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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得意,我保存着那本杂志,如果再有人称呼我小疯子,我就会把杂志扔到他的脸上,我会说,现在我是一个心理辅导啦,我不是疯子。
凌晨六点,我过马路,差一点被车撞死,我听得懂他们说的话,他们很温柔地问我,寻死啊?我摇了摇头,我摇了很多次,仍然清醒不过来,于是我继续摇摇晃晃地,又过了第二条马路。真可怕。在这个时间,凌晨六点,所有的酒吧和咖啡馆都下班了,而所有的商场和餐厅都还没有上班,我没有地方可去。
只要我离开自己的城市,我就是一个孤儿,没有地方去了。现在我在上海,这个令我厌倦的城市,我从网上看到一句话,那个悲伤的家伙说,早安,这个操来操去的上海。我大概走了两个小时,最后我找到了一家麦当劳,我抱住他们门前的一根柱子,我再也走不下去了。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的玻璃门看,当他们把“CLOSED”翻进去的那个瞬间,我飞快地跑进去了,很高兴,我是第一个顾客,我把那个戴着小红帽的小男孩吓吓了,他给了我一杯热红茶,然后我趴在他们可爱的卡通桌子上睡着了。后来叶叶上网了,他打电话告诉我他的电子信箱和他常去的聊天室。
后来我去他的聊天室看望他,那是一个很小的聊天室,只有一百多个人,可是所有的人都用上海话说话,叶叶在里面叫Q,我在很多年前写过一个魔幻小说,小说里那个神通广大无恶不作的魔鬼就叫Q。真奇怪。我一直都认为Q是全部字母里最好看的字母,可是它在我的小说里是恶魔。
叶叶一看到我的名字就尖叫起来了,他变换了一种颜色,他说他很快乐。
可是除了叶叶别人也很快乐,我知道他们都是第一次看到我,尤其是一个名字叫做桂园的,他(她?)比叶叶还要快乐,他(她?)不停地呼唤我,小妖精茹茹。小妖精茹茹。小妖精茹茹。
叶叶说我们私聊好不好?我说我不喜欢私聊。
网络上的小妖精茹茹就像一种名字叫做Happy99的病毒,那是我见到过的最可爱的病毒,它不过是喜欢传播和暴露,它把自己伪装成一张会放烟花的小卡片,红的绿的黄的蓝的烟花,喜气洋洋地放,放完了它就在你的电脑里安了居,可是它会生很多孩子,它的孩子们就和电子邮件的附件一起,再传递给下一台电脑,它从不作恶,真的,也许偶尔地,会在某一个它喜欢的日子里捣一捣乱。
这个疯狂的小病毒,它不过是有一点儿自暴倾向,就这样。
我相信《午夜凶铃》作者的灵感一定来自Happy99,他不过是把烟花改换成贞子的诅咒,它们都一样,不可避免地传播和杀人,一时之间,绝找不到破解的方法。其实我并不喜欢《午夜凶铃》,可是我所有的新闻都来自于网络,如果影视论坛上的每一个人都在谈论它,我也会去找来看一看,但是很奇怪,很多别人身上不会发生的事情都会在我的身上发生,我不得不有一点儿害怕。
就像有一天我正在看《去年烟花特别多》,突然,窗子外面真实地放起烟花来了,我以为我做了一个梦,因为太戏剧化,我已经有十年没有看到烟花了,可我在看电影里的烟花时,我也看到了真烟花。他们要告诉我什么?
我也很久没有见到彩虹了。《圣经》上说,我把彩虹作为与你们立约的记号,只要天上出现彩虹,我就会记住与你们所立的约,我就不会用洪水灭绝你们,也不会毁坏这地。没有什么可说的,没有彩虹了,是人自己做的恶。这句话是我说的。
我爱陈果,我从他的电影《香港制造》里学会了说“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1998年11月,于南京召开的江苏省青年文学创作会上,领导和我的讲话中都深情款款地提及了那段话。可是,那位领导说完了这句话以后,全场掌声雷动,而我说完了这句话,他们的脸却如此紧张,我不知道那是为什么,我想我再也不能参加任何会议了,我会使别人的脸很紧张。
很多时候我都这么想,陈果和我一样,我们都很关心社会问题和青少年的成长。我试图不流眼泪,当电影中的那个男人被子弹射穿头部,他绻在地上回忆往事,我的眼泪还是流下来了,可是另一个孩子,他被残酷地虐杀,我一点儿也不可怜他。
我有很多次在自己的小说中说,那些比我们小的孩子,他们用冷峻的眼神看我们,
他们说,你们老了。他们使我触目惊心。可这是事实,我一闭上眼睛,就老了。
《去年烟花特别多》说的是六十年代出生的那些人,他们的生活和苦痛。我还是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那样活,如果他们愿意妥协一点的话,也许就不痛苦了。
在电影的最后,男人失去了一切记忆,他不爱,也不恨,他的脸上充满了幸福,向着阳光,健康地走。我想起来我看过的一幅广告画,画的旁边有一行字:幸福生活,就是白痴的生活。
也好。
一切都如我所愿,在我观看《午夜凶铃》的时候,我接到了无数电话,每一个电话都没有声音,可是我偏偏不拔掉电话,我对自己说,真好,愈恐惧愈快乐。
贞子说,我不过是要你们感受一下,我所感受到的黑暗和恐惧。
我不过是喜欢在网络上暴露自己,我喜欢所有的人都看到我说话。
桂园孜孜孜不倦地呼唤我。
我说桂园我不认识你从来也没有认识过你我也不想和你说话请你不要再叫我的名字了,然后就像所有现实中的流氓一样,桂园开始说一些奇怪的话。
他说小妖精茹茹你是不是潮湿了呢在我的抚摸下。
他说小妖精茹茹我真喜欢你劈开着腿在我的身体底下的样子。
他说小妖精茹茹你会不会叫床你尖叫了吗或者你呻吟了吗。
他说小妖精茹茹你会不会感受到高潮不会吧因为你是性冷淡。
他说小妖精茹茹我这么操你你高不高兴。
他说小妖精茹茹你这个淫妇贱货婊子。
我就在那个陌生的聊天室里,在那么多陌生的眼睛的注视下,被那个名字叫做桂园的陌生傻逼这么操了一把。
我目瞪口呆。
我相信叶叶和我一样,我们都目瞪口呆,而且叶叶一定比我还要吃惊,我已经上网三年了,而叶叶只有三天,他最初只是想使用电脑来作曲,聊天不过是我们的娱乐生活,谁也不想深陷网络出不来,可是谁也出不来了。
我说桂园您似乎患有一种勃起机能障碍的疾病,如果您每次都必须使用这种方式才可以勃起并得到快感的话,我希望您去看一看医生,不看医生对您的身心健康是很不利的……
叶叶在旁边让我闭嘴。我说叶叶你真奇怪,你不让他闭嘴,却让我闭嘴。
我说那么叶叶我再也不来这儿了,因为这儿没有网管,而且最大的可能是,桂园就是这儿的网管。
这时候出现了一个荔枝,荔枝安慰我说,不要走,小妖精茹茹,我们这儿的大部分人还是挺好的,真的,你别走,小妖精茹茹,你是中国医科大学毕业的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就是校友啦……
桂园很冷静地看着我们,不再说一句话。
我非正常地离开了。
后来叶叶打电话给我说他已经不喜欢上网了。
我说,哦。
叶叶说,都一群孩子,前两天他们玩得不爽,就把一个网管的眼睛打瞎了。
我说,哦。
我突然意识到,只剩下几天了,就要跨世纪了。新千年了。新世纪了。新新人类了。
我比谁都要茫然。
寻欢在电子信里说,你在酒吧里说过,男女关系,是一种很简单的关系。可是,我想破了头也不明白。也许用做爱来表现会更直接更干脆一些。
小念,别再唱了,你应该去做点别的,看你的信,那么淡若止水却又韵味深长的文字,你应该去写字,把你的生活都写下来,或者你去做一个DJ,你知道吗?你的声音很迷人,是那种,带着缠绵而又散发出诱惑的,那种声音。
我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给寻欢回信,我说,好吧,我不唱了,我已经把嗓子哭坏了,我也唱不了了。可是我也做不了女作家,我没那么幸运,我是一个很平凡的女人。我只喜欢网络,我愿意像你,活在网络里。别再叫我小念了,叫我小妖吧,是我网络里的名字,也是我最纯真时用的名字。
寻欢说,小妖,我在千禧之夜有一个决定,很迷人也很童话,完全与新人类无关。我翻杂志和报纸,我想知道别人的打算。我看到的最聪明的一个答案是,睡觉。我看到的最傻的一个答案是,千禧之夜随便拨个电话号码,祝那个不认识的人快乐。而最多最常见的一个答案,他们说,做爱,从二十世纪做到二十一世纪,做一个世纪。我想我要在世纪末找到一个不讨厌的男人做爱真是比登天还难,我想我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我开始觉得我被整个新新人类社会抛弃了,当然我早已经被他们抛弃了。
我打电话给寻欢,我说你告诉我吧,你会在千禧夜做什么,告诉我吧。
寻欢说我不告诉你,我就是不告诉你,即使我什么都不做我也不告诉你。
我又打电话问了问其他的所有人,真奇怪,他们居然都不告诉我。但我知道他们会干什么,即使他们什么都不说我也知道。当然,我们实在也没有什么别的可干。
我又打电话给寻欢,我说,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你别来,我不喜欢突然袭击。
寻欢愣了一下,然后说,我机票都订了。
我说,你可以退掉,总之,你别来,我最恨这种突然的袭击。
寻欢说,我只想要你知道,所有的人都惧怕在千禧年来临的时候飞,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为了去看你,决定在最危险的时候飞,只为了看你一眼,你让我退掉?我说,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说,算了,总之,你别来。
我上网,我很想问一问聊天室里的孩子们,你们会干什么?可是如果我问就会很蠢,我当然也知道聊天室里的孩子们会干什么。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人,千禧夜他们当然仍然在网上,也许他们也会庆祝一下,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和某个比较亲密的异性或者同性开一个单独的窗口,说,跨世纪啦,真像一场闹剧,可是身在闹剧中,不投入也难呀,总也得为快乐找一个合理的借口吧,这个堕落的时代啊,如果没有千禧的希望,也许就什么都没有啦。
祝你新世纪快乐。
小妖的网—周洁茹——idushu
小妖的网—周洁茹——idushu
十六、猫的前生是小姐
我在夜晚听音乐,十一点钟的时候,他们播放了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探戈,说的是一个放荡的女子,失去了少女的小辫,又没有女人的快乐。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他说,哎啊,米隆加。
我想起了两个相爱的男子,他们的故事就发生在布宜诺斯艾利斯,那真是一个放荡的城市。
我在等待男人的电话,我等待他们说,爱你啊。我不管那是一个什么男人,他说,睡去吧,好好的。我就会去睡,我从不管他是谁,即使男人每天都在变换着,即使那爱还是假的。
我的女朋友,她也许在十年前就应该死了,可她到现在还活着。我很怕她死去,在睡梦中,我怕她睡着了就再也醒不来,我怕极了。我很孤单。
我们住在一起的时候,她说,我睡不着,所以我每天都要听着鼓点睡着,那些有规律的节奏,像我心跳的声音。我看着她的样子,她说过,有一天我醒来,我发现我变成了另一个女人,我看她的样子,其实,每天醒来,她都变成了另外一个女人。
每天,我都要路过一片夜店。那些店很类似,紫色的灯光,门面和女人的脸都模糊着,我看得见那些女人们,她们很胖,妆很浓,她们生意清淡,她们互相仇恨,她们有竞争。我穿着保守的衣裳走过去,我看她们,她们看我,各自生出一些奇怪的恨来。但是又有什么不同呢,她们用身体取悦男人,我用文章取悦男人。
张爱玲说,上等妇女,有着太多的闲空与太少的男子,因之往往幻想妓女的生活为浪漫的,那样的女人大约要被卖到三等窑子里去才知道其中的甘苦。我同意。
——《上帝的孩子都有枪》
新千年终于来到了,真好。不停电,不断水,商店里有东西卖,电脑还可以用。幸福打电话给我,问我,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束?
幸福说,我们不可以结束。
幸福说,你是故意的,我知道,我不可以娶你,我就不得不选择分手,可是,看上去,却全部都是我的错,我无话可说,只因为我娶不了你,我就犯了天大的错误,什么都是你对。
我的心在隐隐地痛,我按住心口,不让它痛。
幸福说,你也有过想嫁人么?有过吗?一瞬间,有过?没有过?你根本就不想嫁人。我说,算了,别说了,婚姻对于我们两个人,却是一种武器,用来互相杀害。
幸福说,如果我说,好啊,我离婚,娶你,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你根本就不想嫁我,一天到晚放在嘴里说的,偏偏就是最虚假的。
我努力按住心口,它越来越痛,变成了生理的痛,疼痛极了。
我说,你没有错,是我的错,全部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我已经犯了大罪,不可以再犯下去了。我们结束了。可是你不要像一个坏男人那样,把答应离婚做为对付我的最后一个招数,你自己也知道,你不过又是在拖延,你根本就做不到,所以你不要再用这一招了。你真是坏得不够。
我们的电视台现在有了一个新的频道,电话点歌的MTV频道,二十四小时都有歌。我想起来我住在北京的时候,每天都经过一家饭馆,那家饭馆的名字就叫做二十四小时都有饭。现在我不仅可以听音乐了,我还可以看图像。真好。
可是那个值夜班的孩子真可怜,一定会有人捉弄他,他们会在夜已经很深很深的时候还打电话进去点歌,他们故意地,不让他睡觉。
没有一种电脑可以自己值夜班,它们都还在成长中,没有完全发育好。
可是每个人对夜的认识都是不同的,我曾经在晚上十点半打电话给念儿,念儿的后妈接了电话,刚从梦中惊醒的沙哑声音,你是谁?你太过份了,你知道现在几点?你怎么可以在半夜三更来电话??念儿后妈的话把我吓坏了,我一直都以为我的生活还没有开始,十点半,一切都还没有开始。
我才知道,原来别人的日子和我过的日子是不一样的。
也许值夜班的孩子像我,我们的生活要从凌晨一点才开始,我们都在黑暗里工作,在阳光里睡觉,我们有很多人,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