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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天下之神隐-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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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远一时愣住,未料到沐云拒绝得如此迅速直接。 

“我若说他们是自愿作药人,你大概也不会相信。”江远默然。 

沐云看着他表情便当了默认,冷哼一声,也不多作解释,闭了嘴不再言语。就这样让静默在两人之间的气氛愈拉愈紧。 

江远低眉垂目,整个人都陷入压抑的沉默中。夕阳打在他低垂的眉睑上,那份淡淡的忧郁也似阴影在光下显出透明的幻惑。 

沐云紧紧凝视,终于,暗里轻叹声,开口说道:“他们大都是边界流民,生活无法为继,没有出路,一箱白银抵自己一条命来换取家人安稳无忧的生活,与白白杀死自己徒留一笔无法支付的安葬费给家人,这二者间的差别,你觉得还用我逼迫他们为我试药吗?” 

事实很明显。江远沉默着。 

“那位随王爷,以为他辖下江山福临万家,尽是富贵安定——贵为王爷,终究是抛不掉玉堂金马高高在上的贵族气,恐怕料不到他苦心经营的国家已风雨飘摇,有那么多无法生活穷苦到甘愿出卖躯体灵魂来换取亲人生存的存在。”沐云眼中露出些许嘲弄。 

约有一盏茶功夫,江远未出任何声响,连声息都淡了去。当天际那抹橘色褪去,先前的丽色变得暗淡,江远嘴角轻扬,脸上竟也带出了分明的轻嘲。 

“你说的没错,不了解自己百姓的真正境况,他这个随王,不过尔尔。”江远把玩着手上酒杯,脸上泛起不以为然的轻笑。“自以为天下清平,却连他子民是否衣食飨足都无法保证,随王——随王——这二字还真令人遗憾呐。” 

沐云听了哈哈大笑接道:“更为遗憾的是,即便他真个明白,现今恐怕也无力做些什么。” 

江远眼神闪了闪,却未说什么。 

两人在树下靠坐,不觉间已是天色沉暗。远处隐隐传来侍女的呼唤,万家炊烟,暮鼓声声,正是晚饭时刻。 

沐云起身朝回苑方向走去。江远伸手拂落沾上衣襟的枯叶,耳中听着远处秋云的呼唤一声盖过一声,一刻想到了什么,手停了一下,然后用一种近似怪异的腔调对前面的人说:“主上……我最近听到一些怪异的传言。” 

江远徐徐跟在沐云身后,语气却躲闪不定。 

沐云回头,正看到自己那向来淡定的属下一脸尴尬神色,显然在为不知该如何措辞而烦恼,心中好笑,却淡淡开口。 

“说什么?” 

“说……我是你……的……” 

“男宠?”沐云眉宇轻扬,脸上的揶揄之色让整个面部柔和了不少,飞云阁主心情不错。 

江远嘴张得大大的:“主上难道你一点也不吃惊,不觉得荒唐?” 

“荒唐?该说正常吧。”促狭的笑意出现在飞云阁主黝黑锐利的眸中。那幅神情又变成了江远平日里最最讨厌避之不及的表情——略带轻佻,几分邪佞,却终是深沉。 

“你住我寝苑,日日和我相伴,你不做我的男宠,难道——”飞云阁主眯着眼,拉紧眉,促狭中多了分危险。 

“你想让我作你的?” 

咚地一声,江远一个不留神额头撞上一旁斜伸出来的树枝。 

他根本就是故意,这流言他乐见其成。明白这点后,江远放下揉捏额头的手,挺挺胸膛,让自己的声音听来更中气十足。 

“主上,我明天就搬出露园。” 

“伤好再说。” 

“伤已经大好。” 

“不许。” 

“为什么?!” 

“不许就是不许。” 

“我们根本就不是那样的关系,那些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胡编乱造。” 

“如果你这么在意事实,我不介意让它名副其实。” 

…… 





第十三章 

江远依然住在露园。每日只呆在园内看书习字,任外面流言疯长,自与他无关。 

“公子,外面太阳暖和着,要不要睡外面去?” 

江远仰卧软椅上,似已睡去又似深思,眼皮也不曾眨动一下。秋云却已见惯自己主子这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早已见怪不怪。 

“公子,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主上恐怕也是听到那些流言,这几日对公子你比以前还要好些啦。” 

“秋云,你该准备午饭了。”江远闭着眼睛说。 

“啊,差点忘了,厨房里还煲着汤呢。”秋云急急奔往厨房。 

椅上的江远翻了个身,缓缓睁开的眼中,乍放的那抹清澈晶亮得让人乍见发怵。只是眨眼间,那抹凛凛亮色便已隐去,为旁人所熟悉的闲淡懒散所替代。 

一只碧绿眼瞳的虎纹大猫趴在软椅上,开始兴趣盎然地玩弄他的衣襟下摆,不时用头拱拱他的手,想让他和自己玩耍。江远被那拱来拱去的脑袋弄得不堪其扰,抬手将那颗威风凛凛的圆头拍开,示意不要打扰。求宠不成反遭讨厌,大猫恼羞成怒,开始嘴爪并用,撕扯江远那可怜的衣襟,嘴中并发出低低的闷吼,那模样恐怕任谁也不会拿它当猫看。 

江远面露无奈,在胸前摸了摸,一个五彩丝线缠绕的毛线绒团在羞恼的猫儿眼下晃了几下,逗弄似地在空中绕了几圈,然后划了个完美的弧线落在阳光灿烂的院子里,趴在他身上的碧虎歪着脑袋收起脾气,朝江远空空的手掌看看,朝院子里望望,然后嗖地一下飞奔出门外,胖爪子捧起线团开始玩的热火朝天。 

“还好,总算有点猫样。” 

满意地小声嘀咕,江远再次翻身,安然睡去。 

一觉醒来,天色已沉,秋云端了水给他净脸。小丫头笑得一脸诡异。江远梳洗完毕,进了饭厅,瞬间便明白那小丫头的满脸诡异由何而来。 

他那英明神武的主上正坐在饭桌旁,显然在等他醒转。江远不由叹息一声。自从告知园中流言之事,他这上司反倒来得更勤。 

江远皱皱眉:“主上,这段时间你似乎闲得很。” 

故意如此,让流言愈演愈烈,一副看好戏的心思,这种孩子般的恶趣味,江远头痛得很,却也无奈。 

“怎么,我来得繁,不喜欢?”桌旁的男人问得一脸故意。 

“不是……吃饭吧。”在这种话题上,江远总是很明智地点到为止。沐云见他有意回避,也干脆放过,并不穷追猛打。手一伸,拿出请柬一样的东西。 

“丞相府扬州宅邸,这月十八。你扬州城住处转来的请柬。” 

江远拿着请柬翻了翻,显然无甚兴趣。 

“人家堂堂相府,是何所在,我一江湖无名,且身份不便,不去也罢。” 

“不,你一定要去。”沐云摇头,眼神瞬间变为深邃。 

“而且,不止一个人。” 

当月十八。扬州城,相府宅邸。 

相府华老夫人八十大寿。华府三代宰辅,声威赫赫,京中高官几乎齐聚此地。一时热闹无两。 

门外,冠盖如云,车马倥偬。更有相府护卫锦衣大刀,自相府门外两队直线排开至街心。繁华热闹中自有一股人臣颠峰处的威严荣光。 

“闲人江远,特来替华老夫人贺寿。这位是我朋友,慕相府寿宴盛景,特来一观。” 

负责门口待客的侍卫接下请柬扫了眼一身青衣的江远,随即目光转向他身旁之人。身着锦衣头戴玉冠的沐云,怎样看也象是个气度不凡的贵介公子一个,侍卫虽疑惑是哪家公子不肯报出身分,却碍于上面交待,须对这位江远公子要特别客气,遂不敢多问。一躬身将二人让进府内。 

二人随着待客小厮一路步进相府,沐云高大异于常人的身形一路引得不少人侧目,让本不想引人注目的江远不由叹息:“让你穿这身衣服,竟也错了——原该让你打扮成小厮模样才对。” 

碍于四周人群,沐云压着嗓门沉哼了声:“你还真敢说。” 

两人在席间坐定,不多时便见那当朝宰辅年轻相爷亲自出来待客。言笑晏晏,一身滚银丝边纺绸袍更称得人似玉树气韵风流。 

众官尽起身,待众人一一拜过,华相行至江沐二人席前,笑意更见盈然,对着江远微微一礼:“江远兄能来,程玉实在深感高兴。”说罢目光一转,朝江远身旁的沐云看去,嘴中问道,“这位公子好生面熟,莫不是上次……” 

“他正是上次相爷在摇情坊见过的沐云。” 

沐云朝着当朝宰相略微一礼,神情不卑不亢:“见过相爷。上次摇情坊多有得罪,请勿见怪。” 

“沐公子休要多礼。江远兄于我有救命之恩,又是八拜之交,些许小事请勿以为念。”华程玉说话间朝沐云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一番,大赞道:“上次因太过仓促,未及细看,今日再见,沐公子果然器宇轩昂,一见之下令人心折。如此人物,真是令本府壁上生辉。” 

沐云淡淡笑答:“相爷缪赞,相爷年少得意,才是人中龙凤。” 

华相在又与二人寒暄片刻才离去。遍观来客坐席,尽皆金龟蟒带,互作笑谈。唯江沐二人远坐席边,不与人交谈。好在宾客实多,二人又敛气收声,刻意隐藏,故在这声浪翻滚的大厅并不突兀。 

祝寿典乐响过,华老夫人也在华相搀扶下进了大厅接受众人祝寿献词,之后便进了内堂,与来宾一并观赏杂耍表演。 

杂耍队俱是一二三岁面目清秀身着五彩服装的少年,身轻体柔,翻腾倒立都熟练之际。最后收场一曲目叫‘彩云叠翠’。杂耍少年一人一人叠将上去竟至十来人高,而俏然立在最顶端者,一身湖绿翠衫,身材玲珑,竟是一名少女。少女单足在人梯顶端伫立,那抹俏生生的姿态,便宛如山岚叠翠中拥了一朵娇俏的山茶。而她以单足踏于银盘之上,整个人在银盘之上时而轻盈作舞时而翻转跳跃,其惊险处让观者屏息,而那美妙姿态却引得厅内一阵阵喝彩。 

少女面泛微笑,突然拔起身体单脚连旋数下,正待要完成高难度动作以博取更热烈的掌声来结束这场表演之际,忽然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旋转太急,她竟然于半空中失了平衡,身体直直朝位置靠近表演场所的江沐二人坐席跌落。若落得实了,这满桌酒碟飞溅不说,恐怕这少女也会为碎片所伤。 

沐云头也不抬,在少女朝他跌落前单手虚空对着那少女一托,于半空之中阻了她坠落之势,将她抛了开去。众人未及惊呼前,那少女竟又稳稳立在了最顶端的银盘之上。笑意盈盈,朝着寿星贺寿,并未有丝毫慌乱。 

众人怔了一瞬才拍掌轰然叫好,只道方才那一跌落也是表演部分。 

“方才多亏公子搭救,才让我免于出丑。”杂耍少女谢了场,径直走到二人桌旁,朝着沐云屈身福了一福。神情娇俏,眼波流转。 

“不必。”沐云眉眼冷淡,并不愿多加理睬。 

少女娇容上不由带了几抹愠色,正想发话。 

“灵儿!你还嫌闹得不够,还要在这里打扰我的贵客。”正是华相沉着脸走过来。少女见了华相嘴角一嘟,并不回嘴。华相白了她一眼,对沐云谢道:“方才多谢沐公子搭救,舍妹生性玩劣,让你们见笑了。”说罢朝身旁的华灵眼一瞪:“还不回内堂去,一女孩子家竟在外面抛头露面的。” 

“人家想替祖母祝寿,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嘛。”华灵嘟囔着,却不敢违背兄长命令,朝沐云瞟了眼,方自蔫蔫离去。那眼神似嗔似怨,极是丰富,可惜沐云始终只是低头饮酒。 

沐云一身华服,如今又刻意敛了那股冷冽霸气,当真是朗朗眉目,英挺潇洒,又出手相助,引得人家小姑娘芳心荡漾也是常事。 

“方才她是故意的。”待华相走开,江远凑近憋着笑轻声道,“这相府小姐恐怕是看上你了,沐公子——今日穿这身衣服果然是对的。” 

沐云冷冷扫他一眼:“我只不过不想让这一桌酒菜白白浪费。” 

祝寿高潮,是当朝圣上的贺寿圣旨。华相领着厅中诸官待为接领,一时荣耀无两。 

“随王府竟没人来拜寿。”江远目光扫过大厅,语声略带着不可思议。沐云饮着酒望着大门方向并未接口。 

寿宴正值酒乐酣然,大门外忽起了阵骚动,压过厅中宾客的喧哗,众人诧异之际,忽觉兵戈刺目,刀剑森然。数百名兵士从厅外突入,迅速分为两队在大厅布列开来。 

当首一人,轻盔将服,站在大厅中心,合手向众人一揖,朗声道:“末将周严,奉令追缉飞云阁嫌犯,怀疑贼人可能乘打相府寿宴之际乘乱潜入,危及各位大人安全。请诸位大人静静配合,勿要慌乱。”此人正是几月前因保护钦差不力被撤职的扬州太守周严。说完,环视大厅,面色谨凛。 

“传令下去,全府封锁!任何人不得踏出相府一步!” 

这下正所谓变故横生,让厅中诸人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 





第十四章 

“传令下去,封锁整个相府,未得命令,任何人不得踏出相府一步。” 

这一下变故横生,厅中诸人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方才欢歌朗笑的相府大厅一时竟鸦雀无声,待见一对兵士在厅中穿梭,气息紧绷的沉默中有人拍席而起。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当朝宰相寿宴大厅!”众人听得这一声怒喝,方自从梦中醒转。相府筵席之上,尽是高朋贵客,岂把一小小巡抚史放在眼内。霎时呼喝声四起。周严冷面扫视四周,微一抬手,霎时刀剑铿锵,数百名士兵手持刀刃,神色冰冷,竟完全无视这满座高官重臣。 

“银盔军!” 

不知谁低声惊呼了一句。众人这才注意到厅中兵士无一例外均是银色头盔灰色轻甲。顷刻,叱责混乱顿消弥于无形,厅中又复之前凝重静默。 

愈发静默中,四城巡抚史冷冷道:“末将奉随王爷均令,追查叛贼,事关国家安危与在座诸位大人性命。请诸位大人少作忍耐,若到时漏放了反贼,殆误军机,不仅末将罪责难逃,恐怕在座诸位也担当不起。” 

大厅中不再有任何言语叱责。银盔军、随王府,这些字眼便带着一种威慑,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一种守卫这个国家的中坚力量。 

无人出声,无人违抗,偌大相府大厅只有银盔军凛然的脚步来回穿梭,以及周严环视全厅的锐利视线。 

或是江沐二人太过显眼,四城巡抚史几个大步便跨到了二人之前,眼神在二人面上来回扫视,面色冷凝,正待开口,外间一抹威严冷肃的嗓音沉沉传入。 

“是谁给你这个权力封锁相府入内搜查的?” 

来人俊脸沉冷,正是当朝宰辅华程玉。 

周严一见,忙收了煞气敛眉躬身:“末将周严参见相爷。” 

华程玉朝厅中望了眼,双目来回在周严身上滑过,冷冷哼道:“你就是那个几月前因护卫不周致使钦差丧命,被革了职的扬州太守?” 

周严眉垂得更低:“末将正是。” 

“现下何职?” 

“末将现为四城巡抚史,随王府狄将军帐下中朗将。” 

“官居何品?” 

“正五品。” 

华程玉一脸冷然讥诮:“一个小小五品,四城巡抚史竟敢在相府放肆,胆量也不小,敢情周太守跟了随王爷竟是比以前更风光,不知相爷只知随王了?” 

被当朝宰辅当众奚落,周严不由耳根熏然。早闻随王府与相府有嫌隙,今日亲身体会果不其然。一想到今日自己来这的目的,更不由背冒冷汗,总算醒起自己的任务,神色一凛,咚地跪下,昂然仰视这少年宰辅朗声道:“末将先请侵扰相府之罪。然末将任务在身,万请相爷见谅,飞云反贼威胁朝廷社稷,危害百姓安定,圣上御旨严加巢剿,重责之前,周严不知随王不知相爷,只知缉拿反贼之责!” 

这一席话锵然有声,华程玉愣了愣,未料一个小小五品贬谪官儿竟敢义正词严当众与他顶撞,多少面子上挂不住,面色沉了一沉,然不愧是少年当权的宰辅,瞬即缓和了面色,扭头对身旁的江沐二人笑道:“好一个‘重责之前,不知随王,不知相爷’,呵呵,竟当众被一五品中郎将‘晓以大意’,江兄沐兄,是否觉得我这相爷作得甚为无趣啊?” 

沐云扫了地上的周严两眼,神色木然。而江远未料会被华程玉突然提名,仓促间不知作何表情,咳嗽一声方勉强道:“哪里哪里,朝廷有此良臣忠士,可喜可贺,咳,可喜可贺……” 

“是吗?”上一刻还脸色发黑的相爷此刻竟笑得眉眼都弯了,“被你如此一说,我也觉得,有此忠臣良将,也真不错啊。哈哈——” 

众人尽是诧异,跪在地上的周严更是背脊冒汗。他很清楚,自己面前这个十三状元十八拜相的宰相大人,可不是吃素的——从他方才跪下请罪起到现在,他仍旧跪在地上,这笑意盈盈的相爷就未叫他起来过。 

“周将军,这搜查你还要继续吗?”华程玉淡淡看着地上的周严问。周严不知如何回答。说继续吧,他人现在还跪着,若未得命令冒然起身,倒得了个‘欺上’的罪名,连王爷面上也不好看。说‘不’吧,先前说得正气凛然,此刻退缩,未免给人落个‘虎头蛇尾’的印象。 

正进退维谷之际,门外一声响亮的报备惊翻了大厅。 

“随王府狄将军前来贺寿——!” 





第十五章 

这一声呼喝让厅中紧绷到极至的气氛反而松了下来,众人尽皆翘首观望这随王帐下第一智将。江沐二人对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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