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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穆尔大步走了进来,他穿着左衽的银虎皮长袍,圆领窄袖,腰间束金丝带,黑色长裤的裤脚束在靴筒子内。
他粗实的拇指上戴着玛瑙扳指,头戴盘着金龙的黑裘皮毡帽,他也是风尘仆仆,一身霸气地坐到了宝椅上。
人人都说大苑王是夜叉脸面,尹天翊透过茶水室的窗帷看过去,也是胆战心惊,不是说他丑,而是气魄太可怕,强壮勇猛的身材,如箭锐利的眼睛,横扫千军的气势,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让人打从心底寒噤。
尹天翊拿起檀香木的茶盒,心脏在咚咚狂跳,表情是既愕然又不知所措。难道逃婚的事情已经穿帮了?不是内政府来抓人,而是由铁穆尔亲自来抓人?怎么会这样?
自从青龙帝指令他嫁与大苑王,他的宫殿里就多了两位诰命夫人,整天教导他礼仪,怎样跪,怎样谢恩,怎样“无违夫子,举案齐眉”。
他也是男人,却要对另一个男人唯命是从,这皇宫里的人是不是都疯了?有违丈夫又怎么样?会被砍头吗?
想到那寒光逼人的铡月,尹天翊就觉得脖子凉飕飕的,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不,听说那蛮族折磨人的本事多着呢!难道……还会被五马分尸?
尹天翊背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吓得六神无主,连芮夫人向次叫唤都没有听到。
“小义!上茶呀!”芮夫人摇了一下鹅绒羽扇,杏目圆瞪地出现在茶水室的门口,“干什么呢?还不上茶!”
“是、夫人。”尹天翊一惊,弄翻了茶盒,七手八脚地将茶叶收拾起来,慌慌张张地拿铜壶冲热水,这水又有一半洒在了碗托上。
芮夫人看不下去,只道是小厮没见过世面,叮嘱了一句,“马上送来!”转身就出去了。
“完了!”尹天翊脸色苍白,乒乒乓乓地盖好茶碗盖。
完了这种话是大忌,别说宫廷里,寻常百姓都不喜欢说,可尹天翊现在的心情,真的只有“完了”可以形容。
别说逃婚,藐视皇帝圣旨是什么罪,尹天翊岂不知道?
“可汗大王,冬月来啦,她可是我们凝香坊最有名的一个,是整个金阈的花魁!”芮夫人拔高了嗓门的,妩媚的声音,一下子传进茶水间,尹天翊眨了眨眼睛,呆呆地抬起头来。
凝香坊的花魁冬月,一双玉手抱着琵琶,随一阵兰花清香走了进来。
她体态婀娜,面容更是如花似月,梦幻般姣美,看见高大威猛的大苑王一点也不畏惧,一双星眸含情脉脉,屈膝行礼,“贱婢冬月,给可汗大王请安。”
怎么……那大苑王来凝香坊,不是捉人,而是……真的是……买春?
尹天翊彻底傻了眼,天下人皆知,大苑王来上京是娶亲的,那他到妓院来买春又是怎么回事?他把金阈国,把皇帝,还有和亲的王爷当成什么了?
大厅内,铁穆尔玩弄着拇指上的扳指,深邃的眼睛盯着冬月直瞧,谁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芮夫人紧张地捏着象牙扇柄,时间久了,冬月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身体渐渐僵硬,铁穆尔才开口道:“起来,弹琴给本王听。”说的竟是金阈语。
芮夫人和冬月顿时松了口气,又有些惊奇,怎么这塞外大王还会讲金阈语?
冬月拿着琴,在临近铁穆尔右侧的杌凳上坐下,开始弹奏起来,弹的是《塞下曲》。
大厅的紫檀八仙桌上,一道道佳肴珍馐也从画舫的前舱送了过来,有珍珠鸡、芙蓉虾,脆皮鸭子、羊肉片燉萝卜、烤||||乳猪、水晶馍馍等等,还有装在白瓷壶中的陈年贡酒。
尹天翊见大厅里有五、六个小厮在忙碌,而大苑王倚着软枕,目不转眼睛地看冬月弹琴,舒适惬意,心想这茶是不用送上去了,还是尽早开溜的好。
还好金阈没有公主,不然,嫁给这样花心的男人,还不是每天以泪洗面?尹天翊暗暗诅咒这个没天良的男人,打开茶水室的黄花梨木匣,拿出自已藏在里面的小小钱袋,好在,他早有随时逃跑的准备。
尹天翊端起茶盘,低着头,想就这样把茶放在八仙桌上后,偷偷跟着厨房的小厮走出大厅去,可他才走到曲屏风后面,就听到画舫外面一阵喧闹。
年逾六十的丞相李远和大苑使臣索鄂勒,步履匆匆地走过朱红桥,身后还跟着两列齐整威武的禁军。
李远想进画舫大厅,却被铁穆尔身边的四大护卫之一,涂格冬拦住!
“站住、来者何人?”涂格冬中气十足地大喝,并不把那两列禁军放在眼里。
“在下金阈国丞相李远,接驾来迟,望可汗原谅。”李远跪了下来,索鄂勒也跟着跪了下来。
贺兰隆的动作还真快!
宝椅上的铁穆尔冷峻一瞥屋外,他和呈个亲信抛下行走缓慢的迎亲大队,快马加鞭来到上京,就是想看看金阈国所谓的和亲,是真的还是有诈。
贺兰隆很美,穿着一身白虎战袍,在沙场上浴血奋战的时候,那飒爽的风姿和豪情,让铁穆尔不禁产生识英雄,重英雄,惺惺相惜的感慨。可是几次交手之后,又让他恨得牙痒痒,他也熟读中州兵书,可实际运用起来,却逊於贺兰隆。
贺兰隆在战场上,把“兵不厌诈”是运用得淋漓尽致,什么面子里子,只要能赢就行!
所以,铁穆尔对和亲多了一个心眼,万一贺兰隆的目的,是将他困死在上京呢?
铁穆尔原打算亲自探察虚实,可他前脚才踏进凝香坊,贺兰隆的禁军就到了跟前,让他不得不佩服,又有些咬牙切齿。
铁穆尔沉着脸没说话,冬月的琴也不敢停,屏风后的尹天翊则是冷汗涔涔,进退两难。
“使臣索鄂勒,拜见可汗!”索鄂勒大声说道。
索鄂勒对苑范忠心耿耿,如果和亲有诈,贺兰隆就不会让索鄂勒活着出宫,想到这里,铁穆尔才点了点头道:“起身吧。”
第二章
尹天翊的心脏狠狠地咯噔了一下,想也没想,转身就走回茶水间。
芮夫人却眼尖地叫道:“小义,快给丞相大人上茶!今天咱们凝香坊可是风光了!先是可汗大王,又是丞相大人,你们两个,愣着干什么呀!不把春菱、夏雪姑娘也给请来!”
芮夫人挥了挥扇子,装傻充愣,以她灵通的耳目,能不知道大苑王来上京是娶亲的吗?她如果把冬月给撵下去了,不是让场面更尴尬?
老丞相李远因为是气喘吁吁地跑来,汗流个不停,一面拿汗巾抹着额头,一面摆了摆手道:“免了,免了,恭迎可汗回宫要紧。”
铁穆尔面无表情地赐坐,芮夫人这时才让冬月下去,一时间的冷场,该是尹天翊出来“缓和”气氛了,芮夫人之前三次说要上茶,他都胆颤心惊地拖着,这次再不出去,别说芮夫人,恐怕连铁穆尔都要觉得奇怪了。
果然,大家的视线都不自自主地飘向屏风那边,尹天翊快站都站不住了,手脚都在发抖。
他缓慢地转过身,低着头,双手发软地举着柚木茶盘,小步走到八仙桌旁边,将茶碗放下。
“大人请用茶。”
他用微微发颤的声音说,躬着身子,拿茶盘挡着丞相的视线。
李远原本就心事重重,那瑞王爷还没找到呢,铁穆尔就到了京城,这下刻怎么办?他也是心乱如麻,对那青布衣的茶水小厮,没正瞧一眼。
“贺兰大将军果然好本事,本王才到上京,他就收到风声了,只是……本王好不容易才来上京一趟,不看看上京闻名天下的秀丽景致,不是太可惜了?”
“可、可是……”你也不能看到春楼来啊!面对目光如炬、气势摄人的铁穆尔,李远频频擦汗,敢怒而不敢言,“这恐、恐……有不妥。”
“什么驼不驼的!”铁穆尔右侧的御侍都尉多杰喝道:“可汗想看什么?想住哪?还由你们决定?”
“只怕……你们是想可汗住到天牢里去吧?”左侧御恃都尉巴图阴恻恻地搭腔。
“老臣岂敢。”李远赶紧跪了下来,说道:“可汗大王是西州豪杰,万人景仰,金阈国自当以礼相待,圣上是诚心议和,这索鄂勒大人可以作证。”
其实索鄂勒一进大厅,就与铁穆尔交换了眼神,表示这次和亲是真的,贺兰隆并没有多做手脚。
只是这阵子上京闹飞贼,人心惶惶的,街头巷尾看起来有些风声鹤唳。
铁穆尔不冷不热地让丞相起来,李远擦了擦汗,放下汗巾,这低下去的眼睛,不偏不倚地和尹天翊对上,大吃一惊!
而一直猫着腰,卑躬屈膝的尹天翊,则彷佛听到了铡刀落下的声音,面无血色,慌忙作磕头状。
李远的心思转得飞快,不能现在认了瑞王爷,不然那铁穆尔就知道上京在闹腾什么了!万一铁穆尔恼羞成怒,那十万骑兵打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远当机立断,收敛了错愕的神色,当作不认识尹天翊。
可是他大吃一惊的时候,索鄂勒也认出了尹天翊,他是直肠子,脑袋里哪能想那么多,再说,也根本不知道瑞王爷逃婚的事情,吃惊地嚷道:“这……这不是瑞王爷吗?”
尹天翊只觉得晴一霹雳,眼睛前面都黑乎乎的,彷佛再也跪不住,身体软绵绵地摇晃。
“王爷?”铁穆尔扬起一边眉毛,完全不明白地看着地上战战兢兢的尹天翊,“什么王爷?”
“可汗您此次和亲的对象,瑞王爷啊!”索鄂勒抱拳道,一副仍不敢相信的样子。
感觉到铁穆尔的视线就像刀锯般向自己割来,尹天翊的青布衣就被冷汗濡湿了,他吓坏了,哆哆嗦嗦地不敢抬头。
“这呆头呆脑的小厮怎么会是王爷?索鄂勒大人,不可能吧?”李远走前一步,皱眉说道。
“可他确实是瑞王爷啊!”索鄂勒讷讷地说道,低头不住打量着尹天翊。
“金阈王爷是什么身分?岂会这般草履粗衣?只是容貌有几分相似罢了!”李远坚定不移地说。
“是吗?”这下索鄂勒也不确定了,嘀咕着,“可天下哪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啊……”
铁穆尔冷冷地看着丞相李远,又看着不明就里的索鄂勒,最后盯着畏畏缩缩的尹天翊,冷若冰霜地问:“你叫什么?”
尹天翊愣了愣,窝着身子,以模糊不清的声音说:“小义。”
“几岁?”
“十、十八。”
“你是不是王爷?”铁穆尔开门见山地问,眼神更加犀利可怖。
“小的不是,小的哪有这等福分!”尹天翊慌忙磕头。
一旁,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芮夫人也赶紧下跪,“可汗大王,这小义是我们茶水间的小厮,从小就是孤儿,绝不是王爷。”
“是吗?”铁穆尔慢条斯理地说:“如果不是,你们慌什么?”
“奴婢哪是慌,是吓了一跳哇,这小厮突然被人说成了王爷,能不心惊吗?”芮夫人辩解道。
其实,她完全是为了自已,小义如果是瑞王爷,那他不就是在逃婚?凝香坊藏起了他,还能开下去吗?
“那丞相大人刚才又是惊什么?”铁穆尔矛头一转,指向丞相李远。
“这……”李远一顿,“乍看这杂役长得像瑞王爷,老臣也是吓了一跳啊。”
“那他不是王爷?”铁穆尔冷森森地着问。
“老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五官相像而已,他绝不是王爷。”丞相李远深深鞠了一躬。
铁穆尔沉默半响,看着一直不敢抬头的尹天翊,突然牵动了一下嘴角,“不是王爷……那是仆人,他卖多少钱?”
“什么?”芮夫人和丞相都没有听懂。
“我想要一个马夫,赤骥奔了几百里地,满身是泥,疲乏得很,我又把侍从拉在了后面,所以想买一个马夫。”铁穆尔扬手,巴图从怀中拿出一锭金灿灿的黄金,不容分说地塞到芮夫人手里。
“这、这……”芮夫人不知所措,李远张口结舌,尹天翊更是慌张得不知道刻怎么办才好。
“有问题吗?”铁穆尔问。
“岂敢。”李远只好跪了下去。
“那好,本王今日就歇在凝香坊,明日进宫,贺兰大将军如果不满,就让他自已来见我!”铁穆尔高高在上地说,李远不敢多看尹天翊,跪安后,和索鄂勒一起退了下去。
芮夫人摇着扇子,又招来了冬月、夏雪和秋燕,一个弹琴,一个沏酒,一个翩翩起舞。
浓眉粗目,鼻梁上还有刀疤的多杰,注意到尹天翊还跪在八仙桌旁,不快地喝道:“你在这干什么?还不去马房?”
“马、马房?”尹天翊仓惶地抬起头来,然后才像恍然大晤般,连连点头,“是,小的立刻就去!”
铁穆尔拿着酒盅,像喝水一般面不改色地喝着陈年贡酒,那种酒普通人喝三杯就东倒西歪了。
尹天翊很吃惊,而后,才看清了铁穆尔的眼神,森冷严厉,像两把利剑一样紧盯着他,尹天翊吓得赶紧低头,退出了大厅。
走出画舫后,六神无主的尹天翊,像没头苍蝇似地一直往前走,他走得又快、又急、又慌,直走到凝香坊杳无人影的后门前,才刹住脚步。
后门平时是上锁的,钥匙只有芮夫人有,芮夫人才口口声声地说他是孤儿,现在怎么会帮助他逃走!
尹天翊抹了把汗水,愁眉苦脸,如果不走,铁穆尔明天一进宫,见不到瑞王爷,这事情就会被拆穿,如果走,宫里有了瑞王爷,却不见了小义,这逃婚的事情还是会被拆穿!
等一下!尹天翊突然一击掌!他为什么要回去?明知道是天牢大狱,他还想自投罗网呀!
正想着,身后传来一阵咚咚作响的脚步声,尹天翊回头,吓得七魂没了六魄,是那个长相可怕的多杰正朝他走来!
“可汗说对了!你是不是想逃?”多杰一拉腰间的弯刀,气势汹汹!
“不……我……”尹天翊直摇头,一手慌张地指向堆在后院墙角的草垛,“我只是来搬点乾草!”
多杰狐疑地看着草垛,又看了看上锁的后门,放低了嗓门,“可汗吩咐了,他到哪儿,你就得到哪儿,这迎亲大队一到,金阈皇子上了金轿,你就跟着皇子,好好伺候你家主人,可汗不会亏待你的!”
“是。”尹天翊只能唯诺地点头,心里却急得要命,这宫里怎么会有两个瑞王爷啊!
“还有,赤骥可是可汗的心头肉,这泥,要用清水洗刷三遍,这马鬓,要仔仔细细地梳,槽里放上乾草,马蹄马鞍也要洗刷乾净!”
“是,小的知道。”
尹天翊其实很怕马,十二岁时,先帝在御林苑同皇太子、他,还有众武将一起狩猎,他不懂骑马,上去后一把揪住了马鬓,结果那高头大马嘶鸣着疾冲起来,一路疯了似地横冲直撞!
众武将在后面大呼小叫,追赶着他,他吓坏了,什么也听不到,更加捞不到缰绳,突然一道陡坡,烈马凌空一跃,他就跌了下来,连续十几个翻滚才停住,还差点死在武将的马蹄之下!
自此,尹天翊就再也没有靠近过马匹。
可现在,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尹天翊用单轮推车,推着一大堆乾草,吱吱嘎嘎,摇摇晃晃地停在马厩前。
还未走近,就闻到好浓的臭气,他拿汗巾扎了口鼻,硬着头皮走进有些阴暗的马厩,看了看里面的马,一共有五匹,个个精壮,虽有些脏可还是气宇轩昂,嘶嘶地喷着霉气。
最里面的一匹马,赤红色没有一根杂毛,和熟透的枣一样颜色,让人惊奇,它的两耳尖尖耸立,长鬃如千条丝,两眼炯炯闪光,它的腿比其他四匹马要矫健锋棱,马鞍也更加精致华丽,尹天翊想,这大概就是赤骥。
尹天翊屏息静气,小心地拉开木栏栅,靠近赤骥,这马只是晃了两下脑袋,不理他。
“该……该怎么做呢?”尹天翊很为难,望着马背自言自语道:“先、先解了马鞍?”
他伸出手,才碰到马鞍,赤骥就烦躁地踏着蹄子,吓得他缩回手,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然后自已都觉得寓囊!叹了口气,如果是尹天忧,肯定三两下就把马驯得服服贴贴,而四弟尹天然,虽然不会驯马,一张《百骏图》,却勾勒出形态各异的百匹骏马,栩栩如生,令群臣折服。
相比较之下,自已无才、无能、无貌、无权势,难怪不讨人喜欢,不过,就算如此太后也不能叫他“蚁鼠之辈”,他也有他的自尊心啊!
赤骥低低地嘶鸣了一声,尹天翊回过神,拉下汗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抓住马鞍。
赤骥的铁蹄一动,尹天翊的腿就有些发抖,幸好,赤骥只是对陌生的气味紧张,并没有真的把他尥飞。
“真沉……”马鞍很沉重,尹天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拖了下来。
青龙帝的御书房宏巍殿,贺兰隆放下《六韬》书卷,看着跪在堂下的丞相李远,秀丽的眉头冷冰冰地皱着,非常不快!
该接的没接回来,该找的更找不回来,若铁穆尔到了皇宫,叫青龙帝怎么下台?
尹天颀端坐在龙椅上,肃然沉思,和亲不仅是家事,更是国事,尹天翊如果找不回来,他就会失信於人,让天下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