢呢喃喃……你哪里晓得我有多想你,半夜里不知哭醒了多少回。我常常逼自己忘掉你,又总是忘不了。每当月半,望着高挂柳梢的月亮,我就想起那个夜晚,二颗灵魂撞击,燃烧……我彻夜难眠。“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我没忘记你念给我听的诗,却好象是守着月亮过日子。我嫁人,嫁给人的不过是一个躯壳包裹的行尸走肉;我的心已嫁给你了,我的灵魂也跟你走了,别人打我不晓得痛,耻笑唾骂只当一阵耳旁风,无论怎样欺凌虐待也好象没有感觉。我的同学说我真能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叫我起来反抗,找妇联,跟他离婚。我何尝不想离婚,但离了又怎么样,我造的孽就算穿头了?儿子没上杨家户口,天意!哪将来跟谁姓?你连个人影儿也没有,我到哪里把儿子交给你呢?早就毕业分配了,我问过三舅好几回,总说不晓得分在哪里,他年年都去拜姨婆的年,哪能不晓得,或许是故意不告诉我,叫我死了这条心。我是死了心的呀,外婆过世,见到姨婆和大表叔那样,我是彻底死了心哪!……可是儿子是你的呀!你们金家就不想要吗?你这个冤家,我还指望你什么呢?人说冤家路窄,我就指望何时窄路相逢,见上你一面,把儿子亲手交给你,死了也好闭眼哪……写日记是初三语文老师教的,我总觉得没什么值得记,写也是敷衍给老师检查。河湾重逢那一天,鬼使神差的找个练习本就写,越写越觉得有意思,看看写写,好像你就在我身边,静静地听我倾诉……我们怕是缘分断了,但痴情未了,儿子是根纽带,有朝一日系住了你,见面之时,交给你自己看。
我的儿子在哪里?春桃,你是不是教我回去找儿子?
该问问彭兆钧,他是七港人,或许能打听到一点消息,哪怕是了解一点点情况也好。
他正在跟我小女儿谈恋爱,已经由初交进入实质性阶段。他像我,女儿像娘,二人公开相挽,游公园,逛商店,喝咖啡,看电影,出出进进,同事们笑话说是我和大内的翻版,仲华见我就说跟我们年青时一模一样,连背影都像,向我讨喜酒喝。我脸上喜悦,心里头却是悬着的。不晓得为什么,一提起彭兆钧,总教我生出一股无名怅惘,特别的忐忑不安。
不会是那个彭兆钧吧?直觉教我猜想。那个“兆”字也是半边“桃”,而他姓彭不姓杨,是彭老师儿子?要么后来改嫁一个姓彭的?没听说过的呀,名字也不对,“钧”不同于“军”,但亦有谐音之嫌。我想单独找小彭谈谈。
他言之凿凿,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死了,住外婆家,父亲到洪铺小学教书才带在身边,与姐姐一起长大。我问他是否还记得母亲的大致相貌,名字是不是母亲取的,以及与他母亲有关的事。他很不情愿讲,像挤牙膏似的问一句答一句,多是教我失望。
“你外婆姓什么?”我总想找点蛛丝马迹。
“我讲过,姓张呀,你表兄张世雄我叫舅爷。”他倒爽快作答,“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自觉问了一句蠢话。本该问外公的,“哦……”我装作恍然大悟,“哪你外公——姓什么?”
“我外公……”他盯着我淡淡的反诘一句,“好象跟你没关系吧?”
我一脸尴尬,笑笑说:“随便问问。”
“对不起,请恕我不能‘随便’回答。”词令颇像一位外交新闻发言官。
我们坐在校门口不远的一家咖啡厅的小排挡里面,要了二杯咖啡。他碜得我没话可说。暗想:伶牙俐齿颇不像我。正好服务小姐送来咖啡,我有礼地示意请他“随便用”。他放了二块糖,拿小勺子快速挠动,稍许凉点,端起来三下五除二就喝完了,像是口渴,喝完后东张西望,很不安分的样子,看架势随时起身要走。我看他一脸清瘦,农村孩子怕是没吃饱,想起当年的我自己,教人觉得他很可怜。
“是不是来一杯牛奶?”他没吭声,我招呼侍立巴台的小姐送来一杯,他瞧我一眼,不好意思的冲我扬眉一笑,接过来就喝。好面熟的一笑!刹那间,我发现他并不全像我,至少有三分像春桃,那眉毛、眼睛,几乎跟她一模一样。我难抑激动,问他母亲叫什么,他迟疑片刻,说:“这对你很重要吗?”
“众所周知,你是我女儿的男朋友嘛。”
“假如告诉你,我不是‘众所周知’的那种男朋友,是不是就不重要?”
我表示歉意,要是过分的话,可以不说。他的回答令我惊异:“我恨她!”随之一声“对不起”,拂袖而去,那倔强的背影,一如当年的我。
我惘惘地坐在那里想他最后那句话,有我解不开的迷……沉静细想,自觉幼稚可笑,即便明说春桃是他母亲,那又能怎么样呢,我能认他这个儿子吗?
喝了一口咖啡,好苦!——原来我忘了放糖。
'66年7月24日'
妹妹好讨厌小木匠,很不情愿到我这儿来,来也是想看看小家伙,逗小家伙玩玩;要么只站一会儿,连板凳都不愿沾,茶也不喝一口,说几句话,掉头就走。见到小木匠也不理,好象从不认识他,到现在我没听她叫过一句姐夫。她中午在学校搭伙食,那怕情愿饿肚子也不到我这里吃一餐饭。高考复习老师抓得紧,那段日子规定要在学校上晚自习,她宁可走夜路或者跟班上住读的女同学挤在一张床上睡,也不愿到我这里来住一晚上。
可她好喜欢兆军,见面就接过去搂在怀里,小家伙也蛮喜欢她,跟她亲呀呀舔的,越发大了越亲热,跟她亲生的一样,每逢星期六下午放学,她都要绕道来看看,间或买二个糖给他吃。我上班后,看我工作忙,有时干脆带回家,小家伙习惯了,每到星期六下午放学时间就站在门口等姨,要跟姨一起回到外婆家去玩,不让他去就坐在地上哭哇闹的,或者在地上打滚,撒赖;那个犟脾气,说起来笑死人,跟那个冤家像全了。这不,放暑假了,他跟姨回去住了好几天,连我都不要,我倒成了抱养的。时间长了,我也割舍不下,趁今天休息赶紧跑回去看我的儿子。
妹妹钦慕大学生,又比我有福气,初中毕业七港办高中,今年高中毕业;爹妈说了,只要她有本事考得取,就是砸锅卖铁也一定要送她上大学,再穷再苦我也会助她一臂之力。家里能出个女大学生,鸡窝里飞出金凤凰,全家人荣耀,洪铺人走出去别人也会另眼相看。她自幼就比我会读书,高中也不住校,早出晚归,爹妈看她每天来回走路辛苦,叫我也凑点钱,托彭书记找人帮忙给她买部女式凤凰自行车,她风雨无阻,不觉得苦与累,成天快活得很,考试成绩总在班上前几名。她志存高远,海口早夸下了,要考就考北京的大学,像那个冤家一样学理工,将来做一个女工程师;暗地里跟我嘀咕,寒假不回来,等我去,陪我一起找那个冤家,当面质问他还有没有我们鄂东人的骨气?一个大男人敢作敢为,为什么不敢负责任?还要不要儿子?
真不走运。妹妹气愤得简直要骂那些混账王八蛋。她复习考试,挑灯夜战,准备得很充分,信心十足地迎接高考,哪晓得碰上全国开展文化大革命,大学里闹翻了天,通知取消高考,全国大学统一停止招生。
她倒不悲观。毕业在家,整天带小家伙玩,乐哈哈的。这几天双抢,爹妈忙,她洗衣做饭,有时还帮爹妈忙菜地,锄草,施肥,再忙再累,照样不忘看书。她说了,今年不招生,明年、后年迟早总会招生的,不可能年年闹革命,国家也不可能不培养大学生。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
我这个妹妹呀,有主见,有志气,有恒心,也有狠心,将来一定比我强!
'66年9月18日'
暴风雨来了!
应是秋高气爽,哪来的暴风雨?刮起来天昏地暗,挟着电闪雷呜,地震山吼,显威撒狂轰隆隆从头顶滚滚而过,大颗大颗雨点噼哩叭啦的砸到地面,一阵风雨呼啸,风助雨势,雨驾风驰,哗哗倾盆而下,地上生起一阵阵青烟,房屋,树木,花草,田地里的庄稼,像发山洪大水冲过一般遭殃,到处一片污泥浊水。
这九月的天气就跟夏天一样,动不动来一阵风暴雨,好奇怪。
高音喇叭像打雷,震天价响,毛主席在天安门接见红卫兵,他老人家大手一挥,全国刮起暴风雨,到处造反,红卫兵上街,臂戴红袖章,手摇造反小红旗,高喊破四旧,立四新。所过之处,见招牌就砸,进去就抄家,遇长辫子的和穿裙子高跟鞋的,不是剪就是烧,要是不服,拖你游街示众;要么砸庙,打菩萨,毁古墓,挖人家祖坟。他回来讲得津津有味,我听了却心惊肉跳。门前街道上天天有红卫兵经过,摇旗呐喊的,贴标语,散传单……不知毛主席他老人家坐在北京晓不晓得?
我说这人怎么变成这样,只晓得呼口号,砸呀,抄哇,烧的,好象没长脑袋;是哪一方山神放出的一帮恶鬼?到人世间捣乱,胡作非为,无法无天!
怕也是雷打的!
他也戴上红袖章,今天贴大字报,明天参加辨论会,或是串联,或是抄家。问他为什么,只晓得说工人阶级要响应毛主席号召参加文化大革命,“造反有理”,“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打砸抢万岁”……反正是上班就跟头头一起闹,喊口号大声点,激烈点,干什么冲在前头,神气点,不用做工,好玩又舒心畅快。他说的实在,也就是这么一个人。
家里也造反了。
下午,他匆匆从外头回来,在房里翻箱倒拒,翻出那瓶香水;我舍不得用,藏在我的衣箱角落里。(幸好那条丝巾和北京鞋都送给妹妹了,她个头比我稍高,穿在脚上也很合适。丝巾倒是没见带。她嘛,比我命好,没订娃娃亲,要自由恋爱,将来上北京读大学,一定要找个大学生,保不准是想留到那一天。)这下可不得了,拳打脚踢的打我,用最下流的话骂我,家里闹翻天,逼问我香水是哪里来的?是不是那个大学生送的?他以为捉到我的把柄,洋洋得意,吓唬我说,满脑子资产阶级腐朽思想,要在灵魂深处闹革命,革自己的命,赶快老实交代,要不马上就叫红卫兵来拖出去游街。
物赃俱在。
我一愣,马上镇定。我知道男人最忌讳最妒恨这种事情,万万不可坦白。世上哪个丈夫不想独占妻子,只有傻瓜才愿意戴绿帽子。老实交代是绝对不会获得宽恕,只会越抹越黑,即便丈夫念你夫妻情分宽容你,公婆也不会容忍,社会也不容,周围那些不相干人的刀子嘴不杀死你也会叫你发疯。我同他狡辩,负隅顽抗,不过一瓶香水,哪里都买得到,死不承认是他送的。
你说是他送的,拿出证据来!无凭无据,凭什么随便怀疑人家?我决不能被他打倒,吓唬倒,火冒三丈地对他吼。广播里常常讲要防止阶级敌人转移“斗争大方向”,我灵机一动,既然以我为敌,就来个转移斗争大方向:也不扪心想想,你在外头带头抄家,冲冲杀杀打砸抢,伤了多少人,得罪多少人?人家背后叫你二愣子,骂你短寿,将来不得好死,你晓得不晓得?你嫌外头闹的不够是不是?回来又跟我闹。好,那就闹吧,抄家吧,反正我也不想过了,干脆叫你那一帮人来,把这个家也打了,砸了,抢了,把我拖去游街,要杀要剐随你便,顶多是个死,你以为我怕哇?大义灭亲,你就成了响当当的造反派,多光荣!我成全你。这回我也不走了,等你去把那帮狐朋狗友叫来……怎么胆小了?你去叫来呀!
他自然拿不出别的证据,解释说早就闻到我身上有股奇怪的香味,不晓得是什么,这回在一个资本家屋里抄家,有人不小心打破一瓶香水,撒了一地,个个说好香,资本家小姐少奶奶真会享受。一闻到跟我身上的一样,所以就……左一个赔不是,右一个自己糊涂该死,求我原谅。拿出一根金条,说是抄家时捡的,交我藏起来。来路不明的钱财,再多我也不要。一推二让之时,他抓小鸡似的把我扔到床上,原来是想哄我做那个事,我拼命挣扎,他急了,挥拳打人,简直不是人,连畜牲都不如。
'66年9月26日'
真看不出来,黄主任长的棒槌长,带一帮人造反,如今出息了,成了红造司的总司令,吆三喝四的,神气得很。小木匠一个跟屁虫,成天在他屁股后头转,像戏台上的喽罗兵,指到哪就打到哪。原来小木匠干的坏事,都是听他的命令。真是矮子矮,一肚子歹。
昨天星期日休息,他跑到我屋来找小木匠,我说刚才来人找他开会,不是跟你在一起呀?明知不在,还赖着不走,又说要什么东西,小木匠带回来了,要我帮他找找;我说不晓得,叫小木匠回来自己找,坐在那里做我的针线,不理他。他老早打我的主意没得逞,书记批评也没怎么收敛,好几次找我到他办公室谈话,显得热情过度,关心有余,常常趁机动手动脚,我都忍了。他自以为当了红司令,也命令起我来,叫我到房里去找,我又不是他的喽罗兵,哪会听他的。他连推带搡,一进房就闩起房门,搂着我就要干那个事,威胁说要是不从就说是勾引造反派头头,叫人拖去游街,要是跟他相好,就赏给我一根金条,还提拔小木匠做个小头目。我早料到他今天来没有好事,硬碰硬自己会吃亏,假意随他温存一番。他以为我顺从了,说想我想死了,动手脱我衣服,我说隔壁经常有人来串门,大门都没关,要是叫人碰上了多不好,叫他脱好衣服上床等着,我去关好大门就来。他果如所言,赤身裸体的躺在床上。我在堂屋针线篮子里拿了一把剪刀在手里,对他说,今天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