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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转首问家丁：“堂上坐的可是须发乱糟糟还提着把赤红色大刀的老头？”
“老头？”家丁的脸上一片茫然，“是唐门的唐相爱唐女侠呀！她常来这儿的，二少爷难道不记得她了？”
“是唐阿姨！”上官达满脸喜色，拉着李无为便往里跑。李无为听到“唐相爱”三个字，心里也是微微一惊。
***
这处庄院虽不如天外山庄来得有气派，比起水月山庄的精巧也逊色了许多，但自有一种朴实闲淡的氛围，令人一入其间便有一种亲切感和舒适感。
上官达边走边说道：“家母虽然把家安于此地，但她喜欢四处走动，我随家母久了，也习惯了飘泊的生活，所以若是住下，反而会觉得苦闷。家母因为武林大会，这段时间不欲外出，我静极思动，便去了趟湖北，游了久负盛名的黄鹤楼，没想到会遇上李兄，真是有缘哪！”
李无为道：“吴才女行侠仗义，乃是女中豪杰，李某闻名久矣，没想到就是上官兄之母。上官兄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想必都是伯母所授了？”
上官达叹道：“在下驽钝，家母的一身武功未学上五成，好生惭愧。”
李无为笑道：“练武若有明师指导，自能事半功倍，但就此便欲一步登天，则绝无可能。上官兄如此年纪，便学得如此武艺，足令天下人侧目，何必妄自菲薄？”
上官达也笑道：“李兄也是年纪轻轻，但武功之高却已难以测量，在下自问天资不差，也颇为用功，何以与李兄的差距难以道里计？”
李无为道：“这可能与我们的环境不同有关。你上有母亲的呵护，下有家人的侍奉，衣食不愁，生活安定，便能静下心来习武。以你的聪慧，再加上勤奋，已使大多数名门子弟只能望你之项背了。但我则不同，举目无亲，四处流浪，为了生存绝不敢有一日放松。痛苦磨难已不能在我伤透了的心上再添创口，只会激励我不断往上爬。你见过森林中的树木吗？只有使劲上窜承受阳光爱抚时，才能成为参天大树，否则只能在阴暗潮湿中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直至萎靡死亡。但是向上爬，必然会往下跌。不知多少次的羞辱失败，多少次的濒临绝望，多少次的拼命挣扎，才渡过了那段充满苦涩的岁月。没有耕耘就绝不会有收获，你或许认为自己已经付出够多，但我们的代价却更加沉重。所以我想境遇不同的人，作为也一定不一样。”
上官达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错，你是高山上惯经风雨的青松，而我不过是温室中的花朵罢了。自古纨裤少伟男，向来贫穷出状元。所以你二十岁的年纪，才会有四十岁人的经历，六十岁人的成功。你坎坷的生活一定惊心动魄而又多姿多彩，象我们这样锦衣玉食的公子爷，恐怕永远难以明了。”
感叹间，两人已经进入了堂上。不大的地方，窗明几净，白幔低垂，瓶中插着几枝野花，清香袭人。一青衣妇人正在与一蓝衣丽人轻声谈笑着。她四十左右的年纪，但容貌俏丽，风韵犹存，似乎岁月不仅没有带走她的绝代风华，而是赋予了她成熟和自信。李无为不由暗想：二十年前，不知水庄主和她哪个更美些？
那蓝衣丽人年纪稍轻，也是如花似玉，但眉宇间的一种清高冷漠，却让人不敢接近。她打扮得极是华丽，那些金银首饰若是戴在别人头上，一定会俗不可耐，但她却显得珠光宝气，雍容华贵，令人目眩。
上官达抢步上前，叫了声“娘”，又朝蓝衣丽人笑嘻嘻地道：“唐阿姨，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两三年未见，我可怪想你的。”
蓝衣丽人脸上露出了笑容，犹如桃花绽放，比二八佳丽更让人着迷。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上官达一会儿，道：“小达子都长这么高了？嗯，真是个美男子，跟你父亲当年一模一样。二十年时光如水逝，茗姊，我们都老了……”
她脸上的一种惆怅之色，在眉宇间淡淡的皱纹中显露无遗，令人不自觉地为之心碎。红颜老去，青春不再，岂不是天下女子最伤心又最无奈的事？何况又是曾经艳名远播、堪称一代佳人的她呢？
上官达忙道：“唐阿姨还是这么美，世上又有哪个女子能比得上您？唐阿姨与母亲多年未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讲，这次要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小侄还想向你请教武功呢！”
蓝衣丽人道：“就你嘴甜，你老子当年可和你不一样。什么时候你有了年轻美貌的心上人，就会觉得唐阿姨确确实实是老了。”
她望了眼李无为，道：“这是你的朋友？”
上官达道：“这位是自然盟的老大李无为，他是专程来拜见娘的。”他望了眼吴才女，发现她正愣愣地看着李无为，表情甚是奇怪。
蓝衣丽人听到“李无为”三个字，似乎也颇为惊讶，她站了起来打量了李无为一番，实不相信名震天下的自然盟首领竟这么年轻。
李无为来到吴才女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晚辈李无为，特来拜见伯母。”
吴才女猛然从沉思中醒来，站起来拉着李无为的手，端详着他，嘴里发出了一声轻叹，竟没有说出话来。
李无为没想到吴才女对自己这么亲切，真有些受宠若惊，感觉到她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异样，颇有些尴尬，当下问上官达道：“这位前辈一定是唐门‘美女’唐相爱了！”
上官达应道：“是啊，她是唐门中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与家母交情最笃。”
唐相爱笑着说：“你叫我前辈，是不是觉得我已经很老很丑了？”
李无为摇头道：“唐相爱二十年前便已名震天下，晚辈自然要称你前辈了，不过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倒象个大姑娘一般。”
唐相爱喜上眉梢，笑眯眯地看着李无为道：“你挺会说话。自然盟近来风头很劲，几乎把咱唐门都比下去了，我道是哪一位盖世英雄，原来是你这年轻人，前途不可限量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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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无为笑道：“前辈也挺会说话。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前辈深得其中真昧。”
吴才女笑着说：“虽然你尊敬她，也不用前辈长前辈短的，她会恼你的。唐相爱出道极早，十五岁便已名动江湖，而且她驻颜有方，极擅保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我女儿呢！”
唐相爱道：“茗姊的美貌，我是自愧弗如，要不然会有那么多人苦苦追求你？”
吴才女摇了摇头，一脸黯然。
唐相爱道：“既有贵宾，不便打扰，数日后我会来提唐鸿，请茗姊念她遭人胁迫，身不由已，照顾她一点。”蓝影一晃，已出了堂。
吴才女念道：“妹子，你上哪儿去？”
唐相爱的声音远远传来：“他也到了洛阳，我要去找他。二十年的恩怨，也该做个了结了。”声音自此而终。
***
吴才女摇头道：“她就这急性子，说走就走，我也拿她没办法。”一边招呼李无为坐了下来，自有婢女端上茶来。
上官达道：“娘，李兄是我新交的朋友，他年纪不大，却比孩儿出息多了。”
吴才女道：“你什么时候交到了这般英雄的朋友？我可从来不知道啊！”
上官达道：“孩儿是在黄鹤楼上认识李兄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禀告母亲。”
吴才女问李无为道：“李盟主年少有为，不知尊亲是何人？”
李无为黯然道：“在下命苦，自小便没有父母，是在江湖中流浪长大的。”
吴才女脸上微微变色，道：“你是孤儿？”她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了。
她望着李无为腰中古剑，道：“李盟主的剑，能否容我一观？”
本来向人索要贴身兵器，是江湖上极为忌讳之事，但李无为还是毫不犹豫解下剑递给了她，因为他对她有一种莫名的信服力。
吴才女拔出剑来，端祥了半晌，终于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真象……真象……”
李无为和上官达不知她说的“真象”是什么意思，只得疑惑地看着她。
***
吴才女道：“李盟主一定很奇怪，我对你的佩剑为何感兴趣。只是它实在太象我故人之剑了，请李盟主莫怪。”一边把剑递还给了李无为。
上官达道：“娘，唐阿姨千里迢迢来洛阳，是不是参加武林大会的？”
吴才女道：“她哪有那闲情，她是来把侄女唐鸿带回家的。”
李无为惊讶地道：“为什么？”
吴才女道：“唐门发生了变故，李盟主难道不知？”
李无为摇了摇头，道：“莫非唐鸿犯了家规？”
吴才女道：“本来我还在奇怪，唐鸿是个挺不错的孩子，怎么会替魔教办事呢？原来是有人在暗中指使。若不是唐相爱亲口告诉我，我还真不敢相信投靠魔教的会是他！”
李无为试探地问：“是唐二先生吗？”
吴才女道：“正是，只有他才能调动唐门旁系子弟，唐鸿自然也不能抗命不遵。唐大老爷已经觉察了他的不轨之心，不过还是让他走脱了，唐相爱此行就是为了召回唐门子弟，不使他们误入歧途。”
李无为释然道：“我本怀疑，以唐大老爷孤高绝顶的脾气，怎会容许唐门子弟为虎作伥，原来是唐二先生在作崇。唐门此举，与魔教抗衡之心昭然若揭，实乃武式的一大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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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皱眉道：“有一人，恐怕唐相爱都难以处置。”
吴才女道：“唐箐吗？我刚见过她，她可跋扈得紧。”
李无为道：“唐箐深得唐老太太的宠爱，连唐大老爷都奈何不了她。她现在与魔教中人打得火热，唐相爱的话她恐怕听不进去。”
吴才女叹道：“父母管教不严，反误了自家儿女，我的孩子还不是一样？”
上官达吐了吐舌头，道：“是我大哥，他又惹我母亲生气了。” ！
正义鹤王最新章节 第二部 武林争雄 第二十五章 难做红娘（2）认母
李无为道：“唐鸿被擒于此，伯母打算如何处置？”
吴才女道：“唐鸿是唐门子弟，自然由唐门中人处置了，我是外人，不便插手。”
李无为道：“不知唐鸿有无性命之忧？”
吴才女道：“唐门家法森严，唐大老爷又嫉恶如仇，唐鸿回去生死难料。不过唐相爱会替她求情，若不行唐老太太也会出面说话的，唐鸿毕竟是唐门中出类拔萃的弟子。”
李无为松了口气，道：“唐老太太若肯出面，定可保她万无一失。”
吴才女望了他一眼，道：“李盟主对唐鸿很关心？”
李无为知道她误会了，忙道：“‘神力王’长孙大虎和唐门的大公子唐笠均是晚辈的朋友，他们二人都钟情于唐鸿，我是为他们庆幸。”
吴才女叹道：“儿女之事若是处理不当，不免贻误终生。唐鸿若不能择一而从，对三人而言都是一个悲剧。想当初……”她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上官达道：“昔日也有很多人追求家母，但家母只对家父情有独钟，可是这些年她却一直过得很不开心，是以对此深有体会。”
李无为道：“令尊是——”
上官达还未开口，吴才女便道：“不提也罢。他的父亲十余年前便已不在了。”
上官达脸上露出黯然之色，把头垂得很低。
吴才女道：“达儿，你自小跟着娘，后悔吗？”
上官达眼眶湿润了，哽咽道：“母亲对孩儿恩重如山，孩儿怎敢丝毫或忘？只是父亲纵有不是，毕竟是孩儿之父，孩儿心下实是不忍心……”
吴才女长叹一声，脸上表情甚是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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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才女突然问：“李盟主，你觉得‘九重天’真的无药可救，非把它消灭不可吗？”
李无为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一怔之后随即正色地道：“非是我等容它不得，实是它为恶太甚。它成立以来，残害忠良，网罗奸恶，所作所为令人发指，伯母身在江湖，不会不知吧？魔教存在一日，天下人就要受一日罪，是以天下英雄要戮力同心荡灭魔教。伯母侠名远播，我想你一定会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中来的！”
吴才女点了点头，道：“‘九重天’不得人心，迟早会灭亡，这也是天数所定。”
她望向上官达，道：“达儿，你一路所行，可曾目睹‘九重天’所为？男子汉大丈夫当断则断，要以天下人为怀，怎能一心挂念私情？”
上官达精神一振，道：“孩儿已考虑清楚，母亲的话是对的，孩儿一定铭记在怀！”
吴才女的脸上露出了欣慰之笑，只是这笑中多少有些苦涩，她喃喃道：“只是显儿……唉，他自小跟着爹，娘的话他是听不进去的了。”
上官达忙道：“娘，待孩儿再去劝劝爹和大哥，说不定他们会回心转意的。”
吴才女摇头道：“没有用的，我最了解他们，你爹若是听得进我的劝告，我也不会离他而去，你也不会象没爹的孩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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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无为见他们母子心绪不佳，便欲告辞。
吴才女道：“李盟主，我一见你就有不舍之心，就象我的孩子一般，这也是一种缘份。你是一帮之主，干的是关系武林的大事，我也不敢久留，但愿你做事逢凶化吉，做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李无为甚是感动，道：“我与上官兄就象是亲兄弟，伯母也就是我的母亲，我一定会好自为知，不辜负伯母的一片厚望！”
吴才女眼睛一亮，道：“你把我当作母亲？”
李无为点了点头。
吴才女欣喜地道：“你肯叫我一声‘娘’吗？”
李无为不由踌躇起来，吴才女是她敬重的人，叫一声本也无妨，不过他从来没有叫过一声‘娘’，是以总觉得难以启口。他嗫嚅了一阵，看到吴才女一脸的期盼和上官达的鼓励之色，终于轻轻地叫了声“娘”！
这字一出口，他顿时有种晕眩的感觉，心里洋溢着无比的幸福，而吴才女更是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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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达陪着李无为出了庄，便见一人迎面而来，李无为微微一惊，那人正是在刀府所见的个下人模样的少年。
那少年走近了，向上官达亲热地叫了声：“二公子！”
上官达眉头微皱，道：“家母不是告诉过你，叫你不要再来了吗？”
那少年道：“顾某经过此地，若是不拜会一下夫人，心里实在不踏实。”
他向二人行了个礼，径自向庄内走去。
上官达低声骂了句：“真是骡子脾气！”
李无为道：“此人或许与魔教有关连，上官兄如何放心让他进去？”
上官达道：“无妨，家母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感激还来不及，绝不会有异心。”
李无为道：“此人貌似平常，但神光内敛，不露声色，乃是一等一的厉害人物。上官兄以后与他交往，切莫失之大意。”
上官达道：“家父也曾夸他精明能干，办事胜我二兄弟多多，但他吃的是我们家的饭，命也早已卖给我们上官家，所以他再出类拔萃，也不会对我们构成威胁。每次看他一副奴颜婢膝的样子，我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李无为点了点头，道：“既然有客，上官兄请回吧！”
上官达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们武林大会上见！”
两人挥手告别，时已是夕阳西下，暮气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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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着落日余晖，李无为驱马向白马寺方向疾驰，杨大眼和竹青衫还在那里等他呢。
刚行得里许，忽见一人踉踉跄跄向他跑来，神色颇为惊慌。待走近些，才发现她容貌极美，披着件土黄色长衫，正是刀府的大小姐刀雪青。刀雪青也看见了李无为，一愣之后，脸上立刻露出喜色来。
李无为赶紧跳下马扶住了她，刀雪青双颊酡红，星眼朦胧，软绵绵地倒在了李无为的怀里。李无为见她衣不遮体，露出了晶莹如玉的肌肤，赶紧除下身上青衫，将她裹在里面。刀雪青甚喜，依傍着他的胳膊，小绵羊般温驯。李无为脸上一热，想要摆脱她，但刀雪青却紧紧地搂住了他。李无为觉得她身体火烫，不由吃了一惊。
远远又见两人向这里跑来，李无为识得一个是刀府所见的紫衣人钟离药，另一个却是在天外山庄所见的侏儒梁丘蔓。李无为心里一动，将马赶到坡后，自己则抱着刀雪青隐身在一棵大树后。
钟离药和梁丘蔓跑近了，举目四眺，不见人影，两人面面相觑，极为懊恼，竟没发现树后有人。
钟离药道：“她身上春药未散，怎么可能跑这么快，连我们兄弟都赶不上？真是活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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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丘蔓道：“莫不是我们错了方向？”
钟离药道：“刚才我还隐约看到一条黄影，怎么突然就消失了呢？”
梁丘蔓道：“钟离师兄，刀雪青乃是大公子点名要的，你们好不容易把她带出刀府，却又莫名其妙把她弄丢了，这下如何向大公子交待？”
钟离药叹道：“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