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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情结(完)-十世-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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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恕他吧。您是知道的,他产后不久,再在这种大雪天中跪下去,会有性命堪忧啊……”
北堂傲神色数变,不待他说完,人已掠出了门外。

随着淡淡冷香的飘近,眼前出现一双雪白高贵的软皮长靴。言非离僵硬地抬起头,木然地望向长靴的主人。
北堂傲看到他的样子,心里一动,回忆起初相识的那一晚,言非离望着他的眼神。
当时只觉那个年轻俊秀的武将,有一双和他的身份极不相称的漆黑眼睛。那双眼中流露出一种孤寂的、渴慕的、怆然的目光,好像一只即将要被主人遗弃的小狗,在哀求着主人最后的爱抚与怜悯。
于是自己不知怎么的,要不要跟我走这句话就那么轻易地脱口而出了。现在这双眸中流露出的凄然之色犹胜当初,只是当年那抹希冀的光芒已被浓浓的绝望所取代。
“非离,你起来!”
“门、门主,求您……”言非离嗓子干哑,每一个字都被北风刮得生痛,颤抖着哀求北堂傲。
“……不行!”北堂傲狠下心来再次拒绝。只见言非离的眸中浮上一层灰沉的绝望之色,让人心惊。
北堂傲软下口气,柔声道:“非离,孩子已经送走了,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只是他的出生必须是个永远的秘密,我绝不能让别人知道你们的关系,你明白吗?”
言非离的双目渐渐变得空洞起来,浑身突然一阵战栗,直直向前扑倒。
北堂傲伸出双手,接住了那苍白冰凉的身躯。

言非离睁开眼,首先入目的是陌生的青色床幔,然后是秋叶原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脸。他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却感到全身疼痛不堪。
秋叶原道:“言将军,你身上现在冻伤太多,又高烧初退,身体虚弱,不能随意动作,要好好休息。”
言非离沙哑着问:“我怎么了?这是哪里?”
秋叶原轻声道:“你已经昏迷三天了,这里是北堂门主的卧室。”
原来那日他全身冻伤,高烧不退,下体竟然还渗出血迹来。北堂傲见他如此病重,不能随意移动,便把自己的卧室让给了他,让秋叶原在这里看顾,自己去了别屋居住。
秋叶原这么一说,言非离慢慢想起了发生的事,心里一痛。
“言将军,你一直未曾进食,这里有些热粥,起来吃一点吧。”秋叶原说着,扶着他慢慢坐起身来。
言非离根本没有什么食欲,可是看见秋叶原的关怀之色,还是勉强吃了一些,低声道:“秋大夫,麻烦你这么多,实在抱歉。”
“言将军,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救人乃医者根本,何来麻烦之说。再说秋某也没做什么。”秋叶原见言非离的样子,也不禁心痛。想他产子不到一日,孩子便不见了,心里揣测多半是被北堂门主抱走了。
“言将军,秋某作为医者,有些话不得不告诉你。你产后未满三天,没有好好调养,又在大雪中跪了三个时辰,你虽体质不似女子,但有些病根还是落下了,以后恐怕病体缠身,再难痊愈,你要有心理准备。”
“嗯,我知道了。”言非离漫不经心地应了。
他现在根本不在意什么病根不病根的。他这样的身体,本来就是可咒的,是畸形的,是不应该存在的,甚至,他恨起自己有这样的体质!因为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生下那个孩子,现在也就不会因为失去那个孩子而如此痛苦了。

言非离在北堂傲的房间里整整躺了半个月,身上的病势和冻伤慢慢好了起来,可心里的伤痛却不可言述。
这日下午,北堂傲来到卧室,见他醒着,在床边坐下,关切地问道:“非离,身子好点了么?”
“多谢门主关心,属下已经好多了。”言非离看着北堂傲,不知该如何面对,低声道:“属下这两天一直寄居在门主这里,甚是不妥,还是尽快搬回竹园的好。”
“你身上病没好,竹园太偏僻,你又没什么仆役,就在这里住着吧,等身体好些了再回去。”
言非离踌躇片刻,低低应了一声,再不知说什么。
经历这件事,二人好像无形间拉近了一些距离,却又似乎更加生疏了。
北堂傲拉过他的手腕,言非离轻轻一颤。
北堂傲顿了顿,慢慢将真气输入进去,在他体内游走一圈,蹙眉道:“你身上有几处|穴道阻塞,真气淤积,内力有些受损,我帮你打通脉络,对你身体复原和日后练功将大有助益。”说着,将一股柔暖的真气缓缓输入言非离体内,缓缓转了两个周天。
“多谢门主。”言非离恭敬地道谢。北堂傲放下他的手,幽幽凝视他片刻,突然正色道:“非离,你恨我吗?”
这个问题出乎意料,言非离愣住了。
恨?这个字他从来没有想过。言非离苦笑,“属下怎么会恨门主呢!属下从没想过。”
北堂傲静静望着他,“我把孩子带走,你也不恨吗?”
言非离听他提起孩子,心里一紧,脸色有些变了,默然没有出声。
北堂傲见他的样子,幽幽叹息一声,道:“你果然还是怨我的。不过我要你知道,我不会对孩子不利,不论怎样,他也是我的骨肉,只是他的出生非比寻常,我这样做对大家都有好处。
“你也不想将来那个孩子长大后,知道自己的生身之人是个男人。你想他会作何感想?到时又如何自处?”
其实这个问题言非离也早已想过,此时听来,甚为痛心,低头道:“门主所言甚是。门主也是孩子的父亲,自然会为他的将来考量。”
北堂傲见他如此明白事理,微微一笑道:“非离,你放心,孩子的事我自有打算,我的用心你明白就好,以后你把孩子的事情忘记,不要再想。好好休息吧,我再来看你。”说完起身想要离去。
“门主,等一等。”言非离忽然唤住他,“属下有一事想请门主应许。”
“什么事?”
言非离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属下想待病好后离开总舵,去边支驻守。”
“什么?”北堂傲长眉一挑,随后脸色一沉,锐利地盯着他。
言非离被他的眼神刺得发冷,却还是挣扎着翻身下地,跪在他面前道:“请门主准许!”
北堂傲幽幽地道:“非离,你还说不恨本座?那这又是在做什么?”
言非离低下头,道:“属下确实不恨门主,请门主相信!只是秋大夫说过,属下身上已落下病根,身体和武功都会大不如前,只怕留在门主身边也是力不从心,不如去边支的分舵,帮门主打理些地方上的事情,也好为门主分忧。”
这件事他已经想了好久,既然入了四天门,就绝不可能再退出去。四天门统领整个江湖,跨越国界之分,其制度之严明,等级之分明,犹胜过当今诸国的朝廷体制,在经济与权力方面,更是统合了诸国之力,可谓是一个制度健全、实力强盛的卫冕之国。他不能离开这里,可要他日后再留在门主身边,却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
“你想离开本座?”北堂傲沉默片刻,缓缓道。
“不是。属下对门主忠心耿耿,日月可鉴,怎会有离开的念头。”言非离慌忙解释。
“如此最好。”北堂傲接过他的话道:“非离,不要忘记你当年的誓言!没有本座的命令,你哪里也不能玄。就算你身体和武功不如从前,本座也不会嫌弃你。”
北堂傲伸手将他扶起,微微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眸中厉色恍若锐冰。“非离,好好休息,不要再东想西想。把那些不开心的事早点忘记,你是本座最信任的人,是我门中的第一武将,千万不要让本座失望。”淡淡说完,拂袖离去。
言非离颓然坐倒在床上,心里只剩一片空茫。
既然躲不开,便只有去面对了。当年月夜下对那个少年的誓言,将会是他一辈子的束缚。活着,他是北堂傲的人;死了,也是北堂傲的冥世先锋吧……

身体逐渐康复,言非离终于搬回了竹园。因为没请仆役,本以为空了二十多天的屋子必定清清冷冷,尘埃满屋,谁知却收拾得极为干净,桌椅都擦过了,被褥也是新换的,暖盆等物也都烧上了,整个屋子暖融融的。
言非离本来有一个老仆,年纪老迈,眼花耳聋,做事十分吃力,年前时言非离给了他一笔银子,让他回去养老了。那时言非离身上不便,也不知道孩子什么时候会出世,不敢再请别的仆人,便一直自己一人住着。
此时见竹园被人收拾得极为妥当,他不由得有些诧异,正思量间,外面进来一男一女两个仆人,在他面前跪下。
“奴才(奴婢)见过言将军。”
言非离心下叹了口气。这两个人,男的没有见过,女的他却认得,原是北堂傲房里的大丫环,好像是叫喜构。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出来的?”言非离问那个男仆。
“奴才名叫凌青,原是沉梅院里负责大马厩的。过年时许多人请假回乡,人手不足,奴才就被调至沉梅院的留香居。后来门下的大管事夸奴才干得好,便向北堂门主推荐,昨天遣了我们来竹园伺候言将军。”
“嗯。那你们就留下吧。”
“将军有什么事要吩咐吗?”凌青甚是机灵,立刻勤快地问道。
言非离一时也想不起有什么事,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了。慢慢走到床边,身上的冻伤还未全好,许多地方都肿胀着,磨着衣物甚是疼痛,在床边坐下,摸索着床沿,言非离只觉心如刀绞。
自己就是在这张床上生下那个孩子,只抱过他一次,甚至连名字都没来得及给他取,他就从自己怀里消失了,也许命中注定他要离开自己。
“离儿……”
空荡荡的寝室,唯剩的,只有这声低喃。

3

不知不觉过完年,春天转眼间就到了,整个浮游居总舵春意盎然,满园的花树都迫不及待地绽开出自己的苞蕾,于清淡的砖瓦之间增添了许多艳丽的色彩。
言非离身上的冻伤渐渐好了,有秋叶原这个神医的悉心医治,竟未留下半个疤痕。
其实言非离对这种事倒并不在乎,一个大男人,有个疤算什么,何况他全身上下,早已疤痕累累。
反倒是秋叶原比他在意的多,总是提醒他别忘了换药。言非离对他感激在心,这份恩情总是要报答的。只是其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些伤是再不能痊愈的了,就像他与门主之间的关系,就算怎样掩盖,也不可能如当初一般了。
北堂傲为了筹备婚礼,逐渐忙碌起来,二人见面的时间少了许多,每日里不过是例行的拜会,交代些门中的事物,寥寥几言,再无他事。
那个即将与北堂傲成亲的女子林嫣嫣,言非离离开沉梅院前曾偶然碰过一面。当时她素装淡雅,轻姿嫣然,看见言非离要搬回竹园,关切地问他身体如何,是否还需要人照顾。其言谈得当,落落大方,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
果然只有这般才貌双全的女子,才配得上门主。
言非离当时心里黯然地想。

这一日,言非离参加完门中每月一次的例行会议,然后去议和堂办事,中午用过午膳,将请缨简国战场的文书递到审思堂,下午去校场点阅了士兵,傍晚才回到竹园。
言非离沐浴更衣完毕,用过晚膳,坐在房里看着公文。
春日的天气还是有些寒冷,带着淡淡的湿气。烛火微明下,言非离坐了一会儿,感觉手脚微凉,正想要唤凌青端一个火盆进来,忽听大门“砰”的一声,被人用力推开。
言非离抬头,只见北堂傲脸若霜冰,眸如寒星,站在门外冷冷地盯着他。
“门主?”言非离站起身来。
北堂傲跨进屋里,带进一阵浓浓的酒香。他把手上的东西往言非离身上狠狠摔去,言非离惊愕之中,措手不及,竟没有接住,那东西掉在地上,言非离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下午递到审思堂的请战书。
北堂傲厉声喝道:“言非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未经允许就擅自请战!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座!?”
言非离惶遽,“属下不敢。”说着俯下身子要捡那折子。
“不许捡!”北堂傲上前一步一脚踩住,挡在言非离面前,沉声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言非离忙道:“属下只是想为天门尽一份心力。”
今日例会,北堂傲因为大婚在即,诸事缠身,没有去参加,恰逢南宫晏在会上调集人手去简境支援,言非离未与北堂傲商量主动请缨参战,并在下午就将折子递到了审思堂,连士兵都点阅好了。
简国多年前灭亡后,境内一片混乱,各方军阀征战不休,谁也抢不过谁。周边的诸国虽然纷纷觊觎,却都相互牵制,以致多年来谁也没有那么大的胃口吞下这块肥肉。西南的蛮族滇人便趁此时机侵入了简境,并将简境内天门的几支大的分舵给挑了。
简境地理位置优越,是进驻中原的一大跳板。中原诸国此时又都不太平,一统天下的契机正在隐隐出现。这里涉及到天门在简境的许多利益,还有诸多复杂因素在里面,因而不能置之不理。
言非离在简国生活多年,对那里非常熟悉,有他的参加,天门便是如虎添翼,因此南宫晏立刻就同意了,即刻颁下了天门最高的飞龙令,这样即使是北堂傲,也不能改变这个决定。
“尽一份心力?”北堂傲怒道:“你知道我不爱管南边的事情。这件事与北门根本没有半分关系。你先斩后奏,又让南宫颁下飞龙令,让本座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你,我看你意不在参战,而是要避开本座吧!?”
“当然不是。”言非离急忙矢口否认,回的却过快了些。
北堂傲微眯眼,漆黑的眸子幽深晶亮,沉沉地盯了半晌,冷哼:“撒谎!”一把揪住言非离的衣襟,冷笑道:“前几日你还向本座请求转调边支分舵,被本座拒绝了。现在先斩后奏跑去简境参战,不是要避开本座是什么!?你和本座关系非比寻常,你以为你现在可以一走了之吗!?”
言非离忽然一阵心灰意冷,黯然道:“那就请门主杀了我吧。”
“杀了你?”北堂傲微微一怔,接着却更加恼怒,“你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本座是那样冷酷无情的人吗!?”
言非离做出决定时便已有了心理准备,此时狠下心咬牙道:“总之,属下不想留在总舵。还请门主成全。”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失去孩子已经让他痛苦不堪,再要他留在总舵亲眼看着北堂傲成亲,更不如一刀杀了他痛快。
月会上听到南宫门主要调集人手去简境,言非离仿佛寻到了一线生机,毫不犹豫地主动请缨,并请南宫门主当着其他几门的面颁下了飞龙令。现在他已经顾不了北堂傲会不会生气,他只想远远地离开这里,让自己喘一口气。
“好!你好!”北堂傲气的双手微颤,恨声将他拉近自己,修长的手指抚上言非离刚毅的面颊,双眸锐利地审视他,“非离,这么多年来你对我忠心耿耿,我都知道。可是我从来没有仔细揣摩过你的心思。那次鬼林发生的事是场意外,可是孩子的事你为何要瞒着我?”
“那夜若不是我担心你去了竹园,你是不是就打算把这件事隐瞒我一辈子,永远不让我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
“……属下没有想要瞒你,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而且这件事太过不可思议,我自己都难以相信,你又要我如何开口?”
“那你为什么要生下他!?”北堂傲问出他一直想问的问题,紧紧盯着言非离,一字一顿间道:“你愿意以男子之身违背阴阳纲常,生下那个孩子,行如此逆天之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言非离忽然一窒,良久才道:“不为什么。门主,你放开我。”他偏过头去,浓郁的上等龙涎酒味从北堂傲身上缓缓传来,让他有些不安。
“你、撒、谎!言非离,你到底在逃避什么!?”北堂傲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拉近自己,心底已隐隐知道了答案,一种愤怒夹杂着恐慌和莫名期待的复杂心情,让他烦乱得快要发疯。
言非离也开始恐慌,那种秘密即将被揭开的恐惧从心底蔓延而上。他奋力拨开北堂傲的手指,企图抽身而出,却被北堂傲紧紧按住。
“我没有逃避什么……门主,你放开我!”
“言、非、离!”北堂傲怒喝,双颊绋红,眸中氤氲着朦胧酒意。
“我为什么这么做你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再问!”言非离被逼急了,猛然脱口而出道。
北堂傲如受雷击般,倏地松了手,直直盯着他,“你怎么能……你怎么敢……你不知道我们都是男人么!?”
言非离心中一紧,脸色霎时苍白如雪,“是我不对……属下不该对门主心存邪念!不该背着门主私自产子!门主应该罚属下,罚得重重的才好。”
北堂傲忽然怒道:“我不是让你把那些事忘了吗,为何你做不到?你若真是忘得干净,今日又为何要主动请缨!?言非离,本座一直以为你是聪明人!有些事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言非离脸色变得如身后的墙壁一般灰白。闻着从门主身上传来的浓郁酒味,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醉了,苦笑一声,神色凄然道:“若是忘得掉,这情,岂不是早断得干净了。”
北堂傲只觉又怒又气,脑子乱成一团麻,心里积出一股子郁气,无处发泄。
自己是男人,怎么能忍受被另一个男人爱恋?何况那个人,竟然还是言非离!?
言非离此时面色惨然,神色黯淡,月光从窗外映了进来,将他笼照在阴影中,似明非明,似暗非暗,轮廓朦胧。他偏着头,避开北堂傲的视线,衣衫已被扯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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