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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啊。”
“孙涛呢?”
“收,收。可他们跟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都说做普通朋友了,你还怕我把你怎么样啊?”
“不……是。”
“那你叽叽歪歪什么?是不是因为蓝马自达?你跟他这么快就成了?”
“你说什么呢?他,他不姓马,也不叫自达。”
“那他叫什么?”
“他姓潘!”沈航用力想了想,咦?真的不知道潘叫什么呢!于是只好重复了一遍,“他,他姓……潘!”
“瞧他这破姓儿!”苏辉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心花怒放,连名儿都不知道,说明两个人确实挺纯洁。“到底要不要吃饭?”
“……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废话,我不是说了,你还不信?”
“那你什么时候走?”
“周日晚上的飞机。”
“只是过来度周末,没别的想法?”
苏辉无辜耸了耸肩膀。
“你睡客房哦,不准抱怨床小……嗯,我暂时也想不出什么,想起来再跟你说吧!不过你要时刻牢记,这里是我家,不可以耍赖撒泼。”
“那都是你的把戏,我才不会。走不走?我听到你肚子也叫了。”
“好吧!”沈航心中还是觉得不踏实,可也跟着苏辉下楼,刚到楼门口,又象是想起什么,说道:“你还是换件衣服吧!”
“又怎么了?”苏辉脸上已全是不耐之色。
“我昨天萝卜汤喝多了,晚上睡觉时放了好几个屁。”
沈航知道苏辉来的目的不会那么简单,可实在不能拒绝,就象苏辉说的,就是普通朋友么,忌讳什么呢?就当他是“娘娘”,是孙涛,是唐鸣,是潘……这不也是自己先前期待过的么?象潘跟唐鸣一样,分手了还能做朋友,无论什么时候,也不是孤身一人。而且苏辉乖乖地住在狭小的客房里,没有任何不合适的行为,表现到目前为止,真的中规中矩。可不知道为什么,沈航觉得苏辉变了。问他是不是有预谋,才会把衣服先邮寄过来。他很直接地说明,来的时候就做好“持久战”的准备,才连衣服都带了一大堆,打算不劝到他回家不罢休,怎么知道他出口就是要分手,还弄出一副要哭出的表情,才临时改变计划。回去以后,老头派人下来查,一时分不开身,只能拖了两个星期。
“呸!你哪只眼睛看出我要哭了?”
沈航白了苏辉一眼,却给他脸上瞬间即逝的认真逼得低下眼睛,象给闪电击中一样。他害怕苏辉流露那种表情,于是再不敢碰触这样的话题。
周一晚上,下了课以后,再遛达到唐鸣那里,潘照例也在,似乎有什么不开心,跟唐鸣说话的时候,笑得勉强。沈航点了瓶啤酒,凑到潘的跟前:
“那天苏辉问,我发现,竟不知道你全名呀!”
“苏辉问我做什么?”
沈航心想,也不能跟你说吃醋吧?就含糊过去:
“没什么,他闲得呗!快说呀,你叫啥名儿的?”
潘无奈地抿着嘴说,
“潘峥,”说着,用手蘸了点酒,一笔一划在桌子上写出“峥”,然后连珠炮一样继续,让沈航有些诧异,“我还有个弟弟,叫潘嵘,父亲是私立学校的主任,母亲是退休小学教师,标准家庭妇女,念书学的工科,后来下海开了个小型工艺品进出口公司,在会展附近有个三房两厅的公寓,车是蓝色马自达,没事喜欢打打高尔夫球,喝点啤酒……”
沈航象是上课认真听讲的好学生,偶尔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单纯得有些无辜。这让潘的心里翻滚出一种类似欲望的燥热,他喝了口冰凉啤酒,也不觉得有所改善。
“唐鸣说苏辉来找你了。”
“哦,是。”沈航觉得还没怎么喝,啤酒就没了,唐鸣又不在,于是自己钻到柜台里去够。“他说我们可以做朋友,就象你跟唐鸣这样。”
“你呢?你能跟他做朋友么?”
“想啊!又觉得怪怪的,也许习惯就好了。”
“有些事情,一辈子也不可能习惯。”
沈航明白潘的意思,他曾经以为是习惯成自然的感情,其实并非如此,而如今自己努力去习惯的关系,可能永远也无法习惯。会不会是造人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相处的模式,都是事前确定好的,所有,有些人注定是恋人,有些人只能做朋友,有些人每天擦肩而过,却永生都是陌生人。他跟苏辉又是什么?沈航不是傻瓜,他不是不懂,他是尽量不去想,不去思考,掩耳盗铃,混食度日。
潘看着沉迷在暗淡灯光里的一双微阖的眼,那因为别人沉醉的表情,清秀挺翘的小鼻子,形状姣好的嘴唇……那是依恋苏辉的身体,牵挂苏辉的思想……从内到外,没有一寸空间,是留给自己的。他其实很想对沈航说,既然放不下,没有必要强迫自己去放。可他的心,给某种不太光明正大的情绪抵触着,让他不想说,不想开解。
没有雪,没有严寒的冬天,圣诞节来去匆匆,潘跟苏辉同时让沈航感到措手不及。
第十三章
元旦那天早上,有些阴沉。
沈航在楼下等潘来接他的时候,仍然在犹豫,选在节日去他家吃饭,感觉好怪!可潘似乎真的可怜自己孤单过节而已,并没有别的想法,拒绝他倒显得自己小肚鸡肠,只得勉强答应,却越想越觉得别扭。
每周过来报道的苏辉到了这种传统节日,是一定要做孝子贤孙,跟他爷爷奶奶吃饭,北京那头要是有人过来,他也懂得过节时候不能让奶奶不痛快的道理,只要他想,他愿意,装乖还是很在行的。即使两人同居的时候,每逢节假日,苏辉也回他奶奶家,开始的时候,沈航都会跟着蹭吃蹭喝,慢慢地,爷爷奶奶对他的态度冷淡下来,也就不自讨没趣,大概也就是从那时候,苏辉家里开始怀疑两人的关系了吧?好在可以跟“娘娘”他们那群“狐朋狗友”混,自我安慰着,也不觉得格外孤单。而今年,潘慷慨地邀请了,他难得地权衡着利害,终还是不忍拒绝潘的一片好意。潘很准时,三点钟,蓝色马自达缓缓停下,露出欢畅的脸,沈航硬着头皮,再不去为难
,心想着,大不了给他妈妈下毒药,死了也好,一了百了,省去多少烦恼!
潘的父母家住在海边,巷子口有一棵巨大擎天的榕树。青石板铺的小路通到他们家门口,房子是闽南典型的老房子,雪白的墙,黝黑屋顶,带着天井一样的庭院里,还有一口难得的水井。屋里光线很暗,但面积大,一个房间套着一个房间。潘说从他太爷开始,潘家就没搬过,叔叔伯伯的也都住在附近,祖宗祠堂就在巷口。沈航觉得挺新鲜的,他成长在截然不同的家庭,除了一个阿姨,小时候照顾过他们,几乎没有别的亲戚,他孤伶伶长大,对这种大家庭的家长制度,期待又惧怕。
就算沈航再傻,他也看得出来,潘的家人并不喜欢他,虽然没有明显的表示,可即使潘介绍的时候,他们都懒得笑一下,只“嗯”了一声便转身离开。潘的弟弟夫妻两人是后来的,也没怎么打招呼,只有那个六岁的小侄,虽然给他妈妈紧紧拉着,目光碰上的时候,还是会害羞地笑一笑。他们呆的时间并不长,他老婆帮着婆婆在厨房里忙了一会儿,潘嵘就说还要去丈母娘家吃饭,匆忙离开了。
吃晚饭的时候,潘的父母似乎放松下来,脸上不再冷着,潘的妈妈还会把沈航喜欢的猪蹄挪到他面前,这样沈航受宠若惊。但是他们依旧有防备,整顿饭说的都是闽南语,沈航听不懂,也不主动跟潘的父母说话,只顾着闷头吃饭,反正这个他擅长。饭菜真的很丰盛,除了香糯的猪蹄,清炒的青菜也很可口,海鲜特别新鲜,做法也是简单的蒸煮,原味保持得极好。潘倒是时不时地与他聊天,还频频地为他夹菜,问他喜欢哪个,要多吃点。沈航心想,你看我跟你客气了么?除了吃又别没的事可以做,不过,再吃真的就要撑死了。
饭后还有水果,意思意思地拣了两口,当看见潘的父母又端出功夫茶的茶具和几盘点心,沈航瞠目结舌,连忙摆手,示意说吃的食物已经堆到喉咙,什么也吃不下。潘替他圆场,只看了会电视,就离开了。他父母一直送他们到巷口潘停车的地方,临走前,潘的妈妈轻柔地拍了拍儿子的后背,用闽南语跟他告别,脸荚挂上一个难忘的微笑,眼角的皱纹堆积,黑白的发在夕阳的余光里,瞬间显得刺眼,笑容使她忽然显得那么亲切。
“再见!”
他们终于跟沈航说了一句他听得懂的话。从后望镜里看见他们的身影渐渐远了,沈航心里觉得苦涩。
潘把车子停在会展,两人下车沿着海边散步。海风很凉了,打透沈航薄的外套,太阳完全落山了,只在海平线剩一道暗红的光线。海边的人多了,据说晚些时候有焰火表演,人会越来越多。沈航给来往的人挤得皱眉:
“我这么碍事么?怎么他们都撞我,不撞你呢?”
潘只往旁扯了他一下,问道:
“你讨厌热闹?”
“一个人的时候害怕,人多又心烦,我是不是挺难搞的?”
潘笑了,“有点儿,不过还好!我家就在附近,你要不要过去坐坐?”
“好啊,你怎么不早说?我要给人挤死了。”
“嗯,我是觉得邀请你回家,是件挺慎重的事。”
沈航没说话,跟着潘过马路,心里却寻思,都带我见你父母了,到你家又怎么会觉得拘谨?再说,你到我家好几次,也没不好意思。转念一想,潘到他家好象都是干活的,不是修理,就是给他送东西,他好象真是没正式邀请过潘作客。
宽敞的客厅,深色木质地板一尘不染,靠海的一边是扇巨大的落地窗。沈航刚迈进门,心似乎给谁狠狠踢了一脚。他跟苏辉的家,也有个相似的客厅,可以看见海景。冬天的时候太阳照进来,暖洋洋地,他们腻在一起午睡,兴起的时候,会亲吻个没完没了,然后,在天海一色里,Zuo爱。
潘住在十五楼,低头便是环岛路“玉兰花开”的路灯,象两条雪白的带子,镶嵌在海浪的边缘。天黑了,月亮还没升起来,海水一片黯淡,靠近灯光的地方依稀辨认得出水面的波纹。
“你经常带朋友去你父母家?”沈航拿着潘递过的茶,问道。
潘摇头,“你是第二个。”
沈航因为这样的答案大感意外,“上一个是……唐鸣?”
“嗯,很多年了。”
“你跟家里出柜了没有?”
潘低头似乎犹豫了一下,终于敞开心怀,与沈航说:
“出了。那时候我大学刚毕业,在政府部门工作。唐鸣是我同事的表弟,我们俩算是一见钟情,很快就同居了。那之后一年,我们过得很好,一度我觉得这一辈子就会那么过去。后来家里人安排了相亲,大家庭就是这样的,到了结婚的年纪叔叔伯伯婶婶阿姨都站出来,人人都有自己的人选,一个不行看下一个。我忍不住,就跟父母坦白。他们第一反应是,儿子是精神病!看医生吧又不敢,怕给人知道丢脸。小市民的心理你知道,儿子不正常,也不能宣扬,掖着藏着,就觉得结了婚就好了,就能把那毛病板过来。我当时也是年轻气盛,把唐鸣领到家里,当时也说是吃饭,没想到吃着吃着打起来,潘嵘把唐鸣给打坏了,头上缝了十多针。这事闹翻以后,我两年多没回家,工作也辞了,下海开了间小公司,即使那段时间,唐鸣跟我也挺好,没给吓跑。”
跟潘认识也有段时间,觉得这人话不多,有时候挺沉默,可有什么话跟他说,他也总是洗耳恭听,一副很有耐心的模样。这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说了这么多话。沈航听得认真,对于潘的压抑愤怒犹豫矛盾,又那么感同身受,象是茫茫人海里,找到了同类。
“你父母什么时候原谅你的?”
“在我跟唐鸣分手以后。”潘叹了口气,“刚开公司那两三年,什么都不顺,连着赔钱,第四年开始好转,然后正赶上进出口这行的黄金时代,唐鸣是在公司稳定以后离开我的。他说两个人实在没意思,他喜欢热闹刺激的生活,不可能跟我过一辈子。我们算和平分手,依旧做朋友。那年潘嵘和他老婆同时下岗,家里还有个两岁的孩子,也没有什么收入,过得挺苦的,我安排他们两个到我的公司做点简单的办公室工作。这算是对家里的一种示好吧?而且,唐鸣已经离开,父母没再端着,也就自然而然地恢复关系了。你信么?到现在,就只有我家人知道我是同性恋,他们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
“再不逼你了?你那些叔叔伯伯也不给你介绍对象了?”
“老百姓过日子,都是这样,不能事事都顺心。就算潘嵘娶妻生子,走了一条父母认为正常的路,也是吵吵闹闹,过得不见得比我如意。我在潘家这一代人里,混得算是不错的,我父母也因为这个骄傲,他们自然希望我能找个女人结婚,可也不会再象以前那么强迫,子女飞到了父母管不了的高度,父母也就只能盼着他们过得好,别的也很难要求了。”
月亮升起来了,照着海面,波光粼粼,象是星星的碎片漂浮在水波之上。丝丝缕缕的银色光亮,穿越天空和大海之间的距离。
“你跟唐鸣分手以后,再没处过朋友?”
潘摇头,“工作忙,没心思,也遇不上合适的。”
“合适的标准是什么?”
“能一心一意就好。”潘喝了口茶,已经凉了。
“那不难吧?怎么会还没找到?”
“现在算找到了吧?”潘停顿了一下,“可我是单恋了,不知道他愿意不愿意。”
“谁呀?我认识么?”
黝黑的夜空,忽地绽放开一朵艳丽的烟花,刹那间,半边天空都给照得红彤彤。潘的目光定定停留在沈航的脸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楚地映出烟花明灭。
“就坐在我对面。”
沈航本来微笑的脸僵硬着,嘴角慢慢地垂下来,窗外是一声接着一声的闷响,斑斓的夜,隐约地听到欢呼。
第十四章
“你也别有什么心理压力,人与人之间有感觉很正常,你要是觉得有可能,试试接纳我,要是不舒服,我们还是朋友,今天这话,你就当是新年的红包,赠送一件我的心事吧!”
潘说话的时候,目光盯着窗外一朵朵绽开的烟火。
“要给红包就给个货真价实,能折现的,谁要你的心事?又不能拿来交水电费。”沈航说着,果然见潘笑了,这人似乎一点都不害怕自己拒绝,那么一副轻松和气的模样,然后他的语气沉静下来,态度认真地说,“我知道你经历比我多,对感情把握也比我好,可你清楚,我对你没那心思,一点儿都没有……”
“嗯,我知道你会这么说。”潘点点头,脸上却没有半点不悦。
“那你还说出来?”
“怕以后没有机会,趁你身边还空着,先跟你报个名吧!我愿意排队。”